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忌

 伫立山林上，呼吸着早晨清洗的空气，袁术巍巍颤颤拄着拐棍顺着斜坡慢慢向下走。


 在那绿荫花丛间，站立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红白色的襦裙包裹着她纤柔的身体，脸上优雅的微笑有丝勉强，似乎还不习惯这样的打扮，她鼓囊起腮巴瞧着袁术往下来。


 “快、快点，要吃饭了。”


 糯糯的声中带点甜美，少女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幼小，据俞渉问来，此女十二了，只是因为营养不良，才显得单薄干瘦，让人见了以为年纪还小。


 她说话还有点口吃的毛病，大概是因少与其他人接触说话才会这样，或许过一阵就会慢慢好转，袁术猜测着，冲着这个新晋的女使微微点头，加紧了脚步往下走。


 汉装女服像是齐胸襦裙，其实很能体现出女性典雅与淑娴的一面，不过由于实在撑不起衣襟来，少女略显的胸平。


 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或许，还是年纪太小的缘故。


 来到下面，袁术有意将拐杖甩开，然后尝试着自己走路。


 少女想要过来搀扶，袁术摇头拒绝了。


 “病其实已经痊愈了，不能恢复正常只是心理问题。”


 这并非是绝对的诊断，而是袁术自己的猜测，现在这个时候的医疗才刚刚起步，像是自己这样的病症，大多数的医者几乎都会束手无措，现今也只能靠曾经见识过的一鳞半甲来瞎蒙。


 掂掂脚尖，想要上来搀扶，最后却放弃了，少女有些闷闷不乐，她垂下了头。


 “乔儿…”


 是不是乔氏二姐妹，袁术真不知道，不太可能偶尔从山林间拣来的一小姑娘就是大乔、小乔中一个。


 上下打量着少女，在她略显青涩的脸上袁术见到了一丝红晕。


 “你会抚琴吹箫吗？”


 绝对的正经询问，并非心有邪念，袁术只是想起记忆的大小乔似乎就是那样的，想来比较一下，看这少女是否有可能就是大小乔之一。


 轻轻摇头，望向袁术少女的眼中带着疑问，似乎在问你会不会？


 我会那种东西，何止连个妹子都泡不到？


 袁术乜视着她，冷哼一声，扭头拂袖而走。


 只不过走了一步，就被少女嘲笑了，她咯咯自个乐着上来搀住袁术，然后一步一步蹒跚往回走。


 绿荫成廊，花间有道，假如这小女孩换成梁氏倒是一派旖旎风光，可惜梁氏她在…


 行走间袁术问道：“乔儿，你家里可还有人？”


 乔小妹摇摇头，神情黯然，双眼盈情，似有落泪之意。


 这伤感的气氛是怎么一回事？


 挠挠头，正了正衣冠，袁术咳声道：“走快点，步行恢复，我觉得差不多了，不能再这么待下去，得赶紧去庐江。”


 “打…仗？”


 感受着手里一紧，滑腻的小手轻轻一颤抖，袁术暗叹着，这天下间，其实谁也不希望打仗，可有的时候，这仗不得不打。


 就拿前朝事来说罢，战国七雄，初期经历春秋之后，各国实力虽有差错，但实际相距不大，不过待等到了嬴政那一代，情况就出现了变化。


 秦一家独大，其余六国相较之下都略显不如，若是当时以六国之力征秦，秦焉有不亡之理？


 不过人么，分为三六九等，国主也一样，有能力强的，也有坐井观天之辈，遂有了秦的崛起，之后一统天下的伟业。


 可能有人会以为时势造英雄，对此，袁术只会呵呵了。


 种田的老死都是种田的，上辈子经商的，下辈子不经商另寻门路或也能有成就…，此种事情，不一例举，无一不在说明一件事，一个人的成就大小，实际与眼界有关，与运气有关，与本人的愿望有关。


 这或许有些宿命论，但不是英雄，就踏不出那一步。


 没走出那一步，谈何称之为英雄？


 “在去庐江之前，我会让俞渉护送你去寿春，远离战火，这样的事情实在不该让你们这些妇孺掺和…”


 没有执拧不听，乔小妹很是顺从的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关系？


 袁术在心底暗自思量着，若她是平民女子，那么在自己面前她就没有这样的底气，然后将她看作是俞渉的…义女…


 她似乎也不太适合出来抛头露面，像是个使女服侍着自己。


 好像由于出身低贱，又“幸运”的被俞渉带了回来，加上她本性纯良，才变成了现在的一个她。


 她既算是亲人，又不算亲人，她间或在亲人与陌生人之间，这到底是什么关系，袁术自己一时也弄不懂。


 “他…教过、我射、射箭。”


 少女在比划着什么，她俏丽的脸上有些微红，似乎在试图讲明一件事，不过袁术对此倒不怎么着急，有的时候，一个安静的听众，远比一位多嘴的尊客，更能得到自己的欣赏。


 “女孩子就该绣花弄草，舞刀弄枪的事情就交给男人来办。”


 向着少女灌输着自己的意志，袁术心底下暗自得意着念道，这样成长起来的女孩非常值得期待。


 “为、为什么女孩子不能去练…武？”


 蹙起淡眉的少女脸上全然是不服气，似乎在说着，在往日自己也并不是没有出外打过猎。


 袁术摇头道：“男主外，女主内…”


 说到这里袁术蓦地想到，自己究竟在干啥？


 不琢磨怎样去战胜强敌，而是在这里思虑着一个少女的教育问题？


 颇为心痛啊，自己到底怎么了？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袁术原本热切起来的心顿时凉了下去，在走近营寨之时，他对着少女道：“乔儿，听话别倔着脸。”


 “大军即将起行，到了那庐江，就没有人能够照顾你了。”


 少女俏生生站在袁术跟前，低垂着头倾听着。


 等到袁术说完话，她抬起头来凝望向袁术问道：“他杀了我、我的…”


 袁术眼中露出寒光，淡漠颔首道：“乔儿，假如你心存芥蒂…”


 少女呵气摇头，紧紧抿着嘴，在等待了一会后，她才开口说道：“你会杀了我吗？就像、就像…”


 少女眼中有惊惧，看来对之前事并非一无所知。


 袁术喟然长叹，默默凝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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