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少女
“我赢了，给钱！”
阿七甩着两条小腿儿，冲着一旁凭栏而立的女子伸出自己的右手。
后者微微摇头，一面从口袋中掏出一粒金瓜子扔给对方，一面淡淡的说道：
“想不到天下间真有这么愚蠢的人，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居然肯为了两个侍女置身于险境当中，连命都不要，啧啧啧……”
阿七将那枚金瓜子小心翼翼的放进香囊之中，随即拍了拍手掌。
“如果是阿七遇到危险，公主肯定也不会不管的吧？”
女子又好气又好笑：
“才不呢，你这丫头又笨又天真，还贪财，我巴不得谁把你掳去当压寨夫人……”
“刀子嘴豆腐心！”，阿七哼哼了一句。
女子正欲否认，忽然之间目光一凛，抬头望向天空。
“好强的箭势，真玄境五品？不，这一箭，至少可以将真玄境六品击杀当场，是刚刚伤了二哥那人吗？”
女子眼神微沉，将黑色兜帽戴上，朝着不远处飞掠而去。
“公主，你去哪儿？”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那下面的家伙怎么办？救不救他？”
“随你！”
…
阿七将食指塞进嘴里，轻轻咬着白色的指甲盖，这是她在思考问题时形成的习惯。
砰，忽然一阵闷响传来，她赶紧低头一看，这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原来是那坏蛋大汉又踢了那少年一脚，将其直接踢得撞向一旁的木门之上。
尘土飞扬之间，一滩滩血迹触目惊心。
“呀，遭了，再不出手，他真的会死。”
阿七站起身来，从高高的阁楼栏杆处飞跃而下，身体轻盈得像一只百灵鸟，身在空中，两柄小巧可爱的弯刀已经出现在她的掌中。
有着惊人的杀意，自其体内散发出来。
…
看着从天而降，手持利刃的陌生女子，牛四海有些不知所措。
“你又是谁？不想死的赶紧给爷滚开！”
暴怒的情绪让牛四海丧失了绝大部分理智，至少他忽略了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
“杀你之人！”
战斗中的阿七仿佛换了个人，四个字从口中落下之时，她已经脚下一点，朝着牛四海冲了过来。
“找……”
死字未说出口，少女的身影已然贴近，牛四海双瞳陡然缩至针尖大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惜，他醒悟得实在太晚了。
双刃交错而过，鲜血冲天而起，一具无头尸体怦然倒地，那颗鲜血模糊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满脸皆是迷惘和后悔！
为什么？
他不过是想抢两个女人当压寨夫人而已，怎么就稀里糊涂的丢掉了性命？
没人告诉他答案，因为杀他的人，已经收起了手中利刃，蹲在了陆云身边。
“喂，你应该还活着吧？”
没有回应，阿七伸手置于陆云的鼻尖，片刻之后，放下心来。
只要人没死，想要救活就不难。
将手掌贴在对方的胸腹之处，内力缓缓流淌而出，阿七的脸上浮现出惊异之色。
“嗯？这家伙好生奇怪，居然是个天生废脉之人，但是观他方才与那恶汉缠斗许久，还以为多少算是个武者，想不到全是凭借着肉身力量……”
还有一点令她难以理解的便是，受了如此重的伤势之后，少年的生机依旧是强健无比，丝毫没有生命垂危之感。
“倒真是顽强，罢了，跟公主打赌赢了一颗金瓜子儿，本姑娘今日也就大方一回！”
阿七喃喃自语，从身上摸出一个金色瓶子，拨开木塞之后，将里面的液体滴了一滴在陆云口中。
只一瞬间，陆云的面色变得苍白至极，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头顶上飘散出来，全身更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奇妙的是，随着冰霜的凝结，他原本微弱的气息却逐渐变得平稳起来，整个人倒像是在酣睡一般。
“成了！”
阿七拍了拍手，欢欣雀跃的站了起来，但下一刻，却又陷入了苦恼当中。
“公主让我在这里等她，可是身为奴婢，我怎么能够离她太远呢？但这家伙就这样睡在这里，万一被其他坏人看到，那我不就白救人了？”
一时间，阿七陷入了两难境地，只是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她还在纠结尚未做出决定的时候，先前离开的黑衣女子，已经去而复返。
“你还真是舍得，一滴冰蚕露就这样喂给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公主，你回来了！”，阿七惊喜道。
“嗯……”
低头瞧了一眼躺在地上浑身覆盖着冰霜的男子，姬若瑄问道：
“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没想好，当然是公主决定！”
“那干脆杀了吧！反正带着也麻烦，我二哥既然没什么大碍，那我便不去打扰他了，如今城中乱得不行，大越与我大周的协议肯定无法依照原计划进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可不想又灰溜溜的跑回去！”
“啊？”，阿七瞪着一双大眼睛，她知道公主第一句话是在开玩笑，真正让她吃惊的，是公主后面那些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
“您还不回上京吗？万一国师那边知道了……”
阿七有些发愁。
