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江樾脚下一顿, 迎面撞上,避无可避。


 祁珩阔步朝他走了过来,谈笑风生的说:“走吧, 我约了几位老熟人,一起去喝点儿。”


 “不了, ”江樾冷淡的拒绝,“明天一早,我还要回剧组。”


 祁珩坚持说:“少喝一点儿,不影响。明早我送你去机场。”


 江樾沉默了, 他知道祁珩是在故意装听不懂, 便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今晚是跨年夜,我只想和盛逸两个人单独过。”


 祁珩冰凉一笑, “我也没说不让他去, 那些老熟人, 他也都认识。你们俩可以一起去。”


 “抱歉, 我没兴趣。”盛逸冷冰冰的开口,顺势向前一步,目光幽黯,“江樾方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他是不会去的。”


 眼见盛逸上前一步, 想要将自己护在他身后,江樾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但他并不想让盛逸替自己去面对祁珩,将他置于尴尬的境地。


 故而,江樾先一步伸手拦住了盛逸。盛逸脚步一顿,江樾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江樾目光坚定地直视着祁珩的眼眸, 忍着心痛,一字一句的说:“今晚是跨年夜,我觉得你现在应该陪在你夫人身边,而不是去喝什么酒。”


 话落,不给祁珩开口的机会,江樾拉着盛逸的手,带他绕过祁珩,大步离开了。


 祁珩怒火中烧,转身看向他二人并肩离去的背影,一拳砸在了车上。


 盛逸开车载着江樾行驶在川流不息的大马路上,江樾窝在副驾驶座一语不发,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好。


 等红灯的时候,盛逸伸手揉了揉他的秀发,温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默了片刻,江樾垂眸望向不知名的某处,内疚的说:“对不起,让你跟我一起面对这么难堪的场面……”


 “不用说对不起,”盛逸微笑着打断他的自责,语气颇为轻松的说:“本来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帮你忘掉祁珩。”


 短暂的顿了顿,盛逸似开玩笑般,突兀的说:“如果你肯早一点喜欢上我,就能早一点忘掉祁珩。”


 喜欢……


 江樾微微一怔,盛逸很了解他,为人亦是十分温暖体贴,和他在一起,很安心也很充实,让他不会再轻易陷入那些失落低沉的负面情绪之中。


 只是,他似乎从未想过“喜不喜欢”这个问题。这些天相处下来,江樾潜意识里慢慢默认了他和盛逸也许会这样走一辈子。不谈喜不喜欢,只享受当下的感觉。


 江樾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他不知道盛逸是怎么想的,好心帮忙,却不想竟被人给束缚住了?阻碍了他去寻找自己的真爱?还是说他偶尔也会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江樾正在胡思乱想,大脑变得有些混乱。只听盛逸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反正我和祁珩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也就无所谓难堪不难堪的。”


 不知为何,江樾莫名从他看似浑不在乎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慌张和掩饰。


 江樾疑惑的皱了皱眉,下意识转头看向盛逸,正巧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无规律的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江樾还没想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只见盛逸抬手在车载屏幕上点了几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哥,馆里今天还营业吗?”


 “营业着呢,今天生意特别好。”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中年男人,嗓音粗砺,中气十足。


 “麻烦你给我留一个包间。”


 “你现在过来吗?”


 “嗯。”


 “好嘞,没问题!”


 二十多分钟后,盛逸领着江樾来到了一家拳击馆。老板热情的迎了出来,听声音,应该就是刚才那位张哥。


 “逸同学,你可是很久都没来啦,张哥想你想得紧啊。”张哥眉开眼笑的说。


 盛逸扬了扬眉,“最近工作比较忙。”


 张哥表示理解,转头看向江樾,“难得啊,今天还带了朋友一起来。欢迎欢迎!”


