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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第 141 章


 胤禛知道这个话题显然是避不过去了,只能简单地说道:“我约莫知道点有关这个张明德的事情,只是未曾告知皇阿玛而已。”


 珞佳凝狐疑地望着他:“你,只是,约莫知道,一点点?”


 胤禛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应该是的。”


 这下子,珞佳凝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了。


 但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毕竟这家伙以后是要当皇帝,能当皇帝的人,许多事儿都会筹谋起来。这些就不是她应该过问的了。


 更何况,珞佳凝也没打算追根究底,她只是想知道胤禛的手大概伸了有多长而已。现在她心中有数了,自然就不再多问。


 不多会儿,晚膳已经摆好了。


 珞佳凝和胤禛落了座正打算动筷,却听高无庸在外头惊慌失措地喊着:“四爷!福晋!大事不好了!”


 夫妻俩赶忙都放下了筷子。


 胤禛把他唤进来:“怎么了?”


 高无庸神色紧张:“听说御林军去而复返,回宫后又出来了,再去了八贝勒府上,将八贝勒带进宫里去了!”


 胤禛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小事,面对着惊慌失措的身边大太监,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了。


 这个时候苏培盛小跑着进来,轻轻推了高无庸一把:“高公公这是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三爷和咱们四爷不会出事吧?”高无庸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三爷出事倒也罢了。可不能让四爷也被他们牵连呐!”


 原来,高无庸是看大皇子和二皇子接连出事,现在八阿哥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押了。夹在这几个出事皇子之间的,唯有三阿哥和四阿哥而已。


 高无庸担心自家主子也被牵连,这才紧张得连连呼喊。


 珞佳凝唤了人来:“去,拿一壶酒,给高公公和苏公公压压惊。”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是什么都说了。


 高无庸顿时心里敞亮起来,高高兴兴打了个千儿,谢过福晋后拽上苏培盛一起吃酒去了。


 虽然四阿哥府上风平浪静,可其他地方就没那么安宁了。


 谁也没想到,八阿哥居然也被康熙帝捉了去。


 九阿哥和十阿哥大急,两个人什么也顾不上了,在宫里下钥之前赶进宫中,跪在乾清宫前为八阿哥求情。


 珞佳凝和胤禛听了一耳朵,对此没甚太大反应。


 夫妻俩晚上歇息之前,苏培盛来求见,禀了一件事情:“今儿九爷和十爷进宫后一直没有出来。想必是要跪一夜的。”


 胤禛若有所思。


 珞佳凝就问:“明儿早晨四爷要不要早些起身?”顺便在上朝前,提前见一见康熙帝?


 胤禛没料到她如此聪慧,不由一愣,而后笑了:“还是你懂得我。”


 本来上朝就要早起,这下子要更早起。夫妻俩赶紧睡了。


 珞佳凝肚子大了睡不安稳。胤禛就睡了个床边,把床上大半的位置留给妻子,方便她睡梦中来回翻身。


 第二天。


 朝堂之上。


 康熙帝刚坐定便道:“朕记得数日之前,曾有人推举胤禩为太子。可有此事?”


 自从废太子一事盖棺定论之后,朝中各个党派就活跃起来。尤其以支持八阿哥胤禩的众臣人数最多。


 康熙帝今日提起的便是这事。


 而支持八阿哥的众臣里,又以佟国维为首。


 佟国维与众人面面相觑后,最后佟国维出面站了出来:“回皇上,确有此事。微臣认为,八贝勒心怀天下苍生,温和谦恭博学广记,乃是不可多得的温厚之人。”


 “温厚?”康熙帝站了起来,负手而立:“佟大人怕是不知道。昨儿御林军从八贝勒府上搜出一名江湖术士。此人能言善辩,自称有通鬼神之奇术,且在八贝勒府上居住多日。佟大人以为,胤禩留着此人,会是为了什么?”


