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

 明枝才走了一步, 脚下的桥轰隆掉了下去，从中间就截成了两截。她抬起脚，低头看着脚下的空空荡荡。


 然后她下刻调转回头，一把拉起师泽的手, “快走快走！”


 前刻还在发脾气, 突然一下就换了脸。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有人大着胆子想要出来看。


 “走啦！”明枝狠狠的掐了把师泽的胳膊。


 师泽搂住她的腰，道了一声抓好, 立即带着她离开原地。


 “怎么了？”飞剑上, 师泽明知故问。


 明枝站在他身后，两手抱住他的腰, 脸都贴在他的后背上，“我不小心把那个桥给弄坏了。”


 天雷决威力可大可小，纯粹是看施术者的本事和控制，明枝冲着把邪祟灭掉去的，哪怕控制着也晓不到哪里去。


 “要是还不走, 说不定就有人出来抓我了！”


 坏了人家的东西是要赔的。更何况还是桥这种东西。


 明枝说完就感觉到手下的一阵震动。


 “你笑什么！”明枝恼羞成怒。


 “你灭了水里的那个东西, 依我看那东西应该在水底里有一段时间了，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出来捕食落单的路人。除非被人亲眼看见, 要不然真的是毫无痕迹。你刚才灭了它，那也是为民除害，为什么要害怕？”


 明枝一哽，但是下刻她就理直气壮了, “那不一定呢，说不定别人反应不过来，抓着我不放手怎么办？”


 师泽失笑，小妖女此刻根本就没有个小妖女的样子, 倒像个平常的姑娘似的。


 “他们没那个胆子。”师泽好笑道，“罢了，今晚上如何？”


 明枝贴在他后背上想了想，“不错，今天玩得很开心。”


 “那就好。”师泽捂住她的手，“抓紧了。”


 师泽对北阳山很熟悉，他依然带着她熟门熟路的穿过护山大阵，而后用了隐身术，安然无事的直接从山门回了紫云台。


 一路上明枝牵着他的衣角，很警惕的左右看看。师泽被她带的竟然也生出了几分紧张。他像是真的带着心上人偷偷溜出去的少年郎，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原本牵在他的衣角上的手。


 既紧张又快乐。


 那种独属于少年人的滋味缭绕在心头。


 回了紫云台，明枝下意识就往她原本住的地方去，却被师泽一把拉住。


 “你去哪？”师泽看着她问。


 明枝被师泽看的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我回去休息啊，现在不早了，你也好好睡吧。”


 说着，她感觉到拉在手上的力道比刚才又大了些，“你忘记你换地方了？”


 师泽说着，带着她在前头走。


 他手上的力道正好，既不会弄痛她，也不会轻易让她挣开。


 “我睡觉可不老实，”明枝在后面开口，“衡云君真的受得了？”


 师泽拉着她的手，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又不是没见过，”


 说着他回头过来，眼里含笑，“见过几次之后，倒也觉得还好。”


 明枝嘴唇动了两下，师泽走到她跟前，眼里含笑，“你担心什么？”


 “走吧。”他拉着她走在路上。


 此刻师泽已经撤掉加在两人身上的隐身术，进入紫云台之后，他看到已经开了的昙花。


 “我从师姐那里要了好些桂树种子，已经种下去了，再过不久，就能长出来了。到时候你就能在这里赏桂花了。要不然采了来做糕点吃也行。”


 明枝在后面犹豫了下，“可是你会做吗？”


 她倒是对桂花没有特别的爱好，尤其桂花开的很浓的时候，香味太浓还会熏的头昏脑涨。她就是喜欢吃桂花糕而已。


 师泽脚下顿了下，他过了小会开口，“我不会”


 说完就听到身后明枝啊的一声，可是他又加了一句，“没关系，可以让元胡去学。”


 明枝沉默下来，“不用了吧？”


