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草的倔强
“闯府？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擅闯我李家，找死不成？”
郡守府虽然不是衙门，但门口同样有护院看守，况且这里又不是等闲之地，寻常人想要进来，并不容易，除非是高手。
一边吼着，李天禄一边将外袍披上，只袒露着胸口。
实际上他更恼怒于这个不懂规矩的下人，居然敢打扰了他的兴致，还踢坏了红木的门窗。
看了看稀碎的木块，李天禄越想越气，忍不住转身抬手想要给这莽撞的下人一巴掌。
但手抬到一半，他眼中忽然露出惊疑之色。
“咦？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从来没见过你？”
那下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秀脸庞。
“我叫孙笑川……”
“孙笑……川？”
黑影袭来，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地拍在了李天禄的脑袋之上，后者如遭雷击，话音越来越弱，翻着白眼砰然倒地。
“呼……”
陆云喘了口气，刚才这一下，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幸好将这家伙敲晕了。
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榻边，霓裳被刚刚的响动吓得缩在了墙角，身上衣衫不整，整个人无比惊慌，听到响动，见人影扑来，还以为李天禄去而复返，只能死死的闭上了眼睛。
但片刻之后，竟然听到了做梦也不敢相信的熟悉嗓音。
“霓裳，是我，陆云……”
霓裳睁开眼睛，一时间竟有些无语凝噎，半晌才回过神来，哭道：
“陆……陆大哥，真的是你……我们……呜呜呜……”
陆云心急如焚，刚才的响动声颇大，想必已经惊动了一些人，早知道就该忍住，偷着摸进来的。
“好了，先别说了，小莺怎么回事？身上有伤么？算了，我先解开她的绑绳，离开这里再说……”
方才他说话之时，小莺便清醒了过来，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唯有两行清泪不断自眼角滑落。
起身在屋子里翻了些衣物，给两女披上，院子外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喊什么喊？”
“后门的锁不知怎么坏了，方才我见李安被打晕，弄醒之后，他说有个身穿黑衣的人闯进了少爷的院子……”
“又听见少爷房间有动静，怕不是有歹人入府……”
“你们几个，带上家伙，跟我来……”
只听得一道浑厚嗓音由远及近，马上就要推开院门，陆云顿时面色一变。
“尼玛的，早知道老子给你推井里去，怎么这么快就被人找到了！”
方才从后门入府，随便抓了一个人指路，打晕了扔到柴房，没想到居然被人发现了。
这一波只能说运气不好，但听到动静之后，霓裳却哭喊道：
“陆大哥，你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知道你其实没有武功，但是你讲的那些故事，我很喜欢……”
“我很高兴，能够和你认识，李天禄是郡守的儿子，不是你能够应付的，快走吧……”
陆云蹲了下来，霓裳，十六岁，小莺，十五岁多一点儿，然而就是这样的两个小女孩儿，却经历了如此多苦难。
“午间在城外，我曾喊过你，你装作不认识我，是怕连累我吧？”
霓裳点了点头，嘴角的血迹仍旧触目惊心。
陆云伸出手摸了摸前者的脑袋，轻声道：
“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要紧的事情！”
“只要你们不放弃自己，就算拼到最后一口气，我也不会放弃你们……”
…
唰！陆云将小莺负在背上，拉紧了布条，后者身上有伤，手脚绑了太久，瘫软无力，只能这样办。
霓裳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摇头问道：
“为什么？陆大哥，你要对我和莺儿这么好？我们不过是王府的两个下人而已，你这样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们，值得吗？”
陆云握紧了手中沉霜，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
“每一个人善良的人，都值得被世界温柔以待，五年前的红豆糕，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那时候，世子的陪练们刚刚开脉，合力揍了“傻子”陆云一顿，年幼的他，身体还未发育成熟，哪里来的力气与武者对抗，遍体鳞伤，不敢跟爹娘说，怕他们担心，只好每天喂了马后偷偷去花园擦药。
两个小女孩，见他可怜，偷拿了红豆糕给他吃，自己却被管家狠狠打骂了一顿，她们甚至不知道陆云的名字。
因为王府里，死去的下人实在太多，也许哪一天，就会轮到自己。
“红豆糕，陆大哥……原来是你……”
陆云伸出手，一把将霓裳拉起：
“所以啊，今后再也不许说什么下人，贱命之类的话，只要我们不想，谁也没有权力夺走咱们的命，这世界越是残忍，上层们越是视我们为草芥，我们偏要活得好好的，成长为参天大树，终有一日，将他们所谓的权贵，地位，通通踩烂在脚底，踏进污泥中去！”
