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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热于助人?”

“冷天澈?”

“哼……”

闻人臻摆明了不信,他们后桌的小情侣有意见了,“你们是在谈论冷学长吗?”

闻人臻冷眼一瞥,这两个摆明了是冷天澈的拥护者,抑或者是盲目崇拜者,还是那种极有可能还没觑过本尊道听途说来的。

“是啊。”

季璃昕爽快地回道,那一对情侣见偶像被应证,立刻有了滔滔不绝的话题,全部是关于冷天澈的。

说什么冷学长在A大时的辉煌,至今还贴在学校的荣誉榜上,上星期冷学长竟然接受了学校的邀请,有过一次演讲,女的陶醉地说,冷学长好俊美,是她长这么大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显然是把闻人臻给忽略了,虽然这女的第一眼见到闻人臻也是惊艳的,不过谈及的是她的冷学长,自然是心偏向心头好那一处了。

闻人臻的脸色,一点一滴地沉了下来,小昕竟然加入了他们的话题当中,谈得火热,谈得对象自己不甚喜欢也就算了,她还俨然漠视了自己的存在,用怀念的口吻跟那两个不识趣的家伙胡侃,让他心里头窝着一团火。

“小昕。”

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再不出声,他要砸盘子来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怎么了?菜还没上完吗?”

“我带你来是吃饭的。”

“我知道。”

“今天是我生日。”有必要强调一下。

“我知道。”

“你知道却看不见我的存在。”

“那我这是在跟谁吃饭啊,跟一缕魂魄在吃?”

她杨佯装狐疑地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想要我跟冷天澈和解?”

“我是想过啊,可是你们两个连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就不当这个碍眼的中间人了。”

她颇为无奈地道。

“我跟他成不了朋友,永远不会。”

他蹙起眉头道。

她其实也没那意思非要他们握手言和,知道闻人不可能跟天澈言和,而天澈亦然,他们两个兄弟的性格都很执拗,很多方面,他们身上都能够找到共同之处。

她做过几次的中间人,也知道这个任务艰巨,而且还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天澈放不下自己,闻人放不下过去,他们唯一的交集是严可欣的离世,在严可欣死后,闻人没去过她墓前一次,季璃昕就知道了他们两兄弟永远不会跟普通人家家里的兄弟一样产生血缘亲情。

她今天提及天澈,纯粹是偶然的,是他开的头,由宋柯引入,自己才想到天澈的,自然而然的,倒是没有出于任何的目的。

她谈及天澈这般坦然,真不知道他吃什么醋。

他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所想,“我真正介意的不是他爱过你,而是我错过你的三年,你被呵护在他的羽翼之下,成了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与其时候是他气冷天澈,不如说他恼自己,看到冷天澈,总是在提醒着他人生灰暗的一面,一是严可欣,而是小昕。

“吃吧,叫了这么多的菜。”

她低头去吃,偷偷觑了他一眼,这个男人还皱着眉头,筷子动的很慢,就跟电视里播放的慢镜头一样,真怀疑一分钟他都用来动筷子,下一分钟才夹到东西,再下一分钟东西送到嘴边,再一下分钟东西吃进嘴里、慢慢咀嚼了。

吃完饭,他们结账离开后,他们身后的那一对情侣表情还有些迷茫,女的在思考,“那个男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个男的?”

“就刚才坐在我们前面的那一对男女中的男的?”

“那个?我也觉得有些熟悉。”

“对了对了,我记得你有一次拿给我一张闻人臻的侧影,那侧面很相像啊。”

“报纸上说SISIRA跟冷氏水火不容,难怪闻人臻对冷学长如此鄙视呢。”

“刚才我们要是没听错的话,冷学长也喜欢坐在闻人臻对面的那个女人。”

“对对对。”

“难怪是互看不对眼呢,原来是情敌……”

两个人终于幡然醒悟过来了。

“那女的也不怎样啊,怎有如此大的魅力让两位如此强大的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呢?”

女的郁闷了。暗叹自己怎没有如此好的运势?

男的轻嗤一声,“你把人家想的太肤浅了,他们那样的男人,肯定是想找个并肩齐力的女人,这个女人很聪明,从他们对话里就可以听出来了,你这样的傻子,只能配配我。”

且说季璃昕跟闻人臻出了幸运小炒后,散步出来,车子停得离弄堂有些距离,两个人刚吃完,需要消耗下能量。

“要不要去A大逛逛?”

她提议道。

“不去。”

某人没那个心情,“我们去看电影吧。”

“也好。”

季璃昕没有表示否决。

一家电影院门口,闻人臻跟季璃昕在排队买票,季璃昕没想到今天看电影的人这么多,本是想掉头就走的,闻人臻却不让,说来都来了,怎能败兴而归。

所以,两个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排队。

今天原来是《总裁的外遇》这部电影的首映会,被他们恰巧给赶上了。

“你在这站会,我去买下吃的。”

看着身后的那对情侣,女的抱着一桶爆米花跟可乐,笑得跟花儿一样,他忽然想,若是这副场景换到小昕身上,会不会更加有看头。

于是,将小昕往队伍里一推,没等她发话,就兴致勃勃去了。

买爆米花,也耗了一些时间,人多么,再说这电影院门口的爆米花生意极好,还是现榨的,供不应求。

买爆米花的人三三两两,都没排队,极没素质,都用身体来‘开疆辟土’,抢到了一桶是一桶。

闻人臻本来用冷眼瞪那些没素质的人,他有些不屑也用自己的身体来将那帮人挤出去,可是他极为讨厌跟人家的肢体接触。

于是,等啊等,等到黄花菜都快凉了,还没轮到他买。

这回,他有些火大了,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再等下去,等到电影散场也不会买到,挤就挤,果然身体占有优势,一下子就买好了,他有些嗟叹自己怎没先见之明,早点妥协不就行了,反正到最后还是用了自己极为不屑的法子。

正要走人,衣摆似乎被人给扯住了,晃的厉害。

他纳闷地回头,正要怒斥,原来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五六岁的模样,可爱的不得了。

他立刻收敛起浑身的戾气,亲切地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了?”

“叔叔,我想要吃爆米花,可是我够不着,挤不进去。”

小女孩没想到这位叔叔长得这么帅,嗯,害她一颗小心扑通扑通直跳。

“叔叔帮你买。”

闻人臻忍不住想起小昕提到冷天澈什么助人为乐,哼,他也会……

他跟小昕以后生的小公主,肯定比这小女孩还要来得可爱。

“叔叔,你真好。”

小女孩有一蹦三尺高的冲动,眉飞色舞地赞扬起闻人臻来,后者很受用。

“小朋友,你除了爆米花,还要没什么想要吃的?”

闻人臻打算再身体力行付诸于行动。

“没有。”

买好了小朋友要的巧克力口味的爆米花,闻人臻见小女孩没离开,还站着,不由问道,“小朋友,你没跟大人一起来吗?”

“叔叔,我妈妈在那,刚才去上厕所去了。”

闻人臻回头,发现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子提着一个奶白色的挎包,正往这边赶来。

近看发现这女子的五官跟小女孩十分相像,小女孩忙蹦蹦跳跳喊“妈妈。”

闻人臻见人家孩子她妈在了,直接跟小女孩说了个“再见”,潇洒走人,小女孩被妈妈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回来的时候,季璃昕还没排到买票,不过前面没几个人了,快轮到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

忍不住还是问了下。

“碰到了一小女孩。”

“然后呢?”

季璃昕下意识觉得肯定有下文。

“然后就是帮了下小女孩的忙。”

“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什么?”

“你还能发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助人为乐……”

“我怎么就不能助人为乐了?”

某人不乐意了,小声在心里嘀咕道,就冷天澈能,自己不能啊。哼,还是计较上了。

轮到他们的时候,闻人臻将手中的爆米花跟可乐往她怀中一塞,掏钱包付钱买票。

随人流进去的时候,放映厅的灯光还是比较暗,但是人又拥挤,季璃昕一个不慎防差点摔倒,还好闻人臻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嘴里头还忍不住说道,“都是当妈的人了,走路还毛毛躁躁的。”

这语气,季璃昕听得嘴角忍不住一抽,比较像是跟自家闺女说的,虽然他们没闺女可以让闻人臻锻炼他就已经走向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找到位置,两个人坐了下来。

“你怎么不吃啊?”

季璃昕一边看一边拿爆米花吃,这部电影真不错,挺好看的,情节不是很新颖,但是人物性格很分明,还有,这剧情跟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不少方面还挺像的,不少含沙射影于其中。

“这部电影的编剧是谁?”

闻人臻忽然开口问道。

“噢”了一声,想起她刚才问自己什么来着,“我不喜欢吃甜食。”

“这爆米花还爆得挺香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把,硬是往他嘴里送,他薄唇不得已,张开,送上门的还拒绝,忒不给面子了,皱着眉头咀嚼了几下。

“阳乖乖。”

季璃昕过目不忘的本领还发挥的淋漓尽致,刚才看字幕的时候,她瞄过的,就记住了,连播放主要演员表,都给记下来了。

“这编剧以前没听过。”

“刚出道不久的。”

旁边的人倒是及时为闻人臻解了惑。

“这电影听说投了巨资拍的,华天老董的女儿特喜欢里头的角色,亲自操刀当制片人,听说原著也是她写的,为了不失真实还特意让作者当编剧的。听说这剧情还并不是单纯的幻想,生活中有真实的人的影子的。”

旁边的人,似乎对这部电影了解的很透彻,至少在季璃昕跟闻人臻听来,这人肯定首先对这部电影的原著拜读过,电影拍摄进程关注过。

“原著跟电影的情节相似吗?”

季璃昕也跟着好奇起来。

“叉叉圈圈的片段自然是剪辑过了,原著比较长,电影是它浓缩的精华,你回头去拜读下原著就行了,网上潇湘书院有在连载的完本,番外作者说了,还会陆续更新。”

“电影里主角的名字挺有意思的。”

季璃昕抿了抿唇。

“电影里主角的名字都篡改过了,华天老董的女儿自己起的,作者也同意了。”

那人又补充道。

看到一半后,季璃昕听到前面的一对在小声议论,女的问男的,“你说那个男的外遇的对象到底是谁?前妻还是那个沈小姐?”

