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伴随着美好的校园生活进入尾声, 《双生》的剧情再度变得曲折起来。


 先是周骥大三寒假的那个春节，因为工作原因，周骐春节不放假, 周骥便打算陪他一起在首都过年。


 然而，周骥暑假在律所实习就没回家, 虽然父母嘴上没说什么，但周骐知道，他们其实很想周骥，周骐好说歹说, 才让周骥赶在除夕前回了家。


 留周骐一个人独自在首都过年, 周骥心里格外不舍，再三表示自己初三就回来了，还叮嘱他记得每天给他打电话。周骐微笑着一一应下, 周骥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原以为只是短暂的分开四五天时间, 却没想到这一离开, 老天爷仿佛跟他们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宛若一道惊雷落下，毫无预兆的在二人之间劈开了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天，周骥在家帮母亲大扫除，无意中翻出一堆杂物, 那里面有一个老旧泛黄的笔记本, 周骥没多想，随手打开看了看。


 一看之下, 周骥整个人都呆住了，当下如遭雷劈。


 笔记本的纸张很粗糙，蓝色墨水洇染出脏兮兮的污迹，但周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笔记本上的字迹, 来自于他的母亲。


 这是一个日记本，或者说更像是一本忏悔录。那些年，周骥的母亲几乎每天都在忏悔，忏悔她曾经犯下的一个小小的错误。


 而正是这个小小的错误，毁掉了周骐母亲的一生。


 当年，偷偷拿走发卡的人并非是周骐的母亲，而是周骥的母亲。她在日记里写道：她没想偷那个发卡，她只是想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一看，看完就会还回去。


 但那位女同学很快就发现发卡不见了，还在教室大张旗鼓的开始抓小偷。


 她当时害怕极了，她怕自己被人当成小偷，她怕自己解释不清，她怕父亲拿皮带抽打她辱骂她，她怕学校不要她了………


 她真的害怕极了，光是想到这些，她就已经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恐惧、懦弱、自私……深深地支配着她，支配着她将那枚发卡放进了好朋友的书包里。


 她以为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犯下这个小小的错误，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错误，害了好朋友的一生。


 从此，她每一天都活在噩梦里，也越发不敢讲出真相。


 她想尽办法，拼了命的对周骐好，只希望能减轻自己身上的罪恶，哪怕是一丝一毫也好。


 看到这些，周骥崩溃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源头竟然是他的母亲。


 周骥拿着笔记本去质问他的母亲，他痛苦而疯魔的神色令人绝望不已。


 周母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这个秘密在她心里埋藏了太久太久，像一把无形的钝刀，每一天都在折磨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现在，突然被人拆穿，短暂的惊慌过后，周母的心里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她平静的承认了日记本里所写的内容，失魂落魄的诉说着自己对周骐母亲的愧疚，泪水流淌成河，将那本泛黄的日记一点一点浸透。


 周骥不想听，他不想听，他只想崩溃大哭，仰天长啸：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卑鄙的帮他母亲继续隐瞒下去，就好像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这种深深的罪责感和无力感不断拖曳着周骥，让他无法面对周骐。


 回到首都后，周骥借口学校课业繁重，从周骐那里主动搬回了学校宿舍。


 曾经不管周骐怎么劝说，周骥死活就是要跟他住在一起。这次，却这么轻易就离开了。周骐看着这个狭小而拥挤的旧屋，仿佛什么都没少，又仿佛什么都没剩，心中怅然若失。


 见周骥突然搬回来了，宿舍的同学都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他们还曾调侃过周骥，别人家的哥哥弟弟不嫌弃对方就不错了，哪像你这样形影不离的凑上去让人管。


 同学怀疑周骥是不是和他哥闹什么矛盾了，但周骥只说搬回来是为考研做准备。然而，这就更加奇怪了，因为只要不出现什么大问题，周骥会被保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怀疑归怀疑，但周骥除了比以往更加努力用功的学习，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还是只要一有空就去校外找他哥。


 然而，自从周骥搬走之后的两个多月时间，他一次都没来找过周骐。周骐也曾给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他都借口自己有事要忙，所以没时间过去。


 周骐莫名觉得心慌，他感觉周骥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他不敢问，心底深处隐隐有个声音拉扯着他，让他不敢去问，不敢去面对。


 可是，都过去那么久了。


 明明相隔咫尺，他们却那么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见面。


 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与周骥分开这么久，总之，周骐很想他，很想很想。


 这天，周骐忍不住偷偷跑到学校去找周骥，他想远远的看他一眼。


 以往，周骐很少来学校找周骥，也很少和周骥的同学朋友接触，因为他害怕周骥的同学知道他有这么一位身世污浊、贫困潦倒的哥哥。


 这几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他不想成为周骥干净的白球鞋上一块洗不掉的污泥。


 这时，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大楼里走了出来，映入周骐眼帘。


 他似乎清瘦了很多，脸上可爱软和的婴儿肥渐渐褪去，轮廓和五官都变得更加锋利英挺。


 周骐有些怔忡的望着许久未见的周骥，大脑短暂的出现了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几名年轻的男男女女紧随其后走了出来，她们伴在周骥左右，意气风发、有说有笑。女生看向周骥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芒，秀气白皙的脸颊蕴着两抹淡淡的桃红，好似害羞的娇花。


