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三：无面鬼
书生猛地停了下来，一脸焦急的指着桥边女子：“妖怪，有妖怪啊！”
“书生，你在说什么胡话，哪里有妖怪？”
裴彦醉醺醺的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看着书生指的方向。
“裴公子，妖怪不就在……”
书生焦急的朝桥边指去，但马上就卡壳了。
月色之下，微风吹拂，杨柳随风摆动。
桥边空无一人。
“刚才那么大的姑娘呢？”
书生瞠目结舌，连连比划：“那个姑娘呢？裴公子，我明明刚才看到一个没有脸的姑娘在桥边哭泣，我还对公子你说了的。”
“没有啊，你刚才说是要赏月，然后就跑到了桥边，之后，就突然哇哇大叫着拉着我跑。”
裴彦一本正经的说道。
书生看到裴彦言之凿凿的表情，一脸困惑：“难道我真的认错了？”
他挠挠头。
“行了，别想了，我们该回去了。”
裴彦哈哈大笑着说到。
说完，裴彦拉着书生，朝东都城内走去。
一声轻微的咯吱声在裴彦脚下响起，似乎是裴彦不小心踩到了一只虫子。
书生见裴彦如此说，只能当做自己确实产生了幻觉，一脸兴致勃勃的将刚才自己看到的场景告诉裴彦。
裴彦一脸认真的聆听。
两人一边谈笑，一边朝前走去。
东都城的百姓商贩已经习惯了宵禁，在宵禁的预告声将要发出的时候，就已经收拾摊子走人了。
偌大的东都城街边的灯火已然消散，今日天色又阴沉，漫天的繁星全都隐藏在了乌云之中，路边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飘来一颗如豆的灯火。
书生知道，是因为那边的位置太远了，因此，灯火显得渺小而又摇摇欲坠。
“走，我们去那里醒醒酒。”
裴彦看到灯火，不由得振奋起来。
“可是……马上就要宵禁了。”
书生犹豫。
“别废话了，赶紧走，不然就要收摊了。”
裴彦拉起无力反抗的书生就走。
书生无奈，只能跟在裴彦身后，
两人离得近了些，才发现那亮光是一家卖馄饨的摊位上的灯笼发出来的。
裴彦拉着书生来到摊位。
“店家，来两碗馄饨。”
“好嘞，您稍等。”
店主人正在收拾东西，头也没抬的回道。
橘色的灯笼光芒笼罩在桌子上，让人分外安心。
书生不由得又对想起刚才看到的无脸女。
裴彦喝的已经半梦半醒，书生也不遑多让，也没有注意裴彦到底有没有听，唠唠叨叨的说起刚才的见闻。
就在这时，店主人冷漠的声音传来：“书生，刚才怎么了？是不是有恶少年要戏弄于你？”
“不是，没有恶少年戏弄于我，倒像是我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书生见店主人问话，回复道。
“刚才你睡着了吗？那你做的是什么噩梦呢？”
店主人熟练的煮着馄饨。
“说，说不上来。”书生摇摇头，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刚才走到柳桥边上的时候，我梦到一个女人，在柳桥边上哭泣，我去安慰她，却发现，却发现那人根本没有脸！”
书生捂着胸脯，惊魂未定。
“那书生，你看到的女人，是这样的吗？”
店主人忽然猛地扭转过来，用沾满面粉的手抹了一下脸，转瞬之间，店主人的脸平滑如镜，无眉、无眼、无鼻、无口。
于此同时，摊位的灯笼忽然熄灭了。
书生惊叫一声，连忙推搡快要睡着的裴彦：“裴公子，裴公子，你快醒醒啊！”
裴彦昏昏欲睡，勉强睁开眼睛：“什么事啊。”
“裴公子，别睡了，有妖怪！”
书生心急如焚。
裴彦看着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周围静的可怕，甚至能听到书生粗重的呼吸声。
在远处，一大群人缓缓过来的脚步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传来，宛若一群正在吃桑叶的蚕。
听到这种声音，书生更加慌乱了：“裴公子，我们快走吧。”
“不要着急，好不容易才将这群家伙聚集起来，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走呢？”
裴彦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感受着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书生的慌乱，裴彦不由得有些好笑：“书生，放心吧，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书生，闭上眼睛！”
