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夹层

 就在盖博惊诧莫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位身上缠绕着翠绿色的藤蔓，背后有两对蜻蜓晶翅飞快扑扇的年轻人飞扑过来，一个突然急停就从高速飞行转为空中静滞，显现出其本人惊世骇俗的控制力。


 “不要听他吹嘘！什么狗屁的机械大帝，他也就是喜欢故作高深来捉弄新人的老兵油子，哪怕接受了古老的传承，依旧是一个无法凝聚出体内施法源泉的哑炮，也只能学习上层世界流淌下来的科学炼金术的只言片语，捣鼓出一些看上去挺气派的小玩意。”


 盖博听完这番话，心里惴惴不安的情绪，被体内涌动的热流安抚下去，闭上眼睛感受一番后，看着“机械大帝”的神情有了少许变化。


 “不对！我的确在这位自称建筑师的巨型金属构装体身上，感受到橡树之道追随者的气息，尽管很淡很淡，的确是螺旋向上生长的旋律，哪怕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冷冰冰的金属之躯。”


 【机械大帝】刚才还沉默着尽量不说话，任由远道而来的【蝇王】在肆意卖弄他那条灵巧如机簧的唇舌，此时听了被选者的话，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被选者，你很不错。没有用凡人的眼睛去看待身边出现的一切，我这一关算是通过了。接下来负责审核的是植物系龙脉，拥有支配者地位的蝇王。小心点，他继承古代绿龙的血脉！”


 【蝇王】很讨厌自己的底细在新人面前被伙伴抖搂出来，他的坏心情让体内危险的腺体百倍分泌，在旧时代号称类法术器官，藏在喉咙下面的第二条食道连接着高浓度油囊，从无到有地迅速凝聚出一团软硬适中的火油弹。


 “咳……”


 【蝇王】出招的速度太快了，抬起下巴轻轻咳了一下，一团拳头大的油球剧烈摩擦空气，噗呲一声点燃了，落在构成金属巨脸的七个抽象图案之一上。


 接触的瞬间，不知名合金打造的图案就被腐蚀出深深的凹坑，随即被跗骨之蛆似的火油弹熊熊燃烧的烈火，以眼睛可见的速度烧融化掉。


 【机械大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样普通的配件，我需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你尽管毁灭掉好了，如果我皱一下眉头，就算我输了。”


 即便这位本体真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橡树之道的追随者如此硬气地撂下狠话，却还是在【蝇王】彻底暴走发飙前，将化身而来的身躯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当场解散。


 盖博看着背后两对晶翅的年轻人缓缓地落下，想起他霸道的作风，连伙伴都不放过，赶紧深吸一口气，平复过于躁动的心情。


 “奇怪！我在你的身上的确感受到龙脉能力者独有的鳞气，不过我的嗅觉告诉本人，你的全身上下都有炼金术的血腥味。譬如缠绕在你身上的藤蔓，根须深深地扎进你的体内，看上去就与血管没有什么区别。我估计，它们是从你的体内直接抽取施法源泉来维持飞行状态，能够做到这种肆意飞行的地步，已经超过旧时代魔法的范畴。”


 【蝇王】听到这里，忍不住用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面前的年轻被选者，难得迟疑了一下，片刻过后，他恢复了以往的冷淡和理智：“的确如你所见！我的本质是植物系龙脉，不过血脉浓度太淡了，也就是比哑炮好上一点点，根本达不到施法者的水准。不得不借助科学炼金术无所不能的技术，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一定的改造。”


 盖博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自己说地也不少，对方更是毫无保留地说了一大堆对他们来说属于常识，对自己这个出身底层的普通人来说，绝对是前所未闻的机密。


 【蝇王】双脚落在地上，背后宽大的晶翅就开始折叠，先是有如弧线饱满的晶刀，进一步收拢后，有如瓢虫将翅膀藏在坚硬的甲壳下，直接化作身体的一部分，形成异常华丽的纹身。


 盖博收起好奇的目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蝇王】相当满意这种态度，笑着在一条往前延伸的坡道上指路：“容我向你介绍这处夹层地带的历史。”


