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第 290 章

 沈芸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安排好公司事务, 然后请了一个长假，收拾了两个行李箱的行李。


 林跃飞帮着沈芸收拾，把她的保温杯、小毯子……各种用惯了的东西放进行李箱里, 直到行李箱的盖子都合不上。


 沈芸摇头：“太多了。”她精简了一番，把很多东西拿出来。出门还是轻装简行，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采买。


 片刻的沉默后，林跃飞问道：“就你和齐姐两个人, 路上安全吗？要不然再带一个男的吧。”


 林跃飞脑中飞速地把沈芸公司里的几个男下属过了一遍, 挑出两个稳重又可靠的, “小刘？小李？小李开车更好。”


 沈芸：“不用, 我和齐姐两个人更方便。”


 齐姐是沈芸在公司里的司机, 已经跟着沈芸干了好几年了。齐姐还相当于沈芸的半个秘书, 有什么重要的日程, 齐姐都记得清清楚楚, 每天沈芸一坐上车就提醒她。齐姐开车的技术更是没得说, 汽车的里里外外也永远保持干净。这么多年以来，沈芸和齐姐相处一直非常融洽。


 这次自驾游, 沈芸原本想一个人开着车出发, 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 还是带上齐姐一起。


 这样齐姐开车的时候，沈芸可以在后面或坐或躺地休息。


 沈芸手痒想开车的时候，就替换齐姐。两个人轮换着来，谁也不会累。


 “放心吧，我和齐姐开的都是高速、大路，不会开小路的。白天开车，晚上就在宾馆里休息。”


 这次出门，沈芸开走的是家里的越野车, 安全系数很高。她和齐姐两人把门窗锁好，一踩油门，一般的坏人也奈何不了她们。


 如果说这还算危险的话，那沈芸以前自己一个人坐着绿皮火车走南闯北，在混乱的火车站里发货卸货，比这个可要危险多了。


 “行，你一路小心，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林跃飞说道，“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家里只有林跃飞一个人知道沈芸是去自驾游了，年年、吕秀英和黄阿姨都以为沈芸是去出长差。


 沈芸怀孕的事情，也只有林跃飞一个人知道，在沈芸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他们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妈妈，你这次出差要多久啊？”年年不哭不闹，她早就习惯妈妈出差了。


 沈芸：“可能一两个月、可能两三个月。”


 年年掰着手指头数，一个月是四个星期、两个月是八个星期、三个月就是十二个星期！


 她不敢相信自己数出来的结果！


 “妈妈，你这次出差太久了吧！”以前妈妈出差只要一两个星期。


 沈芸笑着摸了摸年年的头：“因为妈妈这次出差，要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年年似懂非懂：“妈妈这次要去哪里出差呢？”


 书房里有一张很大的中国地图，以前妈妈每次出差，都会指着中国地图上的一点，告诉年年妈妈要去这里。


 但是这一次，沈芸没有指向地图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我们这次玩一个游戏，妈妈每到一个地方，就给你买一个当地的礼物回来。等妈妈回家之后，你根据礼物猜一猜妈妈都去过哪些地方，好不好？”


 “好啊！”年年的小脑袋一点一点。这个游戏听起来很有意思，而且是她从来没有玩过的新奇游戏！


 “妈妈，你要去不止一个地方吗？”年年已经明白“哪些”和“哪个”的区别了。


 沈芸：“对啊，妈妈要去不止一个地方。”


 “那妈妈要去几个地方呢？”年年问道。


 沈芸：“等妈妈回家，你看看妈妈给你带了几个礼物，就知道妈妈去了几个地方了呀。”


 沈芸离开家的那一天，司机齐姐按照约定的时间，早晨来家门口接她。


 年年在睡懒觉，林跃飞帮沈芸拎起两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


 “我把年年叫起来，你和她说一声再见吧？”林跃飞问道。


 沈芸摆手：“不用了。”


 林跃飞叹气：“那年年醒来一定会闹的。”