话音落下，从裴彦的背后忽然浮现出一团金光，宛若一轮金色的太阳，照耀四方。
书生只觉得自己眼皮被映照的一片通红，宛若闭着眼睛直视了正午的烈阳一般！
书生悄悄睁开眼睛，吓得一屁股趴在了地上。
在他眼前，一个个面孔光滑如镜的无面人黑压压一片，迈动僵硬的步伐，朝着自己和裴彦涌过来。
他们的步伐僵硬而机械，像是一个个僵直的人偶，又像一个个还没有描眉画脸的纸人。
它们一个个歪歪斜斜的走过来，样貌诡异而又狰狞。
“裴公子……”
书生颤颤巍巍的说到：“我们该怎么办？”
话音未落，裴彦背后宛若太阳的金色光球忽然爆开，一股冲击波以裴彦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开来。
周围的诡异无面人全部都被金光拦腰冲击截断，僵立在原地。
它们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随后，身上燃烧起金色的火焰。
转瞬之间，灰飞烟灭。
书生吃惊的回过头来，古朴的小摊恍若虚幻，在原地闪烁了几下，像是断电般消失不见。
书生在小摊消失前仔细看了一眼，这小摊的灯笼以及装饰，浑然不像是东都城的商贩们一直以来所使用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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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诡异的物件消散过后，像是有人拿开了笼罩在东都城上空的黑纱，漫天的星光撒了下来，整座东都城像是披了一层茫茫的银霜。
趁着星光，书生看向裴彦，裴彦神情严肃，哪还有一分醉意。
书生哭丧着脸：“裴公子，我刚才明明是没有看错，你为什么要骗我？”
“自然是要将这些鬼物一网打尽咯。”
裴彦拍拍书生身上的土，示意书生跟上自己。
“要将这些鬼物一网打尽和欺骗在下有什么关系？”
书生小声嘟囔着，看向裴彦的眼神分外委屈。
“当然有关系了，这些鬼物是以恐惧为食的，若是我们两个人都不害怕，也不会将这群家伙给吸引过来。”
裴彦理所当然的说到。
“是这样吗？裴公子，你不会又在唬我吧？”
书生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裴彦好笑道。
书生的表情依然十分委屈，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怕了裴彦了。
也难怪，说起来，裴彦已经坑了书生两次了。
想到这里，裴彦不由得温声说道：“以后我一定提前给你说明白，这些妖物都是从东瀛过来的，也不遵守东都城的规矩，已经有好多人在晚上的时候被这些妖物吓到了，我们这是为了东都城的百姓们除害。”
“真的吗？”
听到为了东都城的百姓，书生的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
“当然是真的。”
裴彦笑道：“大不了我下次再请你吃一顿，作为赔礼，怎么样？”
“不了不了。”书生连连摆手：“这一次已经要了在下半条命了，再来一次，那不是在下的整条命都没了！”
“是么？那就算了，本来我是打算在醉霄楼请你的。”
裴彦故意大声说到。
“那也不去。”书生咽了一口口水，随后袖袍一挥，大步向前走去。
裴彦站在原地，好笑的看着书生。
果不其然，书生看着眼前漆黑无人的街道，犹豫一下，钻进了夜色之中，但没过十几秒，书生就满脸惊恐之色的回来了。
“书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裴彦明知故问。
书生咬了咬牙，最后一鞠躬：“还请公子送小生回家。”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裴彦哈哈一笑，上前带路。
书生连忙跟上。
……
午后，阳光正好。
裴彦正在老树下的摇椅上打盹。
院子里的人都去看热闹去了。
自从裴彦将那群食人恐惧的无面鬼尽数除掉之后，从东瀛来的妖怪们就老实了许多。
十分顺从的答应了九尾狐的规矩，在东都守起了规矩。
但不知道为什么，九尾狐一直都没有叫罗刹来找自己。
但裴彦也不着急，他知道，他和九尾狐一定会再见面的，而且，就在近前。
