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设局

 王老师三思过后，先回复了李安一个大拇指表情。


 表情刚发出去没两秒，李安便回复他了一个憨笑的表情。


 接着：王老师我这边还有点事，有什么问题给我留言就行。


 王老师见状快速编辑起来，‘好的好的，李老师您先忙。’


 点击发送。


 见李安没有再回信息，王老师来到阳台转了两圈，再回到卧室客厅拿起电话给校长拨了过去。


 给领导汇报工作一定要细致，不能有疏漏。


 把和李安的对话以及李安的回复全盘交代，王老师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的，至少校长布置的工作他也算顺利完成，成功和李安搭上了线。


 电话里传来爽朗笑声，“干的不错，王老师辛苦了。”


 王老师立马说道：“应该的，校长您看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校长：“先不急，李安老师有没有问你别的事情？”


 王老师：“没有。”


 片刻，校长：“刚才郭主任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你邀功呢，说音乐教研组对你这段时间的工作非常满意。”


 王老师眨眨眼，音乐教研组？听校长这口气，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下午和林老师说了点什么，不过可不是他主动找的林老师，是林老师找的他。


 无论郭主任是不是真的在给他邀功，这话既然从校长嘴里出来，那这个功他是玩玩不能接的。


 抬手示意妻子拉开腿边的儿子，王老师起身走向卧室，“教研组的同事最近都很辛苦，尤其是林老师，她下午那边刚排完舞蹈就给我打电话，问我这边的进度怎么样。”


 校长笑：“林老师抓工作不容易，你要多多配合，教学组开展集体工作要及时沟通，多沟通。”


 一顿，“要多分享。”


 王老师：“您说的是，我明白了。”


 校长：“一会儿你把那两段视频发给林老师，让她也出出主意。”


 王老师：“好的校长。”


 校长：“李安老师那边暂时先这样，不要着急。”


 王老师：“好的校长。”


 王老师挂了电话，妻子推门走了进来，“校长怎么说？”


 “我也搞不懂校长具体什么意思。”王老师给妻子又给妻子捋了一遍，“我看下午校长还挺着急的，现在校长又不着急了，哎。”


 妻子：“别叹气，可能校长也没别的意思。”


 王老师摇头：“祁校长你不了解，办事从不讲套路，看来我给李安打电话的时候说多了。”


 妻子担心起来：“校长怪你了吗？”


 王老师：“那倒没有，我也是替他传达意思。”


 妻子：“校长不会是想让你把合唱工作交给林老师吧，你都辛苦这么长时间了。”


 王老师：“这应该不会，好了别想了，去换衣服吧，最近都没怎么陪你和儿子，今天咱们三口出去转转，带儿子玩玩，明天送他去妈那，我们过个二人世界。”


 听到老公这么说，妻子当然开心，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老公在学校一直勤勤恳恳工作，什么事都冲到前头，可这么些年了，但凡有点好事都轮不到他们家。


 “好啦，”王老师扶着妻子走出卧室，“这次和以前不一样，祁校长今天还给我说要把年底的元旦晚会交给我负责。”


 “真的啊？”妻子问。


 “当然，”王老师蹲下抱起跑来的小宝贝，“所以我们什么都不要多想，校长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这个肯定错不了。”


 转脸问怀里，“妈妈漂不漂亮。”


 怀里的小宝贝奶声奶气道：“漂亮。”


 王老师继续问：“想不想和漂亮妈妈一起出去玩？”


 小宝贝：“想，想吃薯条。”


 妻子一笑：“等我十分钟。”


 妻子回屋换衣服，王老师抱着儿子来到沙发，思索片刻给林老师打去电话。


 因为工作问题打搅人家过周五，王老师自然气势上再弱三分，不过和给李安打电话不一样，打搅林老师也是为了学校的工作，有校长撑腰，他该说的话还是要硬气点。


 回想曾经，他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


 有大腿伸过来的时候，可不能再犹豫。


 当时他要是机灵点，今天的音乐教研组谁负责还不一定呢。


 如今疑似一个新的机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得把握好。


 “辛苦了林老师。”