 “没事，”师泽压下心虚，握紧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师泽牵着她的手，在路上走着，他这么多年，早已经把紫云台内里每一块地，甚至地上的每一块砖石都已经熟记于心。可此刻又和之前的那些夜里完全不一样。


 回了师泽的居室，明枝见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师泽竟然把她的东西给挪过来了。


 她看向师泽，师泽眼神瞥向外，“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那你呢？”


 师泽有些意外的看她，明枝望着他，“你夜里不是睡不着吗？”


 明枝早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没事，你先去睡吧。”


 明枝看了他两眼，哦了一声去了。


 明枝到师泽给她安排的屋子里，发现自己原先用的那些东西全都搬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搬的。


 她只是好奇了那么一下，而后把自己打理妥当，一头直接倒在床上了。


 床榻很软，是照着她的喜好来的，不多时就睡了。


 师泽坐在外面，过了好会之后，他站起来，手掌放到关闭的门上。他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没有推开。


 他坐了回去，或许是留她在身边，是真的有了效果，他闭上眼靠在那里，意识渐渐迷糊。


 天还没亮，明枝就醒了。她看到门那边还有光亮，随便把衣服套上，她开了门就见着师泽靠在不远处地方，手臂压在矮桌上，袖子都落了下来，露出一段白皙颀长的手臂。双目闭着。


 明枝过去，到她走到跟前了，明枝都没见着他睁开眼。


 “哎。”明枝指头轻轻的在他的身上戳了两下。


 师泽睁开眼，放下撑着头的手，看向明枝的眼里还带着一丝迷茫。


 “你怎么不去床上？”明枝说着看了看他，“坐在这里一晚上也不嫌难受。”


 师泽看着她，过了小会才回神过来，他看了眼外面，此刻天还没亮，不过算算时辰也快了。


 “没事。”师泽说完，见着她眉头微皱，又心思一动多加了一句，“已经习惯了。”


 果然见着她眉头皱的更深了。


 “年纪轻轻的，不要皱眉，否则这里会起皱纹。”师泽屈指在她的眉心处碰了下。


 明枝捂着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她眨着眼，“你不用再多休息一会？”


 “不必了。”师泽站起来，“走吧，我带你去灵泉，再过一个多时辰，你就要去妙法堂，没那么多时间了。”


 明枝想要的，就是提升修为，至于其他的，可有可无。师泽知道之后，亲自带她。


 在灵泉旁，明枝坐下来，熟门熟路的引气入体。师泽潜入她的识海，替她保驾护航，又梳理她身体里的灵气。


 明枝发现原本自己乌黑一片的识海，竟然也有了光亮。


 那束光亮和启明时候差不多，原先浓黑一片，灵力灌入里头，也只能见着一片的点点星辉。星辉之外，还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是现在，整片识海都开始明亮起来。


 一个多时辰，明枝睁开眼。师泽在她身后，收回点在她后脑勺上的手。


 “你做的？”明枝回头看他。


 师泽摇头，“不是我。是你自己修为到了那个程度，再加上有人引导，自然就开了识海。”


 他道，“恭喜。”


 开了识海，从此之后，她的路就宽了许多。


 明枝望着他，一下抱上来，直接勾住他的脖子，“谢谢。我知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可能这么快的。”


 师泽被她抱了个猝不及防，他的手抬起来，过了小会还是放在她的背上。


 “不要说谢。”


 他不喜欢听她说谢，似乎一个谢字，就能将两人分开来。


 她嗯了一声，她从他怀里出来，在他脸上亲了下，“我走了。”


 师泽拉住她的手，“我送送你。”


 他把明枝送到紫云台的入口处，看着她离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像是送夫君离开的女子。


