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琴音疗心(2)
“西辰公子,容我提醒你。是你的师尊请托到玄弥宗,我玄弥宗才同意为你进行疗伤的。”灵夫人微微扬起头,脖颈修长而紧绷,一双颜『色』几近于黑的褐『色』眸子里隐隐跳动着怒火,“我玄弥宗看在大家都是玄天堺御灵师同道的份上,你的师尊又有些身份,这才答应。如果你有心想要疗伤就克制一下你的行为,如果你无心,就请离开,我会修书一封给汐主大人的。”
西辰见之前一直印象冷淡的灵夫人,这下是真的发怒了,连忙扶正了被自己撞翻的案几,桌上的茶盏也被他手忙脚『乱』的扶起,虽然没有打破,但是里面的茶水算是糟蹋了。
西辰连忙弯腰致歉道:“夫人,是我莽撞了,在下真不是故意要冲撞夫人的。玄弥宗能让夫人用秘法为我疗愈琈灵,在下真的非常感激。只是以为你夫人刚刚奏的那一段音律,在下听上去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所以一时失态……真的万分抱歉,是在下年轻,行事『毛』躁了。”
“嗯?”听西辰的解释,灵夫人因为未施粉黛显得颜『色』淡薄的眉『毛』微微蹙起,“你说,我刚刚的那段音律你曾经听过?”
“是。”西辰见灵夫人的怒火稍稍压下去一些,连忙说道,“确实是有印象的,似乎是听过,只是……之前并不是听到乐器的演奏,而是有人哼唱的调子,所以并不是十分的确定。在下是个粗人,只是觉得像,到底是不是一致……不瞒夫人,您这么一问,在下反倒不是很好确定了。”
灵夫人右手微微握拳,曲起的食指支在下巴上,蹙眉思索了一阵,之后,摇了摇头。
“罢了,这次的事算你事出有因。”灵夫人看向西辰,脸上的表情又变的冷清淡漠,“少年人需要磨练一下心『性』,总是如此的『毛』躁,实在不成体统。不过你行走在外,代表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有你的师门。虽然这事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是想必你也不希望别人看到你,就觉得汐主大人的教育有所瑕疵吧。”
西辰被训斥了一顿,虽然心中有些不满灵夫人说话不留情面,但自己也确实行为失当,只好『摸』『摸』鼻子,应了声“受教了”。
灵夫人抬抬手,道:“坐吧。我重新弹奏。我希望这次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西辰再次落座,只是因为刚才的举动,他如今已经没有茶水可以喝了。
灵夫人的琴音再起,曲调音『色』恬静柔和,深沉悠远。西辰听着,心情随之放松,细细感受着琴音的起伏,头脑中渐渐的变的白茫,很快的他感受到了,从心口魂琈的位置有微微的暖意出现,这暖意逐渐扩散,沿着他的灵脉路线在运行。
西辰心下惊叹,玄弥宗的秘法果然是有些手段的,只是琴音就可以影响到自己的魂琈。他体内似乎灵气又恢复了,整个人有一种浸泡在温水中的感觉,灵夫人的琴音变化就是水流的微波,轻柔的推着他在虚无中沉浮。
然而,随着琴音的进行,西辰也越发确定了,这旋律,他是听过的。
最近的一次,是上个月在泾行道的客栈里,夜晚梦中的回响,而再早些,则是三年前,在乐溪村。
曾经有几个晚上,西辰在乐溪村都能听到陶鵺在哼唱一首歌谣,曲调和今日灵夫人演奏的及其相似。
一边感受着音律对自身的疗愈效果,西辰的思想却有些飘远了。
就在西辰思考着陶鵺为什么会哼唱和玄弥宗不外传的乐谱如此相似的歌谣的时候,正在演奏中的灵夫人也在密切观察着西辰的变化。随着演奏的进行,灵夫人也越发诧异于西辰的反应。
这个男孩,和之前她作为常识所知道的,听到这首曲子该有的反应,完全不同。
乐曲结束,西辰回过神来,看向灵夫人等待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却见灵夫人一脸复杂的看着他,眼神中有一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夫人?”西辰疑『惑』的轻唤了一声。
“刚刚的曲子,你听完了,可是你印象中听过的那支?”
