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文学 > 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 第297章 大厦倾覆

第297章 大厦倾覆


 搜索持续了一夜,到第二日晌午时候,公孙将军才从骊山返回京中。见到方琰之时,他垂着头,无奈的摇了摇,“找不到。他们在骊山里头藏了起来,一时半会儿的,一点儿踪迹线索都没有。”


 山里头藏个人容易,想要找个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方琰缓缓点了点头,“既然藏着不出来,就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公孙陵闻言一愣,“王爷已经决定如今下手了么”


 方琰抬眼看着公孙陵,“都已经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顾忌是到最后对决的时刻了。”


 公孙陵沉默半晌,缓缓点头,“虞泰虞淼,竟然藏身皇帝行宫,其心可诛。圣上召见抗旨不遵,如今更不知去向,实乃大罪。”


 方琰点头,“你且派人将虞家包围,吾奏请圣上,搜查虞家。”


 公孙陵点头而去。


 方琰又去看了沈昕娘,方才放心前往宫中。


 齐王府如今守卫增加了一倍多,将整个王府守得铁桶一般。


 沈昕娘回来的消息。旁人还不知晓,怕她受人打扰,且让她安心休息休息,几日不见,她好似消瘦了些。脸色也没有先前好了。


 纵然她自己说没事。方琰又如何能相信她是真的没事。


 方琰前往宫中奏请圣上下旨之时,沈昕娘睡够了便起来,让人备了浴桶温水沐浴。


 看着胸前尚未痊愈,留着血痂子的伤口,沈昕娘念动心诀,引白泉水从胸口缓缓流过。只见那白泉水流过的地方,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血痂剥落,光洁的皮肤上一点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细腻如初。


 她解开手上缠着的纱布,将手也沁入水中,红肿的手指上缠绕着清凉舒爽的感觉,那肿痛渐渐消散。


 她闭目静静等待了片刻,再睁开眼睛之时,手上的红肿已然退去。纤长的手指,仿佛从未受过夹棍蹂躏,依旧完好如美玉葱白。有些事情也不必一直瞒着他,虽未明说,想来如此,他终究可以相信,她是真的没事了吧


 引出黑泉水,落入浴桶之中,黑泉水遇水不散,并在水中飞快旋转,从她身上汲取污物。随着黑泉水汲取的污物越来愈多,她身上好似被洗去了疲惫,洗去了郁郁不快,整个人都越发有朝气和活力来。


 虽没有铜镜,她瞧不见自己如今面色,但浑身的活力已经能感受出,她现在比刚回来的时候,生机勃勃的仿佛换了一个人般。


 她纵身跃出浴桶,抬手击在那飞快旋转的黑泉水之上,浴桶中的污物,散落开来,黑泉水也混沌而散。


 她披上衣服,金香丹心赶过来伺候。瞧见她都是微微一愣,“娘子沐浴之后,精神好似好了许多,连脸色都好了”


 “是呢,水汽氤氲的,脸上也有血色了,之前面上一片苍白,真叫人担心。”金香哽咽说道,“丹心姐姐一直还在娘子身边,婢子却是这么多日都不见娘子,婢子真恨自己,竟还不如丹心姐姐有用,能陪在娘子身边,能看着娘子”


 一直觉得自己没本事,对金香羡慕不已的丹心听闻此言,顿时心生自豪,“什么叫竟还不如我有用你本来就不如我不然我怎能称得一声姐姐”


 金香闻言,气笑,“是是,丹心姐姐最有用,丹心姐姐最厉害”


 沈昕娘轻摇了摇头,“都有用,你们也不必相互羡慕了,各有其职,各司其职就是最好。娘子我饿了,丹心在这儿伺候着,金香去做饭可好”


 金香微微一愣。


 丹心立即笑道:“那她可是要哭了,她连什么时候该放什么菜都不晓得”