男的脱口而出,“自然是那个沈小姐。”

女的不以为然,“我觉得还是那个前妻,总裁的外遇,那个沈小姐最多算个路人甲,男主一时失足,真正算作外遇的应该还是他自己的老婆,还好最后完美大结局收场,他老婆也算苦尽甘来,那男人复婚之路难,也怪他自己当初对他老婆太过狼心狗肺了,遭报应是应该的。”

女的说着说着,义愤填膺起来,伸手就去揪自家男人腰间的嫩肉,“你以后别跟我搞这种。”

评价别人口气很自然,对自家男人,不假辞色起来。

“老婆,我们昨天才登记呢,刚结婚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吧,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男的哎呦叫了一声,被拧得痛了。

“我哪里把你往绝路上逼了,这部电影就是警戒,我这不是事先给你打一剂预防针么,免得你以后出去偷腥。”

闻人臻跟季璃昕双双看着电影的屏幕发呆,随着剧情的推进,他们觉得这部电影有他们太多肖似的影子。

他们甚至有刹那的冲动,觉得这个阳乖乖就是他们生活中某个熟人,这么了解他们的过去,跟现在。

电影的男主角找的是超级男模苡米来演的,他把人物的角色演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女主的角色启用的是新人,据说是刚从某戏剧学院毕业出来跟华天签约的。

不过这新人宛若天生吃这碗饭的,跟苡米搭档,丝毫不逊色,不像是个刚出道的新人。

这部电影,肯定会一炮而红。

这一晚,电影院中的所有的人都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

当电影放到男主得知女主的孩子是自己的那一幕,不少观众纷纷泪如雨下。

离开的时候,季璃昕发现自己的爆米花吃了半桶,但是可乐还没喝上一口,到底还是被这剧情给吸引了,引发了她内心不小的触动。

这部电影中的女主角,跟现实生活中的自己是如此的相像,她甚至一度觉得那戏中的女主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电影散场的时候,大伙都恋恋不舍,议论声此起彼伏,不仅是评论电影里的男女主角,还有那些有血有肉、丰满的配角,他们为观众留下了不少悬念,可以猜测、揣度。

电影中男主对女主求婚单膝着地,在海滩上求的,成功了。

闻人臻在海滩上求的,可是却涨潮了,有些不同,但是主要情节是相似的。

“这电影挺写实的。”

看完电影两个人坐回车上的时候,闻人臻开的口。

两个人不打算再四处转悠了,决定回家去。

回到家,其实有些晚了,不过儿子还没睡,闻人臻看着屁颠屁颠跑来的儿子,蹲下身子就将小小的人儿给抱了起来。

范菊花也没睡,家里蛋糕那些都准备好了,还是摆了摆形式,吃了不少。

自从求婚不成后,闻人臻就被赶出去睡客房了,主卧室留给了季璃昕。

今天,他照样乖乖去客房,却被季璃昕叫住了,“等下。”

他纳闷,手上还拿着换洗的衣服,准备去客房沐浴。

“怎么了?”

他回头,无声地以眼神发出询问。

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难道小昕看了那个电影后,决定让自己留下来。

他期待她开口留人,听到她的话,满腔的希翼顿时破灭了,她说,“你的生日礼物忘记拿了。”

他这才想起下午在办公室自己还向她索取礼物来着,晚上看了场电影,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真是……

她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递给他。

他纳闷地接过,“这是什么?”

“回去慢慢看。”

这分明是赶人了,他欲言又止,还是选择了离开,她这人,向来软硬不吃,今天的电影,也不知道她看了是否恼恨自己当初的残忍。

甚至连自己,也觉得当初似乎太过分了,丝毫没有在意过她情绪的转变,若非看了今晚的电影,从女主角身上体会到了不少她过去所承受的辛酸,不少感触,他独自一个人是无法想象得出来的。

看电影的时候,尤其是离婚那一幕,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苡米将角色演的很逼真,男主离婚时表情冷峻,公式化地陈述,宛若是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而女主角的落寞以及震惊,他却丝毫不在意,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所做,是绝对正确的。

回到客房,觉得真够冷清的。

将礼物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打算洗完澡再拆。

湿漉着头发出来,没顾擦头发,将那小包裹拆开,里头没什么其它东西,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很小很小。

若不仔细看,以为这是灏灏的百日照,照片年代已久,他颤着手指将其翻了一面,背面有一排用钢笔写的蝇头小字,上头清晰的笔迹早已被岁月给模糊了,但是具体的内容还是看得清的。

“臻儿百日纪念。”

这张照片,除了严可欣有,别人怎会有?

可是她已经死了,难道是她临死之前交给小昕的?

那个包裹,他仔细拿起来看了下,里头还有一封信。

上头写信的人,是严可欣。

他打开了这封密封的信……

臻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

这封信是在我刚被检查出晚期胃癌写下的,这病来势汹涌,我想我时日无多了,总想为以前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做些弥补,尽管这有极大的可能是在做无用功。

这封信将会以快递的方式寄出,在你的生日前天寄到。

很想说对不起,我这个做妈的,从未关心过你,所以导致后来有了天澈后,将你失去的母爱,都加倍投放于他身上。

这声对不起,来得太晚,我想你也不会接受,但我还是想说。

跟雄哥在一起,我很幸福,你却很痛苦,因为我抛下了你。我曾想以死解脱,但是却遇上了我一生的良人,雄哥。我爱雄哥,就像你爱小昕那样。从知道你爱小昕那一刻起,我私心希望她能够爱你,尽管我同时也知道天澈爱的人也是她。

我从未想过我的两个儿子是如此相像,连爱上的女人都是同一个。天澈还有我们,你却一无所有,我希望她能够给你带来幸福,让你温暖,让你拥有一个家,也能够让我瞑目、安心。

人之将死,其言也真。最近我时常梦到你,梦到你小时候,梦到你牙牙学语的时光,梦到以前,梦到……

我不知道我临死前,还能否再见你一面,你肯定不愿意前来看我这个你心中恨得咬牙切齿的坏女人。

我多么希望听你叫我一声“妈”,可我想这必定是奢望,不知道是不是将死的缘故,我总迫切想要更多。我希望我的死,能够化解你们兄弟之间的仇恨,毕竟天澈与你,从来不是敌人。小昕爱的人是你,而非天澈,她只是将天澈当成最好的朋友而已,你没必要太过介意。爱情是两个人的,双方都要付出,都要经营,若是一方懈怠,总会出问题。

既然你得到这份爱,我希望你能够悉心呵护。失去容易,得到难,失而复得跟维持更难。

这张你的百日照,我一直留着,从我离开闻人家的大宅开始,一直随身放在钱包里,这么多年来,从未取下来过。我不知道你收到后是否立刻撕掉,但还是想留给你。我知道我狠心,没去找你,现在说什么似乎都不管用了。

这封信,其实没必要写的,但是我还是想要想寄出去,不管为了何种理由,我自私地希望你能够看到,还能够记得我这么一个没养育过你、糟糕到了极点的不合格母亲。

臻儿,我很高兴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能够找到你所爱的女子,虽然没见过灏灏,但是我心满意足了,我的孙儿已经出生了,我可以想象灏灏是多么可爱的孩子,其实我一直忘了说,你小时候也是很可爱的,可惜了生在那样的家庭。若是你出生在普通家庭,必定享受所有亲人的疼爱。

臻儿,我心中有千言万语,说不完。最后还是附上一句,“对不起。”

一个不合格的母亲绝笔。

看完这封信,他并没有将纸立刻撕去,将信纸跟信封一块儿置放在床头柜上,用一个水晶镇纸压着,然后拿起那张自己的百日照,细细看了起来。

照片中的自己,是那样的小,灏灏现在倒是长得挺快,三岁之前的记忆,他已经不太记得了。不过四五岁的时候,过得真的挺糟糕的,他亲眼见过闻人墨的妻子对自己言辞狠辣,但是对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温言细语。或许闻人墨的妻子不是个好女人,但绝对是个好母亲,严可欣在这方面,待自己份上,比那女人差多了。

甚至那个时候,自己有一度希望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严可欣能够从天而降,关怀自己。可惜,就如严可欣心中所言,那不过是奢望而已,就算自己挨打了,她都没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疼的厉害,咬着牙,才忍住不哭出来,不想惹她心烦。

那个时候,小小年纪的自己,只想着不给她惹麻烦,什么苦楚,都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以致于她抛下自己之后,他多次曾想,是否自己太过坚强,所以她才会抛下自己,若是自己疼了跟那些孩子一样扑进她怀中撒娇喊疼,她会不会舍不得……

他坐姿僵硬,保持着那个姿势良久。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样躺倒在床上,怎样睡过去的。

他生日的第二天,是周末。

季璃昕起来的时候,去看了灏灏,没在餐厅见到闻人臻,问了下范菊花,她说也没瞧到。

以为他赖床,开了客房的门,发现并没他的身影,床上的被子折叠得很整齐,昨天给他的那份礼物,除了个空盒子,别无其它。

其实,自己还有为他准备生日礼物的,不过这份严可欣寄给他的礼物可能更重要些,所以先给他了。为了避免他直接扔礼物,她将这份礼物当成自己的送出去了。

如果是自己送的,他肯定会拆开看的。

不知道严可欣到底给他留了什么,他这么早就出去了。

闻人臻去了严可欣的公墓,从她在医院阖上眼后,自己再也没去瞧过她。他说过自己不会原谅他,但是为何会到这里来呢?还在晨曦的时候,醒过来就拿着那张照片跟那封信开车过来了。

他站在石碑前,望着石碑上她的照片,照片上她笑得灿烂,似乎很高兴。笑什么?笑她终于解脱了吗?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将她留给自己的那封信就着那张照片一起在她的公墓前燃烧掉,望着那幽蓝的火光,一阵一阵在眼前闪烁,他禁不住失神了。

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掏了出来,是小昕打来的,回头下山,顺便将按下了接听键。

“你哪里去了?”