 挂了电话，王老师把那两个视频发给了对方。


 接着一家三口开心地出门了。


 李安到家的时候陈璇正在练笛子，李安回来了，陈璇也没停。


 直到半小时后，陈璇才从小屋里出来。


 “小米大师吹得太好了，我都听入迷了。”李安上来就是一顿吹捧。


 “去你的，刷手机刷得那么投入。”陈璇走到沙发一屁股坐到李安旁边，“累死了。”


 李安放下手机：“吴复生现在正在和老丈人吃饭，紧张到不行。”


 陈璇：“哈？他还有空给你发信息。”


 李安：“老汤一直在餐厅大堂里喝汤，随时准备接应，刚和老汤聊了一会。”


 陈璇：“听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李安实名点赞：“老汤确实是个好哥们。”


 说着他话音一转，“车琳今天给我帮了个大忙。”


 “我还想问你来着，”陈璇接道，“什么意思啊。”


 傍晚陈璇收到李安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影帝小车。


 李安绘声绘色地把事情讲了一遍，陈璇忍不住给小车竖起了大拇指：“平时真看不出来。”


 李安：“车琳这孩子心里主意大着呢。”


 陈璇：“王老师给你打电话了吗？”


 李安：“打了，人挺客气的，说校长想找我过去帮帮忙，我推辞了。”


 “啊？”陈璇不解，“为什么啊？多好的机会。”


 听完李安的解释，陈璇明白了，可转念一想，“那万一最后不找你了怎么办。”


 李安承认自己有点赌的成分，不过，“放心，他不找我我找他们呗，反正有车琳当话题，再加上我只是说最近时间不确定，到时一条信息的事，我这边稍微松下口，他们那边肯定有下文。”


 陈璇：“也是。”


 李安：“陆老师晚上也联系我了，明天八点半过来。”


 陈璇：“那我明天中午下课就去找小雨咯。”


 李安：“课调好了？”


 陈璇：“调好了，都调到了后天，明天你就安心在家弄你的大米。”


 李安：“对了，买了两条烟，明天给陆老师的。”


 陈璇：“嗯嗯，我们洗澡吧。”


 李安眉头一挑：“这么早？”


 陈璇嘴角扬起。


 李安乐：“书房还没收拾呢。”


 陈璇的嘴角尬住了。


 两人快速动了起来，把书房里的物件重新摆放了一下。


 整个过程陈璇没少出力。


 没关系，一会儿她不打算出力了。


 一丁点都不出的那种。


 “洗澡。”


 一小时后。


 “累不累？”


 “不累。”


 “那？”


 “明天还得早起。”


 “哦。”


 接着啪的一声，蹲在卧室门口的八万一个激灵掉头跑掉。


 五指红印是柔软雪白的印章，在幽暗中散发着特种魔力。


 次日早，两人吃完早饭一起出门，陈璇神清气爽地去了昱东。


 李安则是跑到南门，给老熟人保安师傅打了声招呼，说一会买的钢琴就到了，车得进下小区。


 师傅抽着烟，乐呵呵的点了头。


 按规矩，车得走地下停车场，谁让李安老给他发烟抽呢


 没一会的工夫，一辆半挂小货车远远开来。


 停到小区门口，陆会钟下车就朝李安走来。


 李安也早已瞄着车停下，连忙迎上伸出双手：“陆老师好。”


 老陆是个利索人，握着李安的手哈哈一笑，“咱们上去再说，你看车怎么进去。”


 “从小区大门，您让师傅直接卡车进来就成。”


 整个搬运过程李安全程没有伸手，不到二十分钟，他的大米子就代替了之前那架破小黑，出现在了书房的C位。


 而小黑则被工人师傅按照李安的意思先移到一旁。


 此时书房已经杂乱不堪。


 见工人们干得差不多了，李安招呼三位师傅到客厅喝茶抽烟。


 聊了一会，领头的工人师傅说还要去赶下家。


 临走前李安给三个工人每人塞了一包玉溪，工人们看向陆会钟，见陆会钟没吭声，便各自装起乐呵呵地离去。


 看来这些工人都是老陆的亲兵啊，李安心里说着把三个工人送到门口，“辛苦三位师傅。”


 再回到书房，李安见老陆站在钢琴边笑眯眯的。


 “陆老师，咱们这边是不是得开始了？”


 老陆：“不急，先看看你的琴，来，自己掀了吧。”