 “正如【机械大帝】所说，这块混乱地带在早些年的确是上层世界的一部分，由于不知名原因爆发的逻辑病毒攻击，导致一部分科学炼金术复制出的造物失控暴走，对上层世界造成相当大的破坏，最后被持有数学武器的大佬，用因果律调整过的爆弹枪大杀特杀，残余的科学炼金术造物被迫逃到这里，主动筑起反逻辑城墙，甚至直接化作墙体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这片区域就成了上层世界三百六十个扇区里唯一不受世界政府控制的黑区。当然了，时不时出现失控的炼金造物，也被公民们抛弃、投射进来，由于这些家伙危险度太高，彼此之间竞争、学习，逐渐形成了连高级公民都无法生存的【机械地狱】。”


 “直到，一位掌握旧时代魔法，甚至称得上是集大成者的公民来到机械地狱的深处，用他无所不能的能力开辟了这片反反逻辑的秩序之地……”


 盖博听着此地审核者的长篇大论，突然间内心莫名感受到一阵阵的刺骨寒冷，这些慷慨激昂的语言化作眼睛可见的文字，就像一条条导管插进自己的脑子里，将以往所知的常识全部颠覆，前半生对世界的认知都被故作高深的名称和刻意堆砌的词汇搅乱了。


 “……你对我都干了什么？”


 盖博先前丢在中层地带角斗场的驳壳枪，不知道何时再次出现在他的右手，看也不看，直接瞄准【蝇王】就是一梭子。


 七八颗【黑暗种子】将此人的伪装当场打碎，精美的人类皮囊下面，赫然是一具由无数精密零件组成的构装体，科学炼金术范畴下诞生的人工智能的造物。


 盖博终于看清楚【蝇王】的真相，除了装在水晶颅骨里的大脑还是鲜活的生物器官，就连传说中灵魂居所，最重要的心脏也有将近一半被闪烁金属灵光的机械替代。


 盖博强忍内心不停翻涌的恶心和呕吐欲，直言不讳：“你就是刚才自己口中所说的失控造物！”


 【蝇王】的左眼被“黑暗种子”击中，半边脸都是放射性的裂纹，对于看重自己人类容貌的失控智能机械来说，简直就是不可宽恕的重罪。


 就在它准备彻底撕下伪装，放手大干一场时，一艘红蓝相间的魔法飞空艇从头顶烟云里飞过，划开往两边剧烈翻卷的气道，同时还把阴影投到【蝇王】身上。


 这位将身负植物系龙脉的公民杀死，夺走其大脑制作成挂件，装载在自己的应用端上，已经是上层世界的精英猎人们除之而后快的顶尖目标。


 如此一来，对于上层世界降临到夹层地带的飞艇，尤其是魔法和科学炼金术糅合后的霸斯特级“杂种”，【蝇王】还是怀有深深的戒惧，不敢肆无忌惮地乱来。


 这时候，飞艇例行扫视一圈后，后备仓忽然洞开，一箱箱藏着贵金属和炼金枪械配件的货物，以倾倒“垃圾”的名义，向这片沉沦区域大量倾泻下去。


 【蝇王】惊讶地抬起头：“原来这不是巡逻舰，而是给我们送补给的偷渡船！”


 它正想换一身高分子材料皮膜，将自己伪装地更像一个人，一个高高在上，生来高贵的上层公民，竟然忘记了诱捕古代传承的被选者。


 当【蝇王】反应过来时，盖博早已经偷偷摸摸地溜走了，它很是生气的大发雷霆，随即唤来了自称【机械大帝】的小丑机皇，谁知对方根本不理会，却对牵引光束从中层地带抓人的费用和消耗掉的能源没有得到相应补偿而耿耿于怀。


 与此同时，盖博在魔方似的不断变动的夹层地带潜行，通过【黑暗种子】和【炫光术】干掉的角斗士收获并不多，不料仅仅打爆【蝇王】的伪装外壳，竟然让他一口气拿到了丰沛的源泉和进账。