 说完,丹心嘻嘻一笑,福了福身子,快步退了出去,前往灶间做饭。


 “近来我不在府上的时候,可有什么事发生”沈昕娘歪进软榻之中,靠着硕大的斑丝隐囊,缓缓问道。


 金香垂眸想了想,“四娘子来了两次,第二次还遇上了公孙将军。”


 沈昕娘点了点头,金香却有些欲言又止。


 见沈昕娘不解望来,金香赶忙开口道:“公孙将军和四娘子的反应,看上去有些奇怪,瞧见公孙将军来,四娘子飞快就上了车,公孙将军将车拦下来,两人说了什么,婢子已经退远,没有听清楚,但见公孙将军面色不好,会不会是他和四娘子的事,又起了什么变故”


 沈昕娘点了点头,“可听说有什么变故若是事情有变,怕是沈尚书最先坐不住”


 “倒也没有听说,沈家也没有什么反应,听闻沈五娘回来了,刚回来就被关进了祠堂里。”金香低声说道,“四娘子和沈五娘还闹了一场,具体因为什么,四娘子没说,婢子也不敢多问。”


 沈昕娘轻笑了笑,“听闻我被虞家人抓走了,她就忙不迭的蹦出来了,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她想的发展么。”


 “娘子既然回来了,便教训教训那沈五娘才是,娘子何曾亏待过她纵然朱氏不好,可娘子从未因为朱氏的缘故,牵累她,真心将她也当妹妹一般,可她哪里感念过娘子的姐妹情谊真真恩将仇报”金香气愤不已。


 “她觉得朱氏是我逼死的,心中自然是将我当做了仇人。”沈昕娘摇头道,“怎么盼着我不好,都不奇怪。”


 金香哼了一声,“朱氏分明是自作孽不可活,关娘子什么事偏偏碰死在娘子房间里头,真是让人晦气她竟还有脸将娘子当仇人”


 “人总会美化自己的行为,将错都推到旁人的身上来维护自己。”沈昕娘说道,“她已经被关进祠堂,那便不说她了,她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四娘既然知道我被掳走的消息,还是快些送信过去,叫她知道我已经平安回来,免得多担心。”


 金香点头应下。“还有公孙娘子那里,也日日派人来问呢。”


 沈昕娘点点头,让她派人去送信。


 方琰以虞家兄弟二人私自占据行宫,其心不轨,奏请圣上严惩虞家兄弟,并奏请搜查虞家。


 圣上自然当即立批,折子下到内阁,公孙将军早就包围在虞家外头,没有耽搁多久,便拿到圣旨,闯入一直在京城,几乎是不可一世般存在的虞国舅府上。


 府上还留有家仆守卫,但此时在神策军带有圣旨搜查之下,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只能乖乖的被人驱赶到角落里头,眼看着大厦倾倒,只在瞬息之间。


 神策军整日在丰裕口都是洒脱惯了的,搜查起来的时候,动作亦十分粗野,那蜀绣的屏风,汝瓷的摆件,在他们搜查之下,倒得倒,碎的碎,虞家家仆直看的心惊肉跳,心疼不已。


 可当公孙将军搜出重要物件之时,虞家家仆才知道,摔碎了的汝瓷,摔坏的屏风算个屁呀皆抵不上公孙将军搜出这一个物件儿能给虞家带来的伤害。


 虞家这次,怕是真的要倒了


 当从虞家搜出这东西呈到宫中,送到圣上面前的时候,不止是圣上,朝野亦是震动不已。


 那漆盘上叠的整整齐齐的,竟是明黄的龙袍


 大臣家中私藏龙袍,且看着尺寸,应当是恰合虞泰身形的,这乃是谋逆之罪,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听着这一消息,且如今又不见了虞泰兄弟,朝堂之上人心动荡,所有先前跟虞家关系密切之人,纷纷跳出来参奏虞泰罪行,忙不迭的要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身在京城的虞家家眷,及家仆都被拿入大牢,空当的牢房立时便充盈起来,牢中狱卒们可是乐开了,这可是想当初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的权贵,说倒,也不过朝夕之间就倒了,果真是人生无常啊。


