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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火

随着时间的推移,季璃昕觉得闻人臻捉住她手的那一处肌肤像有火焰掠过一般,发出灼伤的细碎感觉,在拉扯着皮肉。

她的眸中,透露出倔强跟固执。

四目相交,由电石火花到燎原大火,在空气中擦出的霹雳火光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似乎谁也不想善罢甘休。

两个人站着的是靠桌边的小道,本来小道就不怎么宽敞,如今他们拉扯,占据的范围更广了,经过的人,总要看他们一眼,或好奇,或有趣,或别的原因。

沈童有些看不过去了,“小狐狸,你说闻人这到底怎么回事,都保持这姿势十五分钟了,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枉为男人啊。”

沈狐舔了舔手中的冰激凌,“少爷,这么着急到底是真关心三少还是关心你的赌注输给我啊?”

沈狐在外人面前称沈童为先生,只有两个人相处才会称少爷,私下两人的相处还是蛮接近朋友式的,毕竟想要沈童一本正经地当个颐指气使的大少爷,难度系数大大的。

沈童被人看穿心声,不由嘿嘿奸笑两声,“小狐狸,你真是越来越得你童大爷的真传了。”

“少爷谬赞了。”

沈狐抿了抿唇,笑得阳光灿烂,心底里却将少爷给彻头彻尾给鄙视了一番,少爷本性难移,三少以前还不是很拽,现在遭报应了,少爷也会,现在捉弄三少,以后定是要被三少捉弄回来的,真不知道有啥好得意的。不过这是少爷唯一的生活乐趣,自己怎样也不能剥夺得了的。

这回赌注,哎,输了竟然要在国庆节去大街上扮圣诞老人,享受路人诡异的目光,少爷的玩闹的心思啥时能够收敛下啊。

“有动静。”

沈童眯起眼来,挑了挑眉道。

沈狐忙抬起头来,望向屏幕,确实有动静。

一个女人经过季璃昕跟闻人臻身边,这女人身子有点彪悍,季璃昕跟闻人臻只顾着对方了,没察觉有人走近。那女人撞了下季璃昕,季璃昕没防备,往前跌去,闻人臻是在她身后的,他下意识使劲往后一拉,季璃昕往前倾倒的身子往后偏移了。

闻人臻身子震了震,季璃昕抱着孩子撞入了闻人臻的怀中,冲力太大,他差点没站稳。

季璃昕吓了一跳,抱着孩子的手,都在颤抖,怕摔着了孩子,幸好没出什么事。

回过神来的两个,心有余悸,那胖女人早就趁机离开不见踪影了。

沈狐又舔了一口冰激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少爷,我赢了。”

季璃昕先动了,就算自己赢了,虽然借助的是外界的力量。

沈童瞪着他,“反了啊你,明明是那个女人的缘故,少爷我没输,我们打的赌是谁先低头,不是谁先动。”

沈童可不管,瓮声瓮气地说。

沈狐无语问苍天,听了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若是少爷打的赌是季璃昕,那他肯定强词夺理说他赢的,少爷真的是越来越无耻了,耍赖这一招都派上用场了,不过自己也没肖想过他会傻逼地穿个圣诞老人服在国庆节去街上客串可疑的恐怖分子。

季璃昕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还未松开她,她抬起头来瞪着他,“放开我。”

她本是应该谢谢他的,毕竟因他免除了一场灾难,但是转念一想,她落到这地步,还不是因为眼前这男人?

若非他捉着自己的手不放,自己早就离开此处了,哪会被人差点撞得人仰马翻。

所以,归根究底,这冤有头债有主,她找的不是那胖女人而是闻人臻这个撒泼却伪装成正义之士的恶棍。

季璃昕的语气平淡无奇,闻人臻的眸中闪过一道光芒。

他还是松开了她,她转身便走,连头也没回一下。

他想追过去的,但又不想惹她厌烦,她不待见自己,是真的,绝不是跟别的女人一样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这一点,他还是了解季璃昕的。

在原地站了五分钟后,他还是跟着下去了。

沈童抚额叹息,“真不好玩,这样就结束了,一点也不够精彩,怎样也要来个惊天动地的深吻来吸引下人家的眼球,宣示下自己的主权吧?闻人臻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了,改天我得好好教上他两招,连个女人也收拾不了,这说出去可真丢我沈童的脸。”

沈狐不理会他的自怨自艾,少爷是唯恐天下不乱,三少的性子内敛,哪会轻易爆发?