“出来转转,就回来了。”

他答得言简意赅,来此,只是顺从了一种本能。

“嗯,那快回来,我跟灏灏都还没吃早餐呢。”

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分外好听,本来清晨的山上露水过重,有几分凉意,但是接了她的电话,他觉得身上所有的不适,都在瞬间消失了。

挂了电话,他专心下山,严可欣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还有小昕跟灏灏,他拥有一份女人全心全意的爱,还有个漂亮可爱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珍惜现在,遗忘过去,做人要学会感恩。

开车回到家,外头的白色衬衣有些脏,可能是下山的时候,擦到挂出来的树枝的缘故。

回来,洗了个澡,再出来。

她陪着灏灏看电视,范菊花在一边勾毛衣,她闲暇没事就找这打发时间,灏灏那小小的衣柜里,有了不少她织的毛衣。

太多了,灏灏根本就穿不完,小昕跟她商量后,专门到淘宝上给她注了个账号,卖童装手工针织毛衣。

范菊花也上了瘾,销路不错,她也越发带劲了,还特意跟小昕学了拍照上传图片跟买卖,反正织毛巾这活,不过顾及时间的,灏灏还小,在房间里也能够照顾得到。

见闻人臻换了一套米色的休闲装出来,整个人如青松一般挺拔,愈发的清俊出尘,脸上冷峻的线条也被柔和了不少。

“还是穿米色帅气。”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套衣服是两个人出去逛街她选中逼他买的,他原先是不同意的,他本人还是好黑白两色,不太习惯穿别的颜色的衣服出门。

“是年轻了不少。”

范菊花闻言,也跟着抬头附和。

闻人臻顺手爬了一把额发,没附和,也没赞同,揽着她的纤腰一起进餐厅吃早餐,知道她还没吃,在等自己一起吃。

自从两个人重新上班后,习惯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下班时间倒是有弹性,他有时有推不掉的应酬,她也有时有同事聚会要参加,双方都有空才一起下班。

他咬了一口包子,是小区外头新丰的大肉包,肉汁鲜美,要是没提防,肯定会喷溅出来,弄脏衣服。

他抿了一口兑了黑巧克力的牛奶,朝着她问道,“今天有什么安排没?”

“嗯,我下午要出去,上午在家。”

她咬了一口菜包,新丰的菜包里头青油油的,还有剁碎了的香菇,味道很清新,很好吃。

他们两个人都蛮喜欢那家小吃店的,不太喜欢早上喝粥,所以范菊花平日里早起经常去光顾。

“去干嘛?”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眉头轻蹙,还是有些不高兴,难得的周末,还是自己生日的第二天,她就这样抛下自己不理不顾,有些过分。

“见朋友。”

她故意装作没瞧见他的怨夫相。

“对了,悠悠打电话过来说童有事叫你过去。”

她忽然记了起来。

上午,季璃昕吃完早餐就窝书房里去了,敲敲打打,忙个不停,做的还是从公司带回来的工作。

他凑近看了,颇为不悦,“这不是你的工作,这么拼命干什么?”说到底,还是有几分心疼。

她懒懒地觑了他一眼,又低头认真敲打起键盘来,“小姚出差去了,他的工作本来还没做完,拜托我帮下忙,难道我出口拒绝啊?当时我去香港照顾你的时候,他可是帮过我不少忙的。”

季璃昕其实挺乐意帮忙的,小姚这人挺好的,平日里对自己也极为照顾,请假什么的,肯定是第一时间出头帮自己的忙,殷情得不得了,所以,这下轮到他忙得兼顾不了,自己就伸手帮下小忙。

再说,小姚遗留下来的工作任务,也不是很棘手,稍稍花几小时,就能够做完。

“你怎么不出去陪灏灏玩?”

平日里周末,他对儿子照顾的可殷情了,有时候要出门,他还是抱着儿子不撒手,今天倒是反常起来,她不禁纳闷不已,他窝在书房里,根本就没事干,翻了几页杂志看了下报纸,又有了新的动静,她喜欢在安静的氛围下办公,他走来走去,根本就是严重干扰了自己做事的进度。

“你怎么不陪我聊下天?”

他反问,黑着一张脸,显然是不高兴已久了,被忽略也已久了。

“有什么好聊的?”

她停下手边的活,问道。

这个男人有时候心血来潮起来,真的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跟孩子一样的,情绪一阵一阵的,来得快去的也快。

最近,她越来越有这种感觉了,觉得自己似乎忽然之间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大的,一个小的,都需要自己的照顾。

“我无聊。”

“无聊找沈童玩去。”

沈童有很多业余的爱好,比如骑马啊,比如高尔夫啊,比如游泳啊……反正能够自得其乐,听韩悠说的,有时候她没空理他,他就找沈狐出去找乐子。

反倒是闻人,这些分明都会玩的,除了陪客户,几乎懒得碰,休闲的时间少的可怜,偶尔会去下健身俱乐部,其它时间闷的很。

“下午再去找他。”

他摆明了现在要她陪自己。

她想了想,决定这些工作,等晚上回来做,要不推到明天,反正明天也是周末,还有空余。

她起身,坐到他身边来,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这语气,听上去就是颇为无奈的那种。

他拉着她坐端正,自己的身子却一歪,倒在她身上,头靠在她的双膝上,修长的双腿搁在沙发的边缘,姿势看上去像是一匹优雅的猎豹。

“你说呢?”

他慵懒的声音从她的小腹处响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小昕,你下午是去见宋柯还是冷天澈?”

他张口咬住了她小腹处的衣服,痒痒的、酥麻的一种感觉,停留在那,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推开他,却被惊讶克制住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动。

“你怎么知道?”

难怪他腻着自己,是想要自己打消这念头吧。下午她确实是去见他们中的一个,是天澈,是昨晚临睡前天澈打电话过来的,说的口气挺郑重的,她根本就没想拒绝,说想见她一面。

他又不是傻子,她都说朋友了,她的朋友就那么几个,莫菲菲跟陈哲早就在莫浩楠的订婚典礼过后回香港了,女性朋友么,她就莫菲菲一个,所以排除了莫菲菲,就那么两个了,在A市而言,莫浩楠如今订了婚,跟他未婚妻甜蜜着,肯定不会无事生非骚扰小昕,接下来,就宋柯跟冷天澈了。

果然,被自己猜了个正着。

“去见天澈,他说想见我一面。”

她提天澈两个字的时候,刻意瞄了他好几眼,可惜他脸的正面是背对着自己的,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不要去,陪我去找童。”

“我去找沈童干什么?”

虽然对沈童没以前的偏见了,但是也没有乐意时常跟他碰面啊,不过看在韩悠的份上,偶尔两家家庭聚会,她还是会参加的。

“那在家陪我也行。”

这人耍起无赖来了。

“晚上陪你。”

她给了自己的底线。

“别忘记了,记得六点前回家。”

他逐字逐句说得声低且缓慢,他抬眼看她,正巧被她给撞了个正着,眼角眉梢,似沾染了些烟雾横波。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地把她垂落胸前的散发捋到耳后。还好他手长,不然怎能够得着,因为是仰视,笑意仿佛被镌刻在嘴角,莫名的高深莫测。

她半笑不笑,这个时候的他,又回到了那个正常的闻人臻,他的单调乏味的生活,似乎打从重逢开始以后,越来越多元化了。

这种倾向,她似乎一点也不反感,反倒是挺乐意挖掘他身上无穷无尽的潜质。

绮罗的包厢,她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正在抽烟,灰红的微光,夹在指节间一闪一闪,门开的时候,他微微蹙着眉,不经意打量一眼自己,缓缓说,“你来了。”

然后用力往精致的水晶烟灰缸里按了按,将那只燃到一半的烟给灭了。

“不好意思,来的时候堵车。”

她其实提前过来的,没想到他来的这么早,路上是堵了会车,因为周末的缘故,不过离两个人约定的时间倒是不算迟,她算起来还早到了五分钟。

他那张俊美逼人的脸庞上,起了略微的神色变化,刹那,便消失,季璃昕还没看清楚。

然后,听到他用轻缓的声音说,“是我来早了。”他来了都半个小时了,想见她最后一面。

要离开这座城市,说起来还真有些不舍,因为这座城市有她,就算不能拥有,能够共同呼吸同一个城市的新鲜空气,那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如今,他要离开了,连这点牵绊,也要割下。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不去看他脸上的悒郁,或许就完美了。

而她,素白的脸,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粉色的棉T恤,米色的高腰哈伦裤,肩上背了个GUCCI深咖色的水桶包。

她的双腿纤细笔直,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想喝什么?”

明明想说别的,却不知道为何扯离了话题,连中心都没涉及。

“一杯红茶好了。”

她也没客气,不过先前吃过了饭,肚子一点也不饿,就算要她吃别的东西,可能还吃不下,只能点杯饮料,还能喝点。

他喝的是炭烧咖啡,尝了一口,情不自禁地顶着烫又去喝第二口,浓厚纯香,真的是顶级的味道。

他的头发有些时日没有去理了,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头略微低点下来便挡住了眼睛。

他伸手去端咖啡杯的时候,袖口上扬,黑色的衬衣下连腕骨都支愣出来。

他瘦了很多,真的瘦了很多,想必是很久没好好照顾过他自己了。

冷振雄处于丧妻之痛中,连他自己也顾及不上了,更没那个时间去照理儿子的身体。

天澈何时也开始善于伪装了,若非自己没看到他的腕骨,也忽略了他的改变。

“我要走了。”

她的思绪开始游移,然后,他突然冒出了一句。

她下意识盯着他,半晌脑子转不过弯来。

最后,紧紧咬了下下唇,问出口,“要去哪里?”

他的神情渐渐紧绷起来,连瞳仁都无法抑制地紧缩,他深吸了一口气,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极力平缓语调说:“去美国。”

灯光落在他乌黑的身上,好像一缕浩渺的轻烟。

他本没打算见她的,毕竟她如今相伴的是别的那人。

可这是最后一面了,从此,他便离了这A市,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么想着,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倒是爽快,一下就应下了。

他其实希望她为难的,若是她介怀,自己心里头倒是痛快些。

只是……还是失望了……

看着气色不错的她,浑身说不出的神清气爽,她应该过得很幸福吧。也是她这样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在意识到她真正的好后,还会对她不好。

心口处泛起隐隐的空洞感,那一个小洞,正以燎原之势,疯狂扩散,蔓延……

“为什么?”

她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做了这般的决定,他还是静坐着,目光浮向斜上方,似乎在看自己,又向透过自己在看不知名的东西。

“厌倦了。”

他眉峰耸动,七分玩味中有三分认真。

哪里会厌倦呢?只是留在这A市,以后碰面的机会太多,尤其是社交场合的,他不想看到她依偎在闻人臻怀中,不想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甜蜜温馨,那样,他的心,会更痛。

若是割舍不了现在,那么今后自己会更加痛苦。他想,在见不到她的彼岸,重新生活,也许对自己而言,生活的轨道会重新恢复正常。

母亲说,自己不能跟闻人臻再斗下去了,不然她会死不瞑目的。

他答应过了,便要做到,在A市,他很怕自己会食了言。

他心里溢满了苦涩,他曾答应过她若是自己跟闻人臻的商业战争分出个胜负来,便会见她,与她还会是朋友,现在是做不到了,他没对母亲食言,却要跟对她食言了。

不过,就算生活中少了一个自己,她的生活还是不会被打乱,因为自己,不是她生命中的主旋律,而是一段可有可无的插曲,说好听点,是一个曾经过足她生命的朋友,说难听点,就是一个比路人甲稍微重要点的人物。

若是到此时此刻,他还不清醒,还妄想跟闻人臻争她,显得自己也太不自量力了点。

他在A市出生,又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会厌弃这个城市呢?这个城市他有过很多足印,有过很多记忆,怎会厌倦呢?

