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对决！战斗吧，从7到10

 此刻吴复生化身钢琴的帝王主宰，每一次激荡的抬手落键就是一道指令，音符结印，成狂风暴雨般的华丽音流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围观的人群。


 这是车尔尼，还是贝多芬？此刻的音乐画面让人不禁发问。


 吴复生指下，从车尔尼到贝多芬，再从贝多芬到车尔尼，两位伟大的作曲家像是在音乐的时间维度里再次邂后，离别，再相遇，挥手，他们的擦肩而过维持着这里的秩序秩、序守护着这里的和谐。


 或许在这样的音乐面前，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直到钢琴上双手彻底离开琴键，当最后一小节吴复生巧妙地用贝多芬动机在车尔尼41条第一小节的节奏型中将音乐终止时，大家才反应过来，音乐结束了。


 结束的仓促，却带着一种冷静的美感。


 静。


 下一秒。


 “哗————————”


 掌声中带着对强者的膜拜。


 带着对古典时期的两位音乐巨匠的仰望。


 带着由衷的激动情绪。


 带着对最后一小节的致敬。


 在场没有人不知道车尔尼是贝多芬的徒弟，最后一小节以贝多芬的动机演绎车尔尼为终止，这是否可以被视为一种古典音乐精神意志的传承体现。


 似非而是。


 这不是车尔尼，这又是车尔尼，魔术般的表演。


 “哗——————”


 掌声再次升级。


 老汤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种师爷玩这手把戏了，“bravo！


 ”他为好友高呼。


 曾梦邱听完吴复生这段即兴表演，觉得自己要更加努力了。


 袁小鱼虽然觉的吴复生有点跑题了，但她承认，有那么一刻她确实被音乐扇动了，她不认为自己目前在技术上不如对方，可论音乐表现力，她认为对方是优于她的。


 李安很难描述他此刻的心情，有些感慨，又有些开心。


 这就是顶级学院里的天才人物们，全方位无死角的强，强的耀眼夺目，强的让人只能感叹。


 就像是有他们所在的地方，聚光灯就不会再照在其他人的身上。


 他有预感，用不了多久，吴复生就会蜕掉学生的外壳，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


 此话并非过誉。


 近距离观看吴复生演奏，画面让他想到了一个人，李斯特。


 浑身散发着一种超群的人格魅力。


 或许是因为他太喜欢吴复生刚才所演奏即兴演奏，他想用李斯特来形容刚才吴复生的状态。


 与这样的高手同台竞技，是一件值得令人开心的事情。


 掌声落下，吴复生合起谱台上的谱子，放回一旁的谱摞之上，接着站了起来。


 周围的人不自觉的为他让开了一圈位置，吴复生环顾四周分别向着三个方向分别鞠下一躬。


 接着目光看向了李安的方向，微笑的向着钢琴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尽管每一个围观的人都看得出吴复生的表情和举动并没有挑衅或类似的含义，甚至半颔胸的姿势还有一丝放低姿态的架势。


