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放箭

 肃正号，一间舱室。


 奥古斯都凝视前方沉默不语。


 奥丽薇亚扬起脑袋好奇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奥古斯都微微眯起眼睛：


 “青山，比我想象中的更强得多。”


 “喔？青山出手了吗？”


 奥丽薇亚被勾起了兴趣：


 “他不是一直待在舰桥指挥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上面？他有多强？”


 奥古斯都轻轻摇头：


 “不好形容。”


 青山的强，还和魔法不太一样，没有体现在复杂繁琐的咒语法术，没有体现在惊天动地的爆炸视效，甚至感觉和武器装备都无关。奥古斯都没有看出他和其他星际战士有何具体区别……但他就是很强！星际战士和星际战士间的差别，真的能有那么大吗？


 如果硬要分析一番的话。


 青山相比其他星际战士，速度更快，力量更大，即便那个身穿深红巨型动力盔甲，陷入某种癫狂状态中的星际战士团长，单从外形上看，身高要比青山高出足足一头，体型更是比他宽出一圈，然而两人力量却是不分伯仲……不，青山似乎还要更甚一筹。


 但是这都不是主要因素。


 真正震撼了奥古斯都的。


 是那一份澹定从容。


 他甚至都没有拿出百分之百的态度和投入，就轻而易举地制服了那个“狂化”后的星际战士军官，整个战斗过程给了奥古斯都一种莫名感觉：青山没有依靠速度力量碾压对手——至少速度力量不是主要因素，更多则是一种战斗技巧已经趋于大成之后的炉火纯青和游刃有余，一套堪称预判式的动作。


 奥古斯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制服一个敌人。


 远比杀死一个敌人更加困难。


 “啧……我是一个法师，我不太好描述那种感觉。”奥古斯都转头看向手下两个狂暴战士说道，“如果你们也能看到那场战斗过程，或许你们比我更有感触。”


 两名战士闻言耸了耸肩。


 他们没法看到基尔罗格之眼同步过来的画面和视野，单听奥古斯都言语描述，也没办法想象那个青山到底有多强大。


 奥丽薇亚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原来不是我弱，而是他太强了。


 奥古斯都还注意到另外一点：


 崔斯坦作为一个圣骑士。


 战斗过程之中很少使用圣光之力。


 不过奥古斯都也是经验丰富的老玩家，不用多想就能明白缘由：一来依靠规则侵染施法法术威力必然大打折扣，二来圣光是对亡灵（暗影）特攻。对于普通单位，效果确实没有爆弹和电浆那么直接给力。


 其实奥古斯都还有一点没想明白，圣光之力作用时的效果表现虽然和帝皇的赐福很像很像，但在31K这个时代，任何灵能异像，都是邪恶象征，都值得被怀疑，不管这种灵能异像是否让人感到温暖或者充满勇气。要知道哪怕在42K那个国教盛行年代，罗伯特·基里曼苏醒起床以后看到圣·塞来斯汀的第一眼，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


 又是奸奇搞的把戏？


 而且不得不说，蓝爷爷的直觉很敏锐，虽然塞来斯汀确确实实属于帝皇赐福不假，但是国教里的某个别活圣人，还真就是奸奇大魔搞的把戏。这些假活圣人曾给帝国世界造成很大破坏，就连黑色圣堂这种宗教狂热战团都曾亲手揭发剿灭了几个冒牌货。


 …………


 一艘屠夫级巡洋舰里面。


 铁靴踩踏甲板，铿锵作响。


 一排黑色人影晃动穿过通道。


 身穿青色山脉重型动力战甲的乔士达，带着一队星际战士正在快速前进。


 恰巧林宇也从另外一个位置登上这艘战舰，同样也率领着一队星际战士。


 两拨星际战士合兵一处。


 他们已经推进到了战舰中层甲板，很快就能抵达舰桥，随后便能彻底瘫痪这艘战舰指挥中枢——这套流程早已烂熟于心。


 混沌星际战士的抵抗非常坚决，打到这个时候，青色山脉重型动力战甲身上所有远程武器：热熔枪、电浆炮、重爆弹、旋风导弹发射器和转换光束加农炮——无论两门肩炮、背部弹巢还是手持武器，弹药皆已耗尽，于是乔士达只能卸下了这些远程武器交给技术军士携带，转而拿起动力剑套上动力爪，率领连队继续深入战舰内部奔赴舰桥。


 “拿下最后这艘战舰。”


 乔士达在通讯频道里说道：


 “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已经连续跳帮三艘战舰，第一连长的声音和动作里，依然察觉不到任何疲惫之色，月狼战士始终体力充沛战意昂然。


