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真相（二合一）

 夏油杰睁开眼。


 面积不大的房间灯光昏黄, 入眼的每一寸墙壁都贴着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封印符咒，没有一寸还能看出原本的样子。


 “这是…哪里？”


 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咒灵操使低声呓语。


 “我还活着吗？”


 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心底的想法说出了声, 夏油杰大脑里最后的记忆, 就是看不清表情，但向自己发动攻击的挚友。


 别难过啊…为我这样的叛徒，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我自己求到的结果。


 还记得自己当时最后的想法，夏油杰身上的肌肉下意识抽搐了一下, 却感受不到身上熟悉的重量。


 五条袈裟, 是在刚才就已经被毁掉了吗？


 这样想着，盘星教教主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自己现在正被绑在一个椅子上，两条胳膊都传来紧缚的痛感。


 可是自己的一条胳膊明明在刚才就已经没有了才对，既然已经重新恢复，那就是说——


 “硝子…？”教主先生迟疑着，问出了声。


 “杰，你醒来了啊，”同期的熟悉声音在房间的角落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按下打火机的声音，很快有烟味从角落传来。


 “你可真是命大。”


 手里拿着烟的高专医师走到灯光下，叼在嘴里的烟头上火光忽明忽暗。


 “悟把我紧急叫回来，差一点就没赶上。”


 看着身穿白大褂，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缝合痕迹的同期，夏油杰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环视过整个房间。


 “悟呢？”


 “在和上层开会, ”无论是表情还是姿态都带着挥之不去的疲倦, 家入硝子在夏油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语气淡淡。


 “你应该明白，上层这次无论如何都会想杀了你。”


 “嗯，我知道，”并不为这件事而感到惊讶，夏油杰只是觉得，有某种奇妙的违和感，一直在整个房间里若隐若现。


 “你头上是怎么了？”


 “这个吗？”摸了摸额头的缝合线，高专医师不以为意，“之前颅骨的一部分出现增生，我没办法在全麻的情况下给自己做手术，所以只能去医院了。”


 “其实已经好了，只是因为约好了复查的时间，所以要把缝合线留到医院去拆。”


 “抱歉啊，之前都没听说，”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面对着过去的故人，夏油杰表现得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无论是自己的叛逃，还是眼下自己即将预计的死亡。


 “也不是什么大事，”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笑意，家入硝子有些调侃，“毕竟教主大人日理万机。”


 “硝子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完全不给我和悟一点面子啊。”


 露出失笑的表情，夏油杰还想说些什么，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却突然产生异动，一个熟悉的，总也被美美子抱在怀里，脖子上戴着一截草绳的玩偶突然被扔了过来。


 “夏油大人！不要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她…”


 夏油杰看到，曾经被自己所拯救，所以甘愿将一切都献给自己的女孩，努力从阴影当中探出半个身子，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却很快又被不知名的存在拖了回去。


 有少女挣扎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只是很快又归于寂静。


 “真是的，本来还想和杰你再多叙叙旧，看来你可能没什么心情了。”


 手里的烟刚抽到一半，可家入硝子随手将它扔到地上，踩住碾灭。


 “你知道的，悟肯定不愿意让你接受死刑，所以这会大概正在和上层的大人物们吵架。”


 家入硝子从兜里拿出一把手术刀，缓慢地走向被完全封印在椅子上，无法做出任何有效挣扎的极恶诅咒师。


 “但我觉得，接受处刑命令，对你们两个来说都是好事。”


 手术刀锋利的刀刃已经贴上咒灵操使的脖子，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线，“所以我和上层做了交易，你还有什么是要我转达给悟的吗？”


 面对这种似乎是过去的同窗和自己走向了不同方向的戏码，一开始看到美美子被拖走时还在下意识挣扎的盘星教教主，突然停下动作，并没有在意刀尖直指自己颈动脉的威胁，抬起了头。


 “我说，你不是硝子吧？”


 “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医师小姐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想是打算听听已经走到末路的同期还有什么话说。


 “硝子称呼我和悟的时候，从来都是只叫姓的。”


 死死盯着这个无论是身体还是咒力波动，都与同期别无二致的存在，夏油杰重复了自己的问题，“所以你到底是谁？”


 “原来如此，”[家入硝子]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原来是我高估了。”


 大概是觉得面前的男人无论如何，已经无法逃离自己为他安排好的命运，这个占据了家入硝子身体的存在，嘴角的笑容变得越发肆意起来。


 “真恶心，谁会想到破绽在这种地方啊？”


 [家入硝子]重新站起身，将手术刀的刀刃对准了自己的额头，慢条斯理地挑开那些显眼的缝合线。


 颅骨像是某种翻盖的装饰品一样被掀开，一颗长着嘴的脑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盘星教教主面前。


