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卡库斯的盘算（一）

西辰打量着说话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年龄大约二十上下，有着玄天堺时兴的保养良好的白皙皮肤，头发是成熟小麦的金褐『色』。面容看上去有些瘦削，站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出身体经过锻炼体态修长。和卡库斯那种过时的装束不同，西辰知道他现在穿着打扮是很符合时下的风尚的。

只是这个年轻人虽然嘴里十分恭敬的称呼卡库斯为“叔祖父”，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明显的嘲讽。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向西辰和季白『露』的视线，也像是某种会让人感觉到冰冷黏腻的爬虫类。

这种视线是一种赤『裸』『裸』的不屑，西辰能够感受的到。从对方起身的时候，西辰就已经感知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属于御灵师的灵力波动。

这是一种炫耀和示威。

西辰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对方这么做的用意。对于凡人来说，虽然对灵力十分的钝感，但是如果御灵师有意识的释放自己的灵力威压，还是会对普通人造成诸如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这种造成紧张感的效果。

虽然肄法司和天枢塔都规定不允许御灵者对凡人使用异能，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不能释放自己的灵力威压。有些年轻的心『性』还不怎么成熟的御灵者，很乐于在这方面显示一下自己的“特殊”，作为炫耀。西辰也是听说过有过于恶劣的人，用这种方法欺负普通人的。

看着可怜的老卡库斯现在一副深秋枝头枯叶一样瑟瑟的样子，恐怕被影响的不浅。

西辰十分反感这样的行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微微的皱了皱眉。

“呃，不，这二位是……”

卡库斯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正要说话，突然感觉来自自己侄孙那边的压力减轻了。这样的变化过于突然，让他不禁顿在当场，连将要说出口的话卡在了那里，只是疑『惑』的眨了眨眼。

在卡库斯对面，原本低着头玩弄着手中茶杯的那个黑袍男人，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微微抬头，面无表情的脸上，黄褐『色』的眼睛斜斜的瞥了一眼西辰他们的方向。

见房间里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季白『露』奇怪的打量着几个人的表情。之前那个傲慢的年轻人，此刻保养良好的洁白皮肤爬上了红晕，表情是十足的羞恼。视线落在黑袍人身上，季白『露』看到了他那无机质的眼神，从心里感到寒意，不自觉的就转开了目光。

当目光落到西辰的脸上时，季白『露』看到他正和那个黑袍人对视。

就是她转换视线的几个呼吸间，季白『露』就发觉西辰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已经变的有些苍白，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

咔哒。

黑袍人收回了视线，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杯碟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西辰的身体晃了一下，吐出了一口浊气，再次站稳。

“科林，你太失礼了。”黑袍人开口，说话的声音像从胸腔的深处发出，带着沉闷的共振感，“这两位小友，想必是城主的贵客。我们两个来的不太巧……不，或者是正巧也说不定。”

黑袍人最后一句像是自言自语，说完，一抖长袍的衣袖，站了起来。

“城主大人，我想，在下和科林少爷的客房，您的仆人们应该准备好了。既然您还有客人，我们也不方便打扰。我们的事，等您处理完了其他事，再谈不迟。”

说着，那黑袍人很是冷淡的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用愤怒的眼光瞪着西辰却不说话的年轻人。眉头微微一皱，石雕一样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不悦的情绪：“走了，科林，你还要在这里留多久？”

“可是师尊，我们事……”

“年轻人，就是这么浮躁。”黑袍人用不容质疑的声音说道，“时间有的是，你急什么？别忘了你出门前，格里大公的交代。”

见黑袍人确实不高兴了，那个被叫做科林的年轻人，脸上愤怒的『潮』红唰的褪去，变的比之前还要白。

科林连忙躬身拱手，说道：“是，一切但凭师尊做主。”

