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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冰霜阁空无一人,一阵清风吹过来,吊挂在长廊的珠帘互相撞击,叮当作响,大门门板上,两人衣袍错乱交叠。

时柒刚才一番动作下来,牵连着气喘吁吁,眼带警惕地看沈拂尘。

而他则半俯下来,一手抵住她的肩头往门板压,一手握住她的脖颈,桎梏着不得动弹,别提离开冰霜阁半步了。

压制的力量过于强悍,时柒一时间挣脱不开。

更何况,她本就有愧于他,若不到万不得已之际,不想对他动手。

当然,涉及自己性命和白叶的事,时柒绝不会让步。

她就是怕死,太疼了。

当年跳进断魂深渊的时候不知道会这么疼,好像是有无数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割掉肉,再将魂魄抽出来凌迟处死般地绞碎。

还因为跳进去之前被刺了一剑,里面那些恶鬼便逮住那个伤口钻进去,啃食她的血肉。

时柒都能清楚地听见它们咀嚼的声音。

这才是最折磨时柒的地方。

千万只恶鬼同时进入她的身体吃肉喝血啃骨,这世间鲜少有人能忍受得了那种痛苦,时柒当时真的恨不得立马死去。

可她跳进断魂深渊后,整个身体都被恶鬼从剑伤那里进去占据了。

想自己给自己个痛快都做不到,只能慢慢地受折磨死去,就这样看着那些恶鬼一点儿一点儿地吃掉身体。

身体快被吃完那一刻,她想的居然是终于可以死了,想来都可笑。

思绪转回到现在,时柒也还是忘不了那种疼痛,望着沈拂尘,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到他脸上,却暖不了半分。

她以前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此刻毫无应对方法,兴许这便是传说中的不是在沉默里爆发,就是在沉默里变态?

怵得慌。

没想到他看着瘦,却那么有劲儿,一拉、一拽、一压,简单的几个动作,差点没把她半条命儿拿走。

即使他们周围流转的气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一般,但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显得有些诡异的旖旎。

时柒脑海里掠过不少念头,其中最强烈的便是沈拂尘要亲自折磨死自己,单是想想,心尖儿和双腿都发着软。

就他那见血也不带有半点儿怜悯的样子,不得把她往死里折腾。

造孽的系统,百年前它见她死了就溜之大吉,什么话都不说一句话,如今,剩下侥幸重生的她收拾烂摊子。

越想越慌,时柒本能地抬手覆上沈拂尘握住自己脖颈的手背,想拿下来,可奇怪的是他分明不用力,却怎么也拿不下来。

放弃了。

她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放缓语气道:“君离仙尊?”

再来那么一遭,时柒的魂儿恐怕都得散了,刚撞向门板的那一刻,能感受到那碎屑也被震了出来。

她五脏六腑似也移了个地儿。

他不应,时柒也不厌烦地再叫一声:“君

一帆船离仙尊?”

沈拂尘的广袖垂下来,腕骨因指节在束缚着人而青筋微显,随风拂过她胸口、锁骨,时柒有点儿痒,不禁想动一下身子。

只是稍微动一下又被原封不动地压了回去,又撞了下门板。

时柒这回想宰人的心都有了,气呼呼地抬头。

瞧着沈拂尘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又想起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火一下子熄了。

“你先放开我,我跟你进去。”她扔掉尊称,让步了。

本来后面还有一句“你接下来想怎么样对付我,只要不杀我都可以”,但时柒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太折磨人的对付,她还是会接受不了,怕是会反射性地反抗,给自己留多一条后路总会是明智的选择。

大热天的,贴着一具男子躯体时柒浑身不自在。

沈拂尘视线扫过她出了些薄汗的脸,终于松开了手,可怕的是他那番动作压制过去,却气息不乱半分。

折腾了那么一会儿,两人拉开距离后,时柒暗暗地扯了扯自己被压歪的领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青年身上的薄薄白衫褶皱得不成样子,束腰的玉腰带也不知何时被拉得稍移了位,没了平常的衣冠斯文。

他们这模样若是被人瞧了去,怕是得传出什么闲话来。

“你若再跑,我会杀了你。”他垂着眼,那睫毛的阴影成排落下,衬上那一张如画似的面孔,看着温和无害极了。

时柒瘦肩微抖。

顶着这样一副温良的模样说出这种话,普天之下大抵也只有沈拂尘了,当初自己还不知死活地招惹他。……

 

