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正月初七，宜嫁娶

 萧元白正如自己所言，恢复了日日早上来点卯的日常，但与之前不同，他此次每日来时，手上总会拿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


 晏秋临面无表情地将发间牡丹摘下来放在桌上，也不知这人如何在寒冬腊月找到的鲜花，萧元白倒是很可惜，毕竟晏秋临戴着花真的很好看，人比花娇。


 “怎么不见小星她们？”萧元白见炉中银炭烧了大半炉的炭灰。


 即使是上好的银丝炭，在关门闭窗的屋中也浮了些灰，引得晏秋临连连咳嗽。


 他左看右看没找着挑炭的东西。


 “今日除夕，府内忙起来人手不够，她们去前院帮忙了。”晏秋临起身往小星常放东西的地方走，回头一看萧元白竟直接将手伸进还烧着的炉子里拨灰。


 “你在干什么！”他急忙上前将萧元白探到炉中的手拉出来：“不知道烫！？”


 萧元白垂眸看他握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有没有被烧到，他用另一只手挠挠头：“我有内力。”


 晏秋临看好他手没有烧伤后抬头瞪他一眼：“有这么多内力没处使，明日大年初一去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


 萧元白被这一眼美人嗔怒，瞪得浑身舒爽，他拍拍袖口上蹭到的银炭灰，凑到晏秋临面前。


 “秋秋在关心我？”


 晏秋临避过不答，转而说起另外的事：“西街酒楼今夜依旧营业，小王爷不妨去那里吃年夜饭。”


 今日晏府气氛凝滞，虽是年年岁末喜庆的节日，但二公子与四小姐远在边关惹人牵挂，三公子又要出嫁做男妻。昨日老爷下朝黑着脸把自己书房一关，将用了十几年的玉砚台都砸了。


 后门消息灵通的小乞丐说圣上今日上朝定了三公子的婚期，正月初七。


 七日时间，匆匆忙忙根本准备不过来，京城里世家嫁娶礼节繁复隆重，哪有这么近的婚期。别说问吉纳彩，筹备嫁妆聘礼，就是现做嫁衣，七日时间找十几个绣娘也赶不出来。


 这不就是欺负人吗？婢女们默默拿帕子抹泪。


 这气氛持续到年夜饭上，四人围坐在前厅桌边，一言不发只自顾自地夹菜。


 终究是晏夫人心疼儿子，她端了一碗下午亲自包的皮薄馅儿大的饺子，放在晏秋临面前。


 “多谢母亲。”晏秋临夹起一只饺子咬开，是自己最爱吃的三鲜馅儿。


 自小到大每次过年，母亲都会给自己单独包一碗三鲜饺子，放了猪油渣炒的鸡蛋，翠绿的韭菜，一早就去早市买鲜虾剥出来的硕大虾仁，还有仔细切成小段的海参。


 本来以为今年没有了，他吃了一个又一个，晏夫人看着他少有的好胃口，心中终于宽慰了些。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这顿年夜饭就在凝滞的气氛中吃完，晏秋临没去一起守岁，他提了盏灯笼，让小星自己去玩儿，自己回到小院。


 “笃笃。”有人在敲窗户：“秋秋，是我。”


 这人今日怎么转性不翻窗了？晏秋临微微疑惑，他推开窗户，萧元白站在檐下对他笑得灿烂，露出一口白牙。


 “我第一次在大庆过年。”萧元白翻身进屋，双手捧住晏秋临的脸：“想见你。”


 习武之人的手掌有些粗糙，晏秋临歪头压了一下他的手，含糊道：“不是日日都见？白天也才刚见过。”


 “不一样，想和你一起守岁。”萧元白抱住他，宽阔的胸膛起伏：“愿与君岁岁年年。”


 晏秋临摸索着回抱，他抱住萧元白劲瘦有力的腰，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晏秋临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被萧元白抱着上马，马儿颠颠地走在空荡的大街上，背上身高相仿的两个人低声说着小话，时不时还笑笑。


 “到了。”萧元白停住马，扶着晏秋临下来。


 晏秋临抬头一看：“西街的酒楼？”