 谋逆大罪,别说在京城的虞家家眷难逃其罪,便是在晋阳的虞家本家,也是不能幸免,旁人可以划清和虞家的界限,他们血脉亲情可是划不清的,圣上下令,将虞家族家之人,全部押解入京城受审。


 远在晋阳的太守郭肃和陈提辖,早就等着这一日呢,待圣上指令传来之时,虞家人一个都别想跑


 有那消息灵通的,以为自己能在政令布下之前,逃脱的,却不知陈提辖一早就盯着他们呢,敢逃的,二话不说,先打断腿,再将人拿下。


 晋阳虞家哀哭一片,晋阳长久受虞家所害的百姓们却是兴高采烈,竟搭台子,请戏班子唱起了大戏,欢天喜地好似过年一般。


 对虞家来说不是好事,可对受虞家迫害欺压的晋阳百姓来说,虞家倒台,无疑是这几十年来遇见的最好的事儿了


 外头风云突变,就连宫中也不安宁。


 虞太后听闻这些事情,惊得几乎坐不住,“我还没死呢我还是太后呢,他们这是要翻了天了”


 “娘娘,这都是前朝的事儿,您伸不上手啊,您若不管不问尚且还好,您若是过问了,怕是连您都”她身边女官连连劝诫。


 “我都如何我乃是太后,他是圣上却也要叫我一声母后,他还能连我也问罪不成”虞氏怒喝道。


 “太后娘娘,谋逆之罪,莫说您不是圣上的生母,便是您就是圣上生母,是外戚亲厚还是皇权亲厚太后娘娘想不明白么”女官见太后犯糊涂,忍不住厉声说道。


 太后被她呵斥之声,惊得一愣,瞪眼看着女官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呵斥到哀家头上来了虞家倒了哀家还没倒呢皇上还没有责问哀家,你一个宫女,就责问起哀家来了”


 女官连忙跪地,深吸一口气道:“太后娘娘息怒,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娘娘犯险。”


 “哀家犯险这世上,谁能让哀家遇险这世上,还有比哀家更尊贵的人么哀家倒要看看”虞氏高昂着她骄傲的头颅,话未说完,却被人打断。


 “母后自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没有谁能排在母后前头。”小皇帝背着手,被众人簇拥而来。亚尤序亡。


 虞氏闻言一惊,看向小皇帝的时候,骤然间发现,小皇帝好似突然之间长大了,再不是那个被宫人抱在怀里,随她说什么听什么,她稍微大点儿声音,就会被吓得眼中含泪的小孩儿了。


 他站在一众宫人前头,虽身量不算高,却已经初见那种君临天下的王者之势了。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的感觉。


 这还是她记忆中那个畏首畏尾的小男孩儿么一身龙袍在他稍有些稚嫩的身上,竟也那般的妥帖,那般明媚耀眼。


 虞氏愣愣的站着,恍惚之间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小皇帝。


 “母后比朕更尊贵,母后的兄长也自认被朕更尊贵,这世上,怕是最为尊贵的姓,不是新安皇族方氏,而是你晋阳虞氏了吧”小皇帝似笑非笑的说道。


 虞氏闻言,似有些站不稳,倒退了一步,踩着自己的裙裾险些跌倒。


 “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虞氏一族,可当不起”


 “当不起做得起朕虽并非母后亲生,可一直将母后当做是自己的生母一般,恭敬孝顺,更将虞国舅当做是自己的长辈一般信赖倚靠,可母后看看,你们虞家是如何回报于朕的如何对待朕的信赖倚重的”小皇帝忽而面色冷凝,一把推倒身后宫人奉着的漆盘,上头的龙袍随漆盘掉落在地上,明黄的颜色鲜艳刺目。


 太后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龙袍,哥哥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哥哥想要把持朝政,哥哥想要架空小皇帝,让他永远都做个无知无用的傀儡,这天下便尽在他们虞家人手中。


