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

 林笑和周慧敏挥手说再见, 跟着妈妈在菜市场里买菜。


 吕秀英：“想吃猪头肉吗？”


 林笑：“想！”


 菜市场里有一家熟食摊，吕秀英买过两次，味道不错, 摊子收拾得也干净，锅碗瓢盆不见一丝油污，于是吕秀英三天两头在这里买熟食。


 卖熟食的老板娘已经认识吕秀英了，笑着打招呼：“今天要点什么？”


 吕秀英指了指猪头肉：“给我切半斤。”


 林笑眼尖, 一眼就看到这块猪头肉上有猪鼻子，踮起脚尖对老板娘说道：“阿姨, 我要猪鼻子，把猪鼻子切给我吧！”


 老板娘手中的刀歪了一下，笑着说道：“行。”


 “小姑娘会吃, 猪拱单独**猪头肉贵呢！”


 林笑点头, 觉得猪鼻子贵得有道理，猪鼻子就是比猪头肉的其他部分好吃。肥而不腻, 满口生香, 最妙的是紧致弹牙的口感！


 “切吗？”老板娘问道。


 吕秀英目光扫过案板和菜刀，看起来也都很干净, 点头：“切吧。”


 老板娘把猪肉头切成片，装进袋子里，又装了几小袋的调料进去：“这袋是醋、这袋是辣椒油, 还有蒜蓉和香菜, 想吃什么自己拌的时候加什么。”


 林笑早早伸出手, 老板娘系好袋子递给林笑, 林笑甜甜地说道：“谢谢阿姨！”


 看到这么可爱又懂礼貌的小孩子，老板娘的心情都好起来了，连忙说道：“不用谢, 不用谢。”


 “妈妈，我还想吃烧饼。”林笑对妈妈说道。


 “想吃烧饼夹猪头肉？”吕秀英问道。


 林笑嘿嘿一笑：“妈妈你真聪明！”


 吕秀英又拉着林笑去买烧饼，刚出炉的烧饼装在袋子里热乎乎的，烘烤过的麦香不断从袋子里往外冒。


 “今天省事了，回家炒个蔬菜再熬个粥就行了。”吕秀英说道。


 吕秀英骑车载着林笑：“我们去你小芸姐姐店里绕一圈，给小芸姐姐送点吃的。”


 “好哇！”林笑高兴地说道。


 吕秀英分了一份猪头肉和烧饼给沈芸，作为她今天在店里的晚饭。今天吕秀英给沈芸送了两次饭，沈芸受宠若惊，“太麻烦您了……”


 吕秀英摆手：“不麻烦，就车把一拐，多踩几下脚蹬子的事。”


 “这干巴巴的，你喝口什么啊？”吕秀英问道。


 沈芸拎起暖壶：“我有热水，喝热水就行。”


 “行，那我们先回去了，晚上你回来小心啊。”吕秀英说道。


 寒假里沈芸的文具店生意不如平时，但每天也都在盈利，通常晚饭后还能有几个客人，沈芸每天晚上八点关门回家。


 吕秀英牵着林笑往外走，突然停住脚步，站在店门口扭头看沈芸：“不对，这都晚饭点了，我要是不给你送饭，你晚饭吃什么？”


 吕秀英买了猪头肉和烧饼，临时起意来给沈芸送吃的，沈芸可不知道她会来。


 旁边文兰书店的郭老板正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抽烟，听到吕秀英的话，说道：“吃馒头咯，小沈平时晚饭都是馒头咸菜配开水。”


 “我叫她继续和我们一起吃饭，每个月饭钱又不贵，她不肯。当了老板比打工的时候还要省钱。”


 吕秀英瞪大眼睛：“你天天晚上吃馒头咸菜？”


 沈芸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都换着花样吃的。”


 郭老板深吸一口烟，吐出烟雾：“唔，你那花样，从馒头换成素包子、再从素包子换成馒头，咸菜换榨菜、榨菜换咸菜。”


 郭老板看到沈芸张嘴想要反驳，又添了一句：“偶尔奢侈一把，把咸菜换成咸鸭蛋，一个月也就一两次吧。”


 吕秀英满脸都是震惊，她完全没有想到沈芸平时的日子是这么过的。自从她和林笑搬到沈芸家里住，沈芸经常拎着大包小包的肉和菜回家，三天两头在外面买了熟食给她们添菜。


 吕秀英想到因为她们来住，沈芸买菜比平时买得好一点，但是万万没想到沈芸平时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竟然吃得这么节省。


 吕秀英眉头紧皱。


 林笑着急道：“小芸姐姐，你这么吃饭没营养的！肉、菜、主食，三种都要吃，才够营养！”


