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0章

 明枝听到师泽的呼吸顿时沉了下来。如同人掉入了深水里一般。


 “为什么要逼我？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明枝打断他的话, “你说你师兄是个正人君子，那只是你以为！你觉得我可以和他和平相处，相安无事。是啊, 你以为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到，当我是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傻子？”


 她手里提着苍兰, 如同提着一个破铜烂铁一样，她将贯仲吸入体内, 将贯仲剩余的那些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压榨出来，归为己有。境界比之前大为提高, 他们说的那些她全都听见了。


 “你师兄说我是个祸害，要我死。”明枝说着哈了一声，“你倒还是想着我能和你师兄好好相处，我是可以和他和平共处，可是你师兄呢！咄咄逼人步步相逼，三番五次的说我这条命是他看在你的份上，才给我留的。话语内外全都是, 如果我有半点轻举妄动, 那就让我不得好死。”


 明枝说着的时候脸上全是笑，可是眼里冰冷，“是呀，我是个孤女，孤苦伶仃，无亲无故。自然是比不得堂堂仙门掌门那么威风八面。所以我听话，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受他一份窝囊气, 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可是你那个好师兄是做了什么？”明枝手里动了下，原本半昏半醒的苍兰，顿时被她一道灵力直接击晕了过去。


 “我拿我自己的血来救你，甚至不惜为此暴露了我最深的秘密。这世上果然是贪得无厌的人多。”


 “师兄他不是……”


 “你给我住口！”明枝毫不客气的直接喝住他，“你那话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我的确信你，可是你那师兄所作所为值得我信吗？”


 “他明面上和你说好，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呢，回头立刻找机会，来放我的血！”明枝怒极而笑，眼底猩红，“若不是他那时候到底还有所忌惮，我恐怕早已经死无全尸了。”


 师泽脸上露出怔忪来，“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在修为一事上，是有他自己的道，觉得借助旁门左道全是诱人入魔的魔道，绝对不可能……”


 他急切的道，为了给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师兄辩白，二来也是为了拉她回来。


 “够了！”明枝喝断他的话，“他在你眼里是正人君子，可是他要放我的血，难道是我误会他了？你那个师兄在你的面前是个正人君子，但是私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你真的知道吗？”


 明枝笑起来，她摊开手臂，“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真的没有见过里表不一的伪君子么？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敢？”


 “你说他是正人君子，好。”明枝点点头，“那就姑且算他是个正人君子好了，但是他想要杀我，你也能装作看不见吗？”


 “今天他说那话，可见这个念头他已经不知道有过多久了。”


 师泽张了张嘴，他和师兄已经说过很多次，但如今看来，她说的他反驳不了。


 但取血一事，不管如何听起来都有几分诡异。


 他和青瑜一共长大，并且千年来全都自一起，如果真的性情如此不堪，不说当年能不能过得了师尊那一关，这么多年来总归有蛛丝马迹表露出来，本性这东西，或许可以在外人面前藏的干干净净，但对着朝夕相对的人，绝不可能藏的这么深这么久。


 “我和你走。”师泽道。


 明枝闻言，脸上露出几丝迷惑，“你和我走？”


 师泽颔首，明枝脸上的笑越发玩味了，“你确定？我可是亲手伤了你的师兄，而且你亲眼所见，我的的确确要杀了他，不是什么被人蛊惑，又或者别的。那些玩意儿，哪怕一时半会能操纵我难受不难受，但是我想要做什么，他们那种货色如何能操纵得了我？”


 明枝说着，身体向他略微靠近些许，“只是可惜有你和师父在那里挡着，后面又有两个蠢人挡道，要不然你以为你那个师兄还能活到现在？”


 “你亲眼看到的，”明枝面上妩媚却又妖冶，“我可是在你的怀里，给了他重重的一掌。”


 那一掌她就是冲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没有半点手下留情。可怜青瑜心神全都被师泽分了去，没有料到她拿一下，伤得也就格外的狠。


