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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第 183 章


 弘晖听了娘亲的话后, 吩咐了身边的小莫子偷偷跟着年氏。


 若是得闲,他就会亲自去看一看年氏到底在做什么。


 第二天下午,跟着年氏的时候, 他正好看到了年氏在对着一个老太监谄媚不已。


 “公公~您在这宫里可算是老人儿了, 即便是皇上跟前,您也是大红人。”年氏黏在那公公的身边,笑得比花还甜:“我不过是想知道八阿哥和八侧福晋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而已, 您若是知晓, 不妨和我说两句。”


 说着话的功夫, 她手里捏着两个银锞子塞进了老太监的怀里,又顺手抚摸了几把。


 那老太监本不想说的, 见她这样“知情识趣”, 看着她漂亮的容颜,忽然就笑了, 握住她的手道:“我本也不太清楚八阿哥那边的事儿。不过, 今日我听人说, 八阿哥四日后会出宫行猎,想必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年氏微笑:“我想知道这个做什么。我不过是想知道八阿哥和八侧福晋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 玩了什么好玩的。顺道也给我家五福晋和五阿哥同样弄一份而已。”


 老太监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你只要多和我说说话,我什么都告诉你。吃食之类自然是知无不言了。”


 年氏咯咯笑着。


 这时候,旁边屋角暗影处有个人影微微晃动了下, 显然是被她这举动惊到而不由自主地稍微挪移。


 此人正是弘晖。


 弘晖在旁边屋子的暗影处看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会有当过皇子侧福晋的官家女儿, 还能这样肆无忌惮不要脸面做出如此举动。


 他在暗处看着年氏的一举一动,只觉得恶心至极厌恶至极。


 恍然间他明白过来为什么额娘要他来做这种事情。


 平日里的他,接触的都是亲人,都是朝臣, 都是在中规中矩做着所有事情的人。没有太出格的,即便是出格,也不至于要当着他一个世子爷的面。


 就算是年氏,平日里见了他也规规矩矩的,从来不逾矩半分。


 如今在暗处,他才能了解到世间想不到的事情,才能知道在他跟前摆出来那般正常做派的人,还能有如此令人意料之外的另一面。


 弘晖到底是有些功夫底子的,看了一会儿后,轻手轻脚离开,丝毫都没惊动那边的两个人。


 年氏完全不知道有人在旁边观察过,等到老太监握她的手足够时间长而离去,她才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老不死的,真不是东西。”


 而后她回了屋子里,把这几天费尽心思得到的各种消息组合在一起。


 年氏得知这几日八阿哥会出门,却是不知道其中细节。她费了很大的功夫,方才知晓了八阿哥离开的具体时间和具体目的地。


 八阿哥很可能是用了“去狩猎”的由头,打算暗中去祭奠良妃。


 而后给皇上送来两只海东青,借此来表明自己虽然私自离开,却依然“心系皇阿玛”。


 那样一来,他去祭奠良妃的举动,也可以理解为太过孝顺,思念亡母悲痛不已,顾不上狩猎转道去了良妃的安葬之地。


 年氏仔细斟酌着,如果想“破解”这个事情,最有用的莫过于让两只鸟出问题了。


 如果八阿哥对康熙帝的“孝心”都无法证明的话,那么,他处于孝心而去祭奠良妃的举动,就也土崩瓦解,无法让人信服。


 年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正确,十分可行。


 她对此信心满满,觉得这几天的忙碌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为此她不止被太监们和侍卫们略微揩油,还送出去了两支簪子三个镯子十几个银锞子,都是她当年的嫁妆,这次出行特意藏在衣裳包袱里带过来的。


 现下她只剩下了七八个银锞子外加一套钗环在身上了,不能随意挪用,需得出了行宫后赶往八阿哥的目的地途中作为花用。


 ——之前跟着皇上巡幸塞外,这一次巡幸热河,两次的出行经历让她知道,出门在外想要到外地去,一定要有必需的手续。


 可她没有。


 所以她打算出了行宫后,靠着这些值钱的东西来换一个可以“合法出行”的机会。


 反正外头有不少运送货物的镖局之类的行当,她花出去银子了,总能得到个法子的。


 只是得冒险。


 但,为了恢复身份,冒险一下又何妨?