 江樾正在打量四周的环境,感受到张哥热情的目光,江樾礼貌的冲他笑了笑。


 片刻后,张哥认出了江樾,满脸惊奇的说:“他、他是那个、那个江……”


 “嘘。”盛逸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安静的玩一会儿。”


 张哥秒懂,眉飞色舞的冲二人比了个k的姿势,然后压低声音说:“我这就带你们去包间。只是,这位江同学,你待会儿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女儿可喜欢你了。”


 江樾欣然应允,“可以。”


 张哥激动的捂嘴傻笑,“我女儿要是知道我给她搞来了偶像的签名,肯定会爱死我这个老爸的。”


 说话间,一行人向二楼包间走去。路上,江樾垂眸看着负一层大堂中央,正在场上比拼的拳击手,气势十足,酣畅淋漓,周围簇拥着一群年轻的男女欢呼呐喊,好奇的问盛逸:“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拳击了?”


 盛逸:“大学的时候。”


 难怪他不知道。只是,盛逸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拳击这项运动,江樾不禁继续追问:“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学习拳击了?”


 盛逸一本正经的回说:“健身,解压。”


 闻言,一旁的张哥冷不防地笑出声来:“害,你就听他给你瞎说。”


 江樾看向张哥,好奇的发问:“那是另有隐情?”


 张哥为人豪爽,倒豆子似的一顿噼里啪啦的猛说,拦都拦不住,“逸同学大学不是学法律的么,某次给一对年轻母女提供法律援助,那对母女长期遭受家暴,想离婚,男的死活不同意。就想去法院起诉,但手头却没什么证据。逸同学好心帮忙取证,谁知,那男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竟然拿刀在路上堵逸同学。逸同学又要和那男的搏斗,又要保护那对母女,差点儿没把自己给交代了。还好叫张哥我给碰上了,唰唰两下就把那男的给干翻了。嘿嘿,偷偷告诉你,张哥我曾经可是职业拳击手……”


 江樾整个人都呆住了,张哥再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没想到在他和盛逸疏于联系的那几年,盛逸竟然差点儿出了意外。


 只要一想到盛逸有可能遇到危险,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江樾只觉心脏狠狠地揪在了一起,那种钻心之痛几乎让他无所适从。


 他蓦地停住脚步,直愣愣地看向盛逸,满心满眼都是控制不住地后怕。


 盛逸没想到,提起多年前的这段往事,江樾的反应会这么强烈。盛逸忙澄清说:“没有那么严重,张哥说的太夸张了。”


 张哥不满的哼哼说:“我哪里夸张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江樾一语不发地注视着盛逸,心头闪过万般情绪,想说的话梗在喉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瞧着江樾清俊柔和的眉眼变得严肃至极,如临大敌一般,盛逸心头一暖,轻轻捏了捏江樾的手,“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吗?”


 感受到盛逸宽大温热的手掌传来的温度,那么的真实,江樾稍稍安下心来,下意识反握住盛逸的手,快速收紧,生怕他会消失不见似的。


 张哥大大咧咧的安慰他说:“没事没事,逸同学后来可是跟张哥我学的拳击,以后肯定不会再遇上这种事了。”


 江樾看向张哥,无比郑重的说:“谢谢。”


 张哥猝不及防地被江樾认认真真的感谢,不禁害羞的挠了挠头,嘀咕说:“哎呀呀,都过去了。只是,原本我以为像逸同学这样充满正义感的人,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律师,却没想到他后来跑去当了演员。”


 其实关于这件事,江樾也有些奇怪。当年,盛逸虽然参加了高考,但他其实提前就被北大录取了。那时候,学校老师都劝他出国留学,但他为了方便照顾盛伯伯,就留在了国内,选择了他最喜欢的法律专业。


 江樾一直以为他会去当律师或是法官,却没想到他最后选择了演员。江樾还记得大概是盛逸大二的时候,他代表北大参加大学辩论赛全国联赛的视频被人传到了网上,谁都没想到那段清晰度并不算很高的视频犹如巨石击水,在网上激起了热烈的反响。