 沈芸眼睛里泛起一丝笑意，像是平静湖面上的一丝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


 不过还是被林跃飞捕捉到了，两辈子的了解和默契让他很清楚沈芸在想什么。就算年年醒来闹，也是他这个当爸爸的哄，沈芸到时候没准已经开出几十里了。


 林跃飞和沈芸挥手告别，神色认真地说：“一路顺风，平安回家。”


 沈芸点了点头，关上车窗，对齐姐说道：“走吧。”


 齐姐踩下油门，越野车稳稳当当地开出小区。


 第一站，沈芸要去看大明湖和趵突泉。


 “沈总，我们这次真的是纯纯粹粹地出去玩啊？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计划？”开上高速后，齐姐终于忍不住问道。


 沈芸笑了：“对啊，就是出去玩。还能有什么计划？”


 齐姐：“那可真好，沈总一边给我开着工资，一边带我看大好河山。”


 “不过这可真不像您的风格，我还以为沈总这趟出门，要考察什么、布局什么呢。”


 沈芸：“在你眼里，我是什么风格？”


 齐姐毫不犹豫地说道：“企业家！实干家！……工作狂。”


 最后一个词，齐姐小声地说出来，装作很小心的样子。不过沈芸知道齐姐这是在活跃气氛，齐姐说话一向很有分寸。


 “是啊，以前一直在忙，忙读书、忙赚钱、忙事业、忙家庭……刷得一下，就忙到三十多岁了。”


 如今回过头想想，人生前三十年，沈芸几乎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从贫穷中跳出来，变得富裕，物质上和精神上的。


 她从一个不幸的家庭中跳出来，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她先选择了自己的亲人，又诞育了自己的亲人。


 因为她最初一无所有，到现在拥有这么多，势必要付出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心血。


 她现在拥有的这些，当然都是很好很好的，都是曾经的她可望不可及的。


 但是现在，沈芸想暂时抛下这些。


 她将自己这么多年一砖一瓦搭建出来的宫殿，暂时抛在身后，开着车往前走、往前走。


 跳出日常的环境，不被别人打扰，不被别人的想法影响。


 丈夫是别人、女儿也是别人。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是别人。


 这两年沈芸每年都旅游两次，全家人一起，去过了不少地方。不过自己一个人的旅行，和全家欢的旅行是截然不同的感觉，沈芸不必考虑到每一个人，行程安排不能太累，吕秀英走路太多会腰疼，每天中午要留出午休时间，年年中午如果没有午睡，一整个下午都会难受……


 她一个人站在大明湖边上的时候，深吸几口带着水汽的空气：“真美啊！”


 齐姐不会反驳沈芸，但眼神有点不解。在她看来，沈芸明明去看过很多更美的湖。


 从济南到青岛、连云港、淮安、苏州、上海……


 这条路线沈芸慢悠悠地走了一个月，她的行程安排得很悠闲，每到一站都先休息两天，吃好睡好之后，再慢慢出去逛逛。


 有时候去知名的景点，有时候连景点都不去，就随便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吃一吃本地人吃的食物、看一看本地人看的风景。


 这样的自驾游节奏，让齐姐真的不好意思了：“沈总，这一趟出来，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她们已经玩了一个月了，齐姐开车的时间只有六天，每天不超过四五个小时，这四五个小时里沈芸还要开上一两个小时。


 齐姐算了算，也就是说自己用差不多十八个小时的驾驶时间，换了整整一个月吃得好住得好的旅行。


 在公司上班的时候，她一个月也不止开十八个小时！


 沈芸笑道：“是我需要你陪我。你不介意我让你和家人分开这么久，我就很感谢你了。”


 齐姐嗐了一声，她完全不介意。齐姐的儿子上初中住校了，一个星期只回家一天，平时本来也见不到。至于老公，中年夫妻早就不那么腻歪了，齐姐说道：“要是他有这个吃好喝好玩好的机会，我就不信他不扔下我们娘儿俩，自己去逍遥！”


 沈芸笑了：“是啊，总是女人被更多地拴在家里。”


 齐姐小心翼翼地问道：“沈总，你这次出来散心，是和林总吵架了吗？”