 “小芸姐姐，咸菜不能天天吃的，咸菜里的盐太多啦，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


 林笑这是从陈冬青口中知道的，陈冬青家里从来不吃咸菜，陈冬青不被允许吃一切过咸的东西，包括辣条！


 郭老板扔掉香烟，脚尖踩上去拧了拧：“小沈，省钱不能这么省的，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多少钱也不如好身体。”


 “我是说，你接着在我们店里搭伙吃饭，饭钱按月掏。你能吃好，我们多你一双筷子也不费事。”


 沈芸：“不行不行，怎么能再麻烦你和老板娘呢，我已经麻烦你们很多了，我现在还住着你们帮忙租的房子呢。”


 沈芸离开文兰书店后，郭老板没让她搬出那套房子，只是租金由郭老板交变成沈芸自己交。沈芸心中很感激，如果不是郭老板帮忙，她自己根本找不到房子住。


 郭老板听到沈芸的话，一脸惊讶，脱口而出：“你婆婆都来给你送饭了，你还不知道呢？”


 沈芸听到“婆婆”两个字，脸蛋蹭一下就红了。


 吕秀英看着沈芸娇艳的脸庞，笑了：“小芸和小飞年纪都还小呢。”


 “我也觉得自己还年轻着呢，可没做好准备当婆婆！”吕秀英开了一个自己的玩笑，化解沈芸的害羞。


 沈芸是在害羞，但她更关注郭老板的话：“什么我还不知道呢？我不知道什么？”


 郭老板一拍巴掌：“你住的房子根本不是我给你租的啊！一直是你对象给你租的啊！”


 沈芸和吕秀英同时愣住了。


 “房子是跃飞租的？”


 “房子是小飞租的？”


 郭老板点头：“可不是么，我这小书店招员工，怎么会提供住宿啊？有地方住的本地人那么多，我干嘛要招一个没地方住的？再说我也租不到房子，根本没办法提供住宿。”


 “是林跃飞看中了这个工作，书店环境好，也不太累，觉得适合你。”


 “房子是他找的，当初也费了一番功夫，找了很多天呢。房租也都是他付的，我一分钱没掏。”


 郭老板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我记得当初他帮你找这份工作，是觉得书店有学习氛围，想让你看书学习，再回学校读书？”


 “没想到你没回学校读书，自己开店当老板了！”


 郭老板想起当初的事，一脸感慨。不过一年时间，沈芸身上的变化真的太大了。


 郭老板话音落下，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回应，才猛地回过神来，看到沈芸和吕秀英都一脸惊讶。


 妈呀，他是不是说错话了？郭老板没想到林跃飞掏钱给沈芸租房的事，不仅沈芸不知道，吕秀英也不知道。


 还没结婚，林跃飞就对沈芸这么上心，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吕秀英这个未来婆婆心里该不会有意见吧？


 “我店里还有事要忙，我先回去了。”郭老板脚底抹油，溜了。


 沈芸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但又不完全是甜，还有一种酸酸涨涨的感觉。她的心仿佛变成了一只气球，一直往里面充气、充气……感觉快要爆炸了。


 吕秀英的心情自然没有沈芸这么复杂，她除了最初知道这件事时的惊讶，只剩下一点意外，没想到林跃飞对沈芸这么体贴。


 不过倒也不是特别意外，吕秀英转念一想，林跃飞现在对家里也很上心。


 林笑转学、林笑上奥数班、给家里添置家电，现在又给家里装修，全都是林跃飞一手操办的。


 一十来岁的小伙子，留给对象的耐心当然比给妈妈和妹妹的更多。


 吕秀英看到沈芸甜蜜中带着复杂的表情，连忙带着林笑离开，给沈芸留出时间空间让她平复心情。


 回家的路上，吕秀英问后座的林笑：“你哥干嘛劝沈芸读书啊？”


 林笑：“哥哥自己不爱读书，最爱劝别人读书！”


 林笑掰着手指头数，哥哥监督她读书、劝何智哥哥读书，还劝小芸姐姐读书！


 林笑知道的“受害者”就有三个！她不知道的没准还有！


 吕秀英听到林笑的话，笑了：“那你哥做得挺好的。”