 “嘿嘿，”李安搓搓手，走到钢琴前，从琴进屋到现在，上面一直套着琴罩。


 慢慢将罩子掀起一个角，李安闻到了一股木香味，接着用力一把将琴罩掀起，“酷。”


 漆黑的流光琴身，典雅的米子背脊，李安围着眼前的钢琴绕了一圈，才轻轻伸出手盖在了琴板上。


 光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轻轻赞叹。


 漂亮的老伙计，李安有一种感觉，此刻静立在他眼前的这台钢琴会伴他走过一段不寻常的岁月。


 回到钢琴正面，他表情严肃地掀开琴盖。


 个别略微泛黄的白色琴键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何不妥，时间会在任何事物上留下痕迹。


 他想，这个老伙熬过漫长岁月，如今来到他这里，应该会有许多话想说吧。


 “试试？”老陆凑近。


 李安点点头：“试试，您别说，我还有点紧张。”


 老陆哈哈一笑，他刚才一直站在后面观察李安，心说这小子有意思，人家拿到新琴前都迫不及待地先弹一弹，李安是一点也不着急，这摸摸那摸摸，又是叹气又是感慨的。


 不过通过这一点，老陆能感觉到，李安是个爱琴的人。


 老陆也是个爱琴之人，他尊重爱琴的人。


 弹点什么呢？


 李安坐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弹点什么好。


 告别吧。


 脑海中忽然窜出三音程动机，李安手抬指落，落键一瞬，右手指肚按在琴键上，接着向后轻轻一拉。


 “噹—”


 一声清响极其敏锐地从琴板响起。


 灵敏。


 这是老伙计给李安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灵敏。


 随着两声，“噹－噹－”


 动机带着音乐向前开进，缓慢的几小节过后，李安心里大概有数了。


 声音清晰，音响投射能力良好，触键敏锐，这三个优点自是不必多说。


 弱奏力度能达到他对告别引子的完整需求，换句话说，老伙计的弱奏表现能力完全在线，依旧是专业级的存在，直白点说，完爆小黑三条街。


 低音区，弱奏和音程和弦的表现能力李安已经知晓，现在就看看快速跑动的表现怎么样。


 在一个半终止停下，李安双手一顿，接着右手从高音区自上而下，手指轻巧不失寸猛地跳出一段急速的下行音，配以左手嗡鸣强力的和弦，一时间整个书房像是被一阵音波巨浪席卷。


 看得一旁老陆频频点头。


 老陆近距离见过的所谓大师可多了去了，但是能直接上手给他这种直面冲击的还真不多。


 小子有点东西。


 老陆指的当然不是李安手上的东西，手上没点东西怎么可能进到决赛呢，他指的是李安的理解。


 这首曲子一个人弹一个味，他说不上谁的版本对。


 但是他能听到李安演奏的这一段有作曲家心灵扭曲的痛苦感。


 李安此刻要是知道陆老师的想法，得点个赞。


 他此时是真的相当痛苦。


 快速跑动配合他强悍的手指技术简直要在这台琴上弹出火花。


 这触感他不能再爱了。


 可他痛苦的根源就是这触感，灵敏的触感让每个音都以最快速度从响板弹出。


 要比在小黑上面的反射速度快出0.1秒左右。


 问题就在这。


 这反应快难道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可如果带着李安不喜欢的明亮音色噼里啪啦在耳边响，在脑子里响，这就变成了坏事。


 快速跑动和整体音色测试完毕。


 收手前，李安双手从最右边开始用中速向上跑满整整一整个键盘的半音阶。


 他可以确定地说，这琴的音色并不是他想要的。


 不过他清楚，雅马哈的琴音色就是这样。


 “怎么样？”老陆听得很过瘾。


 李安：“陆老师，声音太亮了，我有点”


 不能说不喜欢，但这真的不是他想要的。


 老陆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太亮。”


 李安起身让出钢琴前的位置：“拜托您了。”


 老陆：“不急。”


 李安：“您讲。”


 老陆拿出纸笔，作为一个职业整音师，今天他来是为了给来拿做一套私人订制。


 他的所有工具今天都带来了，此刻就在客厅沙发边。


 他现在要做的是和李安深入地沟通一下。


 比如最基本的，李安的触键习惯。


 比如复杂一点的，李安内心真实想要的音色。


 为什么这里要加一个真实。


 这就是个有趣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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