傅之千觉得他可有可无，信阳王不在乎自家马夫的生死，随便一个小小武者，便可以只手决定他们一家的命运。
霓裳和小莺，才十岁就被卖进王府，从前陆云是麻木的，因为觉得命运天定，直到那种事落在自己头上，方才清醒过来，当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世界不该这样，至少他要证明，有些事情，不去做，永远没有改变的可能。
你们视人命如草芥，可以随意践踏，那我们就证明给你们看，到底是我们被踩得粉身碎骨，还是你们被扎得鲜血淋漓？
陆云没有内力，但是他，很会用剑……
“走！”
大笑着，他踏出了屋子，前十六年，过惯了唯唯诺诺的生活，也是时候重拳出击了。
王爷？批爷！
老子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就算不能修炼，我堂堂炎黄子孙，凭什么给你们磕头跪拜？
砰！
院门被推开，一名身穿绛蓝色长袍的壮汉怒目而视。
“果然有贼人，你将少爷如何了？来人啊，给我拿下他！”
一声令下，四五名护院手持长刀长棍冲了过来。
“霓裳，躲在我身后！”
陆云抿着双唇，浑身开始蓄力。
左边三人，右边两人！
每一个人脸上皆是带着狠厉之色，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长刀尚未及身，墨棍也才挥到一半，陆云已经出手。
剑刃刺破空气，冲在最前方的三人齐齐被割破喉咙，鲜血飙射而出，其中一人面带恐惧神色，捂着脖子后退，他冒血的气管中发出嗬噜噜的声音，想叫却叫不出来。
“这家伙什么来头？好快的剑，可是为什么，我没能在他身上感受到内力的气息？”
蓝袍壮汉心中惊疑，还未有所反应，先前冲上去的五人已经死了四个。
四个开脉的武者，就这样死了？
他看得清楚，那黑衣少年的身法不快，速度也不快，从剑刃入体的破坏性来看，似乎力量也并不怎么强，但若要用几个字来形容他的动作，那便是，稳，准，狠！
无论距离如何变化，角度怎样调整，剑尖始终不曾偏离目标，喉咙，心脏，眉间！
全都是一剑毙命，这样精准的几剑，从始至终，那人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最后一人也倒下，蓝袍壮汉转过身，发现剩余的护院们都在后退。
“拦住他，拦住他！”
高声呼喊了两句，蓝袍壮汉伸手抓住一柄长刀，仿佛这样做能够让他的心神变得镇定一些。
他还没有看出来，陆云到底是什么境界。
“用剑杀人，果真简单至极，其实就是在不断重复练剑的过程，出剑，收剑，再出剑……”
“无论挑，劈，刺，崩，格，带，拍，抽，点，削……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伤到对手！”
“哪怕没有内力，真正会用剑的人，是能够感应到剑之轨迹的，就像现在一样，即便我闭着眼，也知道剑锋会落到何处……”
感悟，一定是在战斗中积累，之前与山贼作战，伤到陆云的不是敌人，而是他自己。
若非节奏被打乱，又怎会气血逆行，反冲己身呢？
上天没有给陆云一副好的根骨，却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悟性。
剑道的基础，早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坚固无比，能够使出幻剑术，其实并不是他真的能够过目不忘，而是他知道姬若瑄那一剑，应该怎样去操作，只要不是神鬼仙法，那就一定能够复刻。
拆分，重组，从一眼看穿到能够施展，他只用了两个时辰。
而现在，他的剑道境界，再次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终于明白，为何傅之千会让他反复打磨基础，因为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根基去领悟那影杀七剑中的最后一剑，霎那芳华！
人在走，剑在手，血雨纷飞，身前三尺之处，宛如人间炼狱，接近的每一个人，都被那鬼神莫测的长剑洞穿要害。
小院中横七竖八的倒了十几个人的尸体。
陆云第一次杀了这么多人，有些打干呕，手臂有些发酸，但也仅此而已，但他明白，还有最艰难的一关。
虽然没有内力，可随着经验的增加，陆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蓝袍壮汉，和这些护院的境界不太相同。
对方身上散发着和胡申，牛四海一样的危险气息。
“通幽境武者！”
拭去眼角敌人鲜血，陆云双眼微眯。
而那蓝袍壮汉，也缓缓举起了长刀，脸上的神色逐渐镇定，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他望着陆云，体内内力缓缓催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剑法如此厉害，但是我想，你的体内，应该没有内力吧，或者换句话说，你……”
“只是一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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