少爷的期望太高了,不过若是换成少爷,这情形发生的可能性比较大。

只是少爷身边的女人没一个待的久,以前倒是有一个,在他结婚之前,跟他好了三四年,可惜最终还是分开了,分开后,少爷颓废了一阵子,学了抽烟跟喝酒,还开始了乱交生涯。

沈狐心神一凛,暗暗道,每个浪子,都曾经纯真过,这话果真不假。

闻人臻开了车过去,她还站着,抱着孩子站着,夜风有点凉,她拦不到车,风拂过,吹起她几缕飞扬的发丝。

他下车来,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命令道,“上车,这个时间段不好拦车。”

他知道自己若是跟他好好说话,她定是要违抗的,这女人跟自己作对似乎上了瘾,重逢之后,从来不掩饰她对自己的疏离跟厌恶。

他从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厌,沈童说即便自己无动于衷坐在酒吧里爱理不理,一脸冷漠,行情还会比他好,可是到了她身上,一切都行不通了。

曾经,他是太过残忍,但是他觉得她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情,但是如今要自己去承认这一点,真的很不甘。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对自己,真的是无心。

她对莫浩楠笑得花枝招展,在冷天澈旁边和谐如画,偏偏在自己面前,冷着一张脸,不给一点好脸色。

她没上车。

他皱了皱眉,不悦地道,“你跟你自己过不去也就算了,孩子跟着你受罪,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闻人臻,你在跟我讨论何为良心吗?你若还有点良心,就把车给我开走,我不想跟你站在大街上讨论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她挺了挺背脊,嗤笑一声道。

她看了一眼孩子,宝宝睡得很熟,还好帮他外头套的多,自己抱着的手倒是冰冰凉凉。

眼疾手快拦了一辆正经过的出租车,上了去,上去之后松了一口气,他没追来,还好。

今天她打算直接入住莫浩楠给她找的房子了,莫浩楠人真不错,还给她推荐了一个保姆,人既勤快又能干,据说是他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农村来的,家里老伴断了一条腿,她出来找活干。

本来季璃昕不打算找没经验的,但是莫浩楠推荐的,她又不好拒绝,毕竟莫浩楠办的事效率极高又有质量,从找房子这一点就能够看出来了,若是他都看不上的,定不会推荐给自己的。

如此一想,便答应下来了,他说明天带亲戚过来让她看看再做决定。

若是看不上,就罢了。

她今天不想上闻人臻的车,有一目的就是不想暴露了自己新的住址。

若是闻人臻送自己回来,她以后少不得有麻烦。

闻人臻坐上车之后,踌躇了下,回了老宅,他早就搬出来了,但是老宅里还有自己的房间,他很少回去住。

今天老爷子给他打过电话,说叫他回去,电话里说他父亲闻人墨受伤了,具体怎样程度的伤,不详。为何受伤,似乎是跟人起了争执,那人没卖闻人家面子,老爷子是极为在乎自家面子的,少不了一番说教,想要叫自己出马去收拾那个看不起闻人家的人吧。

可惜,自己回去,只是纯粹去看下,不会插手此事的,人家没卖闻人家面子,他又不会在意,若是没卖他闻人臻面子,倒是要考虑下反击了。

一下车,陈嫂就迎了上来,说“三少,老太爷在二楼书房等你。”

在玄关处换鞋,他碰上了闻人炎,许久不见的闻人炎,听说他最近在暗地里跟闻人秦捣鬼,招兵买马来着,想要打败自己。

闻人臻唇角勾起了一抹讥笑,尽管放马过来,拖着他不难受吗?

听秘书说昨天有一份签约没签成,看来是闻人炎的杰作,那份合约可有可无,他闻人臻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就让他们自得下,免得一点复仇的动力也没。

想自己当初在他们的手下,吃了不少白眼来着,风水轮流转了,他们的兴风作浪,只能在自己眼皮底下,他们自己不能入主SISIRA了,只能靠残余势力,但是那些残余,早就苟延残喘了,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三弟最近很忙吗?爷爷三番两次念叨你,说给你打电话也不回来,架势是越来越大了,连爷爷都不放在眼里了。”

闻人臻闻言,眼角一抽,某人不是正在韬光养晦中吗?