 佟国维躬身道:“请皇上明鉴。八贝勒平素为人纯善可靠,待人温和知礼,其品性可见一斑。还请皇上重新彻查,还八阿哥一个公道!”


 康熙帝大怒,当众怒斥八贝勒种种不是,共有十数条罪状。


 佟国维等众臣虽然有心帮八阿哥辩解,无奈他们压根不知道昨天的事情是个怎么样的情形,自然不知道从何去争辩。


 如今面对皇上压倒性的斥责,他们的身份也不足以无证据的情况下去保全一位贝勒,十分为难。


 眼看着康熙帝大有把八贝勒直接了断的意图在,这时候四贝勒主动站了出来,为八贝勒说项为八贝勒求情。


 “儿臣恳请皇阿玛细查八阿哥一案!”四阿哥高声道:“八阿哥一向做事谨慎,从来没有过放肆妄为的举动,一心为了江山社稷。还请皇阿玛明鉴!还八阿哥一个公道!”


 “大胆!胤禩之为,御林军看到了,八贝勒府上下也看到了!胤禛你太过放肆,竟为了他这种忤逆的行为而争辩!”康熙帝顺带着把四贝勒一起斥责了,说他“只顾着兄弟亲情却枉顾律法”。


 原本朝堂上安静一片。


 眼看着四贝勒就要被康熙帝杖责之时,朝堂上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来。


 “皇上!微臣认为,四贝勒做法虽然激进了些,却也是为皇上着想。八贝勒是四贝勒之弟,也是皇上之子。四贝勒这般,是不想让皇上激动之下做出不好的决定。微臣恳请皇上三思,对于四贝勒和八贝勒的处置,不妨,稍后再议。”


 说话之人身材干瘦,目光清亮,正是礼部侍郎完颜大人罗察。


 罗察说这番话的时候,额头上冒出来细密汗珠,显然也是紧张得很。


 胤禛没料到会有人帮他说话,不由得朝罗察望了过去。


 这一次皇阿玛斥责他,其实是和他提前通过信儿的。毕竟八阿哥那边藏了个江湖术士且被御林军给揪出来的事儿,满京城都要知道了。


 皇上肯定要处置八阿哥,但是,皇上也查出来,目前来说八阿哥并没有用这个江湖术士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从之前惠妃的态度来看,再按照探子们的结果来报,八阿哥应该是被大皇子引入了局里。


 那张明德早先是去过大皇子府邸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辗转去了八阿哥府上。


 慎刑司帮忙问过话,那张明德说,当初在大皇子府上,大皇子确实向他讨教过一些巫蛊的事情。


 反观八阿哥,一直将他养在府邸,平时没怎么和他聊过天。


 康熙帝这就更加确定,张明德很有可能是大皇子的一个棋子——慎刑司虽然没有从他那边套出话来,但看前后因果,这很有可能。


 可是,八阿哥虽然没有用张明德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但他一心留着这个人,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在。


 只是目前来说,康熙帝还没考虑到这个后招是什么。


 现在康熙帝决定留着八阿哥,看看胤禩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如果没有太大的作恶之心,他也不至于太过为难自己的儿子。


 这样一来,康熙帝就需要有人在朝堂上和他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地把这个事儿给圆了。既能处罚八阿哥,又不至于因为捉拿张明德闹出太大动静而将他处罚太狠。


 可惜的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因为帮着八阿哥求情,从昨儿晚上一直到现在都在院子里跪着呢,没能参与上朝。


 康熙帝就提前找了四阿哥,匆匆交代了这事儿。


 正因这样,胤禛在上朝前还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通过信儿,让他俩别急着给他辩解。这事儿就得让皇阿玛当众斥责他一番才好办,若是有其他兄弟再为他求情,串成了串儿,反倒是不妥当。