 盖博的识海深处，施法神器?枯萎的榭寄生萌生出两片叶子，上面繁复的脉络赋予两道不同的法术，一是【魔法阅读】，另一道是【自然披风】。


 当他忍不住好奇心发作，耗费一点施法源泉施展后，【魔法阅读】附着在盖博手里，触碰到一个监控摄像头时，突然爆发出一团强光。


 盖博侧头闪避，眯着眼睛看到质地是高强度铝合金的球形摄像头被高温加工融化似的，扭曲转变成另外的模样，一个只在中层居民精英手里看过的【阅读器】，可以解析古代语魔法，同步翻译的科学炼金术的产物。


 盖博看到掉落在自己手里的臂载式【阅读器】，顷刻间自动扫描周遭地带的立体地形，大约是半径十米的球形范围，很快就在屏幕上方投射的三维立体投影上，标注出清晰明确的通道。


 盖博忍住哈哈大笑的冲动，用手指掐大腿引发刺痛来提醒自己不能过于得意忘形，好歹忍下这口喜不自禁的气后，才用缓和过后的平常心情，施展了另一道法术【自然披风】。


 附近根本没有任何织造物可以寄托法术源泉，于是原本属于盖博的外衣发生了扭曲蜕变，从一件不知道谁身上扒拉下来的卫衣，重新塑造成自带兜帽的披风。


 准确一点说，应该是基于稀土材料应用的光化学隐身衣，能够通过轻微电流刺激改变颜色，硬度，伪装成一块岩石都问题不大。


 盖博在尝试过几次【自然披风】的隐身效果后，想起自己接连不断的遭遇，竟然短暂地陷入了迷茫中，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在等待。


 “我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平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就在盖博犹疑不定的时候，一道漆黑的影子来到他的识海深处，低头看着古神的传承，被世界法则扭曲的形态，颇有趣的样子，就没有出手干扰了。


 毕竟，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异位面同素体，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引导走上不同的道路后，能不能走地更远，甚至走出一条新的通天大道来。


 短暂地情绪宣泄过后，盖博逐渐恢复冷静，脑子里不断冒出灵光的闪光，将过去在保全职业学校学到的知识和日常生活中所见所闻结合起来，尝试着能不能脱身自救。


 “这里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盖博在看到浑身都是机械触手的小型章鱼构装体，就像草履虫似的，在前进途中不停攫取对自己有用或没用的物质，无时不刻都在进化蜕变中，就立即对自己拼命暗示，赶紧逃离这块危险浓度极高的地带。


 不得不说，球形摄像头蜕变而成的【阅读器】真的很管用，不仅能让盖博读懂机械人身上的铭文，也让他有足够多提前预警的时间，得以一步步地往下走，逐渐接近中层地带的“天花板”。


 那是大大小小无数“公司”管理层实体的所在，高楼停机坪和飞空艇上下乘客的所在，是底层天才儿努力奋斗一生，给中层居民里的暴发户和大富豪打工一辈子，或许才能够换来的体面的成果。


 当盖博从夹层地带的最后一个大立方体底部空洞一跃而下，立即发现原本往下坠落的体验，一下子变成往上飞升。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盖博没有坠落到中层地带，反而直线上升，有如坐火箭似的，冲破了厚厚的云烟层，在一连串轰鸣声中，来到了传说中的上层世界。


 难以用贫乏的语言去描述的太阳，每时每刻喷发出无量数的光和热，整个云层以上的世界相当空旷，并没有中层地带高楼大厦互相倾轧的剧烈竞争意味，也没有底层平民楼过低的天花板，让人不得不低头进出，一间十平方的房子住进去二十几个人的极端拥挤。


 如此密集的居住人口，在冬天或许是件好事，大家可以搂抱着睡，彼此之间互相取暖，可是一旦到了夏天，为了唯一的冷风通气口，就算是一家人也会争争抢抢之中打起来。


 而在上层世界，也就是云层之上，有着大片自然的花圃，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金黄色麦田，不时被高空对流掀起的旋风卷起一个个漩涡似的涟漪波浪，到处都是富足丰饶，尽善尽美的极致。


 盖博忍不住发出长叹：“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神国！上层世界干脆是把神国搬到了自己身边！”


 这时，一个麦田的守望者长身而起，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三件套，又看看一脸震惊的陌生面孔，犹疑不定地想着是不是打两个招呼。


 “枪械，迷彩，带电脑，应该是哪个刚毕业的猎人！看样子，好像是从夹层地带的秘道上来，难道他去了一趟流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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