她的嘴角,紧绷了起来,“你没必要离开。”

她抿紧了嘴唇,“如果你以后不想见到我,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聪明如她,知道他的离开,有他的无奈,还有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悲伤跟忧郁,在这一刻,似乎再也遮掩不了。

她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他的困扰,若是他不想他们再成为朋友,那么她可以另行选择,没必要让他单方面做出牺牲。

他在美国的时候,为自己所做的够多了,其实天澈对自己是真的好,从头至尾,他都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他真的是个好男人,可惜,自己没能爱上他,还伤害了他,没想到,如今还逼他远走他乡。

“不是你的缘故。”

他淡淡的开口,不知道为何,到了现在,还是见不得她难受。

也许,这份沉重的爱,这辈子都会伴随着他,他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如此深爱上另一个女人,似乎希望很渺茫,至少,他没有勇气再付出这般沉重、这般深刻的爱意了。

情字伤人,如烙印一般如影随形。

“是我想离开了,我妈去了,我爸也想换个环境,再说美国那边,公司出了不少问题,我要过去处理。慢慢地,我想把这边的总公司逐渐迁过去,那边的市场,做好了,利润并不比国内少。”

从母亲死后,自己一直把自己关在痛苦里,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但根本不快乐,他没想过快乐,但不想再让这份悲伤继续下去了。

他的生活,一半已经成了记忆,但另一半还是要继续,他需要继续下去……

也许,以后,自己娶妻生子了,或许才会淡忘她,将生活的重心转移。

以后的,他其实也不敢多想,毕竟计划哪会赶得上变化,生活中,处处埋有地雷,不定时会爆炸,雷区一旦踏足,那后果无法想象。

“什么时候走?”

她知道他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心中虽然有些不舍,但也知道他的离开,或许会他的开始……

“明天。”

他轻启薄唇,轻快地吐出这两个字眼。

扣在她心头,她手指不由一颤,“这么快?”

明天他就要走了,真的很快。他是不是想好了,今天便是最好一次相见,所以昨晚他电话里的口吻,有些不同。

倒是自己疏忽了……以为……

“明天几点?”

他似乎故意说,她忍不住挑明问道。

“你别来了。”

他眯起眼睛,流露些细碎的微光,朝季璃昕似笑非笑道,“我不喜欢离别的场景太过热闹。”

“以后你真不回来了?”

他闻言,脊椎瞬时绷直。

她颓然,深感无力,他的脸上,布下了深浅不一的暗影,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薄凉,“明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你还巴望着我回来干什么?”

他凝视着她的侧面,眼低垂着,手指捏得咖啡杯死死的,“我很怀念我们在美国那段时光,那个时候,我觉得跟你一起,很快乐。可是那个时候,我疏忽了,以为我总会等到我想要的,不说出口,我以为你我还是会有默契的,到底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活该落到今天的下场。你没有对不起我。”他忽然抬头,看她一眼,“只是没有爱上我罢了。”

“我爱的人,终究没能爱上我,你说你以前大学时候暗恋过我,我想若是那个时候,我早早认识了你,或许会改变如今的局面,可是那个时候,我错过了你,让你认识了他。后来,我又出现得太晚,我从未想过你失去过的那个孩子是他的。”

“放手很困难,我知道,但是我必须要强迫自己去做,若是你在我面前时常出现,我想我肯定会半途而废。”

他苦笑,“还是将这些不得已说出了口,先前我的伪装着下算是彻底失败了,你瞧瞧我,其实我也不怎样,整一口是心非的混蛋。”

“我甚至在心里头想,你跟他过得不幸福,会回头找我,可是我失望了,你们过得很好,所以我也该走了,这里已经没了可以让我趁虚而入的机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季璃昕莫名觉得鼻子很酸,天澈说这些,心底肯定不好受,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而且还不是以发泄的方式说出来的。

“天澈……”

她本想说,你这么好,肯定会找到一个很好的女人。

可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说出来,似乎有些矫情了。

于是,她咽了回去,选择闭嘴,听他说,有很多话,其实说出口了,心里会好受些,一味埋在心里,只会让怨怼加深,一层层累积……

“宋柯最近有没找过你?”

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她摇了摇头。

“你对宋柯别掏心掏肺的,他这人,或许爱你,但是不够真。”

宋柯在B市跟A市来回,他做这打算的时候,问过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美国,他当下就回绝了,说要留下来。

之前,被嫉妒迷惑了心智,觉得宋柯很多建议都很中肯,而且觉得他似乎偏向自己,现在静下心来,觉得很多事情,若没他的插手,或许不会演变到那般复杂的境地。

自己进退不得,他其实有推波助澜的份。

只是,他失算的是,无论他如何费尽心机,小昕也不会爱上他的,他注定要做无用功。

不太明白天澈为何这么说,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我会谨记的。”

宋柯对自己是很不错,但是她确实没将他放在跟天澈等同的位置上,天澈一直在自己心中比宋柯重要一些。除了他诈死那一段时期,自己对他的思念比较重,那也是因为歉疚。

她总觉得天澈更能够让人亲近些,宋柯很多内心情绪,都被他自己给隐藏起来了。再加上,他身边还有个乔晓静……

想起菲菲跟周邵阳一起,有宋柯不小的关联,这一点,让自己无法介怀。

陈哲跟菲菲现在还好,不过也令人忧心,在跟陈哲的婚姻中,菲菲并没有怎么迁就陈哲,难保有一天,陈哲会不痛快了,会觉得累了……

若是没周邵阳的出现,菲菲跟陈哲之间,会更幸福,菲菲不会拿陈哲去跟周邵阳攀比。

周邵阳到底是踢到铁板了,前几天还在街上看到潘以墨了,身边跟着的并不是周邵阳,而是另外的一个男人,若是自己没有看错的是,那个人是香港夏氏集团的四公子夏末。

夏末季璃昕是见过的,在美国的时候,他跟潘以墨关系不错,是潘以墨已逝男友的死党。

夏末对潘以墨是有好感的,那是一种隐忍的爱,可能是顾忌着他们之间共同在意的那个人,迟迟没出手,结果让周邵阳给捷足先登了,又何能是因为潘以墨因为他是心中那个他的好友不愿意点头,宁可接受一个陌生人。

总之,这里头的关系,季璃昕不想去深想,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了。

离开的时候,冷天澈正准备说开口送她,她的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她接了起来,是闻人臻打来的,说正在路上了,过来接她,问她在现在在哪里。

她愣了愣,正想说叫他不要来了,冷天澈适时开口,“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你就等他来接你吧。”

他们之间,自己再也插足不进去了,那么就尝试放手,退一步海阔天空,做到很难,但是不去尝试,不跨出这一步,永远只会让自己过得愈发痛苦,眼里会容不得一粒沙子。

不想留下来陪她一起等那个自己厌恶的人出现,也不想虚情假意跟那个人客套,所以,他先开车走了。

最后,她也没从他口中得知明天他班机离开的具体时间,既然他不想让自己去送,那么就不勉强他了。

希望他在美国找到他所爱的女人,释怀了,会回A市来,那个时候,他们还会是朋友。

时间总会解开一个人的心结的,她相信,抬头看天空,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天空的云彩很透明。

现在其实时间还早的,才四点半,加上是夏天了,这个时候外头的温度有些高,没绮罗屋内那般吹冷气来的凉快,她觉得手心倒是起了微微的湿汗。

等待的过程,总是无聊的,她倒是不习惯左顾右看,非要找点乐子出来。

看天空的时候,脖子扭的弧度大了,低下头来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颀长熟悉的身影正大步跨入门口,连跟自己招呼也没打,也就慕少臣一贯的行径,段翊沈童见到自己,哪一个不打招呼,就慕少臣,总是我行我素,心情好,会跟你打个招呼,心情不好,直接当你是路人甲或者空气。

他脸色有些黑沉,显然是心情不痛快了,不知道找绮罗做什么。

这个人,上次见到还是在莫浩楠的订婚礼上,他是随他的未婚妻前来的。

这会儿,怎么又念叨上绮罗了,来势汹汹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黑社会呢。

绮罗跟这种人纠缠不休,肯定也累,慕少臣明明知道自己无法给绮罗幸福,为何就是无法潇洒一点呢?放过绮罗,也放过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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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臣的身影,消失得很快,她继续等人,心里不禁想到天澈,慕少臣身上有几分天澈的影子,不过他显然比天澈幸福,可惜他没能珍惜。

慕少臣,你迟早会后悔的。

后悔你无法给予,还去招惹绮罗,明明相爱,非要彼此折腾……

等了十来分钟,闻人臻那辆招摇的车子便到了。

季璃昕上车的时候,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又开这辆车过来了?”

“这辆车怎了?”

他就不明白她对自己这辆跑车意见这般大。

“太骚包了。”

她忍不住抱怨。

每回上下车,她总觉得自己被人投以注目礼,开奥迪大奔之类的,倒是没出这么大风头,开这辆布加迪威龙,不可避免总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这人还老说他自己作风低调,开这么高调的车,低调个屁啊。

“这辆车是我从童那开来的,原先他借去开的,我的车,去童那不小心跟一辆卡车擦了下,让秘书过去处理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这解释,还是让她听得心有余悸,忍不住关怀,将他上下完整打量了好几遍,“你没受伤吧?”

“就车子保险杠掉了,我自然是没事。”

“你还是别开车了。”

他复健刚好没多久,李医生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是希望他还是多休息的,这男人却听不进去,屡教不改,说不通,先前自己看着他没事开开也就没怎么管,当他是正常人了。这下,若非他自己说出来差点出了意外,自己还真被他的表相给彻底欺瞒住了。

“我不开,你开?”