 而且只是为了出行宫,年氏也作了许多努力,明着暗着在守卫处探听了两次。


 谁知这些守卫不比寻常侍卫那般好糊弄,极其难对付。发现求他们没用后,她就暗中观察他们的轮值时间。


 当年她还是王府侧福晋的时候,曾经听五福晋说起来过,但凡皇上身边的侍卫,就有轮值时间。


 只不过当时五福晋没有具体说出来皇宫内侍卫按照什么时辰来轮换,更遑论行宫内的安排定然和皇宫内不同。


 年氏无法,她只能日日观察着,用心记下每一次的时辰,为此连续两三天晚上都几乎没有睡好。


 最后她发现,子时左右的守卫容易打瞌睡,虽然也有好多人把守,却大部分都在打着哈欠睡眼惺忪。那个时候若是想跑出去的话却是有些可能的。


 行宫的守卫本就比皇宫里要略微松弛些,不然年氏这几天也不会能够偷偷溜出来观察轮值时辰了。


 年氏信心满满,只要能处行宫,那么走出热河都能不在话下。


 她主意已定,这天提早做了准备,大清早给自己画了个显得面色潮红的妆,又哀哀戚戚去寻五福晋:“禀福晋,我今日像是受了风寒有些发热,这两天怕是不能伺候福晋了,需得静养休息。”


 五福晋虽然厌恶年氏,却也不会苛责她到不管她性命,闻言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吃着点心:“那一会儿我找太医说说,让他给你诊脉开个药方吧。”


 年氏好歹是年家的女儿,不管怎样,人命不能折在了她的手里。


 听了五福晋这关切的话语,年氏非但没安心反而着急起来,忙说:“福晋不必客气。我就是个奴才而已,犯不着劳烦福晋去请太医。”


 五福晋这就嚼着点心,慢吞吞转头过来看她。


 年氏笑道:“我这病不过是吹了凉风的关系,多捂捂汗就好,没甚大不了的。福晋若是找太医,还得拉下脸来去寻,实在犯不着。你让我独自多休息几日,养足了精神就行,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五福晋咽下口中的东西,甜甜的东西竟是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好家伙。


 她堂堂王妃去找太医,不过派个人随口一句的事儿。结果年氏却说她要“拉下脸亲自去寻”才能把太医找来……


 她的脸面在旁人看来竟然那么不值钱吗?就连小小太医都支使不动了?!


 五福晋纠结着这个问题,越看年氏越觉得心烦,摆摆手赶人:“行,随你便。不找就不找吧。”


 年氏松了口气,福了福身离去。


 临走前,年氏一再叮嘱:“福晋可千万别让人来扰了我的休息。我若是歇息不好的话,恐怕养不好精神的。”


 五福晋觉得她这个要求怪异,却也没有多想,催着年氏赶紧走人。


 而后她反而是找了四福晋忍不住吐槽:“四嫂你说这个姓年的讨厌不讨厌。我好心说要给她找太医看看病,那可是太医啊!她居然嫌我麻烦,不肯让太医给她瞧病。还说我找太医居然需要拉下脸面 。这还不算完,她嫌弃我们会打扰她休息,一再叮嘱我们不要去扰了她歇息!”


