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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当初陶玄玉把那些书给薛翃看, 这种事想必他不会对别人去说, 就算对皇帝也未必会提此事, 那正嘉为何会知道?


 不过皇帝的心机从来深沉难测,知道了这种秘事却也不足为奇。


 薛翃在皇帝的手上按落, 轻声道:“就算您有这种意思, 也不必急于一时,万岁近来身体欠佳,可要清心寡欲些, 暂时不可想多这些事, 若是损了龙体的根本,非但不能行双修之道, 先前所修的道行也跟着坏了, 岂不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正嘉温香软玉抱于怀中, 又想到那旖旎双修的景致,隐隐地有些无法按捺, 突然间听薛翃说了这几句话,犹如醍醐灌顶。


 他到底还是最冷绝明睿的人, 虽一时意乱情迷, 但想到自己修道之心,便生生地将那股似万马奔腾的绮念缓缓收住了。


 “你说暂时?”正嘉望着怀中之人。


 对于女子,不管是如何的身份尊贵, 容貌绝世, 向来他都是予取予求, 面前这个,却是天底下独一无二,他心心念念却求之不得的人。


 薛翃察觉他环着自己的双臂放松,便微微一笑道:“谁无暴风劲雨时?不过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罢了。”


 从养心殿出来后,郝宜亲自送着薛翃回放鹿宫。一路上询问薛翃皇帝的身体情形。


 郝宜忧虑:“皇上这两日,性情格外的急躁,动辄发怒。”


 薛翃道:“公公不用担心,万岁是个心思清明的人,何况太医院给的药也十分合用。只要安静调养三两日,必然就好转了。”


 郝宜悄悄地笑道:“您是说着两日不去召幸妃嫔吗?”


 薛翃道:“嗯,皇上已是这样年纪,虽然身体强健,到底要保养为上。”


 郝宜笑道:“原本奴婢也觉着不妥,只是私心也想让皇上高兴高兴罢了。”


 薛翃不语。


 郝宜打量她的脸色,又道:“其实,皇上心里真正想的人是谁,仙长该是知道的。”


 除夕那夜郝宜亲去放鹿宫碰了闭门羹,回来后正嘉恼怒异常,可偏无计可施,最终传了瑜嫔,这自然是移情的缘故。


 薛翃笑道:“公公,咱们不提这个了。其实皇上一则是因为太过沉迷女色,二来,像是为了朝堂上的事烦心吧。”


 郝宜忙道:“是啊,这才过了年,事儿就多起来,前几天就有人弹劾虞大人,说他勾结外官之类,偏偏今儿又得了那个郑特使大人遇袭下落不明的消息,皇上哪里高兴的起来。”


 薛翃道:“那位郑大人真的下落不明了吗?会不会、已经……”


 郝宜道:“唉,谁知道呢,越是往北边儿,就越是路途艰险的,只是说并没发现尸首,想必还有一线生机,皇上已经命镇抚司的缇骑出动了。”


 这些话薛翃没有来得及问正嘉,何况正嘉那人疑心重重,多问一句,便容易多生一重事情,不如似这样闲聊般从郝宜口中得知。


 薛翃道:“出动缇骑,难道是江指挥使的责任?”


 郝宜果然说道:“江指挥使是最能耐的,这会儿正好戴罪立功。”


 有江恒出面,薛翃喜忧参半,一则江恒手眼通天的,他去找寻一个下落不明的人,正合其用。但另一方面,正因为江恒极为能耐,薛翃又怕真的给他找到俞莲臣的话,会发现莲臣的不妥。


 思来想去,薛翃想:“横竖先把莲臣找到,保他性命无恙,然后再想别的就是。”


 不知不觉过了正月,皇宫内御用匠人们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云液宫,清理杂草,重栽花树,打扫尘灰,重新油漆宫殿,修整不妥当之处等等。