 可是哥哥也知道名不正言不顺,他能借着小皇帝发号施令,却永远不能坐上那皇位,地上那龙袍刺痛了她的眼睛。这龙袍究竟是有人陷害,还是确实是哥哥所藏,已经不重要了。


 哥哥的心思,早已经昭然若揭,哥哥若是不病,便是家里藏了十件八件的龙袍,也没有人敢上门去搜。可是哥哥病倒了,如今哥哥和弟弟都不知去向,虞家的顶梁支柱一下子倒了两根,大厦倾覆,墙倒众人推,虞家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太后面色灰白,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哀家一直在宫中,家中的事情哀家什么都不知道同哀家无关”


 原想要维护虞家的太后娘娘,此时却不知怎的有些惧怕这年岁并不大的小皇帝,莫说维护之言,便是为自己辩解之言,都说的不甚顺畅。


 小皇帝笑着点了点头,“母后自然是同此事无关的,母后整日在深宫之中,从来不参与朝堂之事,母后深谙为妇人之道,如何会行如此不当之举母后更不会徇私舞弊,想来虞家人如此行事,也是深深伤了母后的心,母后既嫁入方家,就早已是方家的人,虞家不顾惜母后,母后也当不要为虞家人伤心才是。若看到母后伤心,朕亦是不安难过。”


 “是,皇上放心。”虞氏颔首道,“虞家是虞家,哀家是哀家。”


 “有母后这话,朕便安心了。”小皇帝笑了笑,“母后养好身体,在这隆福宫中安心住着,断然不会因为虞家的过犯,就牵连母后的母后平日里所用一应照旧,不可懈怠。不过未免虞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前来烦扰母后,隆福宫宫人不得随意进出。”


 虞氏闻言一惊,瞪眼看向小皇帝,这是要将她软禁在宫中


 “母后觉得如何”小皇帝倒还主动问她。


 “这”


 “虞家人如此不顾及母后,做下此等忤逆犯上,大逆不道的事,母后定然不会为其说话的是么”小皇帝笑脸一派天真。


 但此时还以为他是真的天真的话,那虞氏也是傻到家了,“是,娘家如此,实在让哀家寒心。可”


 “嗯,母后也如此想,甚好。那母后就安心在宫中静养吧,母后且放心,日后不会有那烦心的事再来母后耳边,烦扰母后的。”小皇帝点头说道。


 虞氏心中大怒,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来,小皇帝竟将她的退路都堵上,句句是为她考虑,句句是他恭顺孝敬,她若驳斥了他的话,倒是她这做母后的不知轻重


 待小皇帝带着宫人,一行浩浩荡荡的出去,并命人将隆福宫封锁起来,不得随意进出,虞氏才抚着心口怒嚎起来,“他这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是他的母后,他竟敢,竟敢如此对我”


 “太后娘娘息怒外头都是圣上的人呢”女官小声劝道。


 虞氏扶着心口,只觉胸中憋闷至极,“先帝爷还在天上看着他呢他就敢如此对我”


 女官不由偷偷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若是真以为先帝爷在天上看着,那虞家如此行事,如此谋算方家权势江山,先帝爷只怕早就容不下了吧


 唔,说不得虞家今日落到此种田地,还就真是先帝爷在天有灵呢女官不由偷偷朝天上拜了拜,再不多说一句。


 骊山密密匝匝的林子里,虞泰被随从背在背上,行走飞快。


 天寒地冻,他身上的狐裘披风,不知被这树林里密匝的树枝子给刮出了多少的破洞来,幸而依旧暖和,且背着他的随从背上也不断有暖流,温暖着他。


 只是这公孙陵的神策军实在叫人讨厌,他都已经深入骊山,从北麓深入山中,却不见那神策军退兵,仍旧在山中搜索。他们每日不得不变换地方,不敢在一处久待。他手脚不能动,被随从们轮换背着赶路,连好生歇一歇的机会都没有,实在疲累。