 高颜值高学历,沉稳冷静逻辑缜密,没有人不喜欢这种完美到仿佛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间妄想。


 当时,有很多娱乐公司一窝蜂的找到学校想要签他,但盛逸无一例外都拒绝了。谁知,半年之后,热度渐渐褪去,网上却传来他签约娱乐公司的消息,签的还是当时刚成立的一个小公司。


 其实,江樾挺想知道盛逸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说话间,几人来到僻静的包间。张哥推开包间的门,“就是这间了。你们自己玩,张哥就不打扰了。”


 包间不算小,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训练器材。


 盛逸走到悬着的重袋前,用手拍了拍,说:“不管你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发泄出来。”


 江樾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迫不及待的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盛逸是这里老顾客,在储物柜里存着两套运动服,取出来递到江樾面前,说:“虽然不是新的,但都是洗干净的。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随便选一套。”


 江樾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别人的衣服,心中隐隐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不过他并不排斥穿盛逸的衣服,垂眸看着两套几乎差不多的衣服,随手选了套深蓝色的。


 换衣服的时候,江樾隐约嗅到衣服上清爽的雪松味,很淡却莫名让人安心。


 盛逸带着江樾热了个身,简单讲解了一下发力的技巧,仔细帮他戴好手套和护具。


 江樾很快掌握了要领,出拳的速度和力度都十分得当。


 盛逸站在重袋旁边,帮他稳住重袋,耐心的陪着他。


 江樾无所顾忌,酣畅淋漓的发泄着自己这阵子积攒的情绪。


 因为常年跳舞的缘故,江樾的耐力很不错,第一次就坚持了半个小时之久。


 江樾有些手脚发软,顺势在干净的地板上躺了下来,呼吸急促。


 盛逸走过来,盘腿坐在地上,垂眸看着他,问:“感觉怎么样?”


 江樾畅快的说:“很累,但一级棒!”


 盛逸会心一笑,江樾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你不要坐那么高嘛,躺下来陪我缓一会儿。”


 盛逸依言在江樾身边躺下,江樾侧身看向他,极其自然的伸手牵过他的一只胳膊,垫在自己脑袋下面,轻笑说:“舒服。”


 尽管江樾与他早已亲密无间,但他的每一次靠近,还是会让盛逸心跳如雷,难以自持。


 江樾看着他说:“盛逸,我们以后经常来玩吧,我很喜欢这里。”


 “好。”盛逸温柔的拨开他散落在额间的碎发,声音温润如玉。


 江樾安静的注视着盛逸冷峻的容颜,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红唇莹润,脖颈间高高的凸起,性感中透着冷漠。江樾不由得想任何一个人看到他这张脸和他这副身材,都会沦陷其中,难以自拔。


 慌神的工夫,眼见盛逸看向自己的目光渐渐变得危险起来,江樾只觉心尖都跟着颤了颤,慌忙移开视线,情急之下,转移话题说:“盛逸,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盛逸挑了挑眉,示意他随便问。


 江樾想了想,正准备问问,那时,他为何会突然转行做演员。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包间的门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张哥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减脂餐来了,快吃点东西休息下。”


 话音未落,张哥倏然停住脚步,看着并肩躺在地上的两人,一个还枕着另一个的胳膊,弱弱的问:“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你觉得呢?”盛逸淡定的反问。


 说话间,盛逸从容的站起身来,伸手将江樾也拉了起来。


 江樾尴尬的冲张哥笑了笑,说:“别听他瞎说,我就是嫌地板太硬,才借他的胳膊一用。”


 张哥善解人意的问:“那要不要我给地上铺块毯子?”