 说罢,大冷天里,五福晋硬是气得出了一头的汗,摇着团扇呼哧呼哧扇起来:“她把自己想的也太重要了些!谁稀罕她似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珞佳凝明白过来,年氏恐怕今天晚上就要有行动了,最晚也是明天晚上。


 她好生安抚着五福晋:“既然年氏不愿意你们去打扰她,那你们不去就是。每日里的饭菜都放在她的门口,她爱吃就吃,不吃真病坏了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偌大的行宫,只住了这么几家人,空房间多得很。


 年氏再怎么不济也是亲王的通房,即便是奴才身份,到了这儿有自己的单独房间。


 珞佳凝如今说的便是她自己住的那个卧房。


 “放在门口啊?”五福晋到底心善,有些不确定地思量着:“万一她饿坏了,岂不是病上加病?再说了,真有个好歹的,到时候皇阿玛和太后或许会问责我们。”


 珞佳凝道:“你就让人放在门口就行。她平时在行宫里转来转去的,屋里有不少的点心可以果腹。你让丫鬟们每日按照三餐送去,每次都给她敲敲门。到了下一餐的时候,看她吃没吃,无论如何端走上一餐的食盒再送去新的就行。”


 看五福晋还在犹豫,珞佳凝就道:“你想想看,她那个脾气。既然说了不让你进门去,你就不能让人进屋。倘若真逆了她的意思来,她能搅得你和五弟好几个月都不得安生。”


 自然是不能硬生生推开年氏屋门的。


 总得让年氏顺利到达目的地,顺利达成了对付八阿哥的目的才行。


 如果推开门看发现了没有人在屋里,岂不是漏了陷。


 反正这是年氏自己要求的,当时还有恒亲王府的下人们在场,就算是往后说到了皇上和太后的跟前,那也是恒亲王妃与雍亲王妃没有任何错处的,只有年氏自己不占理。


 五福晋到底是被自家四嫂给说动了。


 因为年氏真的是个祸害,但凡年氏不如意的时候,都能把一个府邸搞得一团乱。


 在恒亲王府的时候也就罢了,五福晋身边有太后赐给的能干大丫鬟,关上府门直接把年氏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现在是在行宫里,上头还有皇上看着,另外还有其他阿哥们瞧着。


 五福晋也不好把年氏收拾得太狠,免得五阿哥面子上不好看。


 “就听四嫂的。”五福晋下定决心:“年氏那边我是不多管了,她爱怎样就怎样。”


 珞佳凝笑道:“合该如此。你想开点,和五弟自己过自己的舒心日子,无需理会那个多余的人在做什么。”


 五福晋用力点头。


 珞佳凝暗暗松了口气。


 不管年氏在筹谋些什么,只要年氏不把五福晋夫妻俩牵连进去就行。


 珞佳凝送走了五福晋之后,脚步一转去了另外一个厢房去看自家大儿子。


 弘晖打着哈欠把娘亲迎进了屋子里,揉揉眼睛:“额娘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我还想着一会儿去找你,和你说昨晚上年氏一直没动静呢。结果我还没去,您倒是先来了我这儿。”


 弘晖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妥当,叮嘱过自己的亲信太监小莫子,暗中观察着年氏的动静。


 一旦晚上年氏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就立刻过去,给年氏“出走”制造一个完美的时机。


 弘晖最近几日都和衣而睡,为的就是不耽搁时间,免得穿衣裳的过程太繁琐而误了最佳时辰。


 这两天没睡好,他白日里就有些瞌睡,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后,弘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珞佳凝看得真是又心疼又好笑。


 和衣而睡是不妨事的,算是正确选择。可他躺下后因为太紧张第一次这样的“暗中行动”而睡不着,那可真是太傻了。


 须知越是这样的紧张时刻,越是需要抓住一切能够安睡的时候赶紧休息。


 不过,想到儿子长那么大都没机会做这种暗戳戳的事情,头一回太过紧张而失眠也算正常。


 珞佳凝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选择了不说教——弘晖是个大男孩儿了,应当自尊心很强。


 他能意识到事情重要性而努力去做好,已经十分难得。


 身为母亲她不要太过苛求,得让他慢慢适应这种紧张的情绪和节奏,让他自己往后学会调整才行。


 珞佳凝掩下满腹的心思,面对困倦的儿子,她选择了刻意无视,直接说起现在的来意:“……你五婶婶和我说了这些后,她觉得没什么,我却是发现了年氏的举动不同寻常,特意来和你说一声,晚上年氏可能会试图出行宫去。你如果想要‘助她一臂之力’的话,需得今晚谨慎一些。”