 谁知,罗察站出来了。


 好在罗察是个外人,真帮四阿哥说话,反而有利。


 在罗察的带领下,礼部有几个官员稀稀拉拉站了出来,也为四阿哥求情。


 康熙帝就顺势“勉为其难”地暂时不处罚四阿哥了,又对八阿哥的处罚做了“稍后再议”的决定。


 朝臣纷纷跪下,山呼万岁,又道“皇上圣明”。


 下朝后。


 胤禛想到刚才罗察在殿上为自己做的种种辩护,迟疑了下,下朝的时候就没有立刻离去,而是随便找了个大理寺的官员在旁边攀谈。


 不多会儿,罗察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个帕子不住地擦汗。


 很显然刚才那一通“交战”让他紧张非常,如今过去好半晌都下朝了,他还在后怕着,汗如雨下。


 饶是这样,他依然选择了支持女婿的哥哥。


 胤禛看在眼里,略一思量高声喊他。


 大理寺官员十分识趣,拱手向四阿哥道了别又快速离开。


 此时这边就只剩下他和罗察两个人了。


 胤禛便问罗察:“我倒是没想到,完颜大人竟是为我开了口。不知完颜大人是何意?难不成,是看我在帮助八弟,所以也帮我一帮?”


 他特意把话说得敞亮。


 原因无他,这罗察之前帮过八阿哥不少次。虽然十四阿哥信誓旦旦他岳丈定然是帮四哥的,可胤禛只想问个清楚明白。


 罗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四阿哥,忙行礼问安。


 他思索片刻,觉得四阿哥这般说,许是在问他个医院,这才答了刚才四阿哥的问话:“回四爷,微臣也没什么觉得谁对谁不对的。只是小女说了,往后她是十四福晋,而四爷是十四爷的哥哥。微臣自然是要帮亲,呃,也帮理的。”


 他一个不小心差点把“帮亲不帮理”说出来,赶紧打住话茬,好歹是把话给说得没那么明显。


 胤禛莞尔。


 事实上,胤禛一直都知道,罗察是个明事理的好官。


 之前他以为罗察是八阿哥一党的支持着,经过仔细探查才发现,罗察为八阿哥说话,也不过是因为交好的几个官员都说八阿哥不错而已。


 并不是罗察自己的意思。


 更何况,之前罗察夫妻俩能够同意女儿不嫁,没有强逼着完颜氏必须早早出阁,也没逼着完颜氏向皇家低头……


 可见罗察十分疼惜女儿爱惜家人。


 能够这样疼爱女儿的父亲,定然不会为难自家女婿。


 所以胤禛和珞佳凝一早就预料到,倘若完颜氏肯嫁给胤禛,罗察这边是没大问题的,定然也会支持女婿十四阿哥的亲人。


 如今看到罗察这般坦白,胤禛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朝罗察拱拱手:“多谢大人刚才相助。”


 罗察赶忙回礼:“四爷不必如此客气。”


 胤禛看他大有目送的意思在,这便当先离去,留了个背影给罗察。


 梁九功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后,赶紧回到了乾清宫。


 康熙帝正打算批阅奏折,正拿起朱笔。见他回来了,便问:“如何?”


 “四爷和完颜大人匆匆见了一面,略说了几句话就分别了。”梁九功道:“奴才也没看出来什么。”


 康熙帝淡淡“嗯”了声。


 “奴才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梁九功忙道:“陛下,奴才觉得四爷和完颜大人应当是之前没怎么见过面,所以这次完颜大人主动帮腔后,四爷才留下来和他说了几句。”


 顿了一顿,梁九功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妥当不妥当,斟酌后还是慢慢说了:“……若他们真的私下里有来往,四爷完全没必要在这个人多口杂的地方和他说话。即便是已经下了朝,他们周围没什么人,可远处还有官员没走,来来往往的宫人也很多。他们这般说话,真是谁都能看到的。”


