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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娃娃鱼




 转眼秋收到了。我让儿子去奶奶那里,可那孩子就是不愿意。我也不为难他。他会随我一同下到田间,在田头为他铺块地方,放上水、鸡蛋还有饼干之类的东西。


 他会不停的和我说话,我一边向前割着稻谷,一边应着。当距离拉远时,我会在身边重新为他铺块地方。


 有人经过田头,也会过来逗他玩会儿,有时困了,他也不粘我,趴在那儿就睡着了。但他也有不乖的时候,偶尔会缠着让妈妈抱,在那满是蹈茬的田里,磕磕绊绊,浑身扎满了伤。


 农忙这段时间,因为儿子没人照看,我就没让女儿再去幼儿园,留在家里照看弟弟,弟弟在哪她就跟到哪。


 见弟弟胡闹,女儿气的哇哇乱叫,女孩子力气小,根本拉不动弟弟,有时还会抱在一起摔在稻茬上,委屈得比弟弟哭的还伤心。我只能安慰一会儿,实在安慰不好了,也只能由着他们哭泣。


 田挨着田的黄大婶红了眼睛,嘴里不停的嘟哝。我听得出她在骂刘二。人们都不再说笑只顾干活,偶尔也会抬头朝我们这边看几眼。田野里只剩下孩子们的哭喊声。


 纵然孩子们再胡闹,我只会对他们讲讲道理,甚至吓唬他们。不让妈妈干活,别人就会来把咱家的粮食给收走了,那咱们就得饿肚子啦。边上的黄大叔配合的很默契,抓起一把稻谷就走,儿子张开双手,跺着脚的哭着不答应。


 那就让妈妈做事。从儿子为难的眼睛里看出他的不情愿来。我就这样做做再回来,把孩子向前挪一挪,始终与他们相隔不远的距离。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最后一块田了。也是离家最远的一份。因为它是末号,离马路足足五六百米远,搬一次稻谷来回就得两里多路。田这头是条排灌河,虽然没有多少水,但经常年的沉淀河淤很深。河对岸就是马路,为了便利黄大叔在河上搭了块一脚宽的木板。我也从那上面经过。因为走的人多了,板上沾了好多的水和泥巴,特别的滑,加上重心不稳,肩上又扛了稻谷根本看不清脚下,刚走过河中央我就滑到了水里。


 稻谷顺着河水漂流而去,在我四周的水面上,泛起无数的臭泡泡。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我哆嗦着从河里爬上来。儿子向我扑过来,满身的臭味和黑泥巴让他不敢靠近,姐弟俩抱在一起。


 我担心吓着孩子,努力安抚他们。可是儿子跺着脚缠着要我抱抱,女儿伸手拉我,见两只小手上沾满淤泥,张开十指,看看甩甩,甩甩哭哭。我拉着两个孩子蹲着田头,一阵风吹来,忍不住牙齿打颤。


 黄大婶让我快回去把衣服换了,不然非得感冒。然而离家那么远,再说还没等我回来他们就有可能抽掉木板,那样,稻田里的稻谷我就没办法搬了。


 我说没事。安顿好了孩子,我加快速度,想借着不停的搬运给自己增加热量,大捆的稻谷确实能替我挡住了一部分寒风。可毕竟是十月底的天气,阳光显得那样的无力。虽然风不大,同样冻得我直犯恶心。


 我一刻也不敢耽搁,走路带着小跑,唯独上了跳板,小心的横着挪过去。黄大叔贴心地在跳板上撒了些干草,慢慢地我也可以大胆的小步走过去了。但我一个人毕竟干不过黄大叔一家人。看着田里还有一半没有搬完的稻谷,黄大叔安慰我别急。本来木板可以和稻谷一车拉走,可大叔硬说车子装不下,非得到了晚上再跑一趟,大婶什么话没说。我心里明白,大叔在帮我。


 兄弟不在家,最有可能要麻烦到哥哥姐姐。我不大情愿去姐姐家,姐姐倒没什么可说的,可姐夫就会发一大堆的牢骚。有时我还得丢掉自家地里的活去帮他,就这也换不到她的一张笑脸。这也难怪呀!同样是秋收,我忙,人家也没闲着啊。再说了,他们还承包了100多亩地,比我忙多了。老大就不一样了,只要我托人带个话去,他会适时的出现。嫂子虽然有时也板着一张难看的面孔,可她是个粗人,不留隔夜仇。……

 


 兄弟不在家,最有可能要麻烦到哥哥姐姐。我不大情愿去姐姐家,姐姐倒没什么可说的,可姐夫就会发一大堆的牢骚。有时我还得丢掉自家地里的活去帮他,就这也换不到她的一张笑脸。这也难怪呀!同样是秋收,我忙,人家也没闲着啊。再说了,他们还承包了100多亩地,比我忙多了。老大就不一样了,只要我托人带个话去,他会适时的出现。嫂子虽然有时也板着一张难看的面孔,可她是个粗人,不留隔夜仇。