 师泽嘴唇抿紧，他双目紧紧的盯着她。


 “你爱去哪就去哪。”明枝嘴唇轻动，她抬起下巴，“我不需要你，也不用你跟着。你慢慢的去和你那个师兄相亲相爱，你们两个一个装模作样，一个信了他的装模作样。卑鄙和蠢都凑在一起了，赶紧的天长地久。”


 明枝看着师泽脸色越发的惨白，但没有半点要停止的意思，“再说，我要是带上你，恐怕你那个师兄就算下半辈子都成废人了，都要爬起来把我赶尽杀绝。”


 她说着笑了两下，“算了。”


 “再说了，我和你其实也还没到这个份上，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如何，但是我对你，根本没有你以为的那样非你不可。我这个人看重的是我自己，这世上除了我父母之外，我最看重最爱的，也就是我自己了。我救你，是因为你如果真的有事了，恐怕你那个师兄会把一切全都算在我的头上。”


 明枝说着笑了笑，“你真的是不知道你那个师兄是个什么人么？别说你受重伤，的的确确是为了我，就算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会算在我的头上。一旦你又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会拿我开刀。”


 “毕竟是掌门。且不说修为如何，哪怕拉出一宗门的人追杀我也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如何说，救你比不救你要更为划算的多。”


 “我不想惹上你这个麻烦。”


 师泽呼吸加重，眼角猩红如同鲜血流淌下。


 “我想杀了你的师兄，而且不仅仅是心里想想，我的确是做了，你是想要我再杀他一回吗？再来一次，我可就没有之前那么心慈手软，还能给他留下一条命，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是你死我活。”


 “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将里头查清楚。”师泽去握她的手。


 明枝瞬间后移几步，完美的躲开他。


 师泽看着抓了个空的手。


 “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明枝看着师泽的脸，师泽猩红的眼动了下，抬起来看着她。


 “有些事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解决的，你师兄看不惯我，我也做不来为了一个人，自甘下贱，卑躬屈膝。这世上人很多，合得来那就合得来，合不来，那也就算了。”


 “不管你查清楚是不是你师兄真的想要拿我的血，去提高自己的修为，又或者是做别的事。但我和他之间，并不是我无理取闹，是你师兄一直对我杀心不减。你越是对他表明你自己的心思，他就越是认为我蛊惑了你。”


 明枝露出点疲态来，“如果你只是个平常的弟子，我带着你跑了也就跑了。可是你身份太不一样了。你跟着我跑了，先不说北阳山和你师尊的声誉会因此受到什么冲击，你师兄恐怕就算是整个人都已经废了，都要爬起来令门人把我给杀了。”


 “你知道我不会……”


 师泽的话还没说完，明枝抬手阻止他继续把话说下去，“够了，你不用说，我也不想听。”


 她看到师泽的眼尾处越发的鲜红，他唇齿微张，双眼紧紧的盯着她，脆弱到了极致，只要她伸手轻轻弹一下，他整个人都会裂开。


 “这一切如同你看到的一样，你师兄是我下的手，你们北阳山的天机阁，也是我所破。不要再抱有什么期待。你我从此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不过就算见面，恐怕也不是好事了。”


 “所以你夜里那样，也是为了……”


 明枝点头，“没错，都是为了让你别来坏我的事，毕竟你太过敏锐，而且下药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机会。”


 她说着，露出古怪一笑，“不过，你也应该很开心，很快活吧。说起来，你也不吃亏。”


 师泽胸脯起伏，他感觉到那情绪在身体里翻涌，如同惊天骇浪一样，从他惊醒过来开始，就一切都变了。


 “你明知道我一直都在为我们两人的将来打算。”


 师泽紧紧盯着她，“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


 明枝点点头，“是，我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你我之间，是我点头，你点头，然后你师姐乐意伸手成全，然后我们就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算了吧，你做的那些事也最好停了。”


 明枝说着感觉到将有弟子朝着这边赶过来，“你若是不想我被你那个师兄用个大义凛然的由头弄死，那么你就放我走。别再跟着我。”


