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姬若瑄
砰！
低沉的撞击声在小院中响起，动静不算太大，没有惊动任何人，然而这一掌，却差点让陆云直接晕厥过去。
胸腹之处，先是震痛，而后传来一阵阵绞痛，一道古怪而又冰冷的内力在体内窜来窜去，所及之处，让陆云浑身难受至极。
好在先前喷出一口鲜血，让他的神志刹那间恢复清明，没有在地上躺太久，单手一撑，便是翻身而起。
胡申面带讥诮的看着他，瞳孔深处却有一丝丝意外。
这家伙生生受了自己一掌，却仅仅是吐了一口鲜血，气息紊乱了一些，竟还能爬起。
料想之中，这一招应该是直接可以将对方废掉的。
不过也无所谓，他仅仅是用了六成力道，并没有打算直接将对方击杀，好久没有碰到过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沙包了。
“如何？我的拂云手，滋味还可以吧？”
陆云咧开嘴，露出带血的森白牙齿：
“有些失望！”
“嘴硬的家伙……”
胡申略微摇头，整个人骤然加速，身形一闪，再度贴近陆云。
他的双手在内力的加持下竟然变幻出数道暗影，层层叠叠，如同迷云一般朝着陆云周身笼罩而来。
“好快……”
陆云吸了一口冷气，强行压抑住胸口的闷痛之感，双臂用力，紧紧握住了沉霜冰冷的剑柄。
对方的攻势极其骇人，眼下，只能尽力去防守了。
傅之千教陆云用剑的时候，除了影杀七式中的最后一剑之外，什么也没有教。
而那一剑，乃是绝杀之剑，和防守沾不了一丁点儿关系，因为死人脸本意就是只让他出一剑，凝聚所有精气神，用大半年时光孕育的一剑，自然没有想过，陆云会有和人正面拼招的情形。
所以此刻面对胡申充满压迫之势的攻击，陆云唯一能够做的，便是依靠本能去抵挡对方的攻击。
铛铛铛……
剑势变幻，连挡三下，胡申的手掌与沉霜剑相接，竟然是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在内力的加持之下，他原本就有些泛白的手掌，变得更加的苍白，隐隐带着些微的金属质感。
咔嚓……
第四击，第五击……陆云双臂剧痛，难以回防，左肩和右肋分别遭受重击，似乎连骨骼都发出不堪压力的断裂之声。
胡申眼中精光大盛，欺身压近之后，双手交叠，狠狠地往下一砸。
这一下，直奔陆云的天灵盖。
拂云手五相之力，重在最后一击，就算这小子能够反应过来，举剑格挡，但力量相差之下，他也有把握击碎对方的臂骨，然后像拍西瓜一样拍碎他的脑袋。
攻击未至，掌风先临，没有内力护体，陆云的双耳传来嗡鸣之声，竟有血丝从耳边滑落，整个脑海也是昏昏沉沉。
生死之际，他一咬舌尖，强行让自己恢复清明，垂下的剑刃朝上托举。
看到这一幕，胡申眼中露出嘲讽之意：
“晚了，去死吧！”
但就在此时，原本双手握剑的陆云忽然左手一松，右臂发力，生生将格挡变为前刺，剑尖划破雨珠，朝着胡申的胸口刺去。
他的动作，他的眼神，无一不表明着，这是一次破罐子破摔，仿佛亡命之徒一般的攻击。
胡申眼中头一次浮现出了不解之色。
“他怎么不挡了，这么慢的剑，怎么能够伤到我？恐怕剑还未至，他的脑袋已经成了一滩烂泥……真是个蠢蛋！”
挡，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因为陆云的身体，超乎寻常的坚韧，不挡，则必死无疑！
可惜胡申忘记了，陆云本来就是个亡命之徒，否则，他怎么会回来找他？否则，他怎么会以无脉之体，对阵一个通幽境中品的武者？
但这些疑惑，没有人能够跟他解释了。
陆云的身体再次被轰至地下，半边肩腹痛到失去了知觉，那一掌，没有打中他的天灵骨。
但沉霜，却将胡申的心脏洞穿，剑尖透体而出。
鲜血，顺着中间的凹槽顺流直下。
…
“阿七，你说这血玉中的红沁，真的是血吗？”
“奴婢也不知道！”
阿七摇了摇头，双眼微眯，主人的身影在日光下有些刺眼。
相比对方犹如在自家花园漫步的闲情逸致，她的心里更多的是紧张。
这次南下，是瞒着宫中的，但因为有国师大人的默许，她们还是顺利的出来了。
但这里不比皇城，哪怕仍旧处于大周疆域境内，实际上掌控力度并不算强。
西山府一带，江湖派系林立，占山为王的贼寇更是多如牛毛，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撞了上来，自己死不足惜，若是眼前这位贵人出了什么事，用整个西山陪葬都无法弥补。
特别是日前，这位主儿竟然胆子大到只身闯入金禅宗，还挑落了对方素有灵童转世称号的小佛爷空云弟子，若非金禅讲座及时阻拦，恐怕自己二人真会被乱棍打死。
“那些个秃驴真不是好东西，人多欺负人少，还用那劳什子棍阵将咱们困住……有本事一个个单挑，看我不手起刀落，给他们全宰了……”
阿七的碎碎念传入前边人的耳中，那人转过身来，脸上有着莫名笑意。
“你这丫头，脾气倒是比我还大，咱们抢了人家的护身血玉，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福大命大咯，不过这一次，我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武林中人是什么样子！”