 瀚海国的暗卫从围栏处一个接一个地探头，伸手招呼：“晏公子，小王爷，酒菜都齐了，快上来！”


 瀚海民风开明，尊卑等级也没有特别严格，暗卫围在桌边划拳喝酒，还拉着萧元白一起过来玩儿。年纪小些不喝酒的拿着筷子抢菜吃，甚至还要施展武功大打出手。有几个酒量浅的早早喝醉，抱着坛子坐在墙角嘀嘀咕咕说着听不懂的瀚海话。


 晏秋临也喝了两杯酒，他脸颊红扑扑的，看着站在闹腾暗卫中显得格外稳重的萧元白。


 萧元白端了碗清粥走过来，他舀了一勺举到晏秋临嘴边，满意的看着人乖乖吞下。


 “今日上朝时庆帝定了婚期，正月初七你看如何？”萧元白又舀了一勺喂过去：“若觉得太快，我去找他改改。”


 “挺好的。” 晏秋临迷蒙着眼睛看他：“什么时候去大漠？”喝醉了都惦记着任务，十分令回到系统站过年的019感动。


 019两日前便收拾东西溜走，走之前给他兑换了足够的生命值，还打开了自动任务结算，甚是贴心。


 “成亲三日送你回门，后日便启程。”萧元白见他已经吃饱，便将最后一勺粥塞到自己嘴里。


 “正月十二？”晏秋临没什么异议：“不过，依照大庆风俗，成亲之前一个月不能见面。”他眼睛亮亮的，像一只狡黠的猫。


 “瀚海没有这个风俗。”萧元白耍赖：“满打满算离成亲还有七日。”


 晏秋临挑眉看他，你待如何？


 萧元白妥协，他没忍住，探头亲了一下晏秋临的眼睛：“告别亲亲。”十分不舍。


 此时众多烟花纷纷升空炸开，在地上醉得七横八竖的暗卫们一骨碌跳起来挤在栏边伸头看，守岁的百姓们纷纷出门，左邻右坊互相道喜。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


 萧元白起身将晏秋临送回晏府，路边灯笼高高挂起，照亮了两人面前的路。二人下马，萧元白顺势牵着他的手，走到门口也不让松开。


 晏秋临晃了晃两人交叠的手：“明日大年初一，要不要上街过年节？”


 “不是要....？”萧元白犹豫。


 “去不去。”晏秋临松开他的手。


 “我明日来找你。”萧元白立刻改口：“那我回驿站了。”他牵着马磨蹭后退。


 晏秋临上前一步，扯过萧元白的衣襟，捏着他的下巴轻轻亲了一下。


 “告别亲亲。”


 他看着萧元白通红着耳尖同手同脚地离开，站在原地等他的身影隐没在拐角时才走进门。


 半柱香后，晏云鹤从阴影里走出来，叹了一口气。


 两人也就是偷闲了一日，成亲之事繁琐复杂，单是喜服就换了五六套。大庆男妻嫁娶皆是穿的女子嫁衣，盖红盖头上花轿的步骤也一并从女子嫁娶。


 晏家、瀚海、庆帝都派了人来筹备，两人忙中对视了一眼，互相苦笑。


 萧元白还在京中置办了个宅子，虽然不太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曲水楼阁花草树木，精致非凡。


 “总不能在驿站中娶你。”萧元白亲亲他，试完婚服他还要匆忙赶回去布置宅子：“本就委屈你，在驿站成亲我未免也太不做人。”


 “到瀚海后，补给你一个着男装的盛大婚礼。”


 转眼便到了成亲前夜，晏秋临坐在已经贴满喜字挂满红绸又堆满喜糖金锭的卧房中，桌上点燃的龙凤喜烛噼啪作响。


 刚大包小包休完假的019从手环中探出头，直接被满目通红的喜庆装饰震惊，它又打开任务清单，看着一水儿的“已完成”颤抖着声音问：“宿主，这几日你做了什么？”


 “做的不多。”晏秋临将019整个从手环里揪出来：“不过明日要成个亲。”