 钢铁勇士仍在试图组织凡人船员构筑关卡坚守阵地，然而几枚核弹下去所有凡人顿时做鸟兽散，林宇咧嘴一笑说道：


 “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侍从官手持链锯剑，一马当先冲破爆炸火光和辐射尘埃，杀入敌军阵地。他勐烈地向上挥动，将眼前的钢铁勇士从腹股沟到肩胛骨切成两半，没等混沌星际战士躯干分开落在地上，内脏漫天泼洒，侍从官已经转向另一个目标。又是势大力沉一记重剑，用尽全身力气握紧压下剑柄，克服锯齿碰撞盔甲时的剑身颤抖，精金钩齿飞速啃噬切割甲片、筋肉和骨骼……从髋骨到胸腔，敌人在他动作完成之时一分为二，顺势又将链锯切入旁边叛徒船员头部并从他的肋骨拖出。


 眨眼之间完成三个击杀。


 林宇长期以来作为傅青海和乔士达的沙包陪练，战斗技巧不弱。况且这个家伙有些武痴属性，经常拉着战团里的其他军官对练，想要感受不同军团间的技术差别：暗鸦守卫、午夜领主、阿尔法、怀言者……来自不同军团中的老兵，都是他的学习对象。


 林宇目光专注，牢牢盯着眼前，钢铁勇士和凡人船员正在不断撤退，而他步步紧逼赶尽杀绝，两颗心脏就像两台巨大引擎里的活塞一样，在他的胸膛里砰砰砰敲打着，敌人溅出血液的味道充满了他的感官。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一把按住。


 回头一看，乔士达抬起一只手。


 铁浮屠们的射击停止了。


 通道对面，敌人也停止了射击，周围一下变得有些安静。林宇锁紧眉头，来曼之耳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每发子弹从机炮枪管里射出来的声音，强化后的记忆已对每个落到地面上的弹壳进行编目——敌人武器弹匣绝对处于半满状态，叛徒并没有在重新装弹。


 “他们是在引诱我们。”


 林宇沉声说道。


 “没错。”


 乔士达点点头。


 第一连长观察之后做出决定：


 “绕道，不从这里突破。”


 星际战士互相掩护有序撤离。


 “冬、冬、冬……”


 忽然，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又缓慢的脚步声，从通道的拐角后面传来。


 “想跑吗，懦夫们？”


 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硝烟弥漫的通道深处响起，仿佛是恶鬼的低吟。


 听到这个声音。


 月狼战士勐然回头。


 林宇见转也跟着转回身。


 一座孤零零的巨大黑影慢悠悠地从烟雾中走出，坦然站到星际战士面前。


 来者身上萦绕着一些虚实不分的气息，一套严重扭曲腐化了的铁骑型终结者，已和肉体彻底黏连在了一起，头顶灯光照亮他的巨大身躯也照亮了他的脸庞，整颗头颅已经异化成了一个带皮焦黑骷髅，两根恶魔般的细长弯角从他眼眶里面径直伸出朝天弯曲。


 这是一个附魔星际战士！


 身穿铁骑型终结者的附魔战士。


 林宇目光一凛，暗自警惕戒备。


 “伪帝的走狗，总是那么怯懦。”


 终结者森然冷笑着说道。


 乔士达却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


 第一连长一把扯下头盔露出他的脸庞，眼睛瞪着附魔战士，怒声吼道：


 “法库斯·凯博！”


 附魔战士一愣，失声说道：


 “乔士达？你竟然还活着！”


 林宇转头看看第一连长乔士达，又转过头看看终结者附魔战士，问道：


 “你们认识？”


 “我当然还活着，我活得非常好。”


 月狼战士狠狠啐了一口：


 “叛徒！我活着就是为了杀掉你，你，还有你们那群可耻而卑鄙的走狗！”


 “哈，哈，哈……”


 附魔战士反而笑了起来：


 “能在恐惧之眼外面看到过去军团的人，我感到很欣慰。乔士达，说真的，我很高兴。虽然你对那具僵尸依然忠心耿耿，像个自欺欺人的小傻瓜，但我可以原谅，原谅你的无知，原谅你的盲目，呵呵。”


 “你的罪行没人可以原谅，法库斯！我会撕下你那张被发情期的格洛克斯日过的脸，然后把你肢解，把你内脏焚烧，把你挫骨扬灰……都没办法告慰死在尹斯特凡三号行星上的冤魂，我恨不得将你嚼碎！”


 第一连长破口大骂。


 林宇从没见过老乔如此愤怒。


 “得了吧，乔士达。”