他是不介意坐副驾驶座。

“好。”

她答应得相当的痛快,害他下意识狐疑地多看了她几眼,“真的?”还不敢置信地再确认了下。

之前叫她买车的时候,她怎么也不改口,说了很多大道理,就是不愿意开车,自己那个时候也是被她给说服了,这下没想到这么好说话了,这态度,转变得他莫名其妙、匪夷所思起来。

她有驾照的,就是不喜欢开车,而且开车的速度绝对媲美龟速,不过比起他的生命安全而言,嗯,速度似乎不怎么重要了。

“回头在车库里先找辆车给我练练手。”

她说这话的时候,闻人臻倒是真开始相信她是准备摩拳擦掌要开车了。

两个人还是先去吃了下饭,才回家。

周日的时候,她起床的时候,想起天澈今天就要走了,于是给他打个电话,即使无法去送机,还是说声再见。

他的手机却关机了,他这回是真下了狠心。

机场里,人来人往,冷天澈跟冷振雄一块儿坐着等安检。

“天澈,你真想好要一走了之不再回来了?”

冷振雄还是忍不住发问,手上却没闲着,在翻一本旅游杂志,目光也没抬下。

“爸,你怎么能说我这是一走了之呢?我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所作的决定。”

他的手机早已关了机,他将手机里的卡取出,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像是为了宣誓一般。

他目光炯炯,说完,将薄唇抿成了凌厉的一道线。

“我只希望你别后悔就行。”

冷振雄又随手翻了一页。

“爸,你老说我,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突然想通要跟我一块儿出国呢?”

刚开始,自己去咨询父亲的意愿时,以为父亲不会赞成,没想到父亲也说想出去。

他不想勉强自己的父亲,毕竟A市是父亲白手起家的地盘,他一生难忘的地方,真要舍下,应该很难吧?

“你妈都不在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待在疗养院,那边的老头子也挺无趣的,出去看看肤色不同的老外,或许视觉上还能冲击下。”

冷振雄难得开起玩笑来。

打从母亲走后,父亲一直郁郁寡欢,身体也大不如前,出去也好,他这般想。

“天澈,爸爸希望你能够放下一切,这次离开是你新的开始。”

冷振雄端正了下神色,一本正经地看他,放下了杂志,将手头的行李箱的杆子踢了起来,“走吧,可以安检了。”

“爸,我知道,我会努力找个女人让你抱上孙子的。”

这个世上,自己就爸爸一个亲人了,闻人臻,虽然两个人有血缘,但是……永远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兄弟。

步入登机口的时候,他轻轻在心里说了声,小昕,再见,虽然不甘心,但还是要送上我唯一的祝福。

这一天,季璃昕难得在家,在书房里闭门工作,闻人臻几次进出,都被她当成了空气,不由有些生气。

直到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她才告诉他,“天澈去美国了,今天的飞机,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

这个瞬间,他甚至有些佩服起冷天澈来了,至少远走他乡不再回来,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做到的,甚至将自己的根基转移……

接下来,他倒是没闹她,由着她安静独处。

毕竟,冷天澈的离开,对小昕造成的影响更甚一筹。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她开的是他的一辆大奔,开的速度很慢,害他们两个双双上班迟到了。

下班的时候,他对她的龟速有些无语了,于是提议自己开,不用她了。

结果,被她拒绝了,她杠上了,非要开,他只得无奈地看路边的风景,看那一辆辆自行车、电动车超越了大奔。

她再龟速下去,身后的车子估计不耐烦要按喇叭催促了。

他欲言又止,她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我想买车。”

她觉得这辆车空间太大,不灵活,若是小点的车,肯定不会开的这么慢。

还有,若是由自己选择的话,肯定要选一辆经济适用的紧凑型小型车。

闻人臻没反对她买车,心动不如行动,两个人打算本周末就抽空去看车。

选车的时候,闻人臻在了解了她的意愿之后,给她推荐了几款小型车,比如迷你宝马、甲壳虫。

她却偏偏都看不上,选了那辆比亚迪FO,直接让闻人臻傻眼。

其实迷你宝马跟甲壳虫,他也觉得太小了,她似乎打定主意以后她开车两个人一块儿上下班,自己高大的身子挤进去,这空间,他还真怕不适,还有,进出还少不得要被人围观。

比亚迪FO,要是被SISIRA或者安凯的人看到自己从那车里出来,估计要掉落眼珠子。

不过,她就要买那车,真不知道是不是比亚迪的老总给了她什么好处,一颗心偏向了比亚迪。

买了比亚迪后,季璃昕倒是开车渐渐熟练起来,没了先前的龟速,闻人臻有一回从车里出来,被小姚撞了个正着。

小姚当场瞠目结舌的模样,回想起来,还挺搞笑的。

闻人臻苦笑,也没别的表情了。

冷氏的总公司迁移,是A市接下来一年最大的新闻,这可能是冷天澈走之前从未想过的。

冷氏是上市的盈利公司,A市的纳税大户,他这撤走,对A市政府而言,损失不小,政府不少人员听说努力劝说试图挽留,但是冷天澈不为所动。

反正版本是五花八门,不知道远在美国的他,有没再关注国内的新闻。

季璃昕在他离开那天打过他手机关机后,又断断续续打了几回,每次都是关机,隔了两个月,那号码直接成了空号。

她明白了,天澈是想要断的干干净净,于是也没有再试图从别人口中打听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闻人臻还是绞尽脑汁,想要弄个嚼头十足的求婚出来,可惜履行屡败。

秋去冬来,这个冬天,竟然下了雪,要知道A市的冬天虽然很寒冷,但极少下雪。

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而下,闻人臻忽然有了个主意。

这一天雪下得很大,灏灏骑在闻人臻的肩膀上看雪,他胖乎乎的指头,在玻璃窗上比划着,想要伸手去抓那些雪,可惜抓到的只有空气。

他刚开始看得兴奋,渐渐地,变成了不安分,想要出去,迫切地想要出去。

灏灏一岁多了,还是一个小调皮,一点也不知道爸爸此刻脑中进行的大计。

屋内的暖气很足,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闻人臻跟季璃昕的公司都放了假。

本计划着要出国的,但是范菊花回了家,灏灏需要他们照顾,他们没打算走远。“灏灏小宝贝,明天爸爸需要你出动,你一定要给爸爸表现好点。”

季璃昕出去买菜了,本来也是想要跟去的,但是她不想将儿子也给带出去,外头很冷,下雪了地面又滑,小家伙又调皮,她不放心带儿子出去,于是便让闻人臻在家带孩子,她自己出去了。

其实家里有不少储备物了,都是为过年准备的,范菊花离开之前买了不少囤积,怕他们两夫妻懒得出去,可是季璃昕心血来潮说要猪脚炖粉条,家里没猪脚,她犟着要出去买。

他想,现在他跟小昕的生活,已经跟普通夫妻一个模样了,除了她始终不让他同床。

儿子都能够享受那权利,自己却一直没能够突破,无所不用,她都能够坚守最后一道防线。

就是想要给灏灏生个妹妹,也难。

季璃昕回来的时候,披肩的黑发都沾上了雪花,灏灏很激动,非要妈妈抱抱,觉得很新奇,他虽然才一岁多,但是对任何事物都极具好奇心,碰上没瞧过的东西,非要摸上一摸。

韩悠过完年估计也快要生了,沈童最近听说忙得不可开交,又要照顾韩悠,还要照顾沈修。

还好,阿修年纪不小了,不用沈童时刻盯着,灏灏要是跟阿修那么大,就好了。

若是灏灏跟阿修这么大,生个妹妹给灏灏,灏灏肯定是个很好的哥哥。

听沈童说,阿修已经准备了无数礼物是送给未来的妹妹的,比父母还要来得积极期待这个妹妹的出世。

沈童也是,提及宝宝,整个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都还不出生,那对父子就早已认定韩悠肚子里的那位是个女孩。

吃完猪脚炖粉条,他靠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洗碗的动作。

厨房里的光线不怎么亮堂,浅浅地照在她身上,有种朦胧的美态。

就这样看着,他觉得是一种幸福,幸福其实真的很简单。

不由自主踏了进去,靠近她,低低地问,“要帮忙吗?”

她本是背对着他,洗的专注,听到他这么说,倒是有些纳闷起来,他甚少提议帮忙的,显然厨房并不是他所乐意踏足的。

说实话,她其实也不怎么喜欢洗碗,总觉得油腻,虽然事后用洗手液再冲洗,但总觉得这个过程,无论怎样也不喜欢。

不过,不喜欢,并不代表一定不去做。

平日里,都是范菊花整理的,这下范菊花走了,总要有个人出来做的,以前记得她刚嫁给闻人臻的时候,还不是洗手做羹,学了做饭,成为一个全职的太太。

其实,能够为自己所喜欢的人,做他爱吃的,她其实也是反感下厨的。

晚上猪脚炖粉条刚上桌的时候,还很烫。

他平日里的吃相都是慢文斯理的,这一回,吃的速度比起慢文斯理还要来得慢。

他不喜欢吃猪脚,但是喜欢吃粉条,粉条炖得烂烂的,他尤爱吃。

他吃得极慢,一根一根的,仿佛在数粉条的根数似的,一点一点地吞下去。

他那个样子,就像是小孩子吃自己珍藏的零食一般,一小口一小口的,再三回味,生怕一下子就给吃光了。

餐厅的光线迷离,看他吃粉条的模样,她觉得很满足。

甚至一度在他身上找到了灏灏长大些的样子,调皮捣蛋的灏灏也会跟他爸爸一样,这样吃,一大一小这样坐在餐桌上,吃着自己做的东西,那感觉,会比今日更温馨。

而此刻,灏灏在桌边玩耍,转悠个不停,小小的身子跟肉团似的,圆滚滚的,不知是否营养太好,越来越肥了。

再大些,真要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胖子了,哪里还能见到当初他早产儿的孱弱影子呢?

