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001章
星际2021年8月10日
联邦第一军校·药剂系·系主任办公室
“丹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学校对这件事很关注，意思是你主动退学。至于刑事责任，念在是初犯、没造成其他不良影响，学校和樊同学愿意不再追究，但切记以后不可做这等不齿之事了。”
再次有意识，丹阳听到的就是这么一番话，不管是内容还是腔调都带着久远的熟悉感。
抬眼，丹阳看向说话的人。
“咳、咳……”
下一秒，丹阳惊骇地咳出声，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一切。
这、这是系主任办公室？
她陷入幻境了？
不，她明明在渡劫！
因为心魔，最后一道天雷没撑住，直接魂飞魄散了。
怎么还有意识？
……还、还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见丹阳久没反应，龚笑声音带着叹息：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资质拔萃，又勤勉好学，假以时日定有一番作为，怎么就想不开……抄袭药方，这是亲手掘了你自己的路。”
对这个学生，龚笑曾十分看好，但再多的看好也只能止步于此。
挥挥手，让人退下去。
人证、物证俱在，这次谈话不过是最后的通知、了结。
齿舌交锋，直到传来尖锐痛感，丹阳才恍惚回神，咽下到嘴的血腥。
这个时间点不正是她穿越修真界前面临的境况吗？
她真的穿回来了？
穿回这个最初生她、养她的星际？
眼眶蓦地酸涩，丹阳情绪激动。
不过不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主任，我没抄袭！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抄袭后果是什么？三岁稚儿都清楚。我自认不笨，若是有心抄袭定会做好万全之策，怎么可能低级地抄袭同班同学？”
“我从荒芜星来，一步步走到现在。苦，我吃过；累，我受过，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拿一辈子前途作赌注。”
“我，输不起！”
压在心底两百年没说出的话，此刻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丹阳一声比一声坚定。
龚笑迟疑，下意识想要相信，但很快又清醒，质问：“没抄袭？”
“好，你说没抄袭，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和樊同学的药方不仅涉及到的药材一致、比例一致、连添加顺序也一致？还是说，是樊同学抄袭的你？”
丹阳：“……”
丹阳哑言，哪怕她确信自己没抄袭，也说不出对方抄袭的话。
光脑浏览痕迹、药方前后修改过程、以及和导师聊天记录这些都做不了假，均显示对方很早就开始研究促进体力快速恢复方面的药剂，并于一个半月前正式取得成功。
而她，是在期中考核前三天才堪堪定下最后的药剂配方。
龚笑扯了扯唇，眼里露出失望：“怎么？说不出口了？知道没脸了？收拾收拾东西，三日内离开学校吧。”
末了，顿了顿，忍不住语重心长道：“身为药剂师，制药能力固然重要，但自身品行更重要。这是根，立身这个行业、这个世界的根，根坏了，就什么都坏了。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不管丹阳是何表情，龚笑径直拿起案桌上文件，再无理会。
丹阳沉默，抿着唇，纹丝不动。
她没抄袭。
她不要背负着莫须有的脏名，如丧家之犬般离开，一辈子抬不起头。
荒芜星的亲友还在殷切等着她出人头地、荣归故里呢！
一瞬间，丹阳的大脑无比冷静、也无比清明。
她挺直背、不卑不亢请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撞这么多，但药方确确实实是我原创的，请学校给我一个自证的机会。”
龚笑没回应，置若罔闻地继续看文件。
自证？拿什么自证？当学校没展开调查吗？
他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若非证据确凿，怎么可能做出开除这样严重的决定。
眼里的光有瞬间黯淡。
丹阳握紧拳头，没退缩：“如果我在三天内炼制出功效相同、配方不同的新药剂，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没抄袭？”
龚笑嚯地抬头，到嘴的嗤笑发出一半便不偏不倚对上丹阳坚毅的眼神。
这不是抄袭者该有的眼神！
可不是抄袭又是什么？
刹那间浮上心头的想法，让龚笑眯了眯眼，“三天时间炼制出同功效新药剂？哼，别说你一个未毕业在校生，就是有名气的药剂师也很难做到。”
