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湖
烟云山，地处大越国东北，犹如一道天崭横亘在帝国边境，隔绝了战乱烽火，令得中原腹地与辽东番地遥遥相望。
正是这样的地势环境，让大越子民无需担心外敌入侵，哪怕大周已经对辽东属国虎视眈眈，就算情况再差，山下的关隘也足以为帝国拖延很长的时间。
古语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天下名山大川，总归会被修炼之人看上，在那上面开山立派，吸取日精月华，期盼自身能够修炼有成。
而事实上，远离了凡尘俗世，对修炼来说，确实大有裨益。
这烟云山脉极其辽阔，陡峭山峰重重叠叠，连绵不绝，自然而然，这里成为了修炼者的洞天福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免不了纷争。
数百年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与人争勇斗狠，埋骨深山，而烟云山，也铸就了许多人的传奇。
江湖人，是很特殊的一群人，他们不愿卷入庙堂纷争，修炼更不是货与帝王家，自由自在，仰天长啸，这样的生活，何其快哉！
烟云山上，有一峰名擎天，擎天峰，因擎天宗而得名。
而在很久很久以前，烟云山擎天宗，亦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门大派，没落原因，无人知晓，有的人说，是某一代宗主死于权力纷争，让徒弟害死，而徒弟被举宗追杀，带着宗门至强功法失去了踪迹，从此擎天宗元气大伤。
还有的人说，是师娘勾引徒弟，犯下禁忌，宗主一气之下击毙两人，自己也走火入魔，弄丢了擎天宗的传承。
辉煌走向落寞，固然令人惋惜，但这等风流韵事传入江湖民间，沦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倒也莫名令人惊叹：
“这便是江湖啊！”
江湖的精彩，在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气，在于劫富济贫，纵马扬鞭的快意。
总之，江湖代表着机遇，纷争，冒险，爱恨情仇，忠义两全，惩恶扬善，在江湖，你可以是任何人。
不论是武林豪侠，山庄义士，门派弟子，大盗草寇，杀手镖头，或许还有很多很多身份，他们都可以说自己是江湖人。
但其实只有一些人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像现在的游小刀一样。
他不过是个刚加入擎天宗不到半年的弟子，便是被委派了追杀邪教大魔头鹰老邪的任务。
对方可是真玄境六品的大高手，虽然被宗主和友人联手打成了重伤，但也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通幽境下品的人物能够招惹的存在。
好在，他和一干师兄弟们，只是负责在烟云山外围搜索而已，发现踪迹上报就成。
但近日以来，游小刀总觉得心中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事情将要发生，尤其是招师兄说了那些话之后。
“该死的，你自己想找死，干嘛拉着大家一起，脱离了大部队很危险的……”
心中的怨念累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连带着脑子也开始飘忽起来，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是哪……招师兄……”
游小刀赶紧放下手中长剑，低头恭敬的行了一礼。
招师兄是擎天宗的三代弟子之一，入门很早，如今乃是通幽境上品的武者，只差一步，便可以点亮命门，踏入真玄境界，此等天赋，就算是在偌大的宗门里，也算是首屈一指。
要知道，很多二代师叔师伯在招师兄这个年纪，也没能达到通幽境巅峰。
“小刀，这两日有什么发现没有？我看你心事好像很重！”
游小刀摇了摇头，目光望着无尽深山，思忖半晌，犹豫道：
“招师兄，我有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后者笑道：
“你我师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看到他神色和蔼，游小刀心中安定了不少，接着道：
“是这样的招师兄，这几天我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说那鹰老怪物身负重伤，命不久矣，但咱们找来找去，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说不定他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一旦正好被咱们撞上，你说，会不会有危险，不如咱们……咱们还是先向师叔那边靠拢吧！”
说完之后，游小刀目光微斜，偷偷打量着招师兄的神色，心惧对方雷霆大怒，但想象中的情形并未出现，对方只是轻轻松开了一直按在他肩上的手掌，迈腿走了两步。