 弘晖知道今晚基本上可以行动后,顿时眼睛都亮了,困倦一扫而空。


 只不过,听了母亲的话后,他倒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弘晖觉得稀奇:“冬青跟踪了年氏那么多天,竟是没禀与五婶婶吗?若是禀与了五婶婶,那婶婶为何没有发现年氏的这个举动有异?”


 珞佳凝道:“许是禀报了。但你五婶婶心大,可能没注意到问题所在。”


 弘晖愣了愣:“竟有此事?”


 “她本就是万事不操心的性子。”珞佳凝笑道:“当初你五叔叔看中她的就是这一点,亲自求了太后皇上来娶她。后来她入主恒亲王府,即便家中妾室众多,你五叔叔也没让她操心半分。久而久之,她便是这种脾性了。”


 弘晖若有所思:“所以说,女孩子需要多操心,基本上都是男人们护得不够得力。男人若是护好了妻子,妻子便不用操劳那许多了。”


 珞佳凝本想说的是,不全是这样。


 毕竟胤禛已经尽力在护着她了,而她自己乐意为胤禛操心那么多。


 但是,弘晖现在还没娶妻,是少年心性。


 珞佳凝便想着,弘晖能这样思量着也不错,往后婉姐儿嫁过来,让他尽量护着妻子便是。


 其他的分寸,他们小夫妻俩自己把握去,她这个做婆婆的就不多操心了。


 于是珞佳凝笑着应声:“是这样没错。做夫君的多体谅妻子,多爱护妻子,妻子便能无忧无虑一些,往后的生活即便再苦,只要夫妻同心,就没过不去的坎儿。”


 弘晖用力点头,又深深揖礼:“儿子多谢娘亲教导,儿子受教了。”


 珞佳凝欣慰地微笑颔首。


 院子偏僻一角,柴房侧边的独立小屋内。


 年氏站在屋中快速收拾着行装,把能够换钱的几样首饰都准备妥当了,塞在衣服里藏好。


 她身份低微,即便是有个独立的屋子,也只能在柴房旁边这种有一股子味儿曾经用作库房的房间内。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过了今晚,熬过后面几天,只要能够把八阿哥给拖下水做错事,她就能够重新出人头地。


 当然,她之所以比八阿哥更早地提前出行宫几日,就是为了提前部署。


 须知八阿哥一路去到良妃墓地都是畅通无阻的,而她得费一番周折才行,不提早出发的话,怕是赶不上正确的时间点。


 年氏紧张地听着屋子外头的动静,期间把中午和晚上放在门口的饭菜给拿进来吃了,又把空碗空盘子塞进食盒里,重新放到门口。


 她一刻都没敢睡。


 待到天色暗了下来,趁着月黑风高,大半夜的她偷偷摸摸爬起来,估摸着快到子时,她悄悄溜出门去,出院子的时候顺手把院子角落长长竹竿拿上。


 到了守卫最不严密的一个角门旁边,年氏瞅准了白日里仔细观察过的几棵大树,伸出杆子拼命去戳几棵树上的那些鸟窝。


 几窝鸟儿本在安睡,忽然被戳醒,叽叽喳喳乱叫起来。


 这一大堆叫声在夜空里尤其明显。


 那些交接班的侍卫们听到了,齐齐过来探查:“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而后在鸟窝树旁仔细查看。


 年氏早就把杆子丢到旁边了,此刻赶紧趁着夜色偷偷往外跑去。


 谁知道她千算万算漏算了人数的悬殊问题。


 那些侍卫留了几个在大树旁边查探,有两人看着好似没什么大碍,准备折回角门那边继续候着。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约莫看到了个人影好像是在偷偷溜出去,夜色朦胧看不甚清,但他们先出声吼道:“谁!谁在那儿!”