这一天,不知道是不是雪的缘故,还是猪脚炖粉条太过美味的缘故,闻人臻失眠了,今晚灏灏本来是跟妈妈睡的,闻人臻却给他抢了过来,非要跟儿子一起睡,灏灏没抗议,屁颠屁颠地跟在爸爸身后,他今天穿了一套老虎装,愈发显得他整个人虎头虎脑,可爱得不得了。

灏灏挺有童星风范的,前些天闻人臻带他出去的时候,还有个广告公司的人上前跟自己客套,看中了灏灏,想要灏灏拍一个奶粉广告。

闻人臻自然是不乐意,他可不想将儿子往娱乐圈那么复杂的地方送,他的儿子,童年还是不要染上颜色,无忧无虑来得好。

那广告公司的使命抬价,想要哄他答应,被自己一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自己又不缺钱,相反,钱还多的没处花,干嘛将儿子往狼窝中送。

再说,就算自己答应,小昕也不可能会答应的,这是一种典型的护犊心态,平日里虽然不反感娱乐圈之类的,但是身边的亲人要是牵扯上,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果然,那回回去跟小昕说这事的时候,她也表示自己做的对。

说以后若是灏灏真有这方面的兴趣,她不反对,现在孩子还那么小,绝对不赞同他过早接触这社会。

求婚这一天,闻人臻虽然失眠了,但是还是起来的很早,灏灏也被他给精心打扮了下。

他刚开始伺候小家伙,确实是笨手笨脚的,如今娴熟得不比季璃昕差,灏灏被换上一件漂亮的粉蓝色棉袄,下身是黑色的灯芯绒裤子,头上戴了一顶特质夹绒的棒球帽,整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美男。

“灏灏,今天要看你的表现了,昨天爸爸跟你排练的,没忘记吧?”

灏灏点了点头,他最近很喜欢点头,闻人臻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见他点头,立马高兴上了,俨然忘记了他家儿子,只知道点头不知道摇头。

季璃昕起来的时候,闻人臻跟灏灏早已下楼去了,她从落地窗看下去,看到下面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跑步,又不像。

她皱着眉头,不高兴地瞪那个根本不知道人家在看他的男人,竟然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抱着自己娇弱的儿子去受冻。

她是怒气冲冲下去的,儿子不知道何时也被放下来了,儿子身边还有个雪人,不知道是谁堆起来的,周边还有不少小区里的小朋友,在玩雪,玩的不亦乐乎,令她不禁想起她乏味的童年,她印象中的童年,她是个安安静静的丫头,不贪玩,也不跟别人凑热闹,一个人静静地待在房间里看书。

有时候,从沉浸的书本中抬头,会看到院子里有不少同龄的小朋友结伴玩耍,但是没她的份,她不参与,因为怕妈妈担心,因为同龄那帮小朋友经常天黑了还不回来,他们的爸妈天天头痛不已。

爸爸早早没了,童年的自己,一直是个乖小孩,刚开始不习惯,后来发现扮演一个乖小孩的角色,并不难,就适应上了,甚至认定了自己就该是乖小孩,听话乖顺。

走近的时候,看到闻人臻在雪地上踩出了“I–LOVE—YOU”的字母,来回用力地踩,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一眼就看出了那几个清晰的字母。

她怔怔地看着那一排字母,早已忘记自己下来的目的了。

“麻麻……”奶声奶气的童音,好听的不得了。

虽然听多了很多遍,但是每次儿子喊妈妈,她的心底里都会溢出几分感动来。

那个小小的人儿,是自己的儿子,出生就一小肉团,现在逐渐长开了,现在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男孩,以后还会是个出色的小帅哥。

还好,儿子在这个时候叫她,让她没继续发呆下去,回了神。

顺着意识去看儿子站着的方向,儿子胖乎乎的小手,正在好奇地摸着雪人凸起来身子,多半是对雪的触感很好奇。

她的视线,并没有在儿子身上定格,而是落在了儿子的身边,眼前几乎是豁然一亮,“嫁给我”三个字,在雪人的身前,笔画太多,应该不是踩出来的,而是用树枝写的,还在外头划了个略粗的圈圈,连雪人跟儿子一起被归到了圈圈内。

雪人胖乎乎的肚子上,有两个字,很浅,若是不仔细看,也许不会被发现,是“小昕”两个字。

看着她震惊的模样,闻人臻心中窃喜,这回,应该算有创意了吧。

他很厚颜的咳了咳嗓子,吸引她回头看他。

他颇含深意地注视季璃昕,注视着注视着,他的声音忽然柔软了下来,犹如低语,“嫁给我好不好?”

他单膝着地,表情变得十分的虔诚、认真,还有,眸中隐约还是兴起几分紧张的,并不如表面那般自信。

戒指的盒子被他打开了,这回,他没准备玫瑰。

风吹乱了他一头浓密的黑发,而他那张雅俊的脸,露出深情款款的表情,更显性格与魅力。

她放松了僵硬的身体,犹如释然的轻声叹喟幽然逸出,“好。”

并不是被场景跟创意所感动,而是被他那股执着所感动,她一直记着他求婚的次数,这一次是第九十九次了。

九九,天长地久。

这般锲而不舍,她还是无动于衷,她想,自己真该自我反省了。

这个好字,让闻人臻眸中顿时起了一抹欣喜若狂的情绪,他从不知道好字能够犹如天籁,但不可否认,她这个好字,是他这辈子听过最美妙的字眼跟声音了。

磁哑的嗓音从他口中逸出,带了些许的不敢置信,“小昕?”

本来这氛围,是完美无缺、感人的,但是这个时候,他那个淘气的儿子灏灏小朋友却在这个时候冲了过来,闻人臻正想起身的,没想到灏灏小朋友冲劲这么大,他没设防,被儿子撞得身子一歪,斜着摔倒,季璃昕去扶,已经为时已晚,而且自己也受了牵连,被闻人臻一拽,她也紧跟着跌倒。

她哭笑不得地从闻人臻身上爬起,灏灏这家伙咯咯咯直笑,还上瘾了一般,竟然干脆在冰凉的雪地上滚来滚去,还滚得不亦乐乎。

起来的时候,戒指也被撞滑落了,闻人臻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季璃昕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之中。

最后,他恼恨地在灏灏的小手中扣出了那枚设计别致的戒指,将它套在了小昕左手的无名指上。

灏灏竟然在这个当头,哇哇大哭起来,死命地捉着妈妈的手,想要从妈妈的手指中扣出那枚戒指,小家伙刚才抓了戒指,就将它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饶是闻人臻怎么哄,他就是不停歇,哭得整张白嫩的小脸满是泪水,小小的鼻子也哭得红红的。

季璃昕心疼了,准备将手上的那枚戒指摘出来给灏灏,让这个小捣蛋别哭了。

闻人臻却横了一个威胁的眼神过来,不准她摘下来,这下,轮到她左右为难了,这两位,都不是好应付在主。

闻人臻抱着灏灏,强搂着小昕回房,这里这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人家还以为自己虐待儿童呢,要哭也回家关起门来让这小屁孩哭个痛快,小小年纪不知人间疾苦也就罢了,还专门扯爸爸后腿,先前真的是白疼他了,关键时刻,竟然……哼……

虽然小脸哭花了,但是还是狠下心来,放任这头小白眼狼自我伤心。

灏灏哭得更大声了,哭到眼泪干了,觉得没意思了,没人理会了,也累了,于是翻了个身,在自己的婴儿床上睡着了。

其实闻人臻没走远,在婴儿房外跟季璃昕守着,因为季璃昕三番两次要进去,都被他给攥住了。

这下哭声总算停了,两个人轻声进去,看到小家伙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渍,足见刚才哭得多伤心了。

给他盖上了毛巾被,两个人才轻手轻脚出来。

她将他扯进了主卧室,忍不住说道,“干嘛刚才这样对灏灏?”

“这小子太养尊处优了,不知道眼色为何物,以后狂妄到目中无人可不好。”

他眯起眼,优雅分明的指关节在手心下折动了一下,轻然反覆住她的手,一向光秃秃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钻戒。

他执起她的纤手,轻轻在那枚戒指上印下一个吻。

他抬头,伸手,手指轻轻滑过她的左脸,手指温热,伸至后颈,然后慢慢地将她搂进自己的双臂间。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搂住她纤腰的双臂,是如此的用力。

她的头顶传来的声音却轻柔得近乎蛊惑,“你终于是我的了。”

她在他的怀里,被那样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仿佛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在松懈,他对她微笑的时候,眼底墨色流动,眼角边有极浅的笑纹,是真的在开心。

“我爱你。”

他扳住她的肩,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认真,她抬着脸,几乎都能看见他眼底自己小小的倒影。

她略微得有些恍惚起来,这三个字,是如此的沉重。

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那表情,像是在神父面前起誓一般,神圣而不可亵渎。

心,忽然,在这个瞬间,柔软到不可思议,因为他,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陪伴自己一生的男人。

她看着他那严肃郑重的表情,知道他也在期待自己的回答。

她抿了抿唇,一向觉得那三个字很矫情,说不出口,可是连他都说出了口,分明是想要索取保证,他是那么期待,眼神是那么的火热,她似乎没了不表态的理由。

她应该表态下的,不是吗?

“我也爱你,闻人臻。”

她念他名字的时候,口齿清晰,一贯清冷的嗓音,似乎涂了一层蜜。

是那样的甜,至少,他觉得比吃甜食还要来得甜。

他轻易地就将她的双手固定在胸前,然后很快地倾下身去,狠狠地吻住了她。

她的唇那样柔软温暖,还带着蜂蜜的香甜,触感美妙得不可思议,令他几乎不忍放开。

他只短暂地停了停,便无声而不容抵抗地加深了这个吻……

被吻得似乎缺氧了,还好,在最后他还记得松开……

她牢牢地被他圈在怀里,整个房间很安静,两个人都静静地喘着气,两人靠得那样近,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膛里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其实,自己也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急促而紊乱,没好到哪里去。

她面带潮红的模样,真的很可人,像是一道美味佳肴,等待品尝,味道比刚才初次品尝还要来得好,需要细细咀嚼,更加入味。

他又忍不住低下头来久久地吻她,他身上浓郁的男性气息一阵又一阵地袭过来,她觉得头晕,因为呼吸困难,心跳得又快,好半天才听见他含糊地低声说:“老婆,可以吗?”