 江樾不由得有些窘迫,哼哼唧唧的说:“不、不用麻烦了,他的胳膊挺好枕的。”


 盛逸给人当了免费枕头,心里还美滋滋的,面上却仍是一本正经:“还是不要把钱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了。”


 从拳击馆出来,盛逸开车带江樾回了酒店。不过,二人并未直接回房间,而是去了天台。


 这家酒店坐落在首都最为繁华的地段,临近□□、故宫,从天台俯瞰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大都市,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为免发生意外,酒店的天台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


 看来,这是盛逸特地准备的惊喜。


 盛逸娓娓说道:“还记得我们以前结伴在外滩一起跨年,浦江上空绽放着盛大的烟花,倏然照亮了一江春水,璀璨绚烂。”


 也照亮了少年人年轻稚气的脸庞、欢欣雀跃的神色,从此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内心深处。


 回想起过往的经历,江樾不由得笑了笑,然后,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悦的说:“我记得有一年,外滩的游客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不小心被冲散了。等我好不容易联系上你,费尽千辛万苦挤过拥堵的人群找到你,结果就看到你和好几个女生站在那里有说有笑。”


 盛逸下意识解释说:“没有有说有笑,那几个女生就是问路而已。”


 江樾赌气的闷哼一声,“我才不信,问路为什么还要给联系方式。”


 “嗯…我没给。”说完,盛逸才反应过来,江樾似乎是在生气,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说:“你在生气?我记得我当时向你解释过,你说你没生气。”


 江樾冷声反驳说:“对,我是没生气,当时没生气,现在更不可能生气。”


 “真没生气?”盛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清透的眼眸,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浅笑。


 江樾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嘴硬说:“那、难道我不该生气吗?我心急如焚的到处找你,你却跟别的女生凑到一起说说笑笑,害我白着急一场。”


 江樾话音未落,盛逸忽然伸手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微微偏头蹭了蹭他的脸颊,语气是十足的宠溺,“是我不好,你生气是应该的。”


 那日,其实有很多同学一起去外滩跨年,祁珩也在其中。只是,盛逸一直以为他和江樾第一个碰上,仅仅只是巧合,却从不知,原来江樾一直在找他。


 此刻,被盛逸紧紧抱在怀里的江樾不禁懊恼的皱了皱眉,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竟然还会觉得生气,江樾觉得有些丢脸。


 当时,少年江樾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偏偏盛逸看出了他在生气,主动向他解释那几个女生是在问路。然而,这样的解释非但没能让他消气,反而显得他好像很小气似的,莫名让他有些窘迫。所以,少年江樾死鸭子嘴硬,死活不肯承认自己生气了。


 想到这些,江樾越发害臊,故意哼声道:“现在才知道道歉,晚了。”


 闻言,盛逸心念一动,恋恋不舍的放开江樾,鼓起勇气从兜里拿出几乎在手心握了一整天的精致方盒,小心翼翼地捧到江樾面前,像哄小孩子似的,语气温柔至极,“新年礼物,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江樾垂眸看着他手中这个暗红色绒布小方盒,心中突然没来由的砰砰乱跳。


 江樾下意识屏住呼吸,伸手接过方盒,轻轻打开,一枚菱形纹白金戒指安静的插在其中。


 江樾只觉心脏的某个地方猛然颤动了一下,就像是深藏于地表的地下水,某天忽然冲刷出一个泉眼,清澈的地下水随之汩汩而出。


 在月光和灯火的映照下,江樾清楚地戒指内侧写着一行简短的英文“my elf prince”,字体空灵飘逸。


 江樾倏然抬眸看向盛逸,心头涌过百般滋味,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见江樾怔怔地看着他,神色变幻莫测,盛逸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半空,他故作轻松的伸手揉了揉江樾的秀发,说:“精灵王子中国区分王子,你这么好看的手指,是不是缺点东西?我来帮你戴上怎么样?”