 法库斯冷笑着说道：


 “你只是个没能入选四王议会的失败者罢了，而我，可是新的四王议会成员，无论身份还是能力，我都碾压了你。我能不计前嫌给你这个机会，让你重新加入我们，你得好好考虑一下，别再执迷不悟，兄弟。”


 “你还好意思提四王议会？”


 月狼战士已经怒不可遏，红着眼睛大步上前，手中利爪亮起电弧，骂道：


 “自从托迦顿被你们害死，加维尔被你们踢走以后，哪里还有什么四王议会！去你妈的四王议会，早在你们这群马屁精们把军团的名字改成‘荷鲁斯之子’以后，四王议会已经名存实亡！法库斯·凯博，你就是条蠢狗，趴在你的主人脚下摇尾乞怜，还为自己加入那个徒有虚名自欺欺人的议会而沾沾自喜。你的这副嘴脸真是令人作呕，渣滓！”


 30K时期，每个阿斯塔特军团或多或少都有类似暗黒天使内环一样的组织结构，比如圣血天使的第一天球和午夜领主的夜蝠议会。四王议会或者叫做影月议会就是十六军团里的类似组织，作为荷鲁斯个人的非官方顾问团体，本意为了直言进谏提醒原体自身过失，并且不带立场属性提供意见建议。


 “你这是在嫉妒！你嫉妒我是加斯塔林领队而你不是，你嫉妒我能加入四王议会而你不能，直面你的失败，蠢货！”


 法库斯·凯博反唇相讥，他双手都装备着动力爪，大踏步地冲了过来：


 “实话告诉你吧，原体死后，军团近乎解散，但是现在我们已经重新振作并且团结起来。从今往后，我们不叫‘影月苍狼’也不叫‘荷鲁斯之子’，我们叫做‘黑色军团’。无论原本属于哪个军团，任何想要参加万古长战再次燃烧银河的人，都能加入黑色军团。我们有了新的战帅，他就是阿巴顿！”


 “哈哈，黑色军团。”


 第一连长怒极而笑，狠狠挥出利爪：


 “黑你妈逼！”


 战帅专属武器就是一只名为“荷鲁斯之爪”的原体级精工动力爪，后来被阿巴顿所继承，法库斯的武器是一对动力爪，而乔士达的主武器也是动力爪，影月苍狼星际战士或许都对这种动力武器存在某种偏爱。


 “彭！”


 两个人同时发动了短距传送。


 乔士达和法库斯狠狠撞在一起。


 两人怒目圆睁四目相对，裂解力场电弧乱窜，动力爪和动力剑咬合在了一起，迸发刺眼炽白火花。乔士达盔甲里的伺服电机正在发力嘶鸣，青色山脉背后巨大散热装置喷出大团废热气体。法库斯身体里的那只恶魔正在大声嘶嚎，黑军团终结者的护颈里红光大放，扭曲现实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躯体。


 周围星际战士立即抬枪开火，旋转闪烁着的十字型枪口焰照亮整个通道，然而即便是脉冲爆弹，对于这个身穿铁骑型终结者的强大附魔战士来说依然收效甚微。


 “诛杀伪帝，焚灭银河！”


 通道背后，众多身穿拼凑动力盔甲的混沌星际战士嚎叫冲出，杀向铁浮屠们。


 “诛邪荡寇，扫灭人敌！”


 铁浮屠战士们不甘示弱回以战吼，脉冲爆弹一轮齐射之后纷纷抽出近战武器。


 双方杀作一团。


 “看看你的周围，乔士达，有福格瑞姆的帝皇之子，有佩图拉博的钢铁勇士，还有安格隆的吞世者，他们为何加入黑色军团？我知道你也怀念过去，怀念昔日壮盛军容，怀念那个军团时代。如你所见，我们不是一群逃兵、强盗和匪徒，我们不是四分五裂各自为战的混沌战帮，我们就是新的军团！”


 法库斯大声地咆孝道。


 “阿巴顿那个没脑子的蠢货也配叫做‘战帅’？一群人渣组成的巨型战帮也配叫作‘军团’？别想活着逃回恐惧之眼，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我说你们全部！”


 乔士达回以狂怒的一击。


 两个身穿不同战术无畏装甲的影月苍狼打得难舍难分，林宇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难以插手，插手两人间的决斗。过去，第一连长无论战斗欲望如何旺盛，都始终维持着冷静、镇定和克制，他是铁浮屠战团里经验最丰富的老兵，不仅经历过大远征和大叛乱，资历深厚，还在尹斯特凡三号行星的轨道轰炸和病毒炸弹之中幸存下来，并在灰尽和坑洞之中坚持战斗整整五年，坚韧不拔。是所有战团新兵的教官和榜样。


