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之前

 “对于那些荒诞却值得回味的经历，我最终选择用笔将其写下，让墨水赋予记忆的形体，以纸张承载岁月的重量。”


 写到这，伏案笔耕的秦璟忽然一顿，他抬头望向窗外：春和景明，碧空如洗，正是大好时节。


 徐徐清风推窗而入，裹挟着几分花香以及青草破土的泥腥味一同扑鼻而来。


 鸟儿停落枝头，歌喉婉转，清脆悦耳，洗涤人心。


 秦璟淡淡一笑，低头继续写道：


 “而我，则在多年以后的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慵懒地躺在摇椅上，以读者的身份，细细品读我那段重生于十年前的人生。”


 ……


 黑云如装满水的气球悬在头顶，仿佛随时会撑破炸开，将里面的水倾泻而下，让人们淋得个落汤鸡。


 城市内的气氛沉闷压抑，街道上的风儿喧嚣至极。


 路人们脚步匆匆，谁都不想凑巧碰上个雨天，洗去一天的好心情。


 在华南省，台风暴雨总是如女子的心思一般捉摸不定。


 它们有时会在天气最好的时候到来，带走风和日丽；有时也只是凑个热闹路过此处，让人们虚惊一场。


 秦璟将手中的可乐易拉罐捏扁，随后精准地抛进街道旁的垃圾桶内。


 他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上面说台风预计在一小时内登陆，届时可能会水淹东城，让人们做好准备。


 对此，秦璟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毕竟东城向来有“水城”之称，这十几年来，被淹的次数还少了不成？


 说实话，秦璟还挺喜欢这种天气的。如果能宅在家里，听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那就更美妙了。


 可惜他不能，因为他还要去跟客户谈生意，没有功夫闲下来。


 秦璟坐在车内，点了根烟。


 想起家里催他结婚跟和尚念经感化恶人一样的老妈，秦璟便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奈之情。


 “娶个没感情的老婆，那还不如一直单着呢。”


 秦璟嘀咕了一句，随后踩下油门，开动车子。


 开车久了，有时都是肌肉记忆在开，脑袋去想别的事，秦璟此刻也是如此。


 他回想起自己的大半生，似乎没有什么波澜，平平淡淡，又每次都恰到好处。他的生活即使写成剧本，也不会有人看上眼。


 “如果人生能重来，你会不会变得不一样？”这是秦璟几天前看到的一篇文章，恰好记住了标题。


 “吱……”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将秦璟拉回现实，他看到一辆满载的货车发生了侧翻，正倒向他这里。


 砰！


 电光火石之间，十几吨重的货物仿佛将秦璟与他的汽车砸成二维平面，成了铁饼一块。货车殃及池鱼，连带附近的三四辆车一同撞碎。


 淅沥沥的雨水落下，冲刷血水。


 秦璟感觉自己的身体沉入了无垠的大海之中，疲倦感涌上心头，他的意识逐渐消散。


 “我……死了吗？”他这么想着。


 其实对于秦璟来说，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怕，自己留的钱也够父母养老了，而且自己的妹妹也能陪着父母，不怕他们孤独寂寞。


 虽然自己没有传宗接代这点挺对不起二老就是了，毕竟在华南省这可是头等的大事……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烦躁之火被点燃，在床头柜的闹钟被一把按掉，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掐住脖子而发不出声的鹦鹉，房间又恢复了宁静。


 秦璟掀开被子，下意识地起身。


 “嗯？”


 秦璟倏然一惊，他愣在了原地，脑海内思绪碰撞不止。


 过了半响，他才颤颤巍巍地低下头，抬起双手，不可思议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不是死了吗？”


 难不成在车祸里活了下来？那他不应该在医院吗？可这里……


 秦璟看着眼前的场景，木制的衣柜，飘动的莲花窗帘……这哪有几分医院的模样啊？分明就是自己小时候的房间啊！


 “不会是做梦吧？”秦璟使劲晃了晃脑袋，如同被孩儿摇动的拨浪鼓一般。


 可惜，就算他把脑浆晃出来了也无济于事，因为这就是事实。他，秦璟，还活着，而且重生了。


 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尤其是挂在墙上的日历……撕日历可是传统。


 秦璟眯着眼看着墙上的日历，上面赫然写着2011年。距离他所在的年代，只有十年多一点。


 不管秦璟如何揉眼睛来说服自己看错了，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更改。


 “这也太离谱荒诞了。”秦璟坐在床头，喟然长叹。


 扪心自问，秦璟对于重生回到十年前，没有任何的兴奋。


 重改命运？人生不就那样吗？即使实现了暴富，那也没什么意思。


 精神匮乏的人，拥有再多的财富也无法开心。


 “秦璟，怎么还没有醒来的？太阳都要晒屁股了。”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门外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秦璟的老妈。


 “醒了。”秦璟回答道。


 秦妈叮嘱道：“赶紧去刷牙洗脸，早餐做好了，待会自己去吃，我要上班了。”


 “知道了。”秦璟敷衍地应了一句，随后起身，转动门锁，打开房门，迎接新生。


 秦璟走进卫生间洗漱，站在镜子前，他微微地怔住了，看着镜中呈现的模样，他有一种恍惚与陌生感。


 “十六岁的自己，还真是……一言难尽啊！”秦璟轻笑了一声，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招呼，简单地洗漱过后，秦璟来到客厅坐了下来。


 白瓷碗盛着的面条还冒着氤氲热气，上面放有些许青葱、七八根青菜、一个煎蛋以及几块诱人的猪肉，搭配汤汁，看起来就令人食欲满满。


 对于自家老妈的手艺，秦璟是无话可说的，压根挑不出一点毛病。


 秦璟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大碗面吞入腹中。只能说年轻就是好，胃口也大，若是换做奔三的秦璟，这碗肯定是吃不完的，肯定得浪费的了。


 坐在沙发上的秦璟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不过不接受也没办法，只好顺其自然了。


 “算算时间，再过几天就得去学校报名了吧？”秦璟在脑海中想着。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便宜妹妹，怎的没有看见她呢？哦，这时候她应该在外婆家了，可不在城里。


 各种记忆浮现在脑海中，清晰可见。


 “不想去上学啊……”秦璟想起在学校无趣的住宿生活就感到一阵反胃，就像是鸟儿厌恶剥夺自己自由的铁笼一样。可惜，身在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谁不是笼中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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