怎么自己还未开口,他倒是破功了,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想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韬光养晦了一年多,某人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他懒懒地回道,“我哪有大哥这么闲?我每天还要上班的,大哥这等无业游民是体会不到我的辛苦的。”

闻人炎的嘴角在抽搐,极力抑制怒气的上扬,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弟这是说哪的话?大哥也想朝九晚五来着,在家待着人的斗志都丧失了,既然三弟这么辛苦,不如我回公司帮三弟分担些,可好?”

闻人炎此刻在心底里将闻人臻骂了千百遍,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但是他先前败在他手下,不得不服输。

“原来大哥不想当无业游民啊,想上班啊,人事部最近好像是有在招聘人员的,只不过我想那岗位不太适合大哥,简直就是屈就大哥这样的人才。”

闻人臻没有立即回答闻人炎,不知究竟都在琢磨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拿余光重重地扫了他一下,然后才慢腾腾地站起来看着他说。

闻人臻的声音倒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儿,“这么说三弟是同意我回公司了?”

虽说闻人臻要自己走人事部那个面试过场,但是人事部有自己的人,若是真去了,他也不怕,闻人臻这点刁难都没,倒是会引起自己的质疑,他这般说,闻人炎也没往心里细想。

闻人臻低头扫了一眼腕表貌似不经意地答,“大哥既然愿意,那明天去人事部报到吧,不过我真觉得那岗位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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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意强调了下‘岗位’两个字。

闻人臻微微一笑,笑容却并没有完全进入眼底,顿了顿,“保洁人员,大哥若是觉得这岗位适合你的话,明天就来公司吧。”

闻人炎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胸腔里积郁的怒气像是夏季暴雨来临前变幻莫测的乌云,一刹那间倏地凝成一团,他狂躁起来,准备发火,发现闻人臻已经往二楼走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闻人炎,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本来还想忍一阵子再出手的,没想到闻人臻这个贱种,这般的侮辱人,也不想想他不过是一私生子。

老爷子曾经还抬举了他,瞧瞧,如今必定是后悔了,这样的私生子,一点家族荣誉感也没,一朝腾飞了,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经几两重了。

二楼书房。

闻人臻礼貌性敲了三下门,“进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爷爷找我什么事?”

虽然明知了,但还是故问道。

这个老宅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眼前这个老人,亦然。

“去看过你爸爸没?”

老爷子一身棕色的唐装,头发花白了,但眼神却是凌厉精明的。

老爷子比闻人炎道行不知道高了多少倍,这些都跟老爷子的经历分不开,闻人炎还是过得太一帆风顺了,老爷子以前是当过兵做过上将的。

所以跟老爷子对谈,还是需要提防的。

“没,我先过来见爷爷了。”

他还是一贯的态度,冰冷不起波澜,也不带丝毫的感情,宛若自己是一台机器。

“等下过去看看你爸,怎样也说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世上,任何事物都可以改变,但是怎样也抹不去血缘亲情。”

老爷子说的轻描淡写。

闻人臻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言,心中对老爷子的话,还是极为不屑的。

血缘亲情?

他跟闻人墨是有血缘,但是没亲情,若是可以,他真不想跟闻人墨扯上任何一丝的关系。

成天只知道玩女人,这回八成也是因为玩女人出的事受的伤。

闻人墨从年少开始就开始多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生活了,这些年照旧,丝毫没有改变。

所以老爷子没有将公司交给闻人墨管过,闻人墨自然也乐得清静,他是有股份的,虽然不多,只有百分之十,也够他花天酒地了,有钱花,又不用去上班,他对他自个儿的生活是极为满意的。

闻人墨最爱的是谁?

是他自己。

从小到大,闻人墨抱过自己不下五次,那几次还是他那个阵子跟严可欣打得火热的时候。

每个小三都想自己被扶正,可是扶正的难度天大,即便是被扶正了,还是要面对处心积虑的小四、小五……

“我待会会过去看下他的。”

他没有叫闻人墨爸爸,从五岁开始就没叫过闻人墨爸爸了。

闻人墨不当自己这个儿子存在,自然是不在意的。

不过,从自己将大哥二哥拉下台,掌控SISIRA之后,他开始对自己另眼相看起来了,害怕的无非是他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闻人墨的百分之十股份,自己本就没看在眼里,自然是懒得动,不过也没跟他说,任由他自个儿着急,就当欣赏跳梁小丑的表演。

“秦儿有下落了没?”