 宫内又有传言,说是皇帝修葺云液宫,是为了请一位贵人入住,至于这位贵人是谁,大家自然是心照不宣的。


 至四月,草长莺飞,地气回暖。


 钦天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薛翃便从放鹿宫搬到了云液宫。


 皇帝的意思,是说放鹿宫毕竟人多,她所住的地方也狭窄简陋,并不宜居,且跟众弟子挤在一块儿也不像话。


 云液宫久不住人,白白浪费不说,宫殿空寂也会生事。


 端午将到之时,云液宫内的花次第开放,先前因为薛翃喜欢,这殿内本就栽种了许多花草,什么芍药,牡丹,玫瑰,绣球,美人蕉等等,中间池子里还有睡莲。


 这两年无人打理,有些花草枯萎而死,有的却自己长得茂茂盛盛的,跟许多杂草混在一起,先前太监们将杂草除去,才清朗起来,更加上一些新种的花卉,争奇斗妍,光景不输给御花园。


 中间那池子的水已经换了新的,莲花娇嫩,是新放进去养着的,这会儿也开出花朵来,碧波荡漾,映着玉样莲花,真如上佳的图画。


 这天,宝鸾来到了云液宫。


 自打薛翃入住,宝鸾并没有来过一次,这还是头一回。


 站在云液宫的宫门口,看着那熟悉的门首,小姑娘眼中又是惊悸,又是说不出的喜悦。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足了,却想不到峰回路转,只是宫殿犹在,自己的母妃却再也不能回来了,宝鸾徘徊不前,眼圈早就红了。


 不料正在这时,身后又有两人经过,却是宝福跟太子赵暨。


 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一眼看见宝鸾仿佛要拾级而上,宝福便皱紧眉头,她看一眼太子,却见赵暨的脸色也阴沉着。


 宝福便唤道:“宝鸾!”


 那边宝鸾正要入内,闻言回头,一眼看到姐姐,便忙又退了回来站住。


 等两人将走到跟前儿,宝鸾向着太子请安。


 赵暨打量着她:“你在这里干什么?”又长了一岁,少年的嗓子更加沙哑了几分。


 宝鸾低着头说道:“我,我是来找和玉的。”


 赵暨冷笑了声,转头看看云液宫:“这人真是了不得了,父皇居然肯把云液宫让给她住,她也配吗?”


 宝鸾抖了抖,没有吱声。宝福走到她身旁,低低说道:“宝鸾,你可千万别给那女人迷惑了,她是坏人,不过是想利用你得宠罢了,你瞧,她现在把母妃的宫殿都占了,要不是看在她对你好的份上,父皇会同意让她进来住吗?”


 半晌,宝鸾才道:“我、我知道了,姐姐。”


 赵暨说道:“不用理她,看她那样,早把你们的母妃给忘了。”


 “我没有!”宝鸾抬头,眼中已经含泪,“我、我今天来,也是想看看……母妃以前的住处。”


 赵暨哼了声,狠狠地看了一眼云液宫,呸地一声,昂首去了。


 宝福拉住宝鸾:“回宁康宫去,别来这里。她算什么?也劳动你一个公主来探望。”


 当下不由分说把宝鸾拉走了,宝鸾不敢违拗自己的姐姐跟太子,走出几步,忍不住却又回头看一眼云液宫。


 端午这日,宫中又有一番热闹,各处宫阁都挂起艾草跟菖蒲,宫女跟妃嫔们自也栓了五色线,喝雄黄酒,等等。


 又有外头的诰命,贵妇等进宫朝拜。宫内也准备了各色赏赐之礼,只是今年皇后有宁妃庄妃两位相助,各色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


 正午时分,日头正毒。


 云液宫的正殿内,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对面坐着。


 却是薛翃却正在给宝鸾系五色线,挂避五毒的香包,这都是她亲手制作的,还有一份,却是给宝福的,只是不知如何送出去。


 宝鸾看着手腕上系着的五色线,女孩子心头一阵阵的感动:“和玉,你真像是我母妃。”


 薛翃动作一停,宝鸾喃喃道:“你知道吗,我记得,早先母妃也给我们做这种五色线跟香囊。我跟姐姐每人一份。”她举起手腕看看那丝线的样子,又把香囊捧在鼻端,细细地嗅,“这味道也很像是我母妃所做的,只是我那时候年纪还小,记不真了。姐姐大概会记得。”


 薛翃垂眸笑笑。


 宝鸾又道:“对了,连太子哥哥也有呢,只不过他是男孩子,所以不系五色线,只挂香囊。太子哥哥可喜欢母妃亲手做的香囊了。”


 她说到这里,偷偷道:“皇后娘娘从来不给太子哥哥做这个。”


 薛翃无法言语。


 不料就在这时候,有个声音道:“宝鸾,你在说什么?”