 “找到虞淼留下的记号没有”虞泰在随从背上,缓缓问道。


 随从冲管家摇了摇头,管家轻叹一声,“老爷莫急,这神策军在骊山里头到处搜索,大将军也不知身在何处,或许没往这个方向走也说不定,若是往这方向走了,咱们定能遇上的,老爷千万别急。”


 虞泰僵直的视线看了管家一眼,管家越发强调,他心头越发急躁起来,“逃出骊山行宫,除了往这个方向逃,还能往哪儿去”


 “骊山这么大,哪儿也有可能啊,老爷”管家叹了口气。


 正要再劝,前头忽有人影一晃。


 一众逃出来的随从,顿时一惊,立时将虞泰护在中间,四下看去,甚是防备。


 “是虞淼”虞国舅声音本就低微,此时又压低了声音问,只有背着他的随从听闻道了。随从悄悄摇头,“只怕不是”


 周围寂静无声,偶有一声寒鸦啼叫也让人心惊胆战。


 若是神策军追来了,定然不会是一晃而过,若是大将军,也不会躲避不现身。这一晃而过的黑影,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根本不是人是骊山里头的什么凶兽


 众人心下揣测着,不由的往一块儿里挤,相互寻找依靠,以壮胆量。


 “是国舅爷”


 众人头顶忽然传来问话的声音,不由大惊,皆抬头向上看去。


 便见一个身影,忽而从高处翩然落下,一席衣衫随风鼓起,颇有些仙风道骨。


 众人立时扬起兵器,将虞泰护在中间。


 “拜见国舅爷多日不见,不曾想国舅爷已经成如今模样,实在另贫道伤心”从树梢乘风落下的人拱手说道。


 众人见状,心下松了一口气,有认识的人狐疑道:“这不是张道长么”


 管家闻言,拨开前头挡着的众人,向来者看去,“张铭之你还敢出现若不你”


 “管家,若不是你耽搁,将我摒除在国舅府外,何至于到今天这地步”张铭之倒是先发制人,厉声斥责管家,并抬眼看向被随从背在背上的虞国舅,“国舅爷,良久不见,贫道一直惦记国舅爷身体,听闻国舅爷身体不好,贫道焦急不已,可惜一直不能见国舅爷,在抓沈娘子的时候,贫道甘愿出力,却险些被虞大将军斩杀,实在冤枉啊”


 被随从背在背上的虞泰,想要抬头看看张铭之说话间的神态嘴脸,却是脖子僵硬,动也不能动,只好艰难开口道:“张道长怎么会在此处现身”


 “贫道一直心系国舅爷,因为国舅爷是遭沈娘子所害,贫道也是被那沈娘子所算计,才同国舅爷之间生出嫌隙,所以贫道一直欲除沈娘子而后快,沈娘子被虞大将军带走之后,贫道就跟至骊山外头,遍寻不见,后来神策军前来被贫道尾随上来,才寻到国舅爷下落”张铭之解释说道。


 “张道长也看到了,如今我不过是这步田地,便是想要向张道长问罪,也不可能,张道长还现身作甚”虞泰缓缓问道。


 张铭之摸了摸下巴,“国舅爷如此就放弃了么贫道以为,国舅爷的命途远不止如此”


 虞泰听闻,心中惊喜非常,他也觉得自己命途不止如此,他应当更加好命才是先帝爷在的时候,还对他忍让几分,如今的一群毛孩子就想把他彻底斗倒做梦他只是还没找到虞淼而已,等他找到了虞淼,他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沈昕娘不是说,他死不了么便是浑身僵直不能动,也死不了,四十五,五十五,六十五,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活下去既然如此,他就可以卷土重来


 “张道长这么说,是来帮我的”虞泰问道。


 张铭之立即点头,诚恳拱手道:“贫道一向对国舅爷十分敬重,且忠心耿耿,先前因为沈娘子的暗算设计,才让贫道同国舅爷误会丛生,如今若是能得国舅爷谅解,贫道必定回到国舅爷身边,效忠国舅爷,肝脑涂地”