 年氏吓得魂都要没了,暗道自己这次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谁知忽然间异变陡生。


 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大群马蜂,嗡嗡嗡地到处乱飞,而且正朝着角门这个地方来。


 那两个守卫生怕自己被蛰到,惊恐地望着角门惨叫着:“别过去别过去,那边有马蜂!不是人!是马蜂!”


 “莫不是树上有马蜂窝吧?”在树下的那些人也紧张起来:“鸟都被马蜂蛰到了!我们也小心些!”


 年氏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逃走,还不忘快速掩上门,做出个“确实不是人在角门这儿”的样子。


 第二天。


 行宫里的人们日子照旧过着。


 弘晖一大早就去找了母亲炫耀:“她顺利出去了!”又笑着裂开了嘴角:“她居然真的出去了。我竟是可以成功的。”


 珞佳凝听后,不由微微笑了。


 太后是说过让她帮忙盯着年氏一些没错,可那也得是年氏乖乖待在行宫为前提。


 如今年氏“私自脱逃”跑出了行宫,那么年氏的所有做法就和她们雍亲王府甚至恒亲王府都没什么关系了。


 之后年氏在外头做的一切事情、出的所有岔子和闹出的所有意外,都和两个王府没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儿,珞佳凝真是忍不住脸睡梦里都能笑醒。


 珞佳凝看着儿子面容如常,刚松了口气,却见他左手有些肿了,忙拉过来细问:“怎么了这是?”


 弘晖不甚在意地道:“咳,没事,不过被马蜂蛰了几下而已。”又沾沾自喜:“额娘你不知道,儿子让小莫子他们几个这两天捉了好些只马蜂,竟然真的用上了。昨儿一放出去,嘿!把那些人吓得,竟是四处乱窜,顾不上年氏了。”


 弘晖说着话的时候,不住呲着牙,显然那蜇伤的地方难受得很。


 珞佳凝忙让馥容去取了她准备的药箱过来,给儿子仔细涂抹着:“你也真是傻,怎的想了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办法?须知你这次还算好了,才被蛰了一下。而且我刚好准备的药品里也有治疗蜇伤的。不然看你怎么办!”


 “我之前实在是没想到其他法子了。”弘晖不住地叹气:“我看那年氏不停地抬头看鸟巢,想着她大概是要用这种法子离开,就在行宫找了找,寻到了马蜂巢。”


 说到这儿,他有些自豪:“我便想着,她用鸟巢的话,我用马蜂巢,一来大晚上的不容易被发现,二来也确实可以帮到她。这不,成功了!”


 看着儿子这般骄傲的模样,珞佳凝真是哭笑不得。


 说实话,这个法子确实十分危险。且不说自己容易伤到,再者,万一伤到了守卫,也是不好的。


 但是对弘晖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能够借了年氏的想法而进行布置,已经十分难得。


 更何况他是头一回做这种暗戳戳的事情。


 珞佳凝秉承着鼓励为主的做法,先是夸赞道:“晖哥儿真聪明,这次居然成功了,果然厉害。”


 弘晖笑得十分明媚阳光。


 珞佳凝又道:“下次需得注意一些。”又和他分析了马蜂危险,容易蜇伤他也容易蜇伤守卫的利害关系。


 “那些守卫也都是自家爹娘的乖孩儿,也没多大,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如今他们为了使命而守护在角门处,我们不能冒着他们被伤害的危险,知道了吗?”