 师泽都被这念头弄得有些好笑，而后直接去了天玑阁。


 天玑阁内藏着不少的典籍，师泽打算找几本给明枝看，修行哪怕有他作为引导，但长期以往也不好。


 他挑了几本适合明枝看的，而后在天玑阁弟子的恭送里，起身离开。


 明枝每日在妙法堂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几乎每天都没一丝一毫的变化。


 “小师妹，外面有人寻你。”明枝低头琢磨手里的穴位经脉的时候，突然听得有弟子道。


 妙法堂的弟子见熏华时常亲自指点她，所以也就称呼她为小师妹。


 明枝放下书本，就又听着弟子说了一句，“瞧着像是丹芷长老的那个弟子。”


 明枝出去一看，就见着白芷站在那里。


 有一段时间没见，白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


 “你怎么了？”明枝迎上来。


 白芷整个人瘦了不说，整个人气色看起来也十分不好，


 明枝满脸狐疑的上下打量白芷，白芷的脸色此刻是真的不好，“你哪里不好？”


 说着，她就伸手去牵白芷的手。


 白芷被她那么一拉，竟然还真的脚步踉跄了两下，差点撞到她的身上来。


 “没事。”白芷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听到明枝的话，笑的有些勉强。


 “你这样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说着她拉着人进去，请弟子过来给白芷诊脉。


 弟子看了之后，只说一句思虑过重，让白芷多念念清心咒，要么服用一些安神的丹药。


 这个东西明枝就有，她掏出两瓶来给白芷。


 白芷收下，她对明枝笑笑，“让你操心了。”


 明枝摇摇头，她看到白芷脸上的憔悴，“你是不是这次外面碰上了什么事？”


 白芷就着她递过来的清露，把丹药送下去。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白芷做的，是替丹芷长老送药给那些村民，那些村民已经成了试药人，修士吃的丹药，不是凡人身体能承受的来，尤其那些丹药到底如何，有什么药性，谁也说不准。凡人吃下去，哪怕一时看上去没什么大事，但是时间一长，必定会有各种症状。


 白芷是一点点看着那些试药的村民，如何从完好，却因为服用那些丹药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


 “……是不是送药的事？”明枝在一旁看着，她轻声吐露一句。


 “不是！”


 白芷几乎厉声道。


 明枝按住她的肩，颇有技巧的拍了两下，她满脸的无辜，“哦，我说错了，你可别在意呀。”


 明枝说话嗓音软绵绵的，有别外的一股安抚的意味。


 白芷还是有些惊慌，明枝自己煮了点安神的茶给她。


 “是不是累了呀？”明枝说着掏出两块栗子糖出来，“吃个东西，喝个茶，到时候睡一觉，一切都好了。”


 白芷不说话，低头喝茶。一杯茶下去，反狂跳的心这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只是看她吃东西的明枝，愧疚道，“刚才吓到你了。”


 明枝摇摇头，“还好。”


 明枝脸上满是关切，“现在好些了没？吃点糖，我这里还有其他糕点，多吃点。”


 “是不是累着了？”


 “是啊。”白芷顺着明枝的话就说了下去。


 她喝了一杯茶，吃了明枝递过去的几块糖。原先的头晕目眩，以及那股焦躁都恢复了不少。


 明枝到这个时候也不问什么了，她瞧着白芷吃了东西，“我和你说呀，我们家乡呢，有个蛋糕的东西，很好吃的，入口即化。就是这里怎么都做不出来。好可惜呀。”


 她说话的时候调子软软的，听在耳朵里也软绵绵，让人心也软了。


 白芷平静下来，“没事，反正吃其他的也是一样的。”


 明枝却噗嗤笑了，她在白芷的头上拍了下，“我的意思是，你来安慰我呀。呆子。”


 她话语软绵绵的，让白芷当即就愣了下，而后两人对视一眼，明枝噗嗤笑出来，白芷手里拿着点心，也忍不住笑。


 “如何，现在心里好多了？”明枝问。


 笑了之后，白芷点点头。


 明枝也没再问，反正既然问不出个结果，那就不问了，左右她也能猜到到底和什么有关，既然如此那么就没有必要去问了。


 “阿枝，如果我说，你知道有个事明明错了，那你要怎么办？”