黑袍人抬步就往会客室外走，路过西辰他们的时候，一眼也没有看向这边。但是科林似乎还对西辰保持着不满的情绪，路过的时候狠狠的瞪视了西辰一眼。

只是此刻的西辰，专注于调整自己的内在灵力，根本没有在意对方投过来的眼光。于是季白『露』看到，那个年轻人看过来的视线里更多了几分阴鸷。

阿福跟着那二人出去了，会客室的门在两个人背后合上。

卡库斯像是斩断了提线的木偶，一下子瘫软的跌回扶手沙发里。他身材过于肥硕，重重的落下，让木腿的沙发发出了嘎吱吱的细微呻『吟』，季白『露』不禁分神担心起这个沙发到底能不能支撑这样一个大胖子的体重。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既然对方听得懂钧天语，考虑到御灵师和凡人的身份关系，季白『露』还是用钧天语这么问了一句。

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卡库斯喘息了几下，才勉强提起精神，伸出一只手示意了一下长沙发，对季白『露』和西辰说：“䍃小姐和这位……御灵师大人，两位先请坐。”

季白『露』回头看了一眼西辰，见他的面『色』缓和不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带头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西辰也紧随其后，只是坐下之后依旧一言不发。

卡库斯在那里搓着手，似乎在纠结思考如何开口。

季白『露』和西辰也不催促，两个人都只是坐在那里，看他的下一步行动。

“那个……先感谢这位御灵师大人，刚刚为在下解围。”卡库斯最终还是先从这件事开始，点头对着西辰致意。

季白『露』扭头，看向西辰，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卡库斯，一脸疑『惑』。

不等季白『露』问，卡库斯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那个侄孙……唉。谁让在下是个普通人，面对御灵师的灵力施压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们想做什么？”西辰问卡库斯，“虽然我是因为看不惯他用自己的灵力来欺负一个凡人，但是我也并不是出于好心才把你纳入我的灵力范围的。”

听他们这两句话，季白『露』懂了。刚刚那个叫科林的人大概是对卡库斯施加了威压。灵力威压这东西，如果要理解的话大概就是御灵师们把自己的灵力，以自己为中心外放的一个球体范围。被这个范围笼罩的生物，如果灵力不如对方，并且被对方的意识标记为“非我”，就会感受到灵力的威压。但是如果灵力相当，或者是高过对方，那么就可以畅通无阻的穿过，又或者，反弹对方的威压。

西辰刚刚应该是外放了自己的灵力，把卡库斯笼罩在了自己的灵力范围内，反弹了科林的灵力。而距离更近的季白『露』和后来在他灵力笼罩中的卡库斯之所以没有感受到来自于他的威压，那是因为西辰把这两个人，都算作了“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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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科林他是从格里本家来的，来问我一些事。”卡库斯说着，因为局促，两只手的手指更紧的绞在一处。

“一些事？”季白『露』开口追问。

“啊、啊这个，嗯，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情，两位使者不用在意。”卡库斯像是回过神来，说道。

这么明显的遮掩，想要直接问出来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西辰只好换了个话题。

“那个家伙是谁，刚刚穿黑袍的那个。”西辰问。

季白『露』扭头，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西辰。

“怎么了？”西辰也有些疑『惑』。

“啊……这位大人一定是有单独传承的师父的，所以不知道。”卡库斯倒是很会看人眼『色』，马上打圆场说道，“如果大人您没有去过七曜堂，那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那位大人是七曜堂的教习。”

“教习？”西辰眨了眨眼。

“嗯，那身黑袍和上面秀制的银『色』花纹，是一种‘制服’属于七曜堂教习的。”季白『露』点头，“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又没去过七曜堂。”西辰耸肩。

“哦。我忘了，你这家伙是直接找了个师父的，确实不必要去七曜堂。”季白『露』一拍脑门。

见卡库斯已经有些好奇的打量起两人，西辰怕多说多错，忙用眼神和话语提醒季白『露』：“你不也是自有师承，怎么，你倒是见过七曜堂的人？”

季白『露』先是一愣，马上警觉：“哦，我当然是自有师承。不过我们家族也是有些分家子弟，没那么好运找到个好师父的。还不是得去七曜堂和其他平民孩子一起学习。也就是你了，虽然是平民，却有好师父。不然你看七曜堂会不会有人到你家里去抓你回去学习修炼。”

