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
“没想到呢，把每天仅能存在的一分钟浪费在了听你胡言乱语上。”少女的幻影渐渐消失，还不忘提醒露出得意笑容的普洛，“你不要小瞧那个我的实力。”
“她真是变了许多呀，还记得吗，坦布斯，在一切发生之前，那个时候的洛依修斯，还是个喜欢到处乱跑的小女孩吧。”如果不是脚底下还踩着昏厥的迪娜，普洛的语气真的会让人以为他是真心来叙旧的。
坦布斯背靠着巨大石碑默默坐着，低头不语。
在两人中间的米依琳也一言不发，她没有被约束，但她知道自己哪儿也去不了，只是安静地握着时间幻化出来的一杯茶，等着还没到的人。
她淡金色的眼睛一直盯着无风摇晃的热气。
一杯来自曾经的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这杯茶就递到了自己手中。
“如果要聊天，还是喝杯茶打发一下无聊时光吧。”递给她茶的黑发男子对她说，接着满眼冷漠地转向普洛，“抱歉，不过我对你们莱尔家族的花茶没有印象。”
米依琳扭头看了一眼，金发碧眼的贵族男子双腿交叠坐在一把交椅上，看上去和这个长满白色铃兰的空间格格不入。他嘴角抽动一下，勉强的笑容转瞬即逝：“我还以为你的记忆力很好呢，看来太相信你了。还是说，我们已经疏远到需要一个陌生人来隔开彼此之间的敌意才能正常交流了呢？”
“我对你的现在很陌生，也不想和你的现在熟悉。”
“别再瞎扯那些时间理论了，让人头疼。”
米依琳听不懂，但沉默是金，她只觉得身旁这个黑发男子和那个散发着神明气息的洛依修斯长得很像。于是，三个人加上晕厥状态的迪娜，一直沉默到塔格拉被挟持着加入。
“普洛大人，雪神大人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啊。”半晌，塔格拉缓缓开口。
脖子边的赤晶短刀收紧了。
“哎，我可没说什么坏话。”
“洛依修斯，把刀收起来吧，这个时候劫持人质没有效果。”坦布斯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目光投向洛依修斯身后的女子，银白长发，没有生气的灰色眼睛，长袍本来可以挡住脸的高领翻下去后露出一道可怖的伤疤。这种模样，让人完全联想不起精灵样貌的一代雪神。
洛依修斯一推，塔格拉踉跄几步后端正地立在普洛斜后方。
“我记得你们还有个人。”多琳娜开口。
“可是，你不也有个小跟班没来吗？”塔格拉轻快地说。
多琳娜一愣，瞳孔都缩小颤抖了一瞬间。察觉到这一变化，米依琳低低地说：“多琳娜。”
“我听说了一点你的事，一代的雪神也真是心大，为了保护一只黑狼的幼崽，不惜放弃自己的雪神神位，让你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替她照顾好这只狼崽子。”普洛低声地笑。
“那不关你的事。”多琳娜及时拉回状态。
这种打嘴仗的情况下，看谁先慌。
“算了，也许只是雪神一时心善，后来想到这个方法，毕竟一个差点冻死在雪地里的幼女，很难不勾起别人的同情心，对吧。”
多久之前……
已经十五年了吧，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也可能是因为我一直不愿意想这件事，就出自本能地忘掉了。
贫民想要换到生存下去的食物和衣服，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赚取钱财。就这样，本是无人区的百寂岭边缘，气温还没低到无法忍耐的地步，还有丰富的矿产，吸引了一群冒险的贫民矿工。……
贫民想要换到生存下去的食物和衣服，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赚取钱财。就这样，本是无人区的百寂岭边缘，气温还没低到无法忍耐的地步，还有丰富的矿产，吸引了一群冒险的贫民矿工。
在一片怨天尤人和泄愤一般用力砸在矿石上的锄声中，一个小木屋里的快乐依旧不受影响，虽然两个人都裹得像球，却能毫不费力地拥抱。
这对夫妻数了数，再工作几个月，就能在条件好一点的城郊建一座房子了。
他们很快乐。
此时那个妻子还不知道，她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多琳娜也坐下来，接过一杯茶。全部人围坐成一个圈，部分人早就熟悉过，部分人最近才被卷进来，一度和谐得可怕的场面，最终被迪娜醒过来后的叫声打破：“你们坐着干嘛，我醒过来好久了，没人救我吗！？”
“救不了。”洛依修斯淡淡地说。
“把她放开吧，普洛。”
普洛抬头看了一眼坦布斯，冷笑了一声：“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就当我们是叙旧吧，别添不友好因素。”
普洛哼了一声，迪娜挨了一脚后努力挪到洛依修斯背后，探出头来瞪着普洛和塔格拉：“我们有什么好叙旧的，本来就很不友好了。”
“只可惜，洛依修斯不能参与呢。”普洛“无意间”提起。
茶杯送到嘴边又放了下去，洛依修斯疑惑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似乎在说这具躯体的原主，自己在借助这具躯体诞生的同时也继承了名字，名副其实地复制。她本人没有在意，喝下一口茶微闭着眼，无视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迪娜。
“我那时候还吐槽过她的审美，”普洛百无聊赖地转移话题，举起手拼成相框装着坦布斯没有表情的脸，“黑发红瞳的你们，拿着这种白色的铃兰不会突兀吗？”
“她不喜欢黑色和红色，我也是。你应该很清楚。”
“嗯……好吧，我想起来了。”普洛突然两手一摊，“黑色和红色，那个时代的夜晚蔓延在每个角落的颜色。”
洛依修斯扭头看了一眼坦布斯。
表情没有变化，眼神更是冷静到什么都没有：“是啊，不受待见的颜色。”
“就连救死扶伤的医生也拒绝看到……”普洛一只手撑着脸，明目张胆地引导坦布斯回忆。
“没错，洛依修斯就是他们拒绝治疗的后果。”
一旁的洛依修斯怔住了，她偷偷摸了摸胸口心脏的位置，她一直知道那里受过贯穿伤，只是想象过很多次的抢救无效并没有发生过，而是拒绝治疗。一道尖锐的耳鸣划过去，她用力皱了皱眉，转头把迪娜摁住：“别吵了。”
“这个空间就是当时的场景啊，有无数的铃兰花，晚上有她喜欢的萤火虫，不是吗？”普洛不合时宜地笑了。
“确实，但你并不伤心。”
普洛的笑容凝固：“我的姐姐离开得太早了，你知道我和你一样把洛依修斯当成姐妹。就算那只是特殊时期的抱团取暖，但在那之后，我们不还是一样的吗？”
“又来了，同样的话几百年前你就说过。”坦布斯语气无奈。
“你可以无视，因为你不用珍惜其他东西了。
“但我不同，我姓莱尔。
“普洛·莱尔，因为后援部队认为胜利希望渺茫而决定牺牲还在战场上拼杀的人不得不独自冲向硝烟里，最终却还是失去了卡茜琳，我的姐姐。
“卡茜琳，莱尔家族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卡茜琳，莱尔家族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被那群懦夫当成了抵挡攻击的无偿盾牌。
“我不想，也不能再这样了。”
登上族长之位的普洛脸上还没褪去稚气，穿着传统的毛领披风显得太过沉重。他在做很疯狂的计划，而他认为唯一会支持他，会感同身受，会像一个兄长那样陪他一起的坦布斯，冷淡地说出了这个计划有多不应该。
哪怕在几百年后，这样一个“叙旧”的场合，不同的立场依旧像不平衡的天平一样摇摆不定。
“为什么你也会往后躲。”
普洛说得咬牙切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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