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年笑谈

 乌云遮月。


 顾家的议事堂内，坐与最上方的几名老者脸色阴沉，他们的身旁堆满了厚厚的一叠书信。


 这些都是今天一整天，由龙息城中顾家各坊市负责人上交而来的，上面均是与他们家族合作的佣兵，或是其他城市店铺寄来的信件，其中言辞有委婉的，有决绝的，但无一不是催款信，足足有67封之多。


 “砰！”地一声闷响。


 性情急躁的三长老，愤怒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这群见风使舵的杂碎，当初就差跪着求我们借钱，如今得知那小子引星入体失败后，一个个的居然如此放肆，真当我们顾家是这么好惹的吗！几百万金币而已！还他们，都还给他们，以后我们顾家不与他们再做往来就是！”


 “老三！”三长老的话音还未落，位于他左侧上方的一名老者出声打断道：“切不可鲁莽，钱我们顾家自然是还得起，只是一月之后的云集会怎么办？顾家可还是需要在上面购置一些天材地宝，尤其是那星灵果，你是知道的，咱们族内库存已经不多了。”


 听到这句话后，三长老先前的嚣张气焰尽数收敛，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星灵果是生长在星斗大陆，妖兽森林外围的一种果实，其外表呈朱红色，与一种名为七彩蜂鸟的伴生妖兽为邻，它的果肉鲜美，常被某些大宗族当成灵果待客，但对于顾家这种小宗族来说，它的重要程度，绝对不在这口腹之欲上。


 作为能帮助孩童引星入体后，稳固经脉的一种灵果，对于现在的顾家来说，其重要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若是顾辰生能够引星入体成功，顾家坐拥这样一个未来可期的天才，即便亏空了百万金币也不用担心资金周转问题，只怕到时有人为了巴结顾家，还会有意将之相送。


 只可惜，虎落平阳，昔日原本就是在商言商的诸多交情，在得知顾辰生乃是百年废体后，均露出隐藏在笑容后的利齿，他们生怕顾家会从此一蹶不振，担心这个龙息城的三大家族的产业会被其他势力吞食，骤时他们所借出的金币，只怕再也要不回来了。


 念及此处，三长老攥紧拳头，依旧有些怒不可遏道:“如此孤注一掷，没想到培养了这么一个废物！若不是族长未归，我定要请命一掌拍死这个小崽子！”


 “唉，咱们又怎能将所有责任都怪罪在那小家伙身上？如今族长迟迟未归，大长老他也不在族内，一切事应还需妥善处理...前往龙窑宗的旅途遥远，希望在此期间，事情不会变得更糟吧。”


 二长老摆了摆手，没去理会尚在气头上的三长老，他扭头看向下方那群不敢出声的各大坊市头领，沉声道:“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咱们顾家还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你们回去以后无须理会这些催债信，坊市照常运作，伙计们的工钱照发，不过要多派些武阁的执事护卫驻守，防止有人借机生事。”


 “是！”各坊市主躬身领命道。


 “还有...”二长老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观星阁那边顾家的入阁名单，将顾辰生除名吧。”


 “哼！”三长老闻言冷哼一声，但也不再多言，昔日天才，从此不可再入观星阁，如此惩罚虽然并不严重，但也足以平息一部分族人的不满情绪了。


 ...


 朦胧的灯火下，已经有点点银霜自天空飘落而来。


 顾辰生躺在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他的身体十分虚弱，引星入体失败带来的反噬，让得他的识海里依旧难以平静。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推开。


 一个身穿侍女服饰的中年妇人，缓步走了进来，她双手端着一盆碳火，轻轻放在床边。


 微抬目光，妇人有些慈爱地看向床上躺着的顾辰生，在视线与他相触后，又匆忙移开，默默地低下了头。


 “你醒了...”妇人问道。


 顾辰生张了张嘴，喉咙却发不出丝毫声音，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妇人就是他这一世的母亲。


 至于她身上的这件衣服，顾辰生只是略做思量，就已知晓。


 自从顾人杰成为家主之后，按照老祖宗立下的规矩，所有偏房不可住在顾家大院之中，而顾辰生的母亲，也因为这条规矩，一直居身在顾家外的一间房舍里。


 今天，是顾辰生引星入体的大日子，他的母亲前去恳请大长老，一定要带她去观礼，而这身侍女服，想必就是为了混在顾家队伍中的伪装吧。


 因为暂时无法出声，所以顾辰生也只得忍着疼痛，挤出一个笑容。


 然而，由于辰生母亲一直低垂着脑袋的缘故，他的这一举动，也并未被其看到。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稍微有些恢复地顾辰生睁开眼睛，小木屋里已经只剩他一人。


 他起身走出屋外，环视了一圈，看着身处的这一间房舍，不禁开始摇头苦笑，“想不到就连顾家废弃多年不用的客房，竟是被我再开先例，果然这个世界上，对待废人就该如此吗。”


 “唉。”轻轻叹了口气，顾辰生朝着一旁的侧门走去，他没有去寻找那名妇人，因为在他意识朦胧中，似乎有听到她的呢喃，作为不可在顾家出现的她，自然需要在天亮之前，回到自己的住处才行。


 而顾辰生，即便是废了，也不是她一个偏房，可以私自带走的。


 下意识地朝口袋里一模，顾辰生愕然发现，自己昔年时长佩戴的一个小饰物已然消失不见，而他身上穿着的是那件昨日引星入体时更换的袍服。


 “唉，应该是落在观星阁中了。”微微叹出一口气，顾辰生有些不甘心地走在街上，彻夜的大雪让他的每一步，都有些艰难。


 来到观星阁外，顾辰生正准备进去，两名家族执事拦在他的身前，冰冷的话语声，让顾辰生有些茫然，一瞬间天大地大，竟是让他有种无处安身的感觉。


 阁楼顶层的窗户错开一条缝隙，片刻后阁内的喧哗声渐歇。没多久就有一个个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为首的那个孩童斜撇了眼楼下的顾辰生，故意用很平淡的语气，大声道:“哎呀，好一场鹅毛大雪，今个儿这天，可看不见咱们龙息城的百年星辰了。”


 “铁哥儿，什么百年星辰，百年笑谈还差不多。”又有许多孩童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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