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岁寒雪

 灰蒙的天空与黛青色连绵的山脉接连在一起，像是一条巨大的暗青色的丝带横落在天宇大地之间。山脉起起伏伏，蜿蜒生长，跨越了千里之遥，在岁月的风雨里静静挺立。这世间的有些人和故事，就像那蜿蜒的山脉，像是一座巨大而永恒的雕像。


 那翠绿的山巅，高得像是站在那里伸手就能触到天穹。古老而高大的松木，它像是一个人间的谪仙，日日夜夜仰望着那无尽的云海星辰，仿佛要在某一日飞升而去。它亦也像一个人间的智者，俯视着这片山川原野，思索着那在某一日忽然出现，而又转瞬消失的人间烟火，思量着岁月偷走了什么。


 岁月带走了那些被人熟知或不被提及的往事，也带着你和我跨向未知的迷雾。


 在阴寒的冬夜里，生命沉寂蛰伏，恐怕也只有孤独的夜鸦站在光秃的树枝上低鸣、徘徊。人生就是在各个季节里的十字路口徘徊，人们相遇，又分别。


 而你总是留恋那些走过的的路，你说那有你的梦，你想回到那个季节那个路口。可是再也找不回那个路口，只有在夜的梦境里寻觅。那路口拥有的种种美好，长成你心底的冬夜，慢慢变成你心底发白的悔。


 冬夜的彻骨严寒，却连着春的万物舒展。


 在每个寒风带雪的夜里，是有一盏灯，它始终陪伴着你，而你未曾发觉。


 故事在冬的灰寂里展开。


 ------


 ------


 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闪现，飘零。它们前赴后继，层层叠叠把这树木，枯草，小路，把这方世界的一切都裹进雪的怀里。


 半空树梢的一截枯枝在积雪的重压下颓然断裂。树枝带着落雪的尾巴从空中坠落，在矮坟旁的雪地上砸出一个树枝形的小雪坑。


 不远处蹲伏在路边的灰兔，突地竖起耳朵，举目四处张望。灰色的眼里闪烁着慌张，匆忙地衔起几根枯草，后腿一蹬，几步跳进一剁矮树丛里，消失不见。几片雪花斜斜地落入，充盈着小小的脚印。


 井子山，周边世世代代人的安眠之地，坟冢满地，错落无序。


 那些伫立的墓碑，默默接受着岁月风雨的洗礼。有的拦腰折断，有的碑面坑洼满布，碑文失去原有面貌，无法辨认。有的部分陷进地里，有的倒地静卧，有的墓碑干脆隐藏于地里。也有的只剩坟冢在山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土包，宣告着这是有主之地。


 那倒下的岩灰色墓碑靠在荒废的坟冢上，述说着主人生前的眷恋与遗憾。那静立着的高大的黑色钢岩墓碑，傲立于古老而荒芜的山间，静候风雨，仰望日月。


 深渊似的坟洞，张着大口贪婪地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空洞的坟洞漆黑如墨，亦像是跨入地狱的入口。静谧而清冷的乱葬岗上，时间在这里停滞，天地在这里被凝固。


 李易身材修长，脸庞清瘦，肤色白皙，微微倒八字眉，明目皓齿，手提黄色的布袋。他头戴黑色渔夫帽，身穿黑色长衣。周身的黑色装扮，在这银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深沉、醒目。他那原本消瘦白皙的脸在渔夫帽下面衬出一种略带病态的灰白。唇边的白雾随呼吸升腾，在他的脸颊后拉出长长的尾巴。


 山路年久没有人行走，矮丛荆棘密布，有的地方两边伸出的树枝相交叉在一起，形成拱门状，有的地方已经没有路。


 凭着记忆，李易在山路上左拐右转摸索着前行。


 “咯吱咯吱”


 断枝枯叶和积雪挤压的声音从脚下传出，在静谧的白色世界里传出很远。……

 


 断枝枯叶和积雪挤压的声音从脚下传出，在静谧的白色世界里传出很远。


 天地间风萧萧，雪茫茫。灰色的天空笼罩着山林，雪花挤满了山川田野，满目的苍白。在他面前，有一座坟冢，坟冢上杂草丛生，枝藤遍布。灰色的墓碑上一粒粒的石皮起翻，碑面上的字迹斑驳，只可依稀辨认出“何氏之墓”几个大字。坟冢上的枯叶藤条，在风里摇曳，不发出一丝声音。


 李易拭去墓碑周上的积雪，清理坟冢四周的青藤与枯草枯叶。


 扫完墓后，李易从袋子里拿出四只白色蜡烛，在两座墓碑前的地上点燃，而后又从袋子里拿出几大叠纸钱，在墓碑前的石块上烧起来。


 李易看着荒败的墓碑，他们的音容弥漫于心间，仿若昨日，如在身侧。


 “姑姑，弟弟我来看你们来了，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又是一年的冬季，我还是寻不到他们的痕迹。哪怕我只剩下明天，我也不会放弃。”


 “对不起姑姑，我没有按你的愿望走那条路，可是那样的话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李易哽咽，对着何氏墓重重的跪地三磕头。


 “易儿，世间总是这么无情，又是有情，尘世间的煎熬，你需要自己渡自己。”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爱恨情仇，也不在于地位高低，而是在于你自己。你要记得，无论有生活给你什么，你都不要走那条路，你都要平平平安安的好好活着。”


 姑姑的话语宛如昨日。


 北风西斜，飞雪凋零。


 李易想起姑姑，表弟生前的点滴，胸膛起伏不定，心口像抽搐了一样，不禁悲从心来。


 温热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北风将眼泪的思念吹向天边的灰云，在漫无边际的空中流浪。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灰色的空中显现，飘摇坠落。黄纸钱覆上雪的外衣，白色的蜡烛悄悄熄灭了，如玉的油脂渐渐凝固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小花。


 白色世界里，细风伴雪的声音在轻轻吟唱往昔的歌谣。



 本章完

　

(http://www.ccfang.cc/novel/6eeeM9D2f4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ccfang.cc。书房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cfa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