“可以。”

她其实脑子还是缺氧,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听到他的低笑,以及下一刻的天旋地转被抛到了床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他问的是什么事。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很快地,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下,他压了上来。

她推了他一下,抱怨道,“好重。”

他挑了挑眉,“前几天去体检,体重还轻了好几斤呢,你是长久没习惯了,从今天起,要再习惯下。”

他那挑眉的动作,在她看来,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接下来,他就以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满腔爱意。

她在他滚烫的触摸中意乱神迷,他的唇如滚烫的烙铁,凶猛坚决,她的骨头都似变成涌动的岩浆,荡漾不已,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灼着她的寸寸肌肤。

她的耳边只剩下不知是谁的喘息,愈发的粗重急切。

昏暗的房间,凌乱的衣物,灼热的空气,粗重的喘息,滚烫的汗水,两个人沉浸在火热的悸动当中。

两个人都许久没做过了,尤其是闻人臻,有些不知节制地索取……

她刚开始入眼处,还能依次看到他性感的锁骨、结实的肩膀以及健美的小腹还有他泛着瓷器一样的魅惑光泽的肌肤,后来,她累到了极点,他依旧兴致勃勃。

她忘了后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酸痛,这似乎是很久没有过的,幸好不用上班。

这个新年,季璃昕过得很充实。

除夕夜的时候,闻人臻竟然还下厨包饺子,虽然包得样子很难看,但季璃昕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下去。

季璃昕觉得闻人臻的厨艺真不怎样,除了会熬点粥,其它几乎什么也不会。

包饺子,反复教了他好几次,他还是一知半解,老是将饺子皮给掐破了。

过完年,杜哲远打电话过来说让他们回家看看,上坟之类的。

季璃昕想想反正也没事,于是抱着灏灏跟闻人臻一块儿去了,这回闻人臻是自己开车去的,季璃昕虽然习惯了开车,但是高速还是没开过,闻人臻有些不放心,而且也没让她开她那辆比亚迪去,因为装的东西多,而且,将灏灏也带去,那辆车太小了。

路程有些远,若非过年的话,闻人臻肯定让司机跟来,过年不好意思打搅人家,所以,闻人臻开的时间有些久了,季璃昕便主动替上。

上坟的时候,闻人臻很多规矩不会,杜哲远在一边细细说了一次,他便记住了,他其实是根本不信这些的,但还是规矩地做了,没在他脸上找出半分反感,杜哲远觉得很满意,而且他抱着灏灏爱不释手,这小家伙变重了,杜哲远看上去苍老了不少,加上身边没亲人,左邻右舍还算淳朴,有时候会帮上些忙,季璃昕这次又劝他来A市,这样他们也能照顾着点。

杜哲远依旧拒绝了,说想要留在这,不想再离开了,半生都在外头飘荡,老了,希望能够在这终老。

季璃昕知道是劝不动他了,临行之前还是跟闻人臻去了商场给他买了很多东西,或许是一个人的缘故,杜哲远连年货这些几乎没准备,一个人过得估计是孤寂又冷清,去年还有母亲陪他一起过,今年,他就一个人了。

他们是年初二过去的,年初五离开的,离开的时候,杜哲远明显表现出了对灏灏的不舍,季璃昕说他反正闲着,就算不愿意来定居,也可以时常来A市看灏灏,杜哲远同意了,说以后会去的,季璃昕暗想,希望他不是口头上说说的。

母亲在世的时候,杜叔叔是这的对母亲好,所以,她也希望在母亲离世之后,能够尽自己所能照顾杜叔叔,毕竟杜叔叔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距离相距太远,将来肯定会不方便,过两年,一定要劝服他过来。

杜叔叔这人的脾气,有些倔,需要循序渐进,她想,迟早会让他那榆木脑袋开窍的。

新的一年,民政局开门的那天,季璃昕被闻人臻扯着去办手续,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了一辆自行车,穿着也跟平时不尽然,是前些天在杜哲远那小镇上买的羽绒服,还有牛仔裤,虽然不是他习惯的牌子,但是质地还算柔软,穿上去也挺暖和的。

他去车库的时候,跟她说等下,然后推出了这么一辆有后座的自行车,样式有些酷,可能是厂家那直接订做的。

“你怎么……”

她诧异地瞪着那辆自行车,那表情,简直就是活见鬼一般。

他倒是大方地拍了拍后座,示意她上来,她石化了一般,他骑到她身边,将她给拽了上来。

她没坐后座,而是侧着身子坐在前面的斜杠上,这车子的设计,闻人臻满意的就是前面的,他根本就没打算她坐在后头。

她坐在前面,被他的双臂圈子,沿途的风景都看得到,也不会被挡住。

两个人围着的,是上回在商业街那买的淡棕色的情侣围巾,羽绒服跟牛仔裤也是情侣装。

男的俊美,女的气质也很好,一路引来不少路人的回头。

“感觉怎么样?”

他低沉的嗓音就着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边,她的耳朵有些痒痒的。

“比你那辆骚包跑车还要拉风。”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体验很新鲜,不可思议着,她从未想过闻人臻也是会骑自行车的。还有,明明车库里有很多车,他怎会突然想骑自行车来着,自己之前也没瞧见过这辆自行车,若说这是个惊喜,也太大了吧。

别告诉他,他特意为了今天两个人去民政局,搞来的,为此精心准备的。

“这车,我是跟童借来的。”

他小时候虽然没乘过公车,但是自行车还是会的,小时候跟沈童一起在大院里学会的,为此还跌了不少跤,膝盖都摔破了。

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有不少血泪史的,不过都忍了下来。

前些天去童那,看到这么一辆自行车,忽然有所触动,强行要了过来,于是便有了这下文。

加上今天气色很好,他也没怎么想开车,便想给她一个意外惊喜,没想到倒是差点成了她的惊吓。

两个人到民政局的时候,发现来排队的还不少。

季璃昕还在民政局看到了熟人,是桑青夫妇,不过他们是来离婚的。

桑青的神色很难看,季璃昕本就跟她交情不好的,所以她没看到,自己也没主动去打招呼。

排队的时候,身后来了一对很奇怪的组合,男的很矮,大概连一米六也没到,女的很高,一米八都有,然后前面的那对男女也看到了,女的好奇地问身边的男的,“他们平时KISS怎办?”

男的说,“在家就搬凳子,在外就楼梯。”

扑哧一声,倒是季璃昕他们身后那对笑了,看来是被听到了。

然后,季璃昕听到那个女的用特豪爽的声音说,“我低头KISS难道不行吗?”这女的嗓门有些大,男的立刻红了脸。

周遭在等待的不少人,也不由笑了起来,男的因为赧然扯了扯她的手,还真有趣,男女角色来了个大转换了。

他们登记完后走的时候,外头又来了一对,这一对明显是男小女大,姐弟恋。

季璃昕幽幽叹息,“君生吾已老。”莫名有些感慨起来,闻人臻看了她几眼,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两个人回家,也是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闻人臻骑的很慢,没来时急,也是,都落实了,不用赶了。

“杜叔叔给我选了个日子,我们三月份举行婚礼。”

闻人臻一本正经地提议。

“好。”

季璃昕本有异议的,但闻人臻说是杜叔叔提的,又不好说拒绝的话了,杜叔叔的面子,怎样也要给的,还想让他来A市定居呢,善意还是要先向他表达下的,他那人,就是不喜欢麻烦到别人,怕影响别人,其实多个人,也挺热闹的,前提这个人对你不具备敌意。

季璃昕的婚礼,如期在三月举行,日子定在三月初七。

婚礼的场面很盛大,她知道闻人臻是为了弥补初次的简陋。

在新娘化妆间的时候,竟然有人闯入,还是无声无息的,本来陪她的是莫菲菲,虽然不是伴娘,但也是从香港赶回来陪她的,伴娘一时没找到人选,后来闻人臻拜托绮罗,绮罗成了伴娘,这帮未婚的人中,就段翊的女伴跟绮罗可以当伴娘,段翊家的那位,临时出国去了,所以绮罗是独一无二的最佳人选了。

灏灏成了小花童,穿着小西装,整个人确实圆滚滚的,还好,阿修领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免得他走丢了。

这么繁忙的日子,可没人抽空出来照顾他。

闯进来的人,是宋柯。

季璃昕本以为是菲菲去而复返,绮罗去上洗手间了,有一阵子了,但还没回来。

“宋学长。”

算起来,她跟宋柯有一阵子没见了,他从帮周邵阳父亲竞选后一直很忙,后来是回过B市也见过几面,但不怎么常见,电话联系也很少,尤其最近三个月,他甚至像是隔空消失了一般,请帖是送过去了,快递过到宋家的,季璃昕也不确定能否送到他本人手上。

天澈离开前一天跟自己说过的话,在这一刻不知怎的,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你今天很美。”

他目光中有着明显的惊艳,还有些许的热切。

她的婚纱是斯蒂文程设计的,原先是打算欧洲那边设计,但是偶遇上程萌,程萌非要让她大哥设计,于是便让斯蒂文程设计,不比欧洲以及巴黎时装界顶级的设计师设计的来的差。

“宋学长。”

她低唤了一声,让他回了神。

他在她眸中发现了几许的谨慎,她在提防自己,在警戒自己,没想到全心全意的爱,得来的是这个,连过去都不如。

他其实很累,这些日子尤其累,晓静闹自杀,他得全程陪着,大哥跟父亲这下也站在晓静那一边。

他不能置之不理,虽然很想,但是道义上不能,即使不爱,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所以,昧着良心在医院里陪她一天又一天。

医生说她情绪偏激,需要好好哄着,全然把自己当成了晓静的男朋友,他从来都不是……

他想要的女人,从头至尾,只有她一个,可惜,她从头到尾都很清醒,没爱过自己。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何在收到她请帖的时候觉得很吃惊,有什么好吃惊的呢?

她跟那个男人情投意合,甚至连孩子都生了,结婚,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

他从医院里逃出来,避开父亲跟大哥请来的保镖,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她果然很美,都说女人成为新娘穿白纱的模样很美,她也是。

他头一次看到她如此的盛装打扮,向来素白的一张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整个人也因为高兴而容光焕发,那一袭精心设计的婚纱在她身上甚至穿出来高贵的气质来。

他不知怎的,忽然就联想到了‘风华绝代’这四个字。

如此的她,就跟武侠小说中的佳人一样,令人挪不开视线,目晕神炫。

他虽然在医院,但是这边发生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天澈走了,抛下了一切,走了,天澈无非是想重新开始。

能重新开始吗?

他扪心自问。

但是他又能怎样?

在婚礼上劫走新娘吗?

他不想她恨自己,不想……

尤其是在她露出警戒的眼神的瞬间,他就知道此生她都不会属于自己,他该清醒了,不能再继续沉沦下去了。

说天澈傻,其实真正傻的是自己才对。

费了多少心机,还是无法扭转逆势。

当初不该诈死的,本来她还不一定会回国来,都因为自己,亲手将她给拱手于人了。

“当初不是我诈死,你会不会选择留在美国?”

他还是问出了口,心里头酸涩到了极点,他故作轻松地将手放到裤袋里,但是手还是克制不住有轻微的颤抖。

“我不知道。”她说,“毕竟这是如果。”

不过也是极有可能,二分之一的机率,他想。

幸福是被自己亲手给毁了的,是自己,能怪别人吗?