 弘晖认真听着,作了保证:“往后我再部署的时候,尽量让伤害降低到最小,也不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珞佳凝满意地轻轻颔首。


 没两日,八阿哥向皇上请求出宫狩猎。


 此时康熙帝已经三四天没有面见各位阿哥和群臣了,一应事项都由五阿哥转述给各位弟弟以及赶来热河的诸位大臣。


 五阿哥此时俨然是在热河监国一般,与在京城的四阿哥遥相呼应着。


 康熙帝十分放心五阿哥。


 他脾性温和,且从小就由太后教导着,背后是博尔济吉特家,一来他自己无心东宫之位,二来当初太后抚养他本身也是默认了放弃了继承皇位的。


 因此五阿哥的监国,也不过是真正的辅佐而已。


 皇上居住的院落内。


 五阿哥在前头应付着打算去“狩猎”的八阿哥。


 而后面卧房内,四福晋则坐在康熙帝的床前,端着一碗药,轻声询问:“皇阿玛,到了吃药时间了。您可要自己吃?”


 康熙帝闻言,微微张开浑浊的双眼,望着昏暗的屋子:“哦,到时间了啊。老四媳妇儿,你来帮朕一把。”


 珞佳凝闻言,把药碗放下,和屋里另外一个人梁九功一同扶着康熙帝坐了起来。


 这几天康熙帝的身子再次不太好了,不过随行的太医得了康熙帝的吩咐,没有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好在康熙帝这一次病得不太严重,就是腿脚不太好了,双腿浮肿得厉害,隐隐偶尔还有些麻痹。


 如今知道他老人家生病的,除了看诊的太医外,也不过是四福晋、五阿哥和梁九功三个人而已。


 珞佳凝无事的时候就会过来,帮助照看康熙帝。


 康熙帝坐好了后,珞佳凝端着药碗给他服下,梁九功在旁给康熙帝捏腿捏脚。


 “朕今日觉得好了不少。”康熙帝道:“明日应该就能出屋子了。”


 珞佳凝笑道:“是了。今儿太医也说皇阿玛好了许多。不过皇阿玛明日再多休息一日吧,后天再出屋也不迟。”


 康熙帝斟酌了会儿,点点头:“好,依你。朕知道你有分寸,不会随意劝阻朕的。”


 梁九功在旁边赔着笑说:“可不是?满天下,就四爷和四福晋最得皇上心意了。便是世子爷,都得往后靠。”


 他口中的“世子爷”,实际上说的就是雍亲王府的世子弘晖。


 康熙帝听闻自己最看重的这个孙儿,不由笑道:“晖哥儿也不错。只是太年轻了,经历的事情少。有甚重要的事情,朕还不能交给他去做。”


 说着,康熙帝欣慰地望向四福晋:“你和胤禛,朕就放心多了。有你们夫妻俩在,不说外头的事儿,便是宫里自己家里的事儿,朕也不用太过操心。”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外头的吵嚷争执声,忙喊了梁九功过去看看:“你去瞧瞧怎么了。胤祺和胤禩怎的还吵起来了。”


 不多会儿,梁九功去而复返,轻声说:“八阿哥想要去狩猎,五阿哥不肯。五阿哥不能说皇上您病了,只说八阿哥如今出行终是不太好的,大家伙儿一同来热河,总得守在皇上身边才是正理。八阿哥不听五阿哥的说辞,只道要亲自见了皇上,要亲自求了皇上同意狩猎的事情。”


 顿了一顿,梁九功低着头:“八阿哥说,五阿哥非要拒了他的话,就让他见皇上。不让见皇上,他就不顾五阿哥的劝,执意要出行宫了。”


 八阿哥身为贝勒爷,出行宫不似年氏那么麻烦。


 年氏不过是个奴才身份,要出去的话,得有主子们同意的各种手续才可以。


 而八阿哥一心真要出去的话,那是什么手续都不用的,和守卫说一声就成的事儿。


 康熙帝一听了梁九功的叙述后,气得不行,指着屋门口的方向:“让他走!让他走!胤祺那般说,不过是想让他留下来,多陪朕几日。既然他不肯,就让他走!”