 言下之意,他们俩这举动太坦荡了,不像是结党营私的那种交往。


 “老四一直这样,不太和朝臣往来。”康熙帝道:“朕让你去看看,也是想瞧一瞧罗察老儿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梁九功愣了愣:“奴才愚钝,不太明白。”


 康熙帝不由得语气里带出意思笑意:“罗察那小子,平时胆小得很,远不是佟国维那帮胆大之人的行事风格。罗察谨小慎微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当上了礼部侍郎,在朝中更是谨小慎微。倘若不是这次他女儿嫁给胤祯,他怕是也不会公然帮胤禛说话。”


 梁九功嘿嘿笑了:“难怪奴才好似平时见不到罗察大人主动在早朝禀报事务。”


 康熙帝捏着朱笔指了指门外:“你去慎刑司问一声。那张道士全招了没。哦,老九老十还跪着呢?让他们起来滚回自己家里去。顺便把老八叫过来,朕有话亲自问他。”


 也不知道佟国维那些大臣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总之一天后,为八贝勒求情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佟国维他们不知道从何得知了事情大致的经过,晓得八阿哥并没有利用张明德行巫蛊之事。


 于是佟国维连同一众朝臣都在力挺八阿哥,请求皇上认真查问这个案件,放了八贝勒。


 另,这个时候九阿哥和十阿哥也已经不用再跪了,上朝时跟着为八阿哥求情。


 在两位阿哥的支持下,佟国维大胆恳请皇上:“国不可无储君。八阿哥素来行事端方,恐引得小人妒忌故意让张姓道士引出这场祸事。还请皇上明察!”


 朝臣们情绪激昂。


 反观第一天为八阿哥求情的四阿哥,这个时候却没有再帮助八阿哥讲话。


 三五日后风向又有了新变化。


 早朝之上,四阿哥为张明德这个案子上添了两个确切的人名,一是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另一个则是镇国公普奇。


 原来,那张明德是这二人搜集到的“高人”,也是这二人,把这个高人先送到了大皇子府上,而后又辗转送到了八阿哥的府上。


 这下子,满朝文武尽皆哗然。


 要知道这布穆巴的祖上乃是跟着□□皇帝打江山的八大铁帽子王之一,世袭罔替的爵位。而普奇那一脉的祖上则是□□皇帝之子褚英,亦是身份尊贵。


 把这两个人抛出来后,这事儿就耐人寻味起来。


 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赶忙出列,自证清白。


 ——那张明德在他们见他的时候,不过是个江湖测字的。二人只是觉得这人有些意思,十分有趣,方才招了这个人来。送去大皇子府上和八阿哥府上,也是想让他给两位爷当个逗趣的“玩意儿”,并没有什么旁的意图。


 康熙帝听了四阿哥的话,不由剑眉微蹙,许久后方才轻轻颔首:“老八识人不清,不知道这张明德。理应该罚。只是老八此次,罪不至死。这张明德口出狂言,明明只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却说自己乃是奇术高人,且妄图诓骗皇家子嗣,其心甚恶,理应问斩。”


 当即下令,张明德菜市口问斩,即日执行不得有误。


 一时间,八阿哥好似嫌疑得以洗脱。


 所有支持他的朝臣都喜出望外,说着“皇上圣明”的话语,不住向皇上磕头谢恩。


 康熙帝望着朝堂上跪下了一大半的人,眸光微闪,心中五味杂陈。


 ……支持老八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反观朝中,依然一心一意只支持他这个皇上的人,还能剩下多少?


 早朝过后不久,胤禛被梁九功带到了乾清宫,前来拜见皇上。


 不过,康熙帝拍了拍四阿哥的肩后,却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两人在这事儿当中起到的作用,其实是他用探子查出来的。


 可这个事儿他身为帝王不好在朝上说出来,就叮嘱老四办了这个事儿。


 父子俩无需多说,对于此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晌后,康熙帝道:“这一次老十四的大婚实在拖得太久了。朕看刚才罗察缩头缩脑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愁他家姑娘的婚事?”