 盛逸还记得他喜欢精灵王子奥兰多,所以才送了他这样一个戒指,这让江樾十分感动,但不知为何,心底某处竟隐隐有几分失落。


 江樾快速收敛了心神,佯装淡定的回说:“这个礼物送的不错,我决定原谅你了。”


 闻言,盛逸暗暗松了一口气,取出戒指,捧着江樾的左手,郑重地将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古朴的钟声远远传来,伴着空灵悠远的余音,数千朵烟花在夜空中齐齐绽放,瞬间照亮了大半个繁华都市,流光溢彩,绚烂至极。


 在一片璀璨的光芒之中,盛逸牵着江樾修长的手指,温柔的说:“江樾,新年快乐。”


 第二日一大早,江樾三人返回剧组,紧锣密鼓的投入拍摄之中。


 周骐和周骥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人,在县城开了间小卖店,勉强能维持生活。


 周骐和周骥放学后,一个帮父母守店,一个帮父母做饭。


 “周骐,快别忙了,剩下的妈来弄,”周母利落地将刚出锅的饭菜装进保温桶里,说:“你和你爸先吃,我去店里给周骥送饭。”


 周骐先一步拎起保温桶,善解人意的说:“妈,你先吃吧,我去店里给周骥送饭。”


 瞧着周骐转身离开的背影,周母慈爱的轻叹一声,“这孩子。”


 经过客厅时,周骐对正在喝水的周父说:“爸,我去给周骥送饭了。”


 周父微笑着说:“去吧去吧。”


 待周骐走后,周父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扬声说:“红梅,你来帮我看一下腰。”


 闻言,周母快步走出厨房,焦急的问:“你腰怎么了?”


 周父忙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你帮我随便贴张膏药就没事了。”


 周母拿来膏药,掀开周父的衣服,一边贴,一边担心的唠叨:“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不比年轻那会儿,干活的时候要悠着点儿,万一真扭伤了,可怎么办。”


 周父叹了口气,“眼看周骐和周骥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学费和食宿费都还没有着落,我这个当爸的能不着急吗?”


 周母不说话了,神色变得有些愁苦。


 周父接着说:“现如今,零工不好找,轻松一点儿的,人家嫌我年纪大。这要不是有朋友帮忙,恐怕现在这份卸货的工作也轮不到我。”


 贴好膏药,周母将周父的衣服放了下来,闷声说:“那你也不能搭上这条命啊。”


 周父转过身来,握住周母的手说:“我一出工,店里的活就全都落在了你一个人身上。一想到这些,我这心里就不好受,只能努力多赚点钱。”


 周母忙安慰他说:“店里也不忙,还有两个孩子帮我,你不用操心。”


 “不管怎么说,我就算是再苦再累,也不能让两个孩子没学上。”周父欣慰的笑了笑,“好在咱家这两个孩子都有出息,以后可是要去首都上学的。等去了大城市,我可不能让别人的孩子瞧不起他们。”


 另一头,周骐拎着保温桶,疾步走过两条偏僻的小巷,来到自家的小卖店。


 听到门帘响动,正在埋首做作业的周骥循声抬眸,下意识道:“欢迎——”


 “哥!”一见到周骐,周骥登时就丢下笔,嚯地起身从柜台后,迎了出来,“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周骐淡淡一笑,“有你最爱的红烧肉。”


 闻言,周骥两眼放光,伸手去接保温桶,“老妈太懂我了,知道我学习辛苦,要好好补一补。”


 周骥拧开盖子,周骐将保温桶里的饭菜在店里用来取暖的煤炭炉子上依次摆开,饭菜还冒着热腾腾的雾气,闻起来特别香。


 周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速度很快,可以说是狼吞虎咽。反观周骐,细嚼慢咽,还不时给周骥夹菜盛汤。


 “哥,你也吃,不用管我。”说话间,周骥将饭菜往周骐碗里拨了不少。


 在这间拥挤的小卖部里,兄弟两人满足的享受着时光带给他们的岁月静好。


 “卡!”纪导一瞬不瞬地盯着监视器,眉开眼笑的说:“不错不错!这个景真是温馨极了,我一定要把它剪到预告片里面去。”