 脱粒就难为我了,因为我不懂接电,还有男人干的体力活我根本就做不来。只要老大知道了,他就会丢下自家的事过来帮我。有时我都难为面对村上人的眼光,毕竟男人不在家,闲言碎语在所难免。老大想的很周到。他会把我儿子带在身边,后来无论去哪我都带上两个孩子,备些零食,让女儿专门照看好弟弟。


 老大也挺照顾我,总会让我做帮手,他从不在我面前提到过累或者烦之类的话。有时因为要帮我,和嫂子争吵常有发生,他全瞒住了。嫂子几次无理的找上门来骂我,事后老大总会代替嫂子向我赔不是。我理解嫂子,虽然一时接受不了,但我不记恨她,她只不过发一阵疯,事后就跟个没事人似的。我知道,老大在单位执勤,只能请几天的假。忙了自家,还得忙我家,嫂子是心疼丈夫啊!


 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刚坐定,嫂子就过来了,随便闲聊了几句,她就透露老大明天就要回单位上班了,今晚他们要连夜脱粒。她的来意我明白,希望我过去帮忙。我哄睡了孩子,锁上房门踩着机械性的步伐去了。


 我太累了。一路上几乎是闭着眼睛在走路,感觉都是麻麻的,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打谷场。


 嫂子见到我乐开了花,老大催我回去。我犟着劲留了下来。多个人好做事啊!


 我也是刚学会脱粒,嫂子担心我脱粒不干净,拿了一把稻谷,一边脱粒一边讲解给我听。


 打完了一把稻谷,扔掉后嫂子立马又抓起一把,开始忙活起来,一边干一边瞄我几眼,老大则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我。我拿了把稻谷,站在他们中间,刚把稻谷放在滚轮机上,巨大的拉力牵着我扑向了高速旋转的机器。老大反应敏捷,一把扯住我的后衣领连着头发,几乎把我整个人给提起来了。三个人都吓呆了。就听见脱粒机内轰隆轰隆的响,不一会飞出被打得凌乱的整束稻把。


 说什么老大也不让我再待下去,对着嫂子就是大骂。这要搁往常,哪容得了老大发火。


 嫂子吓坏了,推着我让我赶快回去:“这家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就彻底完了,那两小孩子我们就得替你养着了,这辈子我们就要倒大霉了。那个挨千刀的茅草荒认祖宗,狠心撇下这一家子去攀高枝享清福,连累我们跟着遭罪!你快回去吧,我们可不想替你养小孩子,快走快走!”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老大冲着嫂子发火。


 “我凭什么不能说,你妈不是有本事吗?不是能出谋划策出主意吗?怎么死家里睡觉不来帮忙的?要死也得让她先死去。她早死早好。”嫂子生性泼辣,她把火都撒向了丈夫。


 老大没理她,点燃一支香烟,蹲在一边狠命的抽着。黑暗中,只见烟头一明一暗。


 经过这么一吓,我的困意全消,刚刚头发被老大这么一扯,后脑勺还火辣辣的疼。


 我赖着不走,催促他们赶快干活别再争吵了。老大没了声音,嫂子一个人也吵不起来,她发了一通牢骚后独自站在了脱粒机前。


 我也想回报他们。在我的坚持下,老大只让我打打下手,不再让我靠近机器半步。……

 


 我也想回报他们。在我的坚持下,老大只让我打打下手,不再让我靠近机器半步。


 机器刚停,老大就催我回去,面对还有一大摊的收尾要做,嫂子没有说话,我也就赖着不走。我从心底想帮他们多做一点。见嫂子一直没有开口,老大明显发怒了,嫂子才冲我挥了挥手。


 凌晨两点多,我才回到家里。回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有点后怕。热乎乎的眼泪噗哧噗哧地落在面盆的水中。如果丈夫在家,我就不会这么辛苦,不会遭人白眼受人议论,也不会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更不会有今天这等危险。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次秋收算是过去了,可我辛苦收获的粮食,婆婆却自作主张,趁我还在打谷场收拾草垛的时候,背着我,让老大拉到了她那里。给我的理由很充分:怕我和两个孩子睡着了被人偷走。恐怕是担心我把粮食卖了丢下孩子拿钱跑路吧。


 大姑姐家包了那么多土地急需人手。婆婆跑过来说了几次,意思是让我过去帮忙。


 我问:“嫂子也去吗?”


 “你管她去不去呢,她又用不着你姐夫帮忙。你和她不一样,你姐夫再忙,还会过来帮你拉拉庄稼。这次农忙是过去了,下季收成还得需要你姐夫帮忙,你姐夫能帮你,你现在闲了没事了,就应该过去帮帮他才是,两个小孩我来照看着,明天你就过去。”


 互相帮助确实是个道理。一连几天我都去大姑姐那边帮忙,有时孩子还没起床,婆婆就过来了。甚至会嘟囔几句:“老早天就亮了,现在还在家里。是去帮忙呢还是想去人家吃午饭的呢?”