西辰一愣,原本以为灵夫人表情复杂,是想要说什么,结果居然是问这个。
不过想想也是,这曲子恐怕就是师尊想让自己想办法弄到曲谱的那一支曲子了。这曲子如果真是玄弥宗不外传的秘密,自己一个外来者居然说曾经听过,显然会有很多麻烦。
不管陶鵺是从哪里得到这支曲子的,如今她人踪缥缈,一旦说出这个名字,又抓不到人来对峙,玄弥宗恐怕不会就此干休。
可如果告诉对方陶鵺是和幽天堺少帝有关的人,恐怕还会引来两堺两个上层势力的冲突。而自己这个“告密者”到时候被人想起,牵连了溟湮湖和汐族也是麻烦。
想明白了这点,西辰拧眉沉思了一阵,最后还是摇摇头,答道:“开始的几段是有些相似的,但是后面却并不一样。”
听西辰这么说,灵夫人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垮了下去。西辰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表情的细微变化,这是……失望?
西辰想过灵夫人对他回答的可能的反应:因为不信而继续『逼』问,因为相信而释然放松,但是这一闪而过的失望是怎么回事?
可是还没等西辰琢磨过味来,灵夫人就对着他挥了挥手,道:“你先去休息吧,治疗的前五次,回去之后不要尝试动用灵力,你的琈灵活力还很弱,灵脉虽然小部分修补过了,但是及其脆弱,还需要时间来蕴养。以后每隔一日,我会让宫实去接你。”
西辰一愣,见灵夫人蹙着眉头,情绪并不是很好,这是明显在赶人了。捉『摸』不透的事物,回去可以慢慢想,这位灵夫人『性』格难以琢磨,西辰觉得还是不要随意触怒她比较明智。
于是起身,向灵夫人深深一揖,然后径自下楼去了。出了琢音阁,不远处的月亮门边,正站着袖着手,探头看向这边的宫实。
琢音阁上,隔着雕花窗,看着楼下渐走渐远的西辰,灵夫人回身,广袖一展,桌上的阮琴消失无踪。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表情又变成了清冷淡漠的样子,转身下了楼去。
松园,正厅。
“二姐,你怎么来啦。这离晚课可还有些时辰呢,你这来的也太早了。”
一个有些惫赖模样的中年男子坐在圈椅里,他头发梳的油光水滑,原本应该是方正的国字脸上有些许中年发福的迹象,一个鼻头有些红红的,看来是平日里没少放纵饮酒留下印记。男子的媚眼和灵夫人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却相差甚远。
这正是玄弥宗下一任宗主的唯一继承人,肖济恒。
auzw.com 灵夫人对这个弟弟很是冷淡,声音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的问道:“宗主呢?”
“哦,父亲啊。这会儿应该在书房吧,我也不太清楚。”肖济恒耸耸肩,斜眼横了一下站在门口的下人,“没听见我二姐姐问话呢吗?杵着干嘛,通报去啊。”
和肖济恒的大大咧咧不同,灵夫人和玄弥宗宗主肖弘文虽然是父女,但是灵夫人在有外人的时候,从来都是称呼肖弘文为“宗主”而不是父亲。
“请问……灵夫人,您这是?”那仆人既不敢顶撞肖济恒,也不敢冒冒失失就直接去打扰宗主,只好对灵夫人陪着笑脸小心询问。
灵夫人也不为难他,淡淡的说道:“就说汐族来的那位客人我见过了。有些事情要和宗主商量。”
“是、是。”
那仆人答应着赶紧去请示了。
“汐族?”肖济恒听了,倒是坐直了身子,有些好奇的向前探问着,“二姐,你说父亲他,对那些鱼人套什么近乎,他不是一向讨厌那些异人种的吗。这次怎么突然转『性』了。”
“济恒。”灵夫人冷淡的瞟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对方可是一族之长的请托,如何应对,那也是宗主的决定。而且护堺一族,在九堺是个什么身份地位,你不会这么无知吧。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传了出去,可是会给玄弥宗惹祸的。”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被自己的姐姐毫不客气的训斥,肖济恒的脸一下涨红了,有些羞恼的说:“这还用你说,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就怕说的习惯了,有些不该说的时候,就收不住嘴了,还是平日里就注意的好。”灵夫人还是那种淡淡的,似乎并不怎么上心的口气。