“学长,你我永远是朋友。”

她抿了抿唇,说道。

朋友?

可是他不想,又似乎没了选择。

门被推了开来,菲菲进来了,她皱着眉头,打量着宋柯,这新娘化妆间,他闯进来干什么?何况这里就他们两个。

还好自己赶得及时,不然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闻人臻还不掐断自己的脖子。

“宋学长,你怎么来了?”

菲菲小心翼翼地问道。

连她都用这眼神伺候自己,看来自己今天的到来,真的很惹人厌。

“放心,别用那眼神看我,我不会劫走新娘。”

他用玩笑的口吻说了出来,很随意地掉头,又侧着身回头,不经意间眸光再次扫过季璃昕,“我有没说过我爱你?很爱很爱的那种?”

她偏着头想了想,还没回他,他又说出口,“不用回答了。”

然后走了出去,菲菲莫名其妙,“他来干什么?”

“来参加婚礼。”

季璃昕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先前宋柯的眼神火热,她还真怕他会……还好,他的理智战胜了情感。

对于天澈跟宋柯,她真的是无以回报,他们都很好,但是感情的事情,谁能够说的清楚呢。

宋柯出了门,一拳头敲打在雪白的墙上,很用力,但是很泄火。

他唇角勾出了一抹苦笑,还是没允许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等下一定要多喝些酒,似乎有了理由喝到酩酊大醉。

不远处,他看到了绮罗跟慕少臣在拉拉扯扯,绮罗倚靠着墙,而慕少臣双手将绮罗的双手按在了墙上。

声音极为冷沉,“你跟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

“哪个?”

绮罗的声音很平静,但是眼眸中还是有几分深沉的痛心。

慕少臣的脸,也跟着蓦地沉了下来,“你还想哪个?你到底有多少个?”

绮罗用力挣扎,终于挣脱了他的手,然后啪嗒一声,用力的一个巴掌,很清脆,打在了慕少臣的脸上,她眼角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哽咽着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慕少臣,你混蛋。”

绮罗是用了十分力的,她实在是气极,他的脸颊,都被打偏了,脸上红红的手印,是如此的明显,无法漠视。

她吼完,便提着裙摆跑了出去,怕自己克制不住哭了出来。

慕少臣,总让自己软弱,爱情真是个糟糕透顶的玩意。

他们站着的角落有些偏,所以慕少臣才如此大胆,可是她没想到还有旁观的人,匆匆跑出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她太过伤心,根本就没有看眼前,看的只是地上,防止自己的脚踩上裙摆。

胸口被撞得有些痛,她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宋柯。

从他怀中逃离,丢下了一句“对不起”,慕少臣的视线掠了过来,宋柯挑了挑眉,然后往电梯口而去,没打算跟那个男人打交集,闻人臻那个圈子里的人,他没好感。

至于自己所看到的事情,他也没有兴趣细究。

这是别人的故事,跟自己丝毫没有关联。

新娘化妆室里,季璃昕被菲菲缠着胡乱应和了几句,菲菲刚饶过了自己,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绮罗,绮罗去了洗手间挺久的,回来头发有些乱,眼角的泪水也没干,季璃昕向菲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什么也别多问,然后递给了绮罗一张餐巾纸。

她没想到绮罗竟然问自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绮罗问的,季璃昕自然是知道的。

“没有,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若是换到自己身上,季璃昕没把握自己会不会做的比绮罗更好。

“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真的要结婚了。”

而她的退路在哪里?

都要结婚了,为何还要纠缠自己,不放过自己呢?他若是真爱自己,就该放过自己,他想要她身败名裂被别人戳着脊梁骨喊小三吗?

他选择了跟家里面妥协,就意味着自己要失望了,注定他要辜负了自己。

慕少臣要结婚了?

季璃昕还没不知道,她以为慕少臣放任自己跟绮罗纠缠,已经找到了法子可以不结婚了,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开。

若是闻人臻生在慕少臣、周邵阳那样的家庭里,估计也逃不掉门当户对的婚姻。

幸好,他不是,不用自己为难。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绮罗用她递过去的纸巾擦拭掉眼泪,故作坚强地道,“生活还是要继续,还有一个月,我还可以好好想想,季璃昕,我一直很羡慕你,你离了闻人的时候,还能够过得风生水起,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向你学习放开他。”

她低头,“我都开始唾弃起我自己来了,明说分手了,还老是藕断丝连,做不到的何止是他,我自己也是。”

这些话,都埋在心底,她一直憋着,没对任何人说过,今天不知怎的,不知道是否是受了慕少臣的刺激,统统说了出来,说出来了,似乎心里头舒坦了些,没先前那般难受了。

菲菲在一旁听得一知半解,她跟绮罗不熟,不过也是听出来了她所爱的那人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她对负心汉极为不舒服,于是恨恨骂了几句,绮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想身边的人心向着自己的感觉,真不错。

“要下去了,新郎估计等很久了。”

还是绮罗先意识到时间。

今天杜哲远也来了,当杜哲远将季璃昕的手交到闻人臻的手中时,他说了一句,“要幸福。”

闻人臻眸中全是小昕的影子,她今天真的很漂亮。

灏灏这个小花童,屁颠屁颠跟着,根本就忘记捉住那婚纱的下摆,他们本也没指望,就为了添点喜气。

扔花球的时候,绮罗挑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侧面角落处站着,比起她的漫不经心,别的女士们都是投注了极高的热情。

季璃昕背过身子,闭上眼睛,随手把手上的花球抛了出去,不知是不是力气过大,而且偏离了方向,花球越过众位女士向男宾的方向飞去,眼看就要落在最前面的慕少臣怀里。

慕少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飞快的做出反应,用力接着花球的势头一拨,花球正好落入侧面角落的绮罗怀里。

当事人都是一惊,不知内情的人,都哄堂大笑。

绮罗将花球给了灏灏,灏灏抱不动,干脆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大家的笑声更大,绮罗隐约觉得慕少臣的视线变得凌厉起来……

当婚礼结束的时候,灏灏这个小调皮睡着了,他是真的玩累了,阿修抱着他过来找他们的。

闻人臻接过,然后季璃昕听到阿修的抱怨,“我以为我长得够快了,没想到灏灏长得更快,胖得我快抱不住了,闻人叔叔,季阿姨,你们还是别给灏灏吃太多,再吃下去要成为小胖子了。”

季璃昕跟闻人臻一阵失笑,他们也觉得儿子长得越来越像个球了。

闻人臻眼神一闪,神秘一笑,“阿修,你要吃的壮点,以后小心抱不动你家妹妹了。”

韩悠不负沈家父子重望,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听说沈家小公主的身价其高,刚出生,沈童便把自己名下一半的财产挪到了她的名下,立刻成了名副其实的贵公主了……

当所有的人都离去,当他们回到他们的住处布置好的新房时,季璃昕也累趴下了,闻人臻也累,但是想到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忍不住强撑起身子。

“过来。”

她朝着他勾勾手指,他觉得很熟悉,斜眼就看到了两个人的婚纱照,占了半面墙壁。

婚纱照里,她像个痞子似地用手指勾起了他的下颔,然后笑得轻佻。

“什么事?”

他还是很听话地附了过去。

她将他的手轻轻地置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他还是没摸着头绪,没头没脑地问,“你想要?”

眼神开始灼热起来,手下的温度也跟着高升。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人,她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氛围,竟然被他给破坏得一干二净,“我有了。”

还是开门见山交代,不然等下就真要被吃抹干净了。

“你有什么了?”

她想将他踢下床了,还没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啊……”“你是说……你是说……”

这人说话结结巴巴起来,半天也没将一句话说完整,但是她知道他终于听懂了,因为他眸中的炙热,已经转变成了浓浓的惊喜……

后记:

当闻人家的小公主出生了以后,灏灏小朋友很郁闷,他在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就是偶尔跟沈家的聚会,他也成了仅次于阿修之不受欢迎人物。

沈家的小公主还是长得很可爱的,自家的妹妹也不差,他虽然不高兴,但是也不会光明正大流露出这种情绪来。

灏灏小朋友四岁的时候,终于上了幼儿园。

回来的时候,家里来了两位小客人,是一对双胞胎,他们叫费列罗跟费列封,小哥哥们跟灏灏才相处了一天,就被他奉为了第一了。

灏灏觉得自己很聪明,因为双胞胎哥哥两个,爸妈都分不清他们大小,自己却认出来了。

小哥哥们带自己出去玩,他觉得很快乐,要是他们班那些叫自己小胖的男生女生看到,肯定羡慕死自己有这么一对小哥哥。

小哥哥走的时候,灏灏很舍不得,不过小哥哥们还是很大方地送了灏灏礼物,费列罗哥哥送了灏灏一粒很璀璨的蓝宝石,小哥哥说是他的珍藏,灏灏还不懂珍藏是什么意思,问了范范,范范说,很宝贝的意思,于是那粒蓝宝石被他宝贝起来了,放在枕头底下。

费列封哥哥送了灏灏一个篮球,说等灏灏大点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玩,还能长高,长得跟小哥哥们一样高。

灏灏后来,果真爱上了篮球这项活动……

灏灏在幼儿园,很调皮,睡午觉的时候,捉了一条毛毛虫放在隔壁床的小女生床上,把刚醒来的小女生吓哭了,跑去跟老师告状。

灏灏很聪明地躺了下来,小女生是被老师领回来的,老师教训灏灏,“闻人灏小朋友,你是不是捉了一条毛毛虫放在段雯雯小朋友床上?”

老师的脸,板了起来,不过灏灏一点也不觉得可怕,爸爸在家板起脸教训自己的时候,更为严肃,这个刚出学校的老师连爸爸的皮毛都及不上。

灏灏蹙着小眉头,很认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陈老师,段雯雯小朋友乱告状,我一直在乖乖睡觉,睡觉前在玩变型金刚,怎么会有空去捉毛毛虫,再说灏灏也怕毛毛虫那样软软的东西,灏灏觉得很恶心。”

说的一本正经的,老师也不由信了,回头朝段雯雯教育道,“段雯雯小朋友,你不乖乖睡觉,还乱告状,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小孩子说谎是要长鼻子的。”

段雯雯抬头发现背对着老师的闻人灏朝着自己挤眉弄眼,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顿时觉得心里头特委屈,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哇哇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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