 刚出发的时候，齐姐不知道沈芸怀孕了，不过没过多久她就看出来了。齐姐有过生育的经验，再看沈芸的种种举动就很明显。


 看出来之后，齐姐虽然没有说破，但是一路上都在小心谨慎地照顾沈芸。沈芸是个很好的老板，怀孕又是十分需要照顾的脆弱阶段，齐姐肯定要好好照顾沈芸。


 沈芸摇头：“没吵架。”


 齐姐更费解了，吵架出来散心还能理解，没吵架怎么在怀着孕的时候扔下公司自己跑出来一个月？


 而且这都一个月了，沈芸一点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在上海住了几天后，竟然还让助理去她家里取证件，找旅游公司代办去日本的签证，还问齐姐愿不愿意陪她一起出国。


 齐姐早就做好了离家两三个月的准备，虽然没想到还要出国，但是免费出国玩也实在让她心动。


 沈芸现在怀着孕，齐姐也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国。要是沈芸再换公司里的别人陪她，齐姐觉得还未必有她细心。沈芸现在的助理是个年轻小姑娘，刚结了婚，还没生孩子呢，哪里懂照顾孕妇的事？


 齐姐想着，错过了这个机会，她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出国看看，于是一咬牙：“去！”


 半个月后，沈芸和齐姐抵达北海道。


 她们出发的时候是秋天，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还赶上了一场大雪。


 沈芸给自己和齐姐各开了一个房间，沈芸的房间很大，有一整面墙的玻璃窗。她坐在玻璃前看到外面的世界银装素裹、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沈芸坐在暖洋洋的房间里，煮一壶桂圆红枣茶，慢慢地喝着茶，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她这样一坐就是一天，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一切都听从自己身体的声音，沈芸感觉自己从身到心都在慢慢修复。


 酒店里客人很多，几乎满房。如今是北海道的度假旺季，来自各个国家的游客在这里度假。


 沈芸没有泡温泉，但是在餐厅里能遇到很多其他国家的客人。说来也巧，她入住的这个酒店里，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同样来自中国的客人，除了从不多嘴的齐姐之外，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中文了。


 在这样全是外国人的环境里，齐姐因为语言不通，感到有些紧张，但沈芸反倒觉得格外放松。


 她会用自己已经丢下很多年的高考前学的哑巴英语，来做一些必要的交流。


 她发现语言也未必有那么重要，说不通的话，她还可以比划，可以用笔在纸上画画。


 反正沈芸的度假生活，到目前为止都十分顺利。


 不需要语言相通，她就能看懂同样在这个酒店里度假的客人们的状态。


 最多的是一家人或者夫妻、情侣两人来度假，也有独身一人的客人。


 有一位看起来十分温柔的大约在四十多岁的客人，沈芸观察几天后，确定她是一个人来度假，忍不住用自己拙劣的英语和对方聊天。


 然后沈芸得知这位看起来十分温柔的女士一直独身，并且未来也没有走入恋爱或者婚姻的打算。


 “我不喜欢人类，人类太糟糕了。”女士用温柔的语调说出来，“当然包括我自己，我自己也很糟糕，再找一个糟糕的人类一起生活……”


 女士一边笑一边摇头。


 沈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也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对方的境界太高，显然和沈芸不在同一个境界上。


 还有一对和沈芸同一天办理入住的女士，年龄看起来也和沈芸相仿，甚至连作息时间都很相似，因为沈芸一日三餐都能在餐厅里碰到她们。


 一开始，沈芸以为她们两人是闺蜜，直到几天后，她看到两人以为周围没有人在看她们，蜻蜓掠水般地轻吻了一下。


 沈芸露出惊讶的目光，原来她们是恋人。


 第二天，沈芸去和她们聊天。沈芸的英语很糟糕，两位女士的英语也不是母语，甚至比沈芸的更糟糕。


 但是三人还是聊了很久，沈芸得知她们比自己大三岁，她们已经相恋十年了。更让沈芸惊讶的是，她们两人一直在不同的城市工作和生活，因为两人都很难更换工作，所以这十年来一直维持着每年共同度假两三次的生活方式。