 我懒得跟她理论。我不怎么爱讲话,更不喜欢在口头上争个长短。忍一忍吃点亏,只要不伤和气就好。现在想想,或许就是我的这种性格,才助长了婆婆嚣张的气焰。


 这天婆婆又过来了。嘱咐我中午给公公做饭,她要去大姑姐那边帮忙。我说那边的活累,还是我去吧。婆婆竭力拦阻:“这次农忙你也挺累的。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过去帮忙。这两天你就在家歇着,我过去。”说什么也不同意,甚至冲我发火。


 婆婆的关心让我的心底有种暖暖的感觉,同时也有几分奇怪!这跟婆婆往常对我的态度截然相反。


 吃过午饭,公公骑着三轮车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了。我想了想,呆在家里也没事,烧晚饭还早呢!去大姑姐那边帮帮忙吧,反正离得也不远,十了分钟就到。


 在经过姐夫承包的鱼塘边时,老远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从护棚出来,这会是谁呢?我从来没见过呀。带着疑惑走进去,只有两位老奶奶坐在那儿聊天。她们告诉我刚刚那个女人是姐夫家的小舅母。


 “小舅母?他们家就我和嫂子两个舅母,哪里又冒出一个舅母来?”


 “哎哟,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啊。要闯祸喽,这下要闯祸咯。”一个老奶奶着急忙慌的说。


 难道是?我一阵眩晕,径直走向姐夫家。


 姐夫家的房屋前有一大片空闲地,姐夫把它做成了打谷场。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我看见了刚才的那个女人和多日未曾谋面的最熟悉的人。


 婆婆也僵在那儿,没了往日的气焰。


 “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去的呢?把人往姐姐这儿领不是让姐姐难堪吗?哦,不!是我多想了。你姐姐根本就不嫌难堪,她都对外承认这是他们家小舅母。你干脆领回家好啦!直截了当的对我说:我们没感情了过不下去了我要过我想要的生活了,我肯定不会死皮赖脸的拦着你。咱们咔咔咔把手续办了,你就自由了!何必这么躲躲藏藏的呢?”……

 


 “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去的呢?把人往姐姐这儿领不是让姐姐难堪吗?哦,不!是我多想了。你姐姐根本就不嫌难堪,她都对外承认这是他们家小舅母。你干脆领回家好啦!直截了当的对我说:我们没感情了过不下去了我要过我想要的生活了,我肯定不会死皮赖脸的拦着你。咱们咔咔咔把手续办了,你就自由了!何必这么躲躲藏藏的呢?”


 全场一片安静,只有我在叨了叨。


 “这次回来了就多待一天,明天咱们就去把手续办了。不过,在没办手续之前,我还想知道一件事,我哪里做错了?你要这么对我?我现在就要你给个答案。”面对我的问话,刘二连看我的勇气都没有。


 “都几年了,你肯定找了无数个理由准备应付我,现在我只要一条就够了,说吧!我错在哪里了?”


 刘二半晌没有回应,姐夫一把抓下头上的防尘帽扔在地上,嘴里骂了一句,进了屋,外面的任何声响他仍然能够听得清楚。


 “耶稣没信好!”婆婆替刘二解了围。


 “对!你就是耶稣没信好!”刘二连了一句。


 “我耶稣没信好,那孩子呢?小孩子有什么错?怨他们投胎走错了家门?”所有的委屈、愤怒一下子爆发了:“还有你,你耶稣信好了吗?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早上你要过来,让我待在家歇几天,本来我还对你心存感激的,原来你是过来看你的新媳妇,你们一大家子好团圆的,对吗?”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疼。


 “我不在这跟你吵吵,要吵你回去!”


 “你能不能闭嘴?”刘二皱着眉头,语气软中带硬。


 “我为什么要闭嘴?你们既然能做得出来,为什么我就不能说?当初姐夫和你大哥都要跟你一起去靠着她挣大钱,(我手一指那个女人)现在,你大姐对外宣称这是他们家的小舅母,你妈又亲自过来接待,你们全家人做事太过分了,良心都让狗给吃了是不是?”


 刘二咂了下嘴巴。


 “臭婊子,你有什么资格对他大吼大叫?”再笨的人都能猜出我是谁,那个女人边骂着向我扑过来。


 刘二冲她皱了皱眉,大姑姐一把拉住了她。


 多么滑稽呀!


 “小舅母,小舅母!”我一抹眼泪,对着那个女人苦笑下,女人倒无语了。


 我转向丈夫:“他骂你老婆是臭婊子呢!至少现在按法律上讲我还是你老婆吧?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快点离婚啊!你就可以把这个不用信耶稣就比我好的女人光明正大的接回家啊,你们一大家子就可是靠她发财辉煌腾达了。别再拖着了,我可不想挡了你们大家的财路。”说这话时,我看了看在场的每一个人,个个面色灰暗。


 “我回去等你,明天民政局门口不见不散!”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感觉心很疼,像是被人狠狠的拧住不放。


 我始终没有等到刘二回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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