“小刀，招师兄为人，你应该清楚，平日里我与你们几个，感情最是要好，我不会欺骗你们，那日我亲眼所见，鹰老邪被宗主一剑斩断右臂，又挨了何大侠一记绝心掌，若非他自爆气血逃遁，是绝无逃走机会的！”
“油尽灯枯之下，料想他走不出这烟云山脉，若非宗主与何大侠皆是受伤，这等收尾的好事，又怎会轮到众弟子来做！”
“鹰老邪纵横江湖数十载，能够闯出凶名赫赫，手上沾染的无辜性命不在少数，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功法，秘宝，丹药，我们若能找到他，既是替天行道，也算是为咱们自己争取一份机缘……”
“还记得你当初入宗之时说过什么吗？你说你要扬名立万，成为一代高手，将所有看不起你的人踩在脚下，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它溜走吗？”
招师兄语气越发激动，转过身来，朝着游小刀挥了挥拳头。
“师兄，我……”
“游小刀，宗门委派，临阵脱逃者，你可知下场？唉，也罢，若你真的不愿冒险一搏，那你就走吧，我就当没看到，若是上头责罚下来，我们几个担着便是！”
说着，招师兄再度转过身，原本激动的神色变得古井无波，和刚才义愤填膺的家伙判若两人，只是游小刀看不见，前者的左手，已经悄然按在了剑柄之上。
深吸了一口气，游小刀摇了摇头，沉声道：
“招师兄，我相信你，我不走，你说得对，杀了那鹰老怪物，既是替天行道，也是为咱们自己争取一份机缘！”
招师兄脸上露出欣慰笑容，正待说话，一声长啸从远处传来，其间夹杂着古怪的音调。
侧耳倾听半晌，他神色激动的扭头喝道：
“走，方师弟那边，似乎发现了鹰老邪的踪迹……”
…
黑松涧，烟云山脉北麓，一名衣衫肮脏，破损不堪的白发老者跌跌撞撞的走在乱石滩上，冰凉流水从石壁坠落，汇聚成一条溪流。
老者口干舌燥，缓缓俯下身去，伸出血迹斑斑的左手捧起溪水凑往嘴边，如此反复之后，心中的燥意终于是减退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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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人在其身侧，便能够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呢喃，其中恼怒，羞愤之情皆有。
“该死的……枯木那家伙居然敢骗我，宋刚，何明阳，我鹰天扬这次不死，早晚有一天将你们全家老小杀个干干净净！”
一通发泄之后，白发老者站起身来，朝着黑松涧深处走去，只要再有一天时间，他便可以彻底走出这烟云山脉，远离擎天宗的掌控范围，只是魔窟回去不得了，到时候找个地方，好生养伤，再给他几年时间，参悟那本功法，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两个老家伙合力将老朽伤成这样，自己做了缩头乌龟，却派些徒子徒孙来送死，嘿嘿……”
“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就怕你擎天宗这点儿底子还不够给老子塞牙缝的……”
嘴上这样说着，白发老者心中却有些烦闷，这江湖早就没有什么正恶善邪之分了，人人都只是为了自己罢了，宋正阳更是个十足的伪君子，真小人，擎天宗的弟子算不得什么，只是有些烦人。
怕就怕对方的打算真是用人命来耗自己，最后才现身以逸待劳，此消彼长之下，情况或许会对自己不利。
正想着，白发老者豁然抬头，黑松涧中，两道人影一闪而过，带起干枯草木的悉索声。
“鬼鬼祟祟，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出来受死……”
白发老者一声厉喝，左手一伸，澎湃内力激荡之下，一蓬草木顿时炸开，木屑漫天飞舞，其中一道人影狼狈的滚向一边，吐了一口鲜血。
“不愧是真玄境的高手，一招就让我师弟吐血，只是已经到强弩之末的你，还敢这样逞凶，不得不说，实在有些愚蠢！”
一道声音至身后传来，白发老者猛地转身，只见又是两道人影从涧后行来，为首之人，左手执剑，右手轻轻打着手势，前面隐藏的两人，神色警惕的走了出来，四人呈合围之势，将自己夹在了中间。
“是你……”
白发老者双眼微眯，大战之日，围观之人不少，出手的擎天宗弟子亦是众多，只有这个家伙始终只是站在人群之后，以阴翳目光锁定着自己，没想到两人会在这黑松涧再次碰面。
“哈哈，那日你不敢出手，想不到今天却敢追杀于我，怎么，你也想要那本功法？不过你这格局，比你的师兄弟们，可差了不少……”
“招师兄？”
几名弟子眼中带着惑意，功法什么的，他们可没有听对方提起过。
后者根本懒得回答，大手一挥，抽出了自己的长剑：
“别跟他废话，这老东西身受重伤，已然是神志不清，正胡言乱语，杀了他……”
言毕，招师兄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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