 “多亏了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发动百鬼夜行，为了能够提供更多的治疗支援，家入硝子根本就不会离开高专的结界范围，我也拿不到这具身体。”


 大脑上的嘴一张一合，听到它所说的东西，夏油杰的表情陷入一片空白。


 “不过不用担心，很快连你的身体也会变成我的，这种麻烦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去思考了。”


 重新把颅骨盖回脑袋上，这个占据了家入硝子身体的不明存在将没有完全放正的脑袋怼到夏油杰眼前，借由他瞳孔的倒影，将颅骨放回它原本的位置。


 大概是被发现之后的破罐子破摔，[家入硝子]放声大笑道，“你倒是比五条悟要聪明一些，一直到被封印，他才意识到面前的人不对劲。”


 “明明在同一所学校里工作了十年，男人啊，就是这种没有心的东西。”


 “你说什么…？”


 没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冲击不止一个，夏油杰下意识想从椅子上站起来，甚至都不在意自己肩膀上的关节被拉伸到快要脱臼的地步。


 [家入硝子]随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魔方大小的方块，扔在男人面前的地上。


 夏油杰低下头，与方块上蓝色的眼睛对视，一旁那个本体是脑花的家伙还在滔滔不绝，“这是特级咒具【狱门疆】，虽说封印特别强力，但是发动的条件也很苛刻。”


 用手指卷着身体的头发玩，[家入硝子]好心解释到，“必须要让被封印的对象站在原地不动一分钟才可以，当然这个时间也可以是大脑里闪过的长度。”


 “所以我用这个身体站在五条悟面前，和他说起你的事情，马上他就被封印了。”


 [家入硝子]的表情似笑非笑，像是不屑，“大概是回忆起青春...？真有意思。”


 小小的方块上，仿佛是将整片天空都倒映其中的蓝色眼睛闭了闭，像是不愿意听暗算自己的人大放厥词，又像是在掩饰什么东西。


 这是属于五条悟的眼睛，夏油杰不可能认错。


 在面对可能的处刑命令时仍然一派从容的盘星教教主，已经无法继续保持冷静，如果不是自己的所有行动都被限制，他看起来简直像是要扑上去，将占领了同期身体，又封印了挚友的家伙完全撕碎。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吗…我想让所有人类都获得进化，”它的话听上去相当恳切。


 “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对这个世界。”


 动作浮夸地展开手臂，[家入硝子]的语气十分悲天悯人。


 “为什么有人天生就拥有才能，而其他人却并没有呢？这是不公平的啊！”


 仿佛歌剧演员那样，它叹息着说，“我想要创造一个公平的世界，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


 夏油杰听着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平时也这个样子的原因——甚至自己的思路也是创造所有人都拥有才能的世界，不过方法是杀死所有普通人，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


 “人类呢，是一种非常神奇的动物。”


 [家入硝子]眼睛里泛着夏油杰读不懂的光，“人类并不是一开始就是现在的样子，而是用百万年的时间进化而来。”


 “进化，是人类这个种族最强大的天性，而我想做的，不过是将这个进程拉得更快一些。”


 “如果我拥有你的天赋，”占据着别人身体的存在站在夏油杰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我就可以吸收天元，然后取消笼罩在整个日本上方的结界。”


 “你也是咒术高专毕业的学生，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夏油杰回忆起曾经夜蛾正道在课上讲述过的内容，喃喃地说，“咒灵会不受控制地…涌向全世界。”


 “Bingo，答对了，”[家入硝子]露出满意的目光，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就像孩子只有在面对适当的压力才会成长那样，人类也只有面对危机才会进化。”


 “我要为他们创造这个机会。”


 “真遗憾，本来我还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脑花的语气还有些失望。


 “我们的目的明明是相同的，我以为你希望的道路，会做的事情至少也是用咒灵胁迫世界上其他强国的领导人，逼迫他们使用核/武器有效清除人类。”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过家家的搞什么百鬼夜行，亲手把自己送到五条悟眼前来送死。”


 [家入硝子]摇了摇头，“所以我认为，我不应该继续等待下去。”


 “我给了你十年，我以为你本应做到的。”


 大概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又或者是布局走到最后，总希望能够告诉某个人自己所做的一切，[家入硝子]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我用星浆体只告诉你人类是多么愚昧的存在，如果没人推他们一把，那他们只会想着保持现有的一切，永远都不会主动前进。”


 “然而你却和他们一样，所以我改主意了。”


 “你做不到的事情，就由我来完成它。”


 俯下身与夏油杰对视，[家入硝子]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你不应该为我而欢呼吗？”


 然而此刻，夏油杰大脑里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如何才能杀死面前的存在。


 如果某一天你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他告诉你，从十年前你的命运就在他的掌握当中，他让你背弃理想，众叛亲离，此刻还站在你面前，用那种身居高位的语气表达着对你的失望。