顶着这样一副温良的模样说出这种话,普天之下大抵也只有沈拂尘了,当初自己还不知死活地招惹他。

百年前她怎么就没发觉不妥呢,大概是被这副皮囊蒙蔽了双眼。

沈拂尘唇角竟牵起一道浅浅的扭曲弧度,却又不似笑,抬步往冰霜阁深处去,曲廊的珠帘、风铃轻轻地划过他的肩头。

她望着沈拂尘渐行渐远的背影,掌心都出了薄薄细汗,回头看了一眼冰霜阁的大门,不敢再迈出,痛心疾首地认命跟上去。

冰霜阁与南枝门主的隐星阁不同,只有沈拂尘一人住。

除却李怜雪和谢舟偶尔过来请安外,冰霜阁空荡荡的,跟它的名字一般,冷冰冰,没有温度的。

听说沈拂尘以前就是一个人在这里长大的,小时候父母也不在这里住,等到他五岁的时候再过来将之重塑骨肉。

时柒可受不住这种寂寞。

一个人待这么大的地方,没人陪自己说话,她肯定得疯。

所以一路走过去,她都看不到半个属于其他人的身影,越往里走越瘆得慌,每逢抬起脚向前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沈拂尘似乎也不担心时柒会再生逃走的心思,此番头也不回地径直往目的地而去,只留给她一道素白、不食人间烟火的背影。

时柒边走着边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能回家也就认命了,她想安安分分地过完这一辈子不行么。

一帆船*

半刻钟后,沈拂尘在一间种满花草的房屋前停下,暂时没进去。

时柒见此便加快了步伐,拖着沉重的双腿立于可以称得上是“花屋”的房屋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沈拂尘推开了“花屋”的门,先行进去了,她紧随其后。

一进去,铺天盖地的花香充斥着时柒的鼻腔,她一时间没习惯过来,猛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放眼看去,入目皆是各式各样的花,悬挂在房梁攀爬着、摆放在木架子、随意搁置于地上的都有。

沈拂尘行至一盆无义草前,将陶盆轻轻转动,一扇石门缓缓地向里敞开,露出里面漆黑到极致的地方。

时柒惴惴不安,止步不前。

他拿起一盏油灯,半扶着衣摆弯腰探入,她都没力气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把握着一步的距离跟着。

伶仃的火苗儿照亮石道,往里走变得宽敞,两道细长身影交错投落。

石道时而拂过风,火苗儿明明灭灭,沈拂尘半张脸上的阴影也随着晃动,令人瞧不清底下的表情。

时柒走着走着,跟他并肩而行了,她好奇地打量着石道,垂在身侧的手随着走动微动,不经意地擦过他。

一碰上,时柒就缩回手了。

沈拂尘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到犹如万年死水,无论如何撩拨也不会起波澜的地步。

在时柒看来,他是不喜她碰他。

时柒干脆把双手别到背后放起来,她记得他在冰霜阁门前说的话,若再跑,便杀,那不跑应该就不会杀。

和气生财嘛,能不打就不打。

她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石道尽头光亮一片,摆放着数不清的烛火,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悬空地浮着,沈拂尘吹灭了油灯,随手地放到了一边。

时柒左手放到右手手肘底下托着,右手撑着下巴,眼珠子灵动地转动着,有几分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石头。

空气安静了几秒。

沈拂尘割破他的指尖,滴血进去,启唇道:“把你的手放上去。”

时柒还算听话地把手放到那散发着血色光芒的石头上,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真言石,但事到如今,可以不放么?

他问:“你可是魔族白时柒?”

她不过是迟了一秒没回答,一阵蚀骨之痛传遍全身,冷汗瞬间布满额头,滴答地落下,脱口而出道:“是!”

沈拂尘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望着香汗淋漓的时柒,再问:“你是如何复活到仙门弟子时柒身上的。”

这次她学机灵了,马上回答:“我不知道。”

重生这一件事,时柒只能说是纯属侥幸,如果自己有复活的能力也不会等到死了百年之后再复活。

他望着她被漫天烛火映照着的侧脸,仿佛不知疼痛般轻压过自己割破的指尖,“那你可知魔族之首白叶为何要夺走圣火之果。”

时柒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一帆船她的确不知白叶为什么要夺走圣火之果,猜也暂时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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