院子里的小和尚和囡囡以及黑猫阿福和五鬼，全都出去看热闹去了。
据说，这次东瀛前来访问的大船靠岸之后，来了几个很了不得的僧人。
他们与东都佛寺的方丈谈法论道的时候，竟然能生出地涌金莲的异象来。
据说，在有天晚上他们讲经说法的时候，就连菩萨都显灵了。
听到这些传闻，每次那些东瀛和尚论道的时候，都有一堆堆的百姓去凑热闹。
再加上东瀛和尚佛法颇为精湛，倒是一时间在东都拥有了好多拥簇。
今日东瀛和尚在百安寺讲法，小院中大多数人都前去看了。
裴彦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在家里睡大觉。
但不知道为何，五鬼也十分有兴趣，闹着吵着要看。
小和尚看的都直挠头，它们就不怕菩萨显灵，把他们五个全收了？
但奈何小和尚终究还是没有拗的过五鬼，于是带着五鬼去百安寺拜佛去了。
家里只剩下裴彦一个人，日子悠闲而又自在。
这种日子，多久没有享受到了？
裴彦迷迷糊糊地想着，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这敲门声轻的可怕，似乎还带着点小心翼翼。
若不是院子里足够安静，恐怕还真听不到这敲门声。
“谁啊？”
裴彦懒洋洋地问。
“这里是裴公子家么？”
外面传来书生小心翼翼地声音。
裴彦睁开眼睛，老树上两只站在树杈上的千纸鹤宛若活物般拍打着翅膀，过去开门。
一只纸鹤将门栓抽出，另一只纸鹤则将门打开，露出书生的脸。
书生习惯性的道谢，却忽然发现没有人给他开门，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书生，什么事？”
裴彦坐在摇椅上，懒洋洋的问道。
若是再给他一个蒲扇，那就是标准的老爷爷姿态了。
听到裴彦的问话，书生急忙走到裴彦身边，认真说道：“是这样的，裴公子，小生要去一趟百安寺，不知道裴公子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你也要去看那菩萨显灵？”
“非也非也。”书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百安寺有位东瀛来的居士，他手中有一副八大地狱图，据说画的十分惟妙惟肖。
在下知道裴公子也是爱画之人，因此特来邀请裴公子一起去看。”
“哦？可是我不想去……”
裴彦有气无力的说。
菩萨显灵他都不想去看，还去看什么八大地狱图？
自己闲得慌么？
“可是，两位神将说了，等我们去看完八大地狱图，就来请我们去醉霄楼吃饭。”
书生颇为为难的说道。
裴彦立即起身，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书生：“书生，你怎么不早说？你早说去醉霄楼，我不就起来了么？走走走，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去醉霄楼！”
裴彦衣服都没有换，拉起书生就走。
书生弱弱的反驳：“不是啊，我们要先去看画，之后再去醉霄楼……”
“都一样都一样，行行行，就按照你说的，咱们先去看那劳什子八热地狱图……”
“是八大地狱图……”
书生弱弱的纠正。
在两人身后，小院大门无风自动，静静关闭。
……
百安寺。
裴彦有气无力的依靠在一颗老树下，看着书生殷切的将一块碎银投入一名身穿袈裟，胡子老长的老人面前的功德箱中。
老人一派高僧风范，但看到书生投入的金钱之后，眼睛亮起，笑得牙不见眼，高僧风范毁于一旦。
书生丝毫不介意，一脸热切的对老人说了几句，随后，招手让裴彦过来。
裴彦懒洋洋的走了过来。
老人见裴彦走过来，愣了一下，恭敬地双手合什，对裴彦鞠了一躬。
裴彦挑挑眉毛，斜眼瞥了老人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进去。
书生看到裴彦如此轻慢，不禁皱起眉头，苦口婆心的说道：“裴公子，对待老人要恭敬，谁都有老的时候，若是你老的时候，有人轻慢与你，你心中多难受啊。”
“放心吧，难受的是他。”
裴彦浑然不在乎：“走啦走啦，你不是要去看画么？”
裴彦连推带搡，将书生撵进了室内。
背后，则是看着书生教训裴彦震惊不已的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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