 “好,好,好。”虞泰连说三遍,“你有此心,我铭记心中。在我已经落魄之时还能寻到我帮我的人,我我虞泰铭感五内至死不忘”


 张铭之谦卑的拱手躬身,“谢国舅爷信任。”


 他等这么一个机会等的真是辛苦,其实早在神策军来之前,他就已经通过灵力的波动,寻到了骊山行宫,也偷偷刺探过,虽然是在外围,却也猜到了虞泰等人,及沈娘子正是藏在行宫里头。可有那个甚是讨厌道士,恨不得除道士而后快的虞大将军在,他不敢贸然上前,唯有一直留意,以寻机会好重新接近虞国舅。


 如今这虞国舅落了单,和虞将军分开的时机,果真是天在助他


 “有了张道长相助,咱们必定能更顺利的寻到虞淼。”虞国舅有些高兴的说道。


 张铭之却微微蹙了眉头,寻到虞将军让虞将军好腾出手来杀他么上次他是为了帮助虞将军抓住沈娘子而现身,就险些被虞淼给砍了脑袋,如今让他去找虞淼,岂不是自讨苦吃


 “骊山如此之大,国舅爷如今行动不便,虞将军却是速度非凡,国舅爷去寻虞将军,倒不如等着虞将军来寻到国舅爷呀”张铭之一面觑着虞国舅的面色,一面试探说道。


 “他先送了我出来,折返回去去抓沈氏可,沈氏被救他也不知去向也不知他如今,是何情况”虞泰有些担忧的说道。


 张铭之皱眉想了想,“国舅爷如此居于被动地位,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占据主动将情形逆转”


 虞泰闻言,微微一愣。管家也微微长了嘴,“张道长倒是说得轻松如今神策军在后头紧追不舍,咱们能逃脱已经是万幸,如何还占据主动地位”


 张铭之呵呵一笑,“贫道不是来了么贫道来,就是为了帮助国舅爷的”


 “你你有办法”虞泰有些激动的问道。


 张铭之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国舅爷肯相信贫道,贫道就有办法帮助国舅爷摆脱困境,不但更够摆脱被人追逐仓皇逃命的境况,还能让国舅爷变被动为主动,攻其不备”


 众人一听这话,虽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但气势立时就被提升不少,离开骊山行宫以后的奔走逃命,实在叫他们苦不堪言,若能摆脱此时困境,自然是再好不过。


 “快快说来”虞泰也十分激动道。


 张铭之微微一笑,提步上前,随从立时让开,让他几步到了虞泰身边,他在虞泰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连距离很近的管家都没能听清楚。


 管家便不悦皱眉,“如今跟在国舅爷身边的都是对国舅爷忠心耿耿的人,都是自己人,张道长这是防备着谁呢”


 他言语之中似有些不满,不满与张铭之将他摒除在外。当初张从国舅爷府上逃走,乃是因为他要抓张,他担心张铭之如今仍旧对他心怀怨对。


 不料张铭之还没有开口,虞国舅倒是先呵斥道:“事情还未成岂能宣之于口真是整日呆在宅内没有见识”


 管家闻言,委屈至极,却不敢当面反驳。张铭之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他生生从那笑容中看出几分讽刺之意。


 张铭之指挥一行众人从骊山深处,绕道向外行去。


 神策军还在外围搜索,管家不由大惊,可被随从背在背上的虞国舅却没有开口,像是十分认同张铭之,随从们也都紧跟着张铭之的脚步而行。管家立即从说一不二的位置上,被挤到了说话没人听的尴尬地步。


 虞国舅尚未被寻到,虞淼也并未被擒获。五万神策军还未从骊山撤离,虞家已经天翻地覆。


 朝夕之间,朝堂似乎已经变了天了。


 而一直被关在祠堂里的沈五娘,却对外头形势不甚清楚,她裹紧了肩上的披风,这祠堂也是该修缮了,这么冷的天,连个暖炉都没有,夜里她躺在几个蒲团之上,裹着不厚的被子几乎夜夜都被冻醒。