 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可能都会疯掉。


 夏油杰自诩自己并不是剩下的百分之一。


 在几乎凝固的空气中，慢慢的，能听到嘀嗒嘀嗒的水声，从夏油杰握成拳头的手心当中落下。


 原来是盘星教教主精心保养的圆润指尖，硬生生刺进了掌心里。


 原来…是这样啊。


 现在的我，说着想要清除猴子的话语时，是否就如同面前的这个家伙一样面目可憎呢？


 “什么啊，都吓傻了吗？”


 看到夏油杰复杂的笑容，[家入硝子]却噗嗤笑了起来。


 “居然当真了吗？我开玩笑的，”女性的语气毫不在意，就像是刚刚观赏了一出搞笑的杂技。


 “虽然事情都是我做的没错，但就像是以前做出咒胎九相图时候那样，”[家入硝子]歪着头，语气里还能听出淡淡的遗憾。


 “只是为了好玩而已，谁会想到都是失败品呢？”


 狭窄的房间里，人类关节过度拉伸的声音响起。


 夏油杰将自己的胳膊硬生生扯脱臼了。


 原来真正被人像提线木偶一样玩弄还不自知的，是自诩拥有天赋，身为高等生物的自己。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比起为自己可笑的命运而愤怒，夏油杰心底泛上的，是对挚友和同期的歉意。


 是我连累了你们…对不起。


 “莉莉，差不多了。”


 挚友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夏油杰猛地抬起了头。


 “啊，不好意思，看到这样的杰，实在是有些生气，所以话说的过分了一些。”


 站在自己面前，刚刚还一副幕后黑手大boss姿态的存在，突然外表开始扭曲，变成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紫发女性。


 她挥了挥手，大概是解除了某种术式或是咒具的技能，几个自己相当熟悉的人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生起气来真的太可怕了，莉莉，”每天都能听到自己正在使用的声音，用讨饶的语气说。


 “我可没干出这么让人火大的事情，莉莉可别迁怒到我头上。”


 “这我还是分得清啦！”身形稳定下来的女性语气有些无奈，


 教主杰能看到，被称为“莉莉”的紫发女性额头上是光滑的，什么痕迹也没有，就好像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像是做梦那样。


 刚刚接收了过量信息的大脑缓慢开始运转，甚至连肩膀脱臼的痛苦都不在意，教主杰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刚才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很遗憾，都是真的。”


 家入硝子走过来弯下腰，动作干脆地把教主杰的两条胳膊都按回原位。


 只是听到硝子的声音，教主杰都下意识的抖了抖，看起来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变成了心理阴影。


 “我只是把自己和羂索的同步调高了一点，”莉莉娅说着夏油杰听不懂的话，“内容都是从那家伙脑子里扒出来的，如假包换。”


 刚才被扔在地面上的【狱门疆】翻了个面，用声音提示在场的人自己的存在。


 “啊，差点就把这边的悟给忘记了，”连忙走到特级咒具跟前，莉莉娅说出解除封印的口令。


 “狱门疆，开门。”


 “这个鬼东西干脆还是毁掉算了！”


 绷带悟被放了出来，语气不爽，“里面黑乎乎的，到处都是想要扒拉我的骷髅。”


 “诶？原来狱门疆里面是那样的啊，”决定从此以后再不承认自己也对狱门疆里边是什么样感兴趣过，墨镜悟撇了撇嘴，觉得还好自己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房间的门突然被拉开，本世界的家入硝子走进来，把厚厚一沓的资料全都扔在还没被松开的盘星教教主面前。


 “夏油，先看完这些东西，再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这才是我认识的硝子啊，”长长吐出一口气，夏油杰终于有了一种终于从荒谬感当中挣脱出来的感觉。


 只是自己还被绑着，完全什么都做不了。


 将求助的目光刚刚投向绷带悟，夏油杰就看到刚刚的墙角里，美美子和菜菜子跑了出来，蹲在自己身边，一声不吭地帮自己翻开那些凌乱的文件。


 只是两个JK都有意躲开了莉莉娅所在的方向。


 “这样，应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吧？”


 一个化成灰自己都不会忘记的男性声音出现，教主杰抬起头，看到了在星浆体事件当中，彻底碾碎自己自尊的，没有咒力的存在——天与暴君。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明明你应该死了才对…”


 数据量过载的大脑到这时才有余量拿来运转，分析为什么会出现另外的自己和同期，还有已经死去的家伙。


 “别把我和你们这个世界的混为一体，”天与暴君从来都不是会关心陌生人心理健康状态的家伙，面对教主杰的疑问，也只是挑了挑眉头。


 “小医生，我们该回家了吧？”


 “也是啊！接下来的事情就该你们自己解决啦！”


 发出赞同的声音，莉莉娅点点头，决定把售后工作留给这个世界的同期。


 “那我们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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