 林笑从附小转学到解放路小学有多大的好处，吕秀英全都看得见。


 现在何智爸妈在大院里，也成天说林跃飞的好话。


 不过林笑和何智都是在学校里读书的，沈芸早就不读书了。吕秀英心中还是老思想，离开学校就要工作了，她从来没在身边见过离开学校后又回去读书的。


 回家后，猪头肉和烧饼都凉了，吕秀英一个灶眼煮上小米粥，另一个炉眼先热烧饼，再把猪头肉回锅炒了一下。


 小米粥煮好，烧饼和猪头肉也都热好了。


 吕秀英又炒了一个醋溜豆芽，这就是今晚两人的晚饭了。


 “妈妈帮我掰烧饼。”烧饼中间是空的，掰开后正好可以夹猪头肉，林笑不敢自己掰，如果不小心掰破了，猪头肉就夹不住啦！


 吕秀英接过烧饼：“我去厨房给你划一刀。”


 吕秀英把烧饼从中间划开，给林笑夹了满满的猪头肉。林笑两只小手一起拿着烧饼，用力咬了一大口。


 外酥里软的烧饼，撒着一层香喷喷的芝麻，里面夹着半肥半瘦的猪头肉，在嘴里一嚼，肉香和麦香混合在一起。


 “太好吃了……”林笑含糊地说道。


 吕秀英提醒道：“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林笑连着咬了两口烧饼夹猪头肉，噎住后连忙喝了一口粥，幸福地长叹一口气：“妈妈，太好吃了！”


 林笑太喜欢小芸姐姐家旁边的菜市场了，菜市场里有好多好吃的。


 “妈妈，明天你还在菜市场等我好吗？”


 林笑自豪地对妈妈说道，“妈妈，我今天就好好地从教研室走到了菜市场！”


 这是林笑第一次自己放学走回家！


 虽然没走到家里，但是走到菜市场也差不多。


 林笑说道：“从教研室到菜市场的路太好走了。”一条大路直路，连拐弯都不要，人行道很平坦。


 “妈妈，我们明天放学还像今天这样可以吗？”


 吕秀英看了林笑一眼，心想林笑难道明天还想在菜市场买炸鸡腿？不过她没有戳破，“行。”


 这天晚上，沈芸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点，回家时眼睛有点肿。


 吕秀英装作没看见，她猜测沈芸去见了林跃飞，不过她没有问。


 沈芸回家时，小黄立刻摇着尾巴跑到门口，看到沈芸两只手空着立刻掉头回到屋里，趴回自己的狗窝上。


 吕秀英问道：“还剩着一点猪头肉和小米粥，你再吃点？”


 沈芸摇头：“我饱了。”


 吕秀英：“那就明天早晨给笑笑吃吧。”


 第一天早晨，林笑的早餐摆在小小的餐桌上。昨晚剩下的小米粥、猪头肉，还有面包坊里的吐司片。


 吕秀英拿着筷子，在一片面包片上铺上满满一层猪头肉，又拿了一片面包片盖上去，递给林笑：“两只手捏着。”


 林笑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妈妈，面包片夹猪头肉真好吃啊！比夹别的都好吃！”


 自从第一次在面包坊里买过面包之后，家里的面包就没断过。林笑爱吃，吕秀英就给她当作早饭吃，快把面包坊里各种口味的面包买一遍了。


 这一大包面包片，林笑已经吃掉了一大半。林笑抹着草莓酱吃过、夹着煎鸡蛋吃过，不管是草莓酱还是煎鸡蛋，都没有夹猪头肉好吃！


 面包片在嘴里多嚼几下，不仅有麦香，还有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和咸香的猪头肉配在一起，真的太好吃了。


 吕秀英笑着点头：“行，那以后给你面包片里夹猪头肉。”


 “你现在真是吃肉没够。”吕秀英感慨道。


 虽然林笑从小就爱吃肉，但是以前吃肉的量和吕秀英差不多，现在林笑可比吕秀英能吃多了，吃起自己爱吃的肉来就没够。


 吕秀英想起林跃飞长个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天天喊着要吃肉。回家先掀锅盖，有肉就高兴，没肉就生气。


 不过那时候家里日子紧巴，林跃飞生气的日子比高兴的日子多得多。现在想起来，吕秀英都不知道林跃飞怎么能长到一米八多的。


 第一天放学，吕秀英还是偷偷跟在林笑身后。


 到了菜市场，她看到林笑又直奔炸鸡摊子，这次没买炸鸡腿，买了炸鸡柳。两个小姑娘的脑袋凑在一起，用竹签扎着炸鸡柳吃。


 林笑吃一口，周慧敏吃一口，林笑吃两口，周慧敏吃一口，林笑吃三口，周慧敏吃一口……


 吕秀英：“…………”


 吕秀英笑着摇头，决定不干涉小孩子之间的相处模式。


 炸鸡柳用竹签扎着放进嘴里，这次林笑嘴上没沾上油。吕秀英问林笑：“今天还想吃熟食吗？”