 师泽嘴动了动，眼里如琉璃一般剔透脆弱，“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一切都是真的，也一切都是假的。从此以后，你我各走一方，毕竟相识一场，这情分你我都记得，也别大打出手。”


 说着她提着苍兰直接离开。


 熏华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见着师泽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她人呢？”熏华问。


 “师兄怎么样了？”师泽站在那里，眼尾的猩红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发鲜艳。


 瑰丽又魅惑，眼眸流转，透出丝丝入骨的病态。


 熏华从其中觉察到师泽此刻的异常，她看着他的眼睛，嘴一张正要说话，师泽眼眸一动，转过来，“师兄现如今如何？”


 他的语气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熏华唇动了动，正要开口询问，却见着他整个都看过来，“师姐？”


 师泽的尾调微微上扬，似乎蕴含着一股疑惑。


 疑惑和平静之下，又是一番让人心惊肉跳的汹涌。


 “师兄重伤，现如今已经晕过去了。”


 明枝临走的时候，还是没忘记给他来一击重击，哪怕只有一下击中了，但是那一下给原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青瑜一击重创。她走了之后，青瑜留下一句吩咐，晕过去了。


 师泽看了一眼熏华身后的那些弟子，“师兄可是有什么吩咐？”


 “师兄说，抓到她，杀无赦。”


 熏华姗姗来迟，这里自然早没了明枝的影子。


 熏华不知事情是如何一步一步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是吗？”师泽神情淡淡，“她跑了，我来的晚了，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师泽看了一眼那些还晕在地上的弟子，那些弟子被明枝打晕过去，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嗯。那我继续带着人去追。”熏华说着，领着弟子追出宗门之外。


 这个时候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再追也是枉然，只是掌门有令，不管如何，把样子全都给做足了。


 “师姐，我不能轻易离开北阳山，所以拜托你了。”师泽微微颔首。


 熏华见状，嗯了一声，反正她也追不到，将面上功夫做足也就差不多了。


 等熏华离开，地上那些晕过去的弟子也被人抬走。不过转瞬的功夫，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人。


 这里一片的巡逻弟子都被明枝打晕了过去，一时半会的新调来的弟子也不会很快过来。


 师泽在那里伫立好会，发生了这么多事，此刻却依然还是深夜，夜里的风冰冷，比方才的罡风还要冷上好几分。


 他站在那里不知多久，背后传来弟子们带着些许弱气的声音，“衡云君。”


 师泽回身过去，淡淡的暼过了那些弟子，向宗门走去。


 师泽抬头看向那宗门，三千道问心阶，从上而下排开。他眯眼去看，似是一道不归路。


 他动了动，脚踏了上去，胸内突然传来一阵翻山倒海似的翻涌。


 师泽闷哼一声。


 “衡云君您怎么了？”


 身后的弟子看到他的异样，碍于他之前的凶名，不敢轻易上前，只敢在旁边轻声询问。


 师泽嘴唇抿动，唇齿之内已经血腥味弥漫，他没有搭理身后那些或是着急，或是迷惑的弟子，默默将唇齿间的血腥吞回喉咙里，慢慢走上去。


 这是他的牢笼，曾经他认命了，但是如今他不认，谁来，他也不认。


 明枝提着人，迅速飞出几十里之外，她一路上不断将自己的气息发向东南西北各个方向，以此来迷惑后面的追兵。


 她掏出几道符，注入灵力催动咒语，落地就变成了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几个人又瞬时去了。


 天泛白的时候，明枝停下来，她把手里的人一把丢到地上。一通闹腾到现在，她没有丝毫的疲惫，她不想和北阳山的弟子又什么正面冲突，她可以对青瑜下手，但是对其他弟子，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没有必要对那些弟子下手，但那些弟子真的追上来，她不想下死手，可是那些弟子奉命却不一定。


 动手起来，伤不伤到人，甚至会不会取人性命，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苍兰后背重重撞在地上，惊醒过来。


 她看到明枝站在那里，脸色惨白，“你把我阿爹怎么样了？！”


 明枝嗤笑，下刻一道寒光闪过，一道剑气直接穿透了苍兰的手掌，将她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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