 薛翃抬头,却意外地看见赵暨正站在殿门口,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宝鸾早急忙站起身:“太子哥哥。”


 赵暨迈步走进来,左右看看,对侍立的宫女们道:“都退下!”


 宫女们面面相觑,薛翃见少年的脸上流露出焦躁之色,便一点头,众人才都退了。


 赵暨走到跟前儿,看见宝鸾手上的五色线以及香囊。


 眼神一变,他举手把香囊拿了过来:“这是……你做的?”赵暨抬头看向薛翃。


 薛翃道:“是。”


 赵暨动了动,像是要细细闻一闻这香囊,但却生生又停下。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宝鸾:“你居然戴别人给你的东西。”


 宝鸾不敢吭声。赵暨一甩手臂,竟把香囊扔在旁边地上:“什么破烂玩意!”


 宝鸾吓得流下眼泪,又心疼那香囊,忙跑过去捡起来。


 薛翃此刻已经嗅到赵暨口中有淡淡的药酒气,端午都喝雄黄酒,许是太子也喝过了,看他这幅模样,难道竟喝醉了?


 薛翃看看宝鸾,忙安抚她:“殿下别哭。今日佳节,可不兴哭的。”


 宝鸾攥着香包,点了点头。


 此刻赵暨已经在殿内转了一圈,听了这话,心头不知如何起了一股邪火,他回头道:“宝鸾,别听她的,这人坏的很。”


 薛翃一愣:“太子殿下,您喝了多少酒?”


 赵暨看着旁边桌上放着的一盏博山炉,突然上前一把推倒:“贱人,我不要听你说话!你管不着,你不是她,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也没资格住在这里!”


 他的举止越发反常,薛翃心中暗惊,发现太子的眼睛微红,隐隐流露着疯狂的气息。


 宝鸾也吓呆了,她担心而害怕地看着赵暨,无法动弹。


 薛翃道:“殿下,您冷静些。”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薛翃想靠近看一看赵暨。


 不料才一动,赵暨突然道:“滚出去,滚出去!”他像是一只失控的小豹子,呲牙咧嘴,想要择人而噬。


 宝鸾弱弱地叫了声:“太子哥哥……”


 赵暨目光转动看向宝鸾,竟叫道:“宝鸾,快过来,她要害你!”


 宝鸾也瞧出赵暨仿佛有些不正常,不由地瑟瑟发抖。


 赵暨见她不动,厉声道:“快过来!”


 宝鸾给他一吓,身不由己地挪了挪步子。


 薛翃见状不妥忙道:“宝鸾,别过去。”


 赵暨本来正盯着宝鸾,听了薛翃这一声,便抬头瞪了过去,半晌,咬牙道:“贱人,你还敢说,是你、你害死了她!”


 薛翃屏住呼吸,一边留神看他的神情举止,轻声问道:“太子,我害死了谁?”


 赵暨举手,把脸用力地揉了揉,呻/吟似的道:“端妃、端妃娘娘……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害死了端妃!”


 他突然竟放声大哭:“你们都是坏人!”


 薛翃本正警惕,可见赵暨哭的如此,错愕之余,双眼发热。


 而宝鸾本正躲在薛翃身后,见赵暨竟伤心地哭了,不由感同身受,也跟着哽咽:“太子哥哥……”


 她竟从薛翃身后跑了出来,很快跑到赵暨身旁:“太子哥哥!”抱着赵暨便也哭了起来。


 赵暨察觉有人靠近,低头看时:“宝鸾……”突然他浑身一震:“宝鸾,你放心,太子哥哥会护着你的!”


 宝鸾“嗯”了声,泪流不止。


 赵暨却又抬头看向薛翃,脸色变得狰狞:“你别想害她,别想再害她!”他厉声叫了几句,手在袖底一探,竟抽出了一把短短地匕首。


 薛翃眼见兄妹两人抱头而哭,正在心情复杂,却想不到情形这样快就急转而下。


 宝鸾泪眼朦胧里看见赵暨拿出匕首,不禁尖叫了声。


 赵暨一手拉着她,一手握着匕首指着薛翃:“都是你,都怪你!”


