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8 和亲（一更）

 数日之后，朝中传来消息，说是大成以南邻国国君修书一封，欲以公主殿下和亲同大成永结秦晋之好。


 陛下自然欣然应允，却于人选之事上犯了愁。


 如今所剩皇子，适龄者只余下了一位——当朝储君太子殿下。只是太子已有婚约，虽未大婚，却圣旨已下，一言九鼎，岂有出尔反尔之理？此事在朝中商讨三日，陛下眼见着头发都白了许多，却仍旧一筹莫展。


 邻国东离占地不大，国力也并不强盛，却有这世上极为精湛的铸造工艺，东离国还有这世上最富饶的矿场和无人能及地精炼术，总而言之，东离国打造的武器足矣全世界垂涎三尺。


 因此，东离富庶，国库充盈。


 只是，兴许上苍终究是公平的。东离人天生矮小，即便手握神兵利器，却也终究能力有所不及。


 而陛下之所以对着和亲之事如此欣悦，便是看中了对方的铸造术。即便最终铸造术仍无法外传，但既然已结姻亲，这价格上便宜上一些，也是好的。


 如此盘算，众人皆知，是以朝臣绝大多数都极为看好这次的联姻。


 长袖善舞邱大人，终于在第三日晚间，入宫面圣，自请悔婚。


 听说陛下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却也万般无奈，最后忍痛应允，并留了邱大人在御书房用膳，以示龙恩浩荡。


 翌日一早，陛下又下圣旨，封邱小姐为县主。


 着实荣宠万分，惹人艳羡。


 邱家倒是祖上冒了青烟了。世人如此评价。毕竟大家都还记得，彼时陛下如何也不愿为邱家和彼时还是瑞王的殿下赐婚，想来原是不喜这邱家，如今倒是因着那点儿颜面上的“歉意”给了无上荣宠。


 至少，本来在帝都如浮萍的邱家，百年的安稳是有了。


 众说纷纭间，殊不知当事人已经哭花了脸，哭肿了眼。


 邱家小姐自打联姻的消息传出，便已经日日忧心，后来亲眼见着父亲唉声叹气多日最终不得不深夜进宫悔婚，她自知父亲在朝中难为，却终究有些怨怼有些无法释然。


 圣旨既下，陛下想要悔婚，这口……便只能臣子来开。臣子抗旨，当诛九族，可若是为国退让，便是大义。这婚左右是结不成了，倒不如全了陛下声名也为自己赚了个皇室的人情。


 两全。


 父亲是这么劝的，用了“两全”二字。


 好一个两全！


 全了他们，折了自己。说成亲的是他们，说悔婚的也是他们，而自己这个曾经的待嫁新娘一夜之间没了婚约，还差一个袖口便要完工的喜服刺目的宛若笑话……偏偏，下人见了还要乐呵呵地道一句，恭喜小姐，恭喜县主。


 恭喜……？呵。怕是转身就道，什么县主，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皇室打了两巴掌，给了一颗甜枣。人人皆知，邱家小姐就是个笑话，从太子正妃的地位，一落千丈到一个徒有虚名的“县主”，何喜之有？


 “怕是往后的日子更加尴尬些。毕竟东离国公主嫁过来，若是不出意外，待太子登基，即便不是皇后，也定是贵妃之尊，念及咱们小姐同殿下的这么一段往事，心里必定不畅快，怕是咱们小姐的日子……不好过呢。”


 这是邱府下人们说的。


 瞧，一个下人都明白的事情，外面早已不知传成多么难听的声音。


 若想讨了太子妃的喜，可不得孤立一下这位令太子妃偶尔觉得像是吞了苍蝇一样膈应的邱县主？


 “这东离国的联姻来地如此巧合，是姑姑的安排？”时欢一早入了宫，这会儿窝在皇后寝殿吃点心。


 近日来宫中来了个新厨子，做了一手精致又美味的江南点心，皇后念及时欢在太和郡待了几年，昨儿个晚膳后就派嬷嬷去请时欢今日过来尝尝江南点心。


 外头风声极盛，倒是此处暖阳照着，点心吃着，惬意极了。


 皇后斜靠在美人榻里，轻轻按着太阳穴，闻言讪笑，“姑姑我倒是挺想这般安排一下的，只是此去东离隔山跨水千里迢迢，想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倒也是巧合。原以为，至少要委屈一下晟儿了。”


 时欢见她有些疲惫的样子，搁了手中碟子，起身走到她身后为她揉着穴位，“姑姑这两日睡地不好？面色瞧着也有些倦怠。”


 “无妨……”皇后摆摆手，“就是老毛病了。点心还好吃么？”


 颔首，应道，“嗯。好吃，很地道，是江南的味道。”


 “是嘛……”皇后闭着眼享受着时欢的服务，闻言轻笑，“有时候倒是挺羡慕你的……不像姑姑我，自打出生起就不曾出过帝都，后来便是连出宫都显得奢侈了……待得此间事了，不若，咱们姑侄俩，一道出去走走看看这山河湖海，倒也不枉走此一遭了……”


 “好。”时欢眉眼轻敛，应道，“如此，姑姑便不能过于忧心伤了身子骨，往后若是眼睁睁看着大好河山却迈不动腿了，可不亏大了？”


 伸手将太阳穴上的手拉了握在手里，皇后将人拉到身边坐了，又将一旁的点心碟子取了搁在她腿上，笑道，“如此说来……倒也的确如此。罢了……人也老了，不去操心了。倒是你……往后若是姑姑叫你出个远门走走，你可不能说什么夫君在不远行的浑话啊，否则，姑姑就一道懿旨，让你们和离了去……哼！”


 难得的孩子气。


 时欢捻了块点心喂到皇后嘴边，温柔中带着几分平日没有的娇憨，“好。听您的。若您不要他，咱们就不要。我就一辈子在您身边守着您，哪都不去。”


 “浑话！”皇后失笑，“届时，姑姑我都是个牙齿都掉光的老婆子了，要你寸步不离陪着作甚？岂不是招你烦吗？顾大人啊是个好的……主要是待你真的好。我还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待一个女人这般的细致周到事事周全，往后呀，你们俩，好好过日子，自不会少了荣华富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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