“我是公主还是你是公主？还记得昨天我们听到的消息不？大越境内的烟云山脉出现了天魔圣典的踪迹，无数武林高手正蜂拥而至，这种热闹，我姬若瑄怎么可能错过，正好顺路去拜访一下当年傲视武林的擎天宗！”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轻咳声在背后响起。
阿七连忙转身。
陆云缓缓睁开了眼，他知道，自己没死，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并不清楚，现在看来，应该是面前的两人救了自己。
一个身穿黑袍，面容隐藏在宽大兜帽之下，只能隐隐看到那晶莹圆润的下巴，另一个同样身穿黑袍，长发束起，眉宇之间英气十足，但双眼却格外的大，看起来又有些可爱。
“是你们救了我？”
他看到了牛四海的无头身躯，自然联想到了自己昏迷之后的情形。
“嗯，你感觉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阿七轻声说道。
陆云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头晕，但体内不知为何，一直有一股冰凉至极的气息在周身游走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内的伤势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站起身，陆云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若有机会，我陆云一定会报答。”
但想了想，他觉得对方应该不需要自己报答什么恩情，毕竟能够轻松击杀那恶汉，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阿七摇了摇头：
“陆公子不用客气，我们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从某些方面来说，实际上我得到的好处更多，其实你应该谢你自己！”
陆云不明白对方言语当中的含义，眼中疑惑万分。
倒是一旁因为打赌而输掉了一颗金瓜子儿的某人冷哼了一声：
“我但是有些不明白，那两个婢女真的值得你豁出性命吗？一个毫无修为之人，去和通幽境的武者战斗，根本与找死无异。”
“我师……有人曾告诉我，一个人想要成大事，首先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那两个小丫头，又能跑到哪里去？你甚至连为她们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陆云愣了片刻，眉头微蹙，虽然对方救了他，但看起来年岁应该和自己相差不多，用这种教训的口气说话，倒显得有些多余了，他并不知道，以对方的身份，用这种口气说话，实在是正常得很。
当然，心里不舒服，不代表他会表现出来，想了想，依旧是正面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一如当时面对牛四海之际，心中浮现出的想法一般。
“如果我死了，也许闭上眼睛那一刻会后悔，但仅此而已，可让我眼睁睁看着她们陷入绝境却无动于衷，甚至抛弃她们独自逃生，那我会后悔一辈子……”
“而且，她们在我眼里，不是什么丫鬟婢女，而是我的朋友，也许你的观点是正确，但我确实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如你所见，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而已……”
阿七皱了皱眉头，她何尝听不出来，这个叫陆云的少年，虽然没有明着反驳公主的观点，但字里行间，不赞同之意却溢于言表，也不知道公主会不会生气。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家公主却似乎陷入了沉思一般，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久久之后，方才低骂了一句：
“少年意气！行了，你走吧。”
阿七变得愁眉苦脸，这人的伤势都没好，就这样被公主轰走，说不定又会遇见危险呢。
陆云点了点头，又抱拳行了一礼，转目四下扫视着，忽然之间，他的目光定格在黑袍女子的左手上，对方的手中，提着一柄无鞘黑剑，正是自己的沉霜。
“姑娘，那把剑……是我的！”
姬若瑄弯弯的眉头一皱，冷声道：
“知道是你的，但它现在归我了，难道你的命还比不上一把剑重要？”
陆云摇头：
“当然是我的命重要，但这把剑，也很重要，如果你非要夺去，便以此剑换救命之恩，只是我觉得，你这样做，并不划算……”
“哦……”
姬若瑄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仍旧是那般高高在上的感觉。
见她没有归还的意思，想来应该是默认了自己所说的交换之法，陆云也不多言，摇了摇头，转身即走。
姬若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就在陆云即将走出小巷之时，姬若瑄嘴角忽然泛起古怪笑容，出声道：
“阿七，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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