听他们二人这说话，卡库斯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唉……”

见他说着说着，突然叹起气来，西辰和季白『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疑『惑』。

既然说了这次来要以季白『露』为主导，季白『露』略思索一下，开口问道：“刚刚那个傲慢的小子，把我们认作您的孙子孙女？他们这次来，是为了这两个人吗？还有七曜堂的人……难道您的孙辈中有寄子吗，那真是要恭喜您了。”

见季白『露』问到了孙子孙女，卡库斯十分奇怪的瑟缩了一下。抬起头，眼睛看向了季白『露』和西辰，那阔大的嘴开合了两下，似乎在犹豫要说什么。

但是就在这时候，咔哒一声，会客室的门打开了，是卡库斯的贴身侍从阿福。

卡库斯扭头，见到是他，又闭上了嘴。显然，他有什么不想让这个侍从知道的事情。

阿福是推着一辆餐车进来的，他先是收走了茶几上科林和黑袍人用过的茶杯。清理了桌面之后，给季白『露』和西辰端上了新的茶和茶点，之后把餐车推了出去。不多时，阿福又回到了房间，就那么站在会客室的门口，随时等候他的主人对他的召唤。

“两位远道而来，不知道是单纯的游历，还是……？”

喝了一口茶，卡库斯开始询问两人的来历。

“本来是游历的，您看我们的年纪也知道。”季白『露』一摊手，“刚成御灵师不久，明年打算要参加天枢御览的。为了攒足够的绩点，要到处游历，接协会的任务。雾魇这东西，神出鬼没的，不能总在一个地方等机会，还是到处走动走动比较好。”

“了解了解。”卡库斯连连点头，“那您二位到我们的小城，是打算暂住几天吗？”

“嗯，是有这种打算。”季白『露』也端起眼前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我们在城里转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闻……城主大人，您看，您是不是有一些什么事需要委托我们呢？可以走协会的程序哦。”

御灵师协会接受各种和雾魇、异能、异闻事件有关的委托，不全是战斗的内容。比如西辰这种对阵纹有研究的阵纹师，有时候也会被人请去做一些破解古代文献，或者相当于“开锁匠”的工作。

季白『露』正在向卡库斯暗示的，就是他孙子失踪的事。

但是卡库斯明显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两人，疑『惑』的开口：“传闻？我大概是在岛上呆的久了，年纪大了，很多事务很少亲自打理，也很少去那边的城里了。敢问两位大人，你们是听到了什么传闻呢？”

“哦，是这样的。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您小孙儿失踪了。”季白『露』实在也不太耐烦和人打太极，干脆放下了茶杯，把话挑明。

卡库斯一愣，然后问道：“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我也不太清楚呢。”季白『露』说，“我们御灵师的耳朵可是很灵的，您是知道的。走在路上的时候偶尔听了那么一耳朵。好像是有什么亲戚在您这里帮佣的人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说的。说很久都没有在庄园见到小少爷了，之前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出行的准备，而且小少爷年纪还小应该也不会自己跑了。听说话的人的意思，似乎很是疑『惑』呢。”

听到季白『露』的话，卡库斯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笑声颤动：“哎呀，这些人，也太会传闲话了。几天没看到人就说人是失踪了。”

“哦？”西辰『插』口问道，“看来并不是听到的那样了？”

卡库斯一边摆手，一边笑着说：“不过听他们这么关心我家孙儿，倒是让人高兴的事。说实在的，我孙子确实不在岛上。”

“那令孙是？”

“让人送走了，到外面。已经联系好了一个师父，打算让他拜那位大人做徒弟。不过，我家孙儿还没有觉醒转化，这次也就是去和那位大人见一面，熟悉一下。”说着卡库斯转向了阿福，“我是让阿福送他走的，尽量少让人知道。是吧，阿福？”

“是的老爷。”阿福恭敬的对着卡库斯行了一礼。

“我不懂。”季白『露』说，“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做的避人耳目。”

“当然是为了避开七曜堂的人了。”卡库斯收住了笑，一字一顿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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