“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大门大派，这金禅宗比那些什么飞雁门，黑风寨，枯云洞厉害多了，就说那胡子发白，眉毛都快掉光的松覃讲座，实力或许跟师傅也不相上下！”
阿七瞪着眼睛：
“真有那么厉害？那怎么不敢对咱们出手？”
“你傻啊，虽然我们全程没有暴露过身份，但那样的人物，又怎会不知呢？反正事情已经过了，我特意绕了个圈子，跑了西山一趟，也不算白费功夫，只是可惜，没有见到那传说中的莲华妖女！”
…
阿七：“不是莲华圣女么？”
“装神弄鬼，自然是妖女……”
“行行行，您说是就是，不过咱们得加快行程了，二皇子那边不知道已经急成啥样了？”
马蹄渐急，一月高山覆雪，阳光正媚，冰冷雪风自西向东而吹，寒冷彻骨，女子一身白衣飘飞，将那珍贵血玉随意放进袖中，有声音自平原响起。
“总有一天，我姬若瑄要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征服整个江湖武林！哥哥当皇帝，我就去当武林盟主！”
“主人，等等我……”
…
“怎么回事？去了这么久。”
见到几名下属归队，林立昭脸上有些不喜，出城的批文都让京都府送过来了，世子殿下的亲随才慢吞吞的赶回来。
一名黑甲军士偷偷在布襟上抹了抹手指，留下些许油渍之后，方才小意回禀道：
“那店家还在酣睡，耽搁了些时辰，因为晋王那边，又多要了一只……所以……”
林立昭没有耐心听那些旁枝末节，挥了挥手，便转身向城守辞行，只不过心中仍然是隐隐叹了口气。
少年贵子，贪些口腹之欲算不得什么恶习，怕就怕去了上京之后，再没有被人这样精心伺候的机会了。
队伍缓缓移动，井然有序的穿过那高高的城门，马车之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段应泽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普普通通的烤鸡，也能这般好吃。
“嗝……”
望着满手的油腻，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但一见到如同落汤鸡一般缩在角落的陆云之后，段应泽的神色又恢复了淡然。
这家伙可比他狼狈多了！
“嗯，向本世子表忠心也用不着这样，冬雨又称冻雨，连草木都会被冷死，更何况人，你看看你，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去后厢换身干净衣服吧！”
对于他来说，以这样缓和的态度跟下人说话，算得上是恩赐，只不过那家伙并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感恩戴德，仅仅是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便拖着身子钻往后厢。
“奇怪的家伙…”
世子撇了撇嘴，不再理会，擦了手重新抱起小火炉，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也只有这火炉，能给人带来一丝丝温暖……不对，那热腾腾的烤鸡也算。
…
“嘶……”
陆云紧咬双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怪异的声响，半边身体痛到麻木，连换衣服，都成为了一种折磨。
胡申的实力真的很强，若非他太大意，自己哪有机会将其斩杀，那一剑，确实耗费了这半年以来的所有精气神儿。
那毕竟是傅之千苦心孤诣，让自己去刺杀大人物的一剑，用在胡申身上，着实有些可惜了。
“便宜你了……”
陆云心中嘀咕着，身体不断抽搐，颤抖！
影杀七剑最后一式，名为霎那芳华，很美，也很实用，看似极慢，但只是错觉而已，重点就在于角度和半程发力的技巧，胡申死在这一剑下，其实不冤。
也就是自己没有内力，若是傅之千来用这一剑，真玄境之下的武者，恐怕连剑的影子都看不清楚。
运气占大半部分吧！
陆云的剑更快，洞穿胡申的心脏之后，对方失去了后劲，招式变形，只有不到一半的力量打在他的肩上，所以捡回了一条性命。
至于为何要回到出使队伍中，陆云既有些茫然，也是半清醒中想到的唯一出路。
封城之下，能逃到哪里去？更何况守在府外的几名都卫武军士也是个问题，趁着胡申暴毙的情况没有被人发现，跟着出使队伍出城是最好的选择。
不就是冒险吗？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敢做，现在想来，胡申不是他唯一的仇人，总有一天，他要让那座王府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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