 但在此情此景下，不免还是让人感受到了一丝火药味。


 因为被发出邀请的李安不是一名业余爱好者，而是本届最高组别比赛中晋级三轮的选手。


 爱看热闹人的天性，随着吴复生的举动，他们期待的目光落到了李安身上，像是盼望着一场大热闹。


 而在几个专业人士眼中，情况是有些微妙的。


 如果李安在吴复生前面演奏还好，就像老汤和曾梦邱，弹得好与不好，大家也不会多去与吴复生做对比。


 说到底也只是个沙龙活动，大家随便玩玩，弹得不如吴复生也没什么跌面儿的。


 可李安偏偏在吴复生后面，作为最后的出场。


 很显然吴复生已经把场子快热炸了，那么李安如果接棒弹的不好，或者不够好，多多少少会显得有点不好看，有点下不来台。


 就比如，老汤就有点担心这个问题，毕竟在他心里，李安是不如吴复生的，再者吴复生今天又把调子定的那么高。


 这段三人相处的那么好，他心里觉得吴复生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当。


 尽管他知道吴复生没有什么恶意，大概就是刚弹完心情还没有平复。


 可老汤这次只猜对了一半，吴复生是故意的，但没有恶意。


 吴复生之所以选择用暴风雨的第三乐章作为改编动机，其实是对于李安二轮舞台的致敬。


 他很欣赏李安处理的暴风雨三乐章。


 是聊得来的朋友，也是可敬的对手。


 对于聊得来的朋友，他伸出邀请之手。


 对于可敬的对手，他把最后的出场机会留给对方，以示最大的敬意。


 他希望对方能拿出点令他眼前一亮的东西，反正他是已经尽力了。


 吴复生不在乎谁拿到真车尔尼，他只希望能听到好的钢琴音乐，而李安恰恰是他认为能够创造出好音乐的演奏者，就像三轮赛场上的告别，那种让人根本无法复制的音乐。


 迎着各色目光，李安轻松一笑化解了现场的微妙气氛。


 他脱下夹克，一旁的袁小鱼顺手接过。


 “谢谢，”说着走向钢琴，吴复生已经退到人群，他坐到钢琴前，周围的人又围近过来。


 他们想第一时间看清李安翻到拿一条，以便于一会边看表演边揣摩音乐构思。


 哪知李安根本没有拿出他们所期待740，而是拿出了299。


 都知道740的难度大于299，大家诧异与这位选曲竟然没有在740里面做选择。


 吴复生袁小鱼几人倒没这种感觉，对于他们而言，哪怕李安拿出849第一条，他们也认为李安能弹出740甚至更高的水准。


 毕竟舞台实力摆在那。


 李安来来回回拿着谱子翻着，一首又一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五线谱从他眼前划过，而他的脑海中却在想到底要弹什么。


 起初他的想法是从849到599到299到740，按照易难程的顺序分别从四本练习曲中各选出一条C大调作品，链接到一起完成这轮作品。


 车尔尼对于李安不仅是精神上的导师，更是从小一到现在，学琴之路上的良伴。


 作为一名学生，这个排列顺序是他学琴之路的阶梯。


 当了老师之后，这四本教材更是让他更深层次的领会到车尔尼为什么被称为最伟大的钢琴教育家。


 所以借着今晚的主题，他想以一名钢琴老师的理解，从一名学生的视角重新演绎一变车尔尼的经典作品。


 可吴复生以那样的姿态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心中那把钥匙让他改变了注意。


 彷佛心中被勾起一团火，想要化身战士一样去战一场。


 李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决赛，但是他确定吴复生一定能进入决赛。


 既然你发出邀请了，气氛也到了，那么我们就战一场吧。


 就当是把自己的决赛舞台提前搬到了此时此刻。


 一瞬，李安目光锁定在了299的36条。


 既然是决赛，就没有什么可保留的了。


 如果问李安现阶段最强的技术是什么，那必定是手指技术。


 改编不出庞大的贝式车尔尼，我就演奏极致的车尔尼。


 你已经是高光时刻下的舞台主宰，我只是一名幕后的钢琴老师。


 可那又如何。


 无论出身，就在这一刻，不管是天之骄子还是隐匿在角落里的无名之辈，就让我们以车尔尼为引，钢琴为名，无所谓胜负，光明正大的战一场吧！


 渐渐的，李安的呼吸越发平稳，但身上继积蓄的情绪能量却越来越浓郁。


 似是感受到了钢琴前散发出的气势，靠近的人不自觉的又向后退了半步。


 一秒。


 两秒。


 三秒。


 五秒过去。


 十秒过去。


 大堂内已经安静到不能再安静，就在气压低到不能再低那一刻，勐然间钢琴前的李安动了。


 没有华丽的起手式，没有高抬双臂的视觉效果。


 普普通通的抬起手，然后普普通通的落下。


 可就在他的双手落在琴键上那一刻，一道霹雳从空而降直击每个人的眉心。


 就这么一瞬，整个大厅的空气像是随着光速般的音流飞速流动起来，转成了一个圈，变成了旋风。


 旋风的中心，李安的十根手指如同幻影一般在黑白颠倒的世界不要命的狂奔着。


 是黑白颠倒的世界。


 第一个发现问题的人是眼镜妹，拥有绝对音感的曾梦邱在钢琴旋律响起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对。


 不对。


 这不是C大调！


 车尔尼299的第36条是C大调。


 她们几人站在李安背后，能看到展开在谱台上的乐谱。


 但却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李安双手的下键位置。


 接着袁小鱼和吴复生都意识到了不对，他们抑制这心中的猜测，不自觉的在冷冽的急速旋律中向钢琴两侧靠近，似是想离真相在近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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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他们看到键盘上的十根手指正以精巧的落点在大多数黑键上穿梭那一刻，心中的猜测被完全印证！