 说罢,康熙帝一阵剧烈咳嗽。


 珞佳凝赶忙给他顺着气。


 梁九功左右为难。


 实际上,他心里明白,八阿哥现在是不知道康熙帝病着,所以故意来这么一遭。


 但是在康熙帝的心里却不这么想。


 因为生病,康熙帝现在最想让孩子们都在他的身边,即便那个孩子不知道他病了,他也饿不希望孩子跑太远。


 故而看到了八阿哥执意要走,他才那么生气。


 梁九功偷偷去看四福晋,想看看四福晋是个什么说法——到底是遵循皇上的意思呢,还是违逆皇上的意思呢?


 谁知四福晋正给皇上用心顺着气,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梁九功叹了口气,心说八爷这一次,难咯。


 没有四福晋的帮忙说话,梁九功也不敢帮助八阿哥有什么说辞,赶忙应了一声后,出去传皇上的旨意了。


 ——就直接对五阿哥和八阿哥说,皇上知道了这事儿,允了八阿哥出行宫即可。


 珞佳凝其实是在边想着心事边给皇上顺气,所以压根没有留意到梁九功在向她示意。


 珞佳凝倒是没想到,事情那么凑巧。


 八阿哥布局那些事儿,想必是打算借了偷偷给良妃祭奠的事情,留个“孝顺”的印象给康熙帝。


 可他棋差一着。


 他太过心急,没有从五阿哥明里暗里挽留他的话里,听出此时不应该离去的这个关键。


 五阿哥素来温和,一般来说不太会强行别人做什么事情。


 如今五阿哥强行想要八阿哥留下,自有他的用意。


 偏偏八阿哥觉得五阿哥是四阿哥一党的,以为五阿哥是故意想要阻拦他,从而变得非去不可了。


 思及此,珞佳凝不由得轻轻一叹。


 人呐,有时候就是差了点运气。


 “想法”这个东西,多一分少一分都是错。


 过了两日,康熙帝身子康健起来,终于走出了屋子,到行宫各处去看了看。


 此时十二阿哥方才见到了他。


 向皇阿玛恭敬行礼后,十二阿哥说起来另外一件事情:“皇阿玛,儿臣听说,八皇兄出了行宫后一直未归。听说……听说……”


 他的表**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康熙帝想到八阿哥之前那种无情无义非要离开的做派,就心生反感,指了十二阿哥说:“胤裪,但说无妨。”


 十二阿哥叹了口气,躬身轻声道:“儿臣听说,八皇兄并没有去狩猎,而是去了良妃娘娘的墓地,去拜祭她了。”


 康熙帝顿时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他倒是真有闲心。没空陪在朕的身边,却是去看了良妃。”


 十二阿哥含笑道:“八皇兄想必也是孝顺皇阿玛的。过不了几日,他自然就会回来行宫了,陪在皇阿玛身侧。”


 “但愿如此吧。”康熙帝冷冷抛下了这句话后,转而往花园行去:“就怕他在良妃那边乐不思蜀,不肯回来。觉得那墓地都比朕的行宫好!”


 十二阿哥忙说不会,又偷偷看了四福晋一眼。


 珞佳凝就道:“皇阿玛,今儿御花园的风大,我们不如去亭子里坐一坐。十二弟最近新学了一手笛曲,十分好听。是不是,十二弟?”


 她又对康熙帝说:“这首曲子原本是个琴曲,祝寿用的。十二弟觉得寓意很好,特意学了想要吹给皇阿玛听。”


 十二阿哥笑道:“愚弟不过是随口吹几下而已,也就四嫂疼爱弟弟,觉得弟弟吹得好而已。弟弟学艺不精,唯恐污了皇阿玛的耳。”


 康熙帝朝着亭子行去,见到孩子们叔嫂和睦,十分开心:“那胤裪等会儿就吹一吹给朕听吧。”


 十二阿哥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真的不太好。”


 “重在心意。”康熙帝道:“好不好的倒是其次。”


 十二阿哥这便应了下来,让身边小太监去把他的笛子取来。


 在等候小太监拿笛子的时候,十二阿哥仿佛忽然想起来似的,轻声问道:“皇阿玛,您前两日是不是病了?”