 礼部侍郎完颜大人是个懂得人情世故又有些怯懦的性子,在朝上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刚才为八阿哥求情的人跪了不少,得知八阿哥没什么重罪后,为了八阿哥而感谢皇上的人,又跪了许多。


 这满朝文武两次加起来都跪去一大半了,罗察都还缩头缩脑地站在边角位置,一声不吭。


 康熙帝每每想到他那个样子,都忍不住想要嘲他一嘲。


 胤禛忙道:“既然如此,儿臣就为十四弟求个恩典。恳请皇阿玛看在儿臣这几日辛苦的份上,把十四弟的婚期往前提一提吧。”


 “这为免求的也太小了吧。”康熙帝口中这样说着,刚才凛然的目光却瞬间柔和起来:“你这段时间帮朕不少。朕本想重重赏你,结果你就只求了这个没什么用的事儿……你万一过几日后悔了,朕可不会再另外赏赐了。”


 胤禛笑道:“儿臣本也没什么旁的想法,所求不过是皇阿玛好好的,家里人都好好的。现在皇祖母和母妃都在愁十四弟大婚的事儿,完颜大人也在愁这事儿。儿臣便想着,不若用这一次赏赐的机会,求皇阿玛来提前让十四弟大婚,这样家里人都开开心心的,儿臣就也开心了。”


 说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其实,四福晋也在急着十四弟大婚,想着让婚期提前些就好了。”


 康熙帝来了兴趣:“她怎么说?”


 “她说过段时间她就要生了,生了之后还得坐月子,刚出月子的时候还不能到处走动,前前后后加起来数个月都没办法好好参宴。如果十四弟婚期提前到她生产前,她倒是可以好好吃一顿喜酒了。也不至于到时候碰上她不能出门的时间,那才是真真遗憾。”


 康熙帝哈哈大笑:“你媳妇儿就这个脾气!爱吃!”


 说罢,康熙帝越想越觉得这夫妻俩衬他心意,大手一挥:“把胤祯的婚期提到最近吧。让钦天监那边好好择一个最佳的日子。断然不会让四福晋少了这一口喜酒!”


 胤禛笑着行礼:“多谢皇上!皇阿玛,儿臣还有政务在身,就不多留了。儿臣告辞。”


 康熙帝轻轻颔首,欣慰地目送这个最能干也最可靠的儿子离去。


 在钦天监夜夜观测天象的努力下,终于定下来了十四阿哥的婚期——比张明德问斩的日子早了七八天,距离现在也不过是半月左右的时间。


 康熙帝对此十分满意。


 但是,却急坏了之前还不慌不忙的太后与德妃。


 德妃一大早就派了人把四福晋接进宫里,边和大儿媳妇商量着给小儿子准备什么好,边朝太后不住抱怨:“皇上也真是的,说提前就提前,也不想想咱们这边忙不过来。”


 她和康熙帝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了,即便康熙帝是皇上,她这个“老妻”也能忍不住抱怨几句。


 太后也说:“皇上是有些任性。这事情哪能说提前就提前的。”


 珞佳凝对这事儿多少了解一些,就道:“听四爷的意思,皇上觉得十四弟的婚期在张明德结果后不太好。再往后推一些,又要撞上新年,得改成明年了,又不合适。便索性提前。”


 “张明德结果”的意思便是张明德案子行刑之时,那天张明德会在菜市口问斩,确实不吉利。


 德妃觉得有几分道理,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那皇上忽然就这么定了,也不太合适吧?”