老爷子话题转的可真快,闻人臻暗道,这应该是你叫我回来的最终目的吧,借由闻人墨当幌子,借以打听自己对闻人秦了事态处置的态度跟进程。

“这个,爷爷不妨问大哥,我想他应该比我清楚。”

闻人臻不咸不淡地道。

“那孽子怎知道秦儿的下落,成天在家只知道摆弄花花草草,说得倒是好听,什么修生养性,我看他是不知进取。”

老爷子提及这,脸色就变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闻人臻听了挑眉,闲闲地拿眼扫了一下老爷子,“大哥不跟二哥狼狈为奸,我会放他一马,若是他硬要跟我斗,爷爷,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说完,顿了顿,“爷爷,我去看他了,晚上回去还有几份文件要审批,就不久留了,以后爷爷找我,电话里讲讲就行了,不用这般麻烦。”

完全没有去理会老爷子脸色越来越难看,闻人臻转身,就往外头走。

自己老老实实听了他几句,就已经足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跟他周旋,撕破脸是早晚的,现在已经处于半撕破了。

自己也借机提醒过他了,别放任闻人炎撒泼,否则后果自负。

他敲闻人墨门的时候,闻人墨的妻子也在,闻人臻也不叫人,看了几眼躺在床上的闻人墨,他腿上绑着石膏,神色憔悴,倒是有了几分可怜的模样。

不过他闻人臻最缺少的是同情,看了几眼,觉得已经够了,连跟他讲话的兴致也没,直接给走人。

闻人墨其实是有些怕自己的,这一点闻人臻是知晓的,从二哥入狱之后。

自己对闻人墨爱理不理,闻人墨就算有意见,也是敢怒不敢言。

闻人墨的妻子,那个在自己的童年留下阴影的女人,一贯看自己不爽,她的亲生儿子被送入牢狱之中,自己可是功不可没,算起来,自己还是她的仇人。

自己进门,他就听到那女人的冷哼,但还是不敢太放肆,大概老爷子叮嘱过她。闻人臻关上门后,听到房间里有重物被扫落于地碎裂的声音。

某个女人在发泄,估计憋得难受死了。

当车子离开老宅,他觉得空气新鲜了不少,也隐约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了。

之前从公司去的斐然,没吃晚饭,又跟季璃昕僵持,回了老宅,米粒滴水未进。

他自然是不会去斐然的,看了下时间,这都晚上11点了,附近将就吃了点,就驱车回去。

不知怎的,回的是昨晚的住处。

他开车时意识处于游离状态,停车下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不由拧起了眉心。

闭上眼,他不得不承认,季璃昕已经步入到了自己的生活里面,还影响颇大。

入了室内,拧了开关,发现她没回来,离开的时候那般的决绝,死硬不上自己的车,定是不会回来了。

他竟然还残存了一丝希翼,最终还是被无情的现实给抹杀了。

无情的现实?

他慢腾腾地朝着客厅的组合沙发走了过去,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来,他最近确实有些不正常了。

伸出右手的食指,按了按发酸的眉心,闭上眼睛回想在斐然的那一幕,季璃昕对莫浩楠巧笑倩兮的那一幕场景。

想到那一幕,他心里头就生出了几丝烦闷来。

嫉妒?

沈童说这是嫉妒,这真是嫉妒吗?

但是,自己为何要嫉妒呢?

嫉妒她吝啬给予自己这样灿烂的笑靥吗?

穷其一生,他估计也不会得到如此朝霞般的灿烂笑颜,她对自己,多半是有怨怼的。

从触及到她另外的一面,开始对她起了兴趣之后,她对自己的影响力也在随即骤增,每每的状况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那个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自己,到底哪里去了?

如今的这个自己,他一点也不熟悉,太过陌生,陌生到令他无端生出一种恐慌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无端地做一些令自己徒生困扰的事情来,明明自己可以远离这个女人,不管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的,为何总是主动牵绊进去。

“我找的男人即便是一个不如一个,那也跟你无关,我是将就过,当初将就了你,所以自作自受。”

她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脑海中重播,将就?他自嘲地道,之于她而言,自己仅是将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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