 林笑毫不犹豫：“想！”


 “妈妈，我还想吃香肠面包。”


 吕秀英爽快答应：“买！”


 “你现在可真能吃肉。”吕秀英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笑，昨天先吃炸鸡腿再吃猪头肉，今天吃了炸鸡柳，还想吃熟食和香肠面包。


 “香肠面包明天早上吃。”吕秀英问道，“要不要给你买袋奶？”


 林笑摇头：“不想喝奶，想喝粥！”


 林笑开始每天放学都和周慧敏一起走路到菜市场。


 吕秀英跟了两次，看到两个小姑娘都平平安安的，过马路很小心，放下心来，不再跟着了。


 吕秀英每天掐着点在菜市场等林笑，两人在菜市场逛一圈，把林笑想吃的都买回家。


 这个寒假，林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妈妈在菜市场里，还有和周慧敏一起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


 林笑惊奇地发现，她说什么周慧敏都能懂，立刻就能懂，不需要她解释。


 周慧敏说什么，林笑也都能懂。


 从教研室到菜市场的人行道上，洒满了两个小姑娘的笑声。


 林笑自己走去菜市场的头几天，每天都偷偷买点好吃的。林笑有零花钱，周慧敏没有，林笑请周慧敏吃，不过周慧敏每次都只吃两口，绝大部分都进了林笑的肚子。


 吕秀英看林笑天天偷吃，觉得油炸的东西吃多了不好，正犹豫要不要戳破的时候，发现林笑不买了。


 吕秀英略一思索，哦，林笑这星期的零花钱花完了。


 自从林笑有了零花钱后，她就只花零花钱，不花压岁钱。整张的压岁钱装在红包里没有拿出来过，一直压在枕头底下。


 从自己家搬到小芸姐姐家，林笑把压岁红包带过来，又重新压在枕头底下。


 每天晚上睡觉前小手都往枕头底下摸一下，摸摸红包，才能安心睡觉。


 吕秀英在心里算了算，菜市场的炸鸡腿和炸鸡柳都挺贵，比学校小卖部的零食贵多了。林笑不动用压岁钱的话，每个星期的零花钱差不多够她吃三次。


 吕秀英勉强能接受这个频率，决定不戳穿林笑，给她留一点小小的快乐。


 反正林笑只在寒假里才能这样买着吃，等开学后自然而然就吃不到了。


 到了新的一个星期，吕秀英给林笑发了零花钱。已经有四天没吃炸鸡腿炸鸡柳的林笑，拿到零花钱后立刻直奔菜市场的炸鸡摊。


 “叔叔，我要一只炸鸡腿！”


 “好咧。”


 林笑站在炸鸡摊旁边，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老板把炸鸡腿捞出来。


 “叔叔，怎么这么慢啊？”


 老板笑道：“还没炸熟呢，再等一下。”


 林笑继续焦急地等待，心里奇怪道，她以前买炸鸡腿，明明没有这么慢呀。


 终于，林笑等到老板把大大的漏勺伸进炸鸡的油桶里。


 老板捞出一整只炸鸡放在案板上，对林笑说道：“五块钱。”


 林笑震惊地张大嘴巴：“我的吗？”


 老板：“对啊，不是你说要一只炸鸡的？”


 林笑：“我说要一只炸鸡腿！”


 老板皱眉：“你明明说要一只炸鸡的！”


 林笑确定自己说的是炸鸡腿：“你听错了！”


 炸鸡摊老板不承认：“是你说错了，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要买我才下锅炸的，鸡已经炸好了，五块钱。”


 林笑看着案板上的一整只鸡，傻眼了。


 物价飞涨，哥哥过年刚给林笑涨了零花钱，从每个星期一块五涨到了每个星期三块。


 刚涨完零花钱的林笑觉得自己非常富有，但是这一刻感觉到了自己的贫穷，她口袋里全部的压岁钱只有三块，买不起五块钱的炸鸡呀！


 而且这是一整只炸鸡！根本不是她能买的东西！


 她不可能在去找妈妈之前把一整只炸鸡全都吃掉啊……


 林笑站在炸鸡摊子面前，手足无措。


 炸鸡摊老板盯着林笑：“喂，你这小姑娘是不是没钱啊？没钱你让我炸一只鸡？”


 身旁的周慧敏飞快地捏了一下林笑的手，跑到自己家的摊位上找爸爸妈妈。


 片刻后，周慧敏妈妈和吕秀英一起走过来了。


 林笑低头看看案板上的一整只炸鸡，抬头看看朝着她走过来的妈妈。


 “妈妈！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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