 这一刻，周骐忽然看懂了那女生心底的光，心里蓦然传来一阵钝痛。


 他慌忙避开迎面走来的那群人，仓皇失措的样子，犹如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的丧家之犬，那么难堪、那么可悲。


 周骐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努力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回去继续干着日夜颠倒的ktv服务生工作。


 要想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生存下来并不容易，为了让家人过的好一点儿，年前，周骐偷偷换了这个工作，周骥还不知道。


 这晚，他努力的想要认真工作，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却仍是频频走神，看起来心不在焉。


 就连顾客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听见。


 跟他说话的顾客是位暴脾气的彪形大汉，一言不合就将周骐骂的狗血淋头。


 他旁边的女伴娇滴滴的劝了两句，大汉的火气反而更旺了，伸手推搡连声道歉的周骐。


 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暴喝骤然响起，“你/他/妈敢动他一下试试！”


 周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昏暗的走廊，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抡起拳头给了大汉一拳。


 看到周骥的那一刻，周骐几乎是懵的，转眼间，周骥就和那彪形大汉扭打在了一起。


 一场混乱过后，周骥拉起周骐的手离开了那里。


 周骐怔忡地盯着周骥脸上的伤口，干净清透的眸子里写满了心疼。


 然而，不等他开口，周骥却是一把将他抱住，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豆大的眼泪簌簌而落，滑过脸上的伤口，蜇得人生疼。而他却恍若未觉，用力将周骐抱得更紧了。


 这些天，周骥没有一天不想来见周骐。可是，他没有勇气，他不敢面对周骐，只能躲在暗处偷偷看他两眼。


 今晚，当他看到周骐被人欺负，压抑在他心底的自责和怒火犹如火山爆发一般，瞬间喷涌而出。


 那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他无力改变过去，能做的只有永远将周骐好好的护在他身后，再也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周骥温暖的怀抱让周骐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下来，“他没有被抛弃、被厌倦”的念头，让他从心底滋生出巨大的勇气，他缓缓抬起手臂，轻轻的、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周骥。


 华灯辉煌，夜色璀璨，无声的映照着孤独的两颗灵魂。


 因为打架，周骥被ktv开除了，好在事情被老板压了下来。


 周骥陪着周骐重新找了份工作，而他也再次住进了那个老旧的小屋，一切看起来恢复如常。


 周骥因为在实习期间表现优异，考虑到他手头拮据，律所破格录用了他这个大三学生兼职律师助理，工资薪酬十分可观。


 然而，过去的阴影仿佛就是一个解不开的魔咒，不管他们怎么努力，又向前走了多远，总能在一瞬间将他们拉回原点，打回原形。


 周骐生理上的父亲，也就是那个游手好闲的疯子，听说周骐和周骥在大城市过得不错，便不满足周骥每个月给他寄的一两千块钱。


 疯子找到了首都，伸手向周骐要更多的钱。在见到那人的一瞬，周骐只觉头皮发麻，整个人惊慌失措，想起周骥陪教授去外地开研讨会了，周骐才渐渐冷静下来。


 周骐同意给他钱，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周骥和他面前。那疯子手里拿着周骐的血汗钱，敷衍的答应了。


 然而，那疯子拿到钱并没有回去，反而留在了首都，整日花天酒地、胡吃海塞，向周骐伸手要钱的次数越来越多，要的钱也越来越多。


 为了不让那疯子骚/扰周骥，周骐瞒着周骥偷偷给他钱，要多少给多少。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周骐这几年辛辛苦苦攒的那点家底很快被败光了。


 周骐拿不出来钱，那疯子就威胁周骐，“你不给我，我就去找周骥要。听说他老师帮他介绍了不少赚钱的活，随随便便拿个几千几万应该不成问题。”


 周骐忍了这么多年，听到他出尔反尔，打算去纠缠周骥，终于怒了，发疯似的冲那疯子嘶吼咆哮。


 可那疯子不怒反笑，他觉得特别开心，他才随随便便提了一句周骥，就威胁到了周骐，这难道还不足以令人感到开心嘛。


 周骐当真是怒极了，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愤怒、憎恨、恶心、委屈、不甘……纷纷涌上心头，他失了理智，抡起拳头对那疯子动了手。


 就在这时，周骥突然回来了。一进家门，就看到周骐和那疯子扭打在一起，周骥当下怒上心头，冲过去暴揍那疯子。


 屋内一片混乱，狭小的房间里，破旧的家具摔碎一地。


 忽然，一道寒光掠过几人眼底，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粘腻的鲜血止不住地汩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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