 并且两人对这种生活方式都十分满意。


 “我们都很需要独处的空间。”


 “我们足够信任彼此。”


 “我不想让她为我牺牲事业，她也不想。”


 分别的时候，沈芸笑着祝福她们：“希望你们一直这么幸福。”


 两个女士各自轻轻拥抱了沈芸一下，也都祝她幸福。


 -


 从沈芸离开家后，年年最开始每天都要问一次，妈妈哪天回来，然后变成两天问一次、一个星期问一次……


 两个月后，年年问林岳飞：“爸爸，妈妈是不是偷偷去外面生小宝宝了？”


 “等妈妈再回家的时候，是不是就带着小宝宝一起回来了？”


 林跃飞吓了一跳：“当然不是！怀孕要十个月呢！”


 年年显然对怀孕的时间还没有概念，不过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你怎么知道妈妈怀孕了？”


 年年：“我听到你们聊天了……”


 林跃飞和沈芸聊天的时候，透过房门，年年听到了那么一两句，不过她没有听清楚。


 后来妈妈去出差，年年松了一口气，觉得妈妈肯定没有怀孕，是她听错了。


 但是妈妈这次出差真的好久好久，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久得多。年年听说过躲去外地生小宝宝的事，又开始担心自己妈妈也躲到外地去生小宝宝了。


 “爸爸，是不是因为我说过不想要弟弟妹妹，妈妈才要躲到外地去生小宝宝的？”年年满脸紧张地问道。


 林跃飞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当然不是！”


 他想了想，对年年说道：“你妈妈确实怀孕了，但是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让我们这个家再增加一个新成员。”


 年年不明白，她以为怀孕后就一定会生宝宝，难道不是这样吗？


 林跃飞不能对三岁的女儿解释得太清楚，只能说道：“不是的，如果我们家不想要新成员的话，宝宝可以重新选择其他的爸爸妈妈。”


 年年似懂非懂地点头。


 片刻后，她又问林跃飞：“那妈妈一直没有回家，就是一直没有想好？”


 “妈妈一直没有想好，是因为我说过不想要弟弟妹妹吗？”


 林跃飞认真地告诉林年：“不是的，和你没有关系，这是你妈妈自己的决定。”


 “这个一个很难很难的决定，多给妈妈一些时间，好吗？”


 林年点头：“爸爸，今天晚上我想和你睡。”


 林跃飞捏住林年的小鼻子：“怎么，不嫌爸爸臭、不嫌爸爸打呼噜了？”


 林年一直是和黄阿姨一起睡的，就算沈芸在家的时候，林跃飞邀请几林年睡在爸爸妈妈的大床中间，林年都一脸嫌弃地摇头。


 林年：“今天暂时不嫌弃！”


 晚上，黄阿姨帮林年洗完澡吹干头发后，林跃飞领着林年睡觉。读了一个睡前故事、又读了一个、又读了一个……林年已经哈欠连天了，依旧不肯睡觉。


 林跃飞把故事书丢在旁边，自己倒在床上装睡，想着自己装睡后，年年很快就会睡着了。


 在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下，林年轻声问道：“爸爸，如果我告诉妈妈，我想要弟弟妹妹，妈妈是不是就会把小宝宝留在我们家了？”


 林跃飞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年年：“怎么，你改主意了？”


 林年：“因为我想到了一个人人都开心的办法！”


 林跃飞忍不住笑：“什么办法？”


 林年：“妈妈爸爸还是只爱我，我负责爱妹妹！”


 今天林年灵机一动，突然想出了这个办法，她觉得自己真的太聪明了。


 妈妈爸爸只爱她，她的爱一点也没有少。她来爱妹妹，这样妹妹在家里也有人爱啦！


 林跃飞亲亲女儿的额头，伸出手偷偷抹了一下眼泪。


 “年年真聪明，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


 林年一脸认真地保证：“我负责爱妹妹！妈妈爸爸给我两个人的爱，我也给妹妹两个人的爱。”


 林跃飞摸了摸年年的头顶：“年年太聪明了。不过这件事和年年没关系，要等妈妈自己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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