 珞佳凝:“母妃,好似求皇上恩典,让十四弟婚期提前的……是四爷。”


 “啊?老四?”德妃正翻看着大婚当天要用的物件儿呢,一个愣神就被匣子夹住了手,忙抽出来吸溜吸溜地倒抽凉气。


 如果是自家大儿子为小儿子求的,那她作为母亲的,可真没什么话可说了。


 德妃只能忍了,气呼呼继续置办东西。


 珞佳凝和太后对视一眼,俱都笑了。


 十四阿哥大婚那天,热闹非常。


 之前京城里时常传出来“礼部侍郎完颜大人家的女儿是个老姑娘了嫁不出去”的传言,让完颜家十分难堪。


 因此,太后亲自定下,十四阿哥的大婚仪式在宫中举行,算是全了两家的颜面。


 这天除去被禁的大皇子外,其余的皇子们全都聚在宫里,为十四阿哥庆祝。就连平时足不出户的二皇子也来了。而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自从十八阿哥故去后一直意志消沉不肯参宴,今日也难得地过来了。


 康熙帝看到十分高兴,连说了十几个“好”字。


 密妃拉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向皇上行礼问安后,又指了外头说:“以前四福晋帮了我们甚多,我们也得去帮帮四福晋和十四阿哥。皇上,您可别怪臣妾今日顾不到您啊。”


 康熙帝大笑:“你们自去忙着!小十四那边你们帮着就行!”


 等到母子三人走出乾清宫后,十五阿哥忍不住抱怨:“母妃,你说什么‘四福晋对我们照顾’,哪里照顾了?儿子可没看出来!”


 十六阿哥:“就是就是。”


 密妃:“你们还小不懂,在这宫里,高位的和受宠的,不踩上一脚那说明心善,已经是恩典了。”


 她生了三个儿子,硬生生熬到其中一个儿子死了,方才有了位分。


 当年没有位分的时候,多少人捧高踩低地把她们母子几个踩到泥里头,就连太子和太子妃都对她和孩子们冷嘲热讽过。


 即便德妃和四福晋没有照顾过他们,可是真缺吃少喝的时候,找德妃比找谁都有用。


 而且,她每次带着孩子给四福晋去请安,明明四福晋不喜欢她,却还是依着礼数和她认真说了话。


 密妃看惯了人情冷暖,方知道德妃和四福晋这种“公事公办”的人才是最好相处的——只要她不去故意惹怒了她们做出对她们不利的事情,她们就会秉公办事,该怎么样就这么样。


 如此一来,不用虚情假意地应付着,相处得倒是十分容易。


 “往后你们哥儿俩是做不成太子的。”密妃看得很明白,自己最受宠的儿子死了,剩下的儿子不是做太子的料:“而四阿哥,即便做不成太子,也一定是个很好的王爷。你们别管其他人,跟着四阿哥走。他不去和群臣凑一堆,你们就也不去和群臣凑一堆。准没错。”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已是少年郎,却没经过多少人情世故,闻言应声:“是,一切都听母妃安排。”


 德妃忙着招待宾客们,不多久,宜妃荣妃都来了,再一会儿,密妃也来了。除去儿子被圈禁的惠妃和儿子被牵连到张明德一案的良妃外,妃位的几人倒是都到齐了。


 德妃喜不自胜:“谢谢姐姐妹妹们相帮。”


 宜妃含笑:“客气什么。来来来,忙起来。别闲着。咱们年纪是大了,却还没老呢,走动一下反而更康健。”


 四人俱都笑起来,忙里忙外地招呼开。


 珞佳凝看着周围宾客络绎不绝,叹息一声找了个清静的地方闲坐着。


 她倒是也想上前帮忙,可惜现在身子太重,她生怕自己帮了还不如不帮,索性不去添乱子,在这儿独自歇着。


 这时候,一位穿着枣红色缠枝纹衣衫的高贵夫人来到了这附近。她左顾右盼,找了好几个宫人仔细询问,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四福晋身上。


 她走到四福晋身边,郑重行礼:“臣妇见过四福晋,四福晋安康。”


 珞佳凝十分茫然。


 这是谁啊?