她并没和肖济恒说,西辰是人类的事情,这时没有必要和他说。宗主对这次事件是个什么态度,灵夫人还『摸』不准。
慰灵曲的演奏上,灵夫人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一点上她能明白,但是要说宗主对这件事在意,之前午课时候,也不见肖弘文提过这件事。
在宗主肖弘文眼中,恐怕这只是某种利益上的交换,也不知道到底溟湮湖的那位,给玄弥宗了什么好处。听说松园之前得了两匹金澜纱,但灵夫人觉得,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好处就答应这种事,这金澜纱恐怕只是添头,或者障眼法而已。
但是这个送来的孩子那样异常……灵夫人觉得,如果宗主只是把这个当做交易,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的。
“灵夫人,宗主请您去书房。”
姐弟俩这边在前厅剑拔弩张——主要是肖济恒像一只斗鸡一样,灵夫人倒是没怎么当回事,前去通报的仆人就回来了。
“嗯。”
灵夫人应了一声,起身跟着仆人往后院的书房去了。
“切。”见灵夫人走了,肖济恒这才很是不屑的自言自语道:“得意什么,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呢,跟异人族那种怪物示好的事,大爷我还不稀罕呢。”
“你不稀罕,宗主也不会给你。”一个女人的声音柔柔的从厅外传来,正是肖济恒的妻子,侯钰兰。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肖济恒问。
“听说二姐来了,我都在外面听半天了。”侯钰兰从鼻腔里婉转的哼了一声,“当是什么好事情呢?以为能给汐族人施恩了,就算他们是护堺一族,咱们玄弥宗的人,什么时候需要向他们示好了。你也别跟你那二姐姐置气,父亲还是更喜欢你些,不想让你跟那些乌七八糟的人接触,平白的掉价。之前光是听说父亲和二姐闹得僵,如今看来倒是不假,不然这种脏活累活,怎么就丢给她了呢。”
“别『乱』说话。”肖济恒听自己妻子说的实在有些不像样,呵斥了一句。
“怎么的,还不准人说了?这里可是松园。”说着,那双俏眼凌厉的斜了门边侍立的仆人一眼,仆人们纷纷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我还就不信了,咱们松园,能有那种吃里扒外,嚼舌根子的人?再说了,就算二姐听到了又怎么样?你可是有父亲撑腰呢,还怕她不成。”
肖济恒摇头,不想和妻子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侯钰兰是他七年前娶的女人,是一个中等规模宗门宗主的二女儿。平日里在家有个厉害的姐姐压着一头,到了这里,多了四个大姑子,偏一个个都还都表面和睦背地里冷淡。不明白肖家内情的侯钰兰心里一直憋着股气呢。
肖济恒心里明白,妻子心里有火,他又何尝和几个姐姐是关系好的?只是肖家这些事,不是简单就能说的清的。
“清悦呢?”肖济恒问起女儿。
“刚从梓园回来,刚还给我看今天学的画呢,你不去看看?”见提起孩子,侯钰兰马上把之前的不快抛到脑后,脸上堆起了笑容。
“走,看看去。”
松园,书房。
一个面容干瘦,头发胡子花白,有着十分突出的一对颧骨的高个子老人,正站在书案后面。桌上铺开了一张白宣,老人的手正拿着墨锭,在砚台上细细的研磨着。
灵夫人被仆人引进房来,身后的房门关起。见肖弘文正在淹没,知道对方正要写字,灵夫人也不说话,静静的站在房内候着。
待肖弘文酝酿停当,自笔山上拿起润过的『毛』笔,饱蘸了墨汁,屏气凝神,挥毫书写,不多时,收笔。他徐徐的舒出一口气,又把『毛』笔放回了笔山上。
玄弥宗以术法见长,想要修行,重在修心。琴棋书画各艺是内门的必修课,从初入门的学徒到宗门宗主都要修习,到一定境界之后再分化各自的专长,专精于一道。但是很趣味的是,以琴扬名的玄弥宗,现任的宗主琴道不张,却偏爱书法。
这时,肖弘文才像是刚刚察觉到灵夫人的到来,冲她点了点头,道:“你来了。”
“是,宗主。”灵夫人回答。
肖弘文听到对方的回答,微微的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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