 说罢,纪导抬眸看向江樾和盛逸,叮嘱说:“你们俩先休息下,等这边换好景再继续拍。”


 江樾和盛逸一下戏,工作人员立刻拿来了羽绒服和保温杯。


 然而,北方正处在三九天,即便是在屋内,没有暖气,也一样冷的让人直发抖。


 江樾捧着保温杯,低头抿了几小口热水,仍是止不住地觉得冷,原本白皙的指尖冻的有些苍白,瑟瑟的说:“北方真的好冷啊。”


 “手给我。”盛逸将一只手伸到江樾面前。


 江樾笑着问:“怎么?你要给我暖手吗?”


 盛逸淡淡的“嗯”了一声,顺势牵过他的一只手,贴身放到了自己羽绒服里侧。


 江樾微微一怔,紧接着盛逸温热的手掌、灼烫的体温,密不透风的将他包裹其中。


 见周围有工作人员来来回回走动,江樾只觉脸红心跳,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抽回手,但心底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不断拉扯着他,让他舍不得离开那般暖和的温柔乡。


 江樾故作淡定的轻咳一声,出言调侃说:“你穿的比我薄,手竟然比我热,真是不公平。”


 盛逸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那以后,你跟我一起健身。”


 江樾立刻拒绝说:“不了不了,我这人比较懒,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而且,健身多无趣啊,还不如我跳舞来得有意思。”


 说到这里,江樾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说:“对了,霏姐上午告诉我,说我的节目通过了春晚的一轮初审,我最近得好好练习一下。”


 盛逸扬了扬眉,“那你先跳一遍给我看看。”


 “好。”江樾欣然应允,将保温杯递给盛逸,“你帮我拿一下。”


 片场人来人往,有些施展不开,江樾只是简单理了一遍舞蹈动作。只不过,在他的印象中,盛逸一直都是沉稳内敛,老成持重,对这种蹦蹦跳跳的东西不感兴趣。此刻,见他专注地看着自己,江樾心念一动,说:“我来教你,你和我一起跳吧。跳一跳就暖和了,关键是这个舞蹈很简单,两下就学会了。”


 “?”盛逸微怔。


 江樾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倒盛逸,见他这般愕然的表情,更加坚定了要带他一起跳舞的想法,盯着盛逸深邃的眼眸,笑吟吟的反问:“你该不会是不会跳吧?”


 盛逸欲盖弥彰的清咳一声,“不常跳。”


 江樾不信,笑得愈发放肆,“难不成是手脚不协调?”


 盛逸尴尬的移开视线,“倒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江樾突然想起来了。盛逸高一那年,学校举办圣诞晚会,要求全校师生都要参与进来。


 从那以后,艺术课上,两两一对,开始练习交际舞。


 盛逸班上的很多女同学都想和他搭档,大家争来争去,谁也不服谁,最后不得不抽签决定。


 中签的女同学别提有多高兴了,见人就炫耀。谁知,一节课下来,那女生就放弃了,而盛逸也并未继续跳交际舞,成为当年全员参与的一个例外。


 念及此处,江樾追问说:“那你说说看,你当年为何没有跳交际舞?”


 盛逸没料到江樾竟然记得这件小事,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他的确没有什么舞蹈天分,但这并非是他退出交际舞的真正原因。


 当年,学校要求高中部一二年级全员参与,高三和初中部不在其中。听说他们放学后,还要留下来练习交际舞,江樾一脸惆怅的说:“这下,你们两个人都要去跳舞了,没人陪我玩了。”


 江樾口中的两个人是他和祁珩。


 后来,在第一节交际舞艺术课上,盛逸与那位中签的女同学搭档跳舞,因为刚开始配合的不好,两人偶尔就会踩到对方。


 那时,盛逸正愁没有借口退出,便借机顺水推舟,以自己肢体不协调,无法与别人搭档配合为由,成功退出。


 盛逸不动声色的收回心神,沉声说:“我是没有什么跳舞的天分,教起来会很辛苦。这样,你还要教我吗?”