 苏培盛认出来了眼前的人,小声和四福晋说:“这位是完颜大人的夫人。”


 也就是十四福晋的母亲。


 珞佳凝这段时间在家养胎,一旦出府,除了和要好的妯娌朋友聚一聚,便是进宫。就算是店里也不太去了,毕竟那些店铺里宾客不少,人多口杂有些吵闹。但凡有什么事儿,都是铺子里的掌柜过来四阿哥府给她回话。


 因此,她这是头一次见到完颜夫人,和对方不熟悉,便礼貌颔首:“完颜夫人近日可好?这段时间我鲜少出门,倒是没有和夫人碰过面了,实在可惜。”


 完颜夫人端庄高贵,气度不凡,面上虽然不带笑容,说话却十分温和得体:“其实应该是我前去府上拜见的。只我忙着女儿的婚事,一直脱不开身。今日知道四福晋参宴,喜不自胜,特来拜见。”


 珞佳凝这才知道,完颜夫人刚才过来四处乱看是为了找她,不由奇道:“夫人找我有事?”


 完颜夫人看四福晋身边没旁人在,只带了两个奴才,想必是贴身伺候的可信之人,就笑着说道:“我一直听女儿说,若非四福晋特意办宴,若非四福晋让四阿哥祝福十四阿哥去后院,她这个姻缘怕是要毁了。她一直叮嘱我,今儿若是有空,一定帮忙谢谢福晋。我和我家老爷商议过,等福晋生产后身子安康了,一定来我家赴宴,以表我们地一片感激之意。”


 语毕,饶是完颜夫人并非是多言多语的性子,也忍不住抱怨了几句:“福晋,您是不知道小女那个人,最倔强不过。那时候她不肯嫁,婚事没成。我们劝她选旁人,她也不肯,就这么僵着,一直那么多年。”


 完颜夫人深深叹息:“倘若不是福晋办宴解了这个僵局,我家指不定要因为女儿是个老姑娘嫁不出去而被老爷同僚嘲笑多久。”说着又深深行礼:“臣妇多谢福晋办宴相帮。”


 珞佳凝一听,就知道是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说过,她特意办宴这件事。


 而十四阿哥说什么按照她的意思去的后宅……


 这事儿肯定就是四阿哥故意的了。


 想必四阿哥想让让弟弟承了她这个做嫂嫂的情,顺便也让十四福晋这个弟妹承了她的情,因此,他就在弟弟那边说这事儿是她安排的。


 面对着千恩万谢的完颜夫人,珞佳凝身子重了不方便亲自去扶,就让翠莺上前扶起她:“夫人不必多礼,往后都是一家人了,”


 完颜夫人不喜热闹,看四福晋独自一人在这边坐着好似十分寂寥,便也挨着坐了,在这边和四福晋说说话。


 珞佳凝挺不好意思的,忙道:“今儿是十四弟和十四弟妹大婚的日子,夫人不必在这里和我干坐着,不如去找十四弟妹看她需要什么吗。”


 “我是不懂得宫里那些规矩的,去了也帮不上忙,还得一个个问了才能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合适。”完颜夫人温和笑着:“与其过去添乱,倒不如这儿陪着福晋来得自在。”


 珞佳凝发现,完颜夫人是个喜静的人。见对方确实也不太喜欢那种场合,就也没勉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间就过去了。


 第二日十四福晋见家里人的时候,珞佳凝特意包了个大红包给她。


 十三福晋发现了,在仪式过后笑着打趣四福晋:“嫂嫂可真是偏心。当年我的红包也大,却没大成这样。”


 珞佳凝知道十三弟妹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十四福晋就在旁边,十三福晋这样是转弯抹角提醒十四福晋“看四嫂对你多好”。


 珞佳凝便笑道:“十四弟妹是我们等了好几年才好不容易盼来的。你若是想让我给你个大红包,可以啊,你和十三弟若能晚成亲好几年,我也给你封个大的。”


 十三福晋虽是开玩笑,却也没忍住顺着四福晋的话想了想——倘若让她和胤祥晚成亲几年,她肯不肯?