 明枝眼眸流转，她望着白芷，“是别人犯错了吗？”


 “是，”白芷迟疑了下点头。


 “那就看自己打不打得过了，打得过直接打，能打个平手的说一说，要是打不过……。”


 “假如不好说话的话，那也只能那样了。”


 明枝这话听得白芷一愣一愣的，白芷看着她，“这这不是看菜下碟么？”


 “就是啊！”明枝点点头，“不过总的要自己平安无事才好。”


 她支着下巴，“也不是说撒手不管，只是说先保住自己呀。要不然到时候就算是想做什么，那也做不成了。”


 白芷坐在那里，她闭上眼，过了小半会道，“我知道了。”


 明枝坐在那里，“其实你可以和妙法长老说一说。”


 白芷神色紧张起来，她摇摇头。


 明枝见状也不再多说。


 白芷离开妙法堂，直接就往天璇阁去了。丹芷长老在那里，“回来了，药效怎么样？”


 丹芷长老问的永远都是这个，至于其他的，没那个兴致也没那个心情。


 “师尊，上回的易髓丹，让那几个村民骨骼极其脆弱，稍稍一下就能断了。”


 白芷一下跪在地上，“师尊，不能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那个村子恐怕都……”


 丹芷长老轻笑，“都死了？”


 白芷抿紧嘴唇，“师尊，这实在是……”


 丹芷长老下刻抬手，只见着一道金光落下，重重打在她的身上。


 白芷喉头一甜，整个人都扑在地上。


 “我用你来教我做事？”


 丹芷长老收回手里的那道灵鞭，冷冷的注视地上的大弟子，“我早就和你提过，那些人不是我骗他们，而是他们自己在病好之后得寸进尺，妄想可以成仙，得道飞升，就算是修真之人，到如今也没有一个人。”


 丹芷长老说着脸色冷下来。他看向几乎爬不起来的白芷，“那些人既然想要成仙，那么出手帮他们一把，又有什么不对。”


 “但是那些丹药——”白芷才抬头，一股重压就劈头盖脸的压过来。


 “其实那些丹药可是可以延年益寿，让他们重换筋骨，若是成功了，那不正好如他们所愿？至于他们现在，不过是他们求仁得仁罢了。这世上没有只得大大的好处，没有坏处的事。”


 丹芷长老走到白芷面前，“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白芷仰头看着自己的师尊，听着他继续道，“更何况，如果当初不是我救了他们，他们现如今活还是死都不知道，做这些区区小事怎么了？”


 “下去。”


 白芷挣扎了两下，想要爬起来，但是到底用不上力气，徐子京过来扶起她。


 “师姐不必为了几个凡人就惹怒师尊。”徐子京扶着白芷。


 “不值当。”


 白芷看了他一眼，徐子京和她一同去送药，但是徐子京看见那些凡人的痛苦，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


 白芷推开徐子京，“不必，多谢你好意。”


 她的生疏让徐子京脸色变了。


 白芷拖着伤躯走了。


 明枝弄了些安神茶亲自去送给白芷，天璇阁她来的少，师泽也曾经说过少和丹芷长老有交集，她也只是把东西托付给一个弟子。谁知回头就碰见徐子京。


 徐子京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仇恨。


 明枝有些可惜，当初她让那些人参精报仇的时候，徐子京不在徐家，要是在的话，干脆一块都杀了，也免得有后患。


 明枝毫不在意的直接和徐子京直接对视。


 明枝小会噗嗤笑起来，她的笑声惹怒了徐子京，“笑什么？！”


 她笑完之后，满脸的无辜，“觉得好笑啊，不然你觉得呢？”


 徐子京的脸色难看起来。明枝眼睛一瞥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嗤笑一声直接从他身边经过。


 傍晚她回了紫云台，直接一头撞到师泽的怀里，两手抱住他脖子，“你去把徐子京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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