 “娘子,娘子”丫鬟熟悉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了进来。


 沈五娘立即快步来到祠堂门口,几乎是从丫鬟手中将热汤饭给抢过来的,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几乎是渴盼着丫鬟来给她送饭,虽是粗茶淡饭,但起码是热乎的汤饭,一口热汤下肚,好似冻僵的整个人都找到些活力来。


 “爹爹还没有说,什么时候将我放出去么”沈五娘一面狼吞虎咽,一面问丫鬟道。


 丫鬟摇了摇头,垂着眼眸,她不敢说,老爷怕是已经将五娘子给忘在这儿了。以往她来送饭的时候,还会有人看着管着,如今除了守着祠堂院门的婆子会向她要好处,旁人已经懒得理会她了。


 以前相熟的小姐妹们,都劝她赶紧走怜姨娘或是安姨娘的路子,离五娘子远着点儿,不然跟着五娘子,没有好下场。


 丫鬟却惦念着主仆一场的情谊,不忍看五娘子挨饿受冻。


 “那公孙家呢前来退婚了没有”五娘子一面吸溜吸溜的喝着热汤,满面享受,一面讽刺问道。


 但更讽刺的似乎是丫鬟给的答案,“没有”


 五娘子闻言一愣,抬眼看向丫鬟,“你说什么”


 “公孙家没有人来退婚。”丫鬟小声说道。


 沈五娘皱着眉头,手里捧着的汤都忘了喝,“这不可能没有男人会不介意的她先前是被秦家纳了,后来又伺候齐王,她她怎么可能还笼络得了公孙将军的心”


 丫鬟轻叹一声,“娘子,你快些吃,吃饱了,婢子还得去扫院子呢”


 “你扫什么院子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扫院子这种三等丫鬟做的活儿,什么时候会落到你的头上你休要搪塞我”沈五娘气咻咻道。


 丫鬟垂着头,“娘子不在,婢子若是不听怜姨娘的吩咐,怜姨娘就要将婢子赶出沈家去”


 沈五娘一阵错愕,“她,她也欺人太甚了吧”


 “娘子还不知道,齐王妃回来了,虞家已经倒了,如今满府上的人都敬着同齐王妃要好的四娘子呢便是公孙家退了婚,四娘子也断然不会受冷落听闻已经有人打听着四娘子,想要向沈家提亲呢,不过是老爷已经应下了公孙将军家里,提亲的人才没有话说了”丫鬟低声说道。


 沈五娘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连连摇头,“这不可能,你骗我的,怎么会这样呢她不是被虞国舅虞将军给抓走了么怎么可能还叫她活着回来她怎么可能还能回来虞家倒了虞将军都回来了,虞家怎么会倒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倒了没人站在朝中说话就是倒了么抄家灭族才叫倒没有抄家灭族,便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你懂什么”


 “是抄家了呀听说连晋阳的虞家祖家都给抄了,晋阳的虞家宗族被押解京城,要受审呢”丫鬟僵着脸说道,“娘子,您快醒醒吧,找老爷认错,找四娘子说说好话,四娘子心善,定然不会记恨娘子的,说不定还能帮着娘子说情借着齐王妃的光,娘子也能嫁个好人家”


 丫鬟一面劝着,一面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五娘却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她的丫鬟,“你哭什么哭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你说,你究竟是被谁给收买了四娘还是沈昕娘你被她们收买了来害我”


 说完,她自己也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热汤饭,哗啦一声,她将手里的汤碗摔在祠堂门口。


 丫鬟惊愕抬头看她。


 “你想害死我对不对汤里,饭菜里,她们下了毒对不对”沈五娘情绪有些失控的叫了起来。


 丫鬟大惊失色,“娘子你说什么嘘嘘,别惊动了外头的人婢子没有,婢子怎么会害娘子”  

(http://www.ccfang.cc/novel/8BLOZNaNH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ccfang.cc。书房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cfa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