 “为什么不教?只要你不拒绝,我很乐意教你的。”江樾笑吟吟的说,干净的眸子里闪着点点星光,“你放心,我就算对你没信心,对我自己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纪导指挥工作人员布景的间隙,扫见江樾在教盛逸跳舞,乐呵呵的说:“啧啧,这花絮素材库又丰富了不少啊。”


 休息没多久,片场就重新布置好了,这段拍摄周骐给周骥辅导功课。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一下戏,江樾走去监视器后头,和盛逸纪导一起看了两遍监视器里的画面。


 等该补拍的单人近景都拍完之后,纪导宣布今日可以收工了。


 夜里,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夹雪。伴着阵阵怒号,飒飒阴风卷着雨雪重重地拍打着玻璃窗,听起来很是吓人。


 江樾下意识往被子里融了融,盛逸顺势将他抱得更紧了。


 江樾有些睡不着,回想起晚上拍摄的辅导功课的镜头,他淡淡的说:“我记得你曾经也给我辅导过一段时间的功课,大概一周左右,对吗?”


 盛逸短暂的默了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沉稳如往昔,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


 闻言,江樾没说话,长久的陷入沉默之中,再度开口时,低沉的嗓音隐隐有些暗哑,“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真的很不懂事。


 江樾无声的勾了勾嘴角,眸底一片冰凉,片刻后,自嘲般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我初三,你高三,祁珩也是高三。祁珩准备出国留学,我不管不顾的想要跟他一起出国。”


 这是江樾这些天以来,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与祁珩有关的过往,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心疼。


 盛逸难得口拙,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低头在他发间吻了吻。


 江樾背对着盛逸,望着不知名的某处,清澈的眼神中暗藏着几分淡淡的忧伤:“我父母不同意我为了祁珩出国,甚至罕见的跟我发了脾气。但那个时候,我仿佛是有些鬼迷心窍了,始终不听劝。学习成绩不够,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在你面临人生最重要的考试之时,非要拉着你给我补习功课。”


 盛逸极尽温柔的摸了摸他蓬松的秀发,轻声说:“江樾,不要自责,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而且那个时候,我已经被北大提前录取了。”


 江樾不由得更加沉默了。这些年来,他似乎一直仗着盛逸所谓的自愿,肆无忌惮的享受着他的付出。回想起来,他亏欠盛逸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这让江樾心里很不是滋味。


 见他不说话,盛逸独自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问了出那个问题,他悄声开口,像是怕惊到谁一般,“你后悔过放弃和祁珩一起去国外吗?”


 闻言,江樾转过身来,面对面地注视着盛逸的眼眸,眸底沉静无澜,仿佛早已经放下了这段过往,声音平缓:“当时,我以为自己可以对抗很久,却不曾想短短一周时间,我就放弃了。我妈说得对,我没有为一个人奋不顾身的勇气,我舍不下国内的家人朋友,舍不下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也许我曾经后悔过,如果我当时再坚定一点点,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但此时此刻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我会坚定的说我不后悔。”


 江樾顿了顿,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盛逸漆黑如墨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因为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


 江樾的坦诚让盛逸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他忍不住贪心的去幻想,江樾口中舍不下的人是否也有自己,哪怕只是尺寸之地。而他所说的现在的生活,是否也包括他在内。


 瞧着盛逸一脸高深莫测,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江樾心中不免有些打鼓,盛逸是不是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盛逸从不敢奢求江樾的一颗真心,只要他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盛逸很快整理好心绪,伸手将江樾揽入怀中,温声说:“我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闻言,江樾不由得弯了弯好看的眉眼,紧接着往盛逸怀里融了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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