她虽看重资质，是资质论的坚定维护者，但并不意味着她会否认时间、经验的重要性。事实上，这三者加上勤奋才是成功的不二法门，缺一不可。
“所以，如果我能炼制出，是不是就可以证明我没抄袭？”丹阳急切地追问。
不利铁证在前，这是丹阳想到仅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
定定地看着龚笑，丹阳一颗心高高吊起，紧张、忐忑，犹如疯狂赌徒等待最后一局开盘。
龚笑沉默。
她在审视。
认真审视这个天资卓越、成绩优异，种种证据显示抄袭却依旧挺直着背、拒不承认的学生。
究竟是擅于伪装、心理素质高，还是他们真的冤枉了人？
人心朝上，人性向下。
龚笑一时竟分不清正确答案，沉默良久，才缓了语气，开口道：“你先回去吧，等炼出来再说。”
这是愿意给她一个自证的机会？
大脑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丹阳喜不自胜，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露出少年人该有的情绪：“谢谢主任，我一定会炼制出新药剂，不辜负您给的机会，谢谢主任。”
“但愿你是真的没抄袭，”也但愿我没看错人。
虽然决定已下，但龚笑内心并没有因此而放松，相反，依旧沉甸甸的。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丹阳离开。
激动的情绪被猛然扼住，丹阳低垂着眼看向龚笑，正好看见对方鬓角处几缕银色发丝。
……默默鞠了个躬，丹阳退后两步才转身离开。
感应门开启、闭合间，龚笑不知何时抬起头，蹙着的眉心有片刻松缓。
那个鞠躬？
……应该值得她信任一次吧。
丹阳没看见龚笑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此刻，她正看着锃亮的地板、简洁的教务大楼、以及窗外藏进内心深处以为永远不会看到的景，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快活。
她回来了。
在修真界呆了整整两百年，她终于回来了。
这里才是家啊！
大笑之后，丹阳突然鼻头酸涩。
没有任何征兆的，情绪就上来——莫名地想哭、想发泄。她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发泄什么。
这些年，她其实过得很好。
穿过去的身份虽然同样是孤女，但因为灵根备受宗门看重。修炼方向更是她擅长的丹道，不仅轻松有钱，还不用遭受法修的清苦、剑修的磨砺。
一路成长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轻易就达到别人终其一生也难以逾越的顶峰。
可……
外面千好万好，吾心所在才是家啊。
只有这里承载着她的记忆。有她忘不了的人、割舍不了的情……以及未了的心愿。
“同学，你是遇到什么难事吗？可以和学校、导师反应，或者登录校网绿色援助通道。这是一个自发组织，里面成员很友爱。”
丹阳的异样很快引来周围路人的关注。在不少人放慢脚步、迟疑是否要上前询问时，一位女同学率先做出行动。
“嗯？”
下意思抬头，丹阳撞进一双带着担忧的眼眸。
花费两秒时间消化完面前人的话，丹阳还挂着泪花的脸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没有丝毫尴尬地道：“我没事，我这是喜极而泣，谢谢。”
善意扑面而来，丹阳一颗心暖洋洋的，夹杂着泪花的笑更是犹如春夏的阳光，明媚照人。
这就是她的世界，她喜欢的世界。
“真的没事？”女同学不放心地再问。
飞快地抱了抱女同学，丹阳脸上的笑一直没下去过，附耳道：“真的没事，谢谢，祝你平安如意。”
说完，没等女同学回应，丹阳松开手离开。先是小步走着，然后越走越快，变成小跑、再到快跑，直到留下一个黑色小点。
没事？
女同学挠了挠头，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不过，希望没事吧，没事总比有事好。
从教务处到宿舍楼，哪怕时间轮转了两百年，丹阳也依旧清晰地记得每一条路线和这条路线经过的地标建筑。
乘着微风，感受着熟悉的一切，丹阳心境越来越开阔。
她想，这会是她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吧。
不仅从异世穿回来，还有机会证明清白，唔，还有这意外的善意。
只是，这份高兴没维持一会，在打开宿舍门，看见客厅里坐着的舍友和旁边打包好、属于她的行李箱时戛然而止，
樊丽清，抄袭事件另一当事人，也即丹阳的舍友之一。
对方似乎等了有一会。此刻，正端坐在沙发上，听到声响，抬起眼，视线不偏不倚地和丹阳对上。
跟着，嘴角微微上翘。
丹阳沉默了一瞬，分辨不出这微表情是气愤，还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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