 “？！”019傻眼。


 “成亲后随着使臣团去瀚海，将萧元白栓在大漠一年，任务完成。”他躺进绣着喜字的红色锦被里，安静闭目，留019一只球默默抓狂。


 晏秋临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便被叫醒，喜婆婆口中唱着吉祥话催妆，婢女仔细为晏秋临轻扫了些粉又上了些口脂，梳好头发后由喜娘小心盖上盖头。折腾了半日后门外鞭炮齐鸣，接亲的人已经到了，小星扶起自家公子出门往前院走。


 “我来吧。”


 熟悉的温润声音响起，晏秋临的视线被盖头遮住只能看见脚下小小一块，面前的人背对自己半蹲，小星扶着他稳稳地伏在这人背上。


 “大哥。”晏秋临叫了一声，心中酸涩。


 “欸。”身下人的脊背并不宽阔，晏春明背起自己的弟弟，一步一步稳当走着，送他出嫁。


 晏春明将晏秋临背出府门，萧元白翻身下马从晏春明背上接过人，打横抱着小心放进花轿中稳妥坐着，他捏了捏晏秋临的手，得到了一个回应的拍拍。


 十里红妆，人头涌动，庆帝大笔一挥给了公主出嫁的待遇，添了几件男子用到的金饰，晏府在这规制上又抬了几箱嫁妆，沉甸甸的压得两人合抬的竿子都弯。


 衣服上绑着红布的婢女小厮们在轿边开路，从花蓝中掏出一把又一把的喜糖喜钱，四散扔进人群中，即刻便遭到一阵哄抢。


 晏秋临端坐在喜轿中，不知在想些什么，019飞出来好奇的扒着小窗往外看，场面之大，看的它啧啧称奇。


 花轿从宅子正门进门停轿，晏秋临盖着盖头没坐稳，微微趔趄了一下，此时一双手撩起轿门，将手伸到晏秋临能看到的盖头下。


 “秋秋。”


 晏秋临将手交给他，稳稳当当下轿，喜娘拿了红绸放到两人手中牵着，一步一步，走入喜堂。


 晏云鹤与庆帝一同坐在主位，由于日期太紧瀚海王过不来，所以即使认了晏秋临为义子，庆帝还是坐在了萧元白这边的长辈之位上。


 他看着堂中一对璧人，思绪飘回自己还是王爷时，娶四皇子生母为正妃的那日。


 “一拜天地———！”唱贺声响起。


 “二拜高堂———！”二人转身跪拜。


 “夫妻对拜———！”


 晏秋临面朝萧元白转身，他感到那端人扯了扯红绸，像是传递什么消息，自己仗着隔了盖头别人看不到表情，轻轻勾起唇。


 “礼成———！送入洞房———！”


 晏秋临被扶到喜房中，伸手想把盖头掀开却被小星按住手：“公子要等小王爷来掀盖头，桌上有喜饼酒菜，我给公子夹一些垫垫肚子。”


 她掰了一块儿喜饼递给晏秋临，他倒是不饿，但还是把饼伸进盖头中一点儿一点儿吃，待饼吃完又拍去掉落的碎渣，小星去煎今日晏秋临要喝的药。


 屋中重归寂静，019怕他无聊便飞出来向他说系统站样貌和那几日的所见所闻，未知的东西就打发时间的一把好手，他着迷地听着，时不时赞叹不已。


 夜深了萧元白怎么还没来，他在盖头里打了个哈欠，眼角逼出一滴泪。


 此时门被推开，已经万分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萧元白将药碗放在桌上，咯哒一声，又拿起桌上喜秤。


 “秋秋。”他舔舔唇，看着一袭嫁衣端坐在床上的人，喝多了酒的嗓音喑哑。


 他走上前，将喜秤小心探入盖头，轻轻一挑，盖头顺力而下。


 灯下观美人，何况美人还为自己穿上了火红嫁衣，脸上轻扫了胭脂，嘴上还抹了红色口脂，此时眼中含泪，衬得平日里清冷淡漠的人无比艳丽。


 “秋秋。”萧元白盯着晏秋临半晌才回神，自桌上倒了两杯合卺酒，递了一杯给他。


 两人双臂交缠，双目对视，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乐！！！相爱的人在一起就会不自觉的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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