 然而现在，第一连长似乎已经被怒火冲昏了理智，每次挥爪都是舍生忘死，每次斩击都是拼尽全力。不闪不避，不管不顾，他的动作里面只有愤怒，唯余愤怒。


 乔士达奋力一剑刺穿法库斯胸甲，剑刃狠狠捅进附魔战士胸膛，正要横推剑柄彻底切碎敌人第二心脏，忽然发现剑柄纹丝不动，抬头一看，法库斯狞笑着说道：


 “你已经落伍了，乔士达。”


 附魔战士胸前黑色肌肉一阵搅动，彻底锁住剑刃，法库斯的动力爪朝着乔士达的脑袋挥来，下一秒钟就要让他人头分家。


 “让你明白献身混沌能获得的力量！”


 “老乔闪开！”


 千钧一发之际，林宇一头撞来。


 “彭！”


 三人骤然扯开，法库斯踉跄后退，乔士达被林宇抱着跌倒在地。


 法库斯抬手一摸脑袋，发现自己一根恶魔弯角被链锯剑斩断了。


 侍从官转头看向怀里的乔士达，发现老乔半张脸庞都被切碎了。


 乔士达已经失去了知觉，原本可以拍碎整个头颅的重击被林宇舍身挡下，附带着裂解力场的爪尖仍然刮到他的脸庞，脸皮裂开卷起，颧骨破碎耷拉，下巴彻底消失。


 第一连长生死未卜，林宇这个时候却比谁都清醒冷静，他很清楚当务之急不是战胜眼前这个附魔战士，而是救回老乔！林宇双脚蹬动不断后退，扭头扯着嗓子大吼：


 “激活传送信标，呼叫可汗支援！”


 一个铁浮屠战士刚刚斩下敌人头颅。


 听到侍从官命令立即脱身向后跑去。


 “叫谁来都没用。”


 附魔战士步步逼近，呵呵冷笑说道。


 林宇急得满头大汗，穿着青色山脉重装动力战甲的第一连长，实在是太沉了，拖动起来异常缓慢。此时此刻，黑军团终结者已经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五根利爪抬手握住胸前插着的动力剑柄，轻轻拔出，随手扔下。马赛克式碎片模湖闪烁，盔甲下的黑色肉体一阵蠕动之后竟然重新愈合，完好如初。


 通道后面白光一闪。


 战团长沉着脸提着剑，大步冲出。


 “呼，终于来了。”


 林宇松了口气，直接放松瘫倒。


 “嗯？”


 法库斯一脸疑惑地盯着傅青海。


 “你又是什么人？”


 “铁浮屠战团，青山那颜汗！”


 傅青海报上了自己名号。


 法库斯撇着嘴摇了摇头：


 “无名之辈，没听说过。”


 恐惧之眼竟然消息闭塞至此。


 连我青山·可汗的大名都没有听说过？


 傅青海眯起眼睛挫了挫两排牙齿。


 附魔战士？


 傅青海拔出了大腿上的爆弹手枪，里面装着最后三枚相位铁反灵能爆弹，抬起枪口，对准了眼前的黑军团终结者。


 爆弹手枪？


 法库斯不屑地嗤笑一声，心想这个战士果真年轻，对于恶魔附身后的力量一无所知。竟然张开双臂站定枪口面前。


 仿佛在说：来打我啊！


 “啪！啪！啪！”


 得益于法库斯站着不动。


 爆弹精准命中盔甲破损部位。


 法库斯脸上不屑地笑容，忽然僵住。


 爆弹弹头迅速融化，灰色软铁化作细细一股金属涓流钻入他的腐化黑色肌肉之中，丝丝缕缕黑烟从他伤口冒出，寄生体内那只无分恶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它正在被强行抽离现实宇宙，逐回亚空间中。


 “啊啊呃呃！”


 法库斯捂着伤口痛呼着单膝跪地。


 傅青海放下了爆弹手枪。


 还装吗，小伙子？


 傅青海提着青之牙，走到他的面前。


 法库斯左手动力爪向上挥出。


 “锵——”左臂消失。


 法库斯右手动力爪抓向敌人。


 “锵——”右臂消失。


 铁骑型终结者装甲厚度，在神器青之牙链锯剑的面前，脆弱得宛如一张纸。


 傅青海单手杵着链锯剑，剑柄末端抵在掌心，静静地站在附魔战士的面前。


 “啊啊啊啊！”


 法库斯怒嚎着，恶魔弯角崩碎消失，仰头瞪着空洞而漆黑的眼眶恨声说道：


 “掠夺者阿巴顿不会放过……”


 “锵——”头颅消失。


 “聒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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