 听闻这话,康熙帝的脸色陡然变了:“你怎的这么问。”


 十二阿哥仿佛没有看到皇上脸色似的,依然躬身回道:“八皇兄前几日离开之前,曾经和儿臣说过两句。他说,他在和五皇兄说话的时候,无意间窥到皇阿玛病了,屋子里传出药味儿。”


 康熙帝顿时虎目圆睁。


 珞佳凝不由得抬眸望向了十二阿哥。


 这个皇弟好本事,她和五阿哥都没和他提过这件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珞佳凝十分确定他是站在四阿哥和五阿哥这一边的。如何知晓就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十二阿哥继续道:“儿臣原本想去探望皇阿玛的,不过五皇兄不准人靠近,儿臣便听从五皇兄的吩咐,没有非要过去。如今见到皇阿玛身体硬朗,忽然想起来八皇兄的那一番话,这才觉得八皇兄是随口乱说,就和皇阿玛提上一句了。”


 康熙帝气得指尖都开始发抖了,喃喃自语:“这个老八!这个老八!”


 珞佳凝赶忙去给皇上揉了揉手臂,又看着小太监小跑着到了亭子这边,忙说:“皇阿玛,笛子来了。十二弟给您吹奏一曲?”


 康熙帝咬着牙轻轻点头。


 一曲还没结束,梁九功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明明路是平的,可他神色慌张,且年纪大了,一路跑来得十分坎坷。


 康熙帝听曲后刚刚平缓了些的心情重新变得复杂,指了梁九功道:“你也是宫里老人了,这般算什么样子!”


 “皇上!皇上!”梁九功神色恐慌地说:“八爷刚才让人送了两只海东青过来。说是祝您福寿安康的,说您就如那两只鸟一般长寿。”


 康熙帝拧眉:“他这寓意本是好的,你紧张什么。”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两个提着鸟笼的人从院子外头走了过来,正是负责送鸟过来的八阿哥身边的两个侍卫。


 俩侍卫的腿都在发抖,走路的时候战战兢兢,不住回头去看。而跟在他们俩身后的,则是梁九功的几个小徒弟。


 很显然,小徒弟们是怕这俩侍卫随时跑路,监视着他们过来的。


 俩侍卫走到亭子边,把鸟笼放下后,立刻跪下了:“皇上!皇上!奴才们护送这鸟儿一路,本来它们是很好的!奴才也不知道它们怎么就……怎么就……”


 说罢,两人已经紧张到开不了口了,身下一片湿润,显然是害怕到了失禁的地步。


 康熙帝只朝着那两只海东青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


 它们奄奄一息差不多没有气儿了,几乎是要死了的状态。


 十二阿哥问道:“八皇兄确实说,祝福皇阿玛如这两只鸟一样长寿吗?”


 “确实如此。”两个侍卫恐慌地道:“可是当时这两只鸟……”


 “混账东西!”康熙帝震怒不已,拍案而起:“这就是胤禩对朕的祝福?这就是他对朕的父子之情?混账!一派胡言!他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朕又岂会不知道他的龌龊心思!”


 倘若没有之前八阿哥偷偷窥探到他生病的样子,他或许不会误解这两只死鸟的用意。


 倘若八阿哥没有特意让人说这两只几乎要死了的鸟是为了祝他“福寿安康”,他也不会误解。


 偏偏八阿哥走之前窥探到了他生病的一幕,又偏偏这两只鸟这个状况……


 康熙帝本就身子刚刚恢复不久,震怒之下不由得连续咳嗽好一阵子。


 珞佳凝担忧地站了起来,想要扶他回屋休息,被康熙帝抬手制止了。


 “雍亲王妃不用担心朕,朕还好得很。朕不会让那怀着歹毒之心的人得逞!”康熙帝铿然说着,指了梁九功道:“传令下去!夺了胤禩的贝勒封号,直接把他扣下,押送至京城拘禁在府邸!没朕的旨意,不得出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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