 薛翃看看那匕首,又看看颤抖的宝鸾:“殿下,你把刀子放下,咱们有话慢慢的商量。”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样,赵暨频频流汗,汗跟泪交织,刺痛了他的眼睛。


 此刻在太子的眼前,所有的景物赫然都在发红,脑中像是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叫:“是你,是你害死了她……被千刀万剐,死不瞑目啊……”


 赵暨绝望地大叫了一声,举手抱住头:“不,不是我,不是我!”


 宝鸾猝不及防,往后跌倒,薛翃提心吊胆:“宝鸾……快走开!”


 宝鸾吓呆了,无法动弹,勉强爬了一步,赵暨却回头看见了她,少年呼吸急促:“我要杀了你们,给她陪葬……”他喃喃说了一句,提刀往宝鸾身边走去。


 宝鸾尖叫着抱住头,薛翃见状,无法多想,叫道:“殿下!”飞快地上前,抬手拉向赵暨。


 冷不防中,赵暨给她拉住手臂,少年转头,猛然一拽,手中的匕首掠过,薛翃的袖口无声而裂。


 宝鸾惊得大叫:“不要呀!”


 这尖锐的惨叫冲入赵暨的耳中,又像是一个不祥的信号。太子又转头看向宝鸾,血色的光影闪烁,景物变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的放鹿宫。


 赵暨突然笑道:“啊,是这个……”他抬手腾空,匕首往宝鸾身上划落。


 薛翃来不及多想,合身扑上,将宝鸾抱入怀中。


 与此同时,一股锐痛从肩头传来。


 从之前受刑后,薛翃对于痛便格外敏感,如今久违的撕裂痛楚席卷而来,唤醒了她所有的记忆,薛翃忍不住痛呼出声,整个人几乎立刻晕厥过去。


 鲜血溅了出来,赵暨一怔。


 却就在这时,外间有人急促地叫道:“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赵暨生平最怕的人就是正嘉,如今听见“皇上”二字,自然而然地畏惧,就算此刻有些神智不清,也天然地悚怕。


 他情不自禁地松开手,沾血的匕首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这一声吸引了赵暨的注意力,太子低头,隐隐看清地上沾血的刀。


 这时侯,几道人影迅速地从外殿步入。其中郝宜一马当先,但乍然看见殿内这般情形,几乎也吓得呆住,不知所措。


 还是身后传来皇帝的冷喝:“去看和玉!”


 郝宜虽没反应过来,但听了这声命令,却条件反射般冲了过去:“仙长!”


 忙不迭地躬身,伸手要将地上的薛翃扶起来。


 恍惚中薛翃听见皇帝到了,心头略宽,却不理别的,只半跪在地上,抬头紧张地看着宝鸾问道:“怎么样?伤着了没有?”


 宝鸾像是已经给吓傻了,愣愣地无法回答。


 郝宜突然惊呼叫道:“仙长,您受伤了……”


 原来薛翃身上是玄色的道袍,血蔓延流出,乍看过去却并不明显,是郝宜方才那一扶,觉着自己的手上黏湿一片,抬头细看时,才发现不妥。


 薛翃只顾关心宝鸾,给郝宜提醒,那股无法形容的割裂之疼才又飞速蔓延开来。


 顿时脱力,薛翃情不自禁地哼了声,冷汗从额头涔涔而下,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往前栽倒。


 郝宜已经大叫:“传太医,快快快!”


 正嘉皇帝站在原地,把所有尽收眼底。


 目光掠过薛翃,宝鸾,最后落在赵暨的身上。


 皇帝负着手,两只手握的死紧。


 在盛怒之下,皇帝虽然还没有发作,嘴角却忍不住地抽了两下,那是龙颜大怒的前兆。


 殿内的静的令人窒息。


 赵暨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好像发现自己闯了大祸,浑身抖个不停。


 终于皇帝出声了:“把太子拉出去。”两只眼睛里透出了冷锐慑人的光芒,正嘉沉沉地说道:“送到慎刑司,等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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