 “那不行。”十三福晋脸红红地说:“那我还是不要大红包了,早点嫁过来吧。”


 十四福晋被她们妯娌俩逗得哈哈大笑。


 四福晋和十三福晋见新媳妇儿终于不再扭捏了,便邀了她一起去午宴上。


 十四阿哥的大婚后不久,就到了张明德行刑的日子。


 那天一大早,乌云密布。浓浓的黑云挂在天空,压得很低,让人透不过气。


 康熙帝早朝后莫名其妙发了脾气,又训斥四阿哥。


 不多会儿,乾清宫传出消息——但凡和张明德案有关的人员,无论是皇子又或者是大臣,必须前去观刑。


 大皇子已经被圈禁,无法出门。


 康熙帝就喝令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连同八阿哥一起,去菜市口观刑。九阿哥和十阿哥因为替八阿哥求情跪了十几个时辰,也一同前往。


 而四阿哥这个从头到尾只负责说话,并没有牵连其中的人,就不必再去了。


 康熙帝看今天没甚大事,特准了四阿哥回家陪伴四福晋。用的理由也很简单——“朕看今日好似有大雨降下,唯恐四福晋和腹中胎儿受惊,特准四贝勒休沐一日。”


 珞佳凝正翻看着账簿呢,冷不防听到门房人的说四阿哥回家了,不由大奇,慢吞吞迎了过去:“四爷怎的回来了?”


 胤禛把今日之事大致说了,又道:“皇阿玛故意让我回来的。其实我也算掺和进去了,九弟十弟两个跪着的都要观刑,我替八弟说了不少话也应当去的。想必皇阿玛心疼你和孩子,怕我真观刑的话对孩子不好。而且让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俩人见到我,必然会气我告了他们。这就让我回来了。”


 珞佳凝不由沉吟:“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啊……”


 她记得这两位里有人还掺和到了后面的一件大事里头,可是一时间记不起来了。


 说实话她怀孕后确实记性差了点,许是睡眠不足,许是孩子渐渐大了让她分神的关系。


 想必等到生产过后就能好很多。


 胤禛看着媳妇儿的大肚子,心疼地搀扶着她,边走着边说:“你放心,我是听了皇阿玛提到他们,方才在朝上说起他们的。查出他们的是皇阿玛不是我,即便是他们和我一起理论到了皇阿玛跟前,我也不惧。”


 话虽这么说,可是,珞佳凝心里明白。即便那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是被康熙帝查到而后让四阿哥说出来的,可是,四阿哥自己肯定也查到了这两个人身上。


 不然,凭着四阿哥的谨慎,在自己没有确认过这个消息的真实可靠性之前,即便是皇上让他出言提到这二人,他也会想办法委婉推拒了皇上的命令,大不了装病。


 这段时间以来,胤禛没有推拒而是顺着皇上意思办了,正说明他自己已经通过自己的办法确定了此二人在张明德案子里的作用。


 珞佳凝心中有数,没有多说什么,笑着朝胤禛说了句:“四爷且等我片刻,我去厨房看看。”便自顾自去准备点心。


 胤禛望着她过去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


 可是,看着自家小娇妻的背影,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就和上次她问张德明的事情他是否插手时一样。


 虽然她说已经信了他的托词,可他总觉得,这丫头已经聪明地发现,他做的事儿远不止表面上那么少。


 或许,她……远比他想象得,还要更聪明?


 胤禛下意识地把外衫裹紧,又不住庆幸。


 得亏了他没打算纳妾。


 不然的话,有个这么聪明的媳妇儿在,肯定是正妻威风八面大杀四方,小妾们瑟瑟发抖无处藏身只能找他诉苦,然后害得他跟着一起瑟瑟发抖。


 那样一来他的小日子可就没现在那么舒坦了。


 还是只有一个媳妇儿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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