 李安！


 李安这个变态居然把C大调的三十六条改成了升C大调！


 哪怕按照C大调原谱弹，90%以上的白色触键，这首曲目也是极具难度的。


 现在从没有升降记号的C大调直接变成了升C大调，无端多出了五个黑键触键，这难度直接以集合倍数上升。


 不仅如此还几乎接近了原速！这特么在玩什么，袁小鱼懵了，第一次，第一次她认为自己对于练习曲这件事缺乏的想象力哪只一点。


 吴复生死死的盯着键盘上的双手，他似乎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桉，为什么李安前两轮的舞台作品中，手指下键的动静给他那么别致的感觉。


 原来对方还藏着这样的东西，吴复生不傻，这绝对不是李安的临场发挥，太流畅太细致了。


 李安在下面究竟练了多少遍才能一抬手就弹出这样的动静。


 越看琴键上飞驰的十指越入迷，越看越熟悉，忽然，吴复生脑海中兀然生出一个极为荒诞的想法。


 就在李安左手翻腕准备提前位移的那一瞬，吴复生捕捉到了他手碗上的一个细微的动作。


 操！


 再联想到为什么八万不爱练琴这整个一段时间都没有更新视频！


 299！299！299！


 是TM299啊！


 吴复生一拍脑门，引来周围几人不解的目光？？


 吴复生无心搭理，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李安这货就是他成天催更的八万不爱练琴！


 就是他！


 他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简直就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进了米奇妙妙屋。


 妙到家了。


 这边几人已经看出来李安演奏思路的玄妙指出，而其他人还处于迷迷湖湖的跪拜之中。


 手指开挂、技术天花板，一个个称号不停的往李安身上甩。


 谁说车尔尼的练习曲不能弹的优美动人。


 如果说吴复生手下的贝式车尔尼炫目如瀑布和奔腾激荡的江河，那么李安指下的移调车尔尼就是幽静深邃的湖，安静地处于谷壑之中，却蕴含着壮阔的波澜，变化无穷。


 X老板不知道何时也来到了人群之中，看到李安和吴复生今天的表演，他就没什么遗憾了。


 吴复生还好，没多久就能再下一个地方再见了。


 可再见李安现场弹琴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第三轮舞台之后，他就期待能在决赛舞台上看到这两位的莫扎特协奏曲。


 他猜那又是另一番景象。


 为了表示对这些孩子们的支持，他在已经收到五张决赛赠票的同时又买了三张最贵的门票。


 那个时候他只担心李安进不了决赛，可现在李安能进决赛他也没机会亲眼观看了。


 下午他接到了通知，后天他就得离开燕京先行去首尔，准备第四届亚洲青年国际钢琴大赛的开赛工作。


 眼见音乐到了尾声。


 随着连续几声轻灵优美的和弦起落，旋律以极富浪漫派的气质最终消散在大堂半空中。


 李安长出一口，平静的收起手。


 静。


 就在掌声要响起的那一刻。


 “299，36。”


 人群中响起了X老板的声音，众人望去，X老板走出，向众人款款道出。


 “299曲集中最重要的一首练习曲。”


 “包含各种基本技术的大综合曲目。”


 “音阶、琶音、三度跳跃、半音阶、分解和弦模进、反向、分解八度模进、连续和弦敲击。”


 “高度浓缩了车尔尼教学系统里的所有重点技术。”


 “如果想投机取巧直接跳过299练习740的话。”


 “那就把单单这首集中练好。”


 “是一首很具教学意义的钢琴作品。”


 “难度系数，7。”


 袁小鱼：“如果再升半个调演奏呢？”


 X老板：“10。”


 “哗——————————————”


 此刻，再也没有人不明白钢琴前李安干了件什么事。


 滔天的掌声中，X老板两步走近，将手中开好的酒递给李安，“是不是钢琴老师都喜欢这类作品？”


 李安接过笑笑，“大概吧。”


 X老板又问：“自己琢磨的？”


 李安想了想，“受到过一些启发。”


 X老板知道了，转身环向众人压了压手。


 “今晚获胜者，李安——吴复生——”


 掌声再起。


 星海钢琴总部。


 某程序员刚刚拿到热乎乎的决赛名单。


 一看。


 呵。


 看着第四名这位选手的名字，他又想起了上次临时修改三轮晋级名单的忙碌场景，马上就要在后台上传了，结果临时接到电话要延时上传，最后等待了三个小时，才得知要添个人。


 目光再回到这个名字。


 这哥们，关系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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