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劫镖（下）

 掩藏在层层林叶中间一点褪色的红瓦在重重树影中显现，上面的雕刻斑驳，已经在岁月的力量中褪色。


 模模糊糊能看见其中大量运用了线条，仅仅是看着，就有一股蛮荒之感。


 老妪与老丈，两个人站在破旧蛮荒的庙门口，就像是一张古旧的画卷，杨柳三人不过是其中的过客，从来没有涉足其中。


 “你是……”钟良苍老、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婉儿？”


 “现在是庙祝了，老师。”她微微侧身，道：“请进，山神娘娘在等候你们。”


 他们用的称呼都是“你”，而不是“侬”。


 ‘这是什么奇怪的习俗吗？’杨柳托住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


 “跟我来。”


 这对曾经的师徒终于像是一对陌生人一样，相互点头致意之后便一前一后，向草木深处走去。


 杨柳跟着他们的步伐，拨开眼前的衰草，径直走进石头堆砌的大门。


 正殿高了些许，也仅仅是高了些许，垒了几个台阶就应付而成了。


 庙内的陈设和庙外一样荒蛮，并且本该是神像的供台上空无一物。


 杨柳注视着上面的石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情绪在其中酝酿。


 风吹雨打日晒，岁月流过，天光轮转。


 “这些纹路来自远古时代人类的祖先。”老妪像是一个导游，将一切都娓娓道来，“它仅仅记载了一个大概的故事。汝知道的，那个时代文字还没有被创造出来。”


 “那是人类第一次获得火种。”她说：“这可不是一般的火种，而是真正的‘智慧之火’。这火焰划分了神话时代和半神话时代。”


 不等杨柳开口询问，她又和蔼道：“不要问余太多有关神话时代的内容，那些时代太久远，存在都太过强大，知道的太多对汝没有好处。”


 翠绿的青苔迅速攀爬上壁画，遮住了上面的纹路。


 这一手让杨柳心中一凛。


 他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力的波动，像是踏雪无痕一般。


 “但在其后的传说时代便可少言一二。”


 老妪枯瘦如鸡爪的手向上一伸。


 “凶兽行走在大地，恣意挥洒自己的力量。有时候他们打个哈欠或者单纯地路过，对于弱小的人族来说都不逊色于一场天灾。”


 老妪起身，她身后的墙壁上，寥寥几笔，巨大的牛在地上投下阴影，它的脚下，一个个人族在四处逃窜。


 这是恐惧，也是不甘。


 “但大衍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那遁去的一就是一线生机。一些凶兽接受了人类的供奉，不再自己狩猎，转而饲养人族，驱使其狩猎，也把人族当做储备粮，因而庇护人族免于其他凶兽的侵袭。”


 上面是几个火柴人跪在一只神鸟面前，神鸟嘴里却吊着一个火柴人。下面的一个火柴人紧紧地摁住了另一个稍显娇小的火柴人。


 整体的情感清醒愉悦中透露出些许悲怆。


 “它们自称为‘神灵’，而供奉它们的人则被称为‘司祭’。司祭在中古的部落中有崇高的地位，与部落首领，也就是王，齐平。”


 一个头上画有睫毛一样纹路的小人站在梯形的高台上，底下乌泱泱跪了一片小人。有一个小人稍显特殊，他是站着的。


 估计那就是所谓的王。


 ‘但是王依旧站在祭司的下面，这是不是意味着神权在某种程度上压过了王权？’……

 


 ‘但是王依旧站在祭司的下面，这是不是意味着神权在某种程度上压过了王权？’


 杨柳对于这种事情很敏感，发现矛盾是学过历史的人的素养。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说不定人家本来就没有什么王权至上的观念。’


 “在中古之后的近古时代，九大仙君布道天下，人族人人皆可修炼，不再托庇于异族。”


 “自此人道大昌。”


 老妪结束了讲解，而杨柳依旧在她旁边探头探脑，像是一个在“游客止步”的牌子面前蠢蠢欲动的游客。


 但是他什么也没看见。所有的信息都被隐藏在了帷幕后面。


 或者说，都被明明白白地摆在了眼前，但是他却“不敢”、“不想”了解。


 “很不错的推理能力。”老妪道：“但是还是需要提高。因为有的信息只要知道，就会有危险。”


 “九大仙君？”杨柳做出推测，“他们的名讳不能乱说？”


 “差不多。”老妪解释道，“祂们的敌人是不会希望他们太强大的，而且，知识带有污染。”


 “污染？”杨柳问道：“是像异力那样的污染吗？”


 “是，也不是。”老妪摇摇头，道：“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异力是污染，知识是污染，就连人类，也是污染。”


 她的视线放空，就像是陷入了沉思：“即使……他，做了垃圾分类，但是污染也是守恒的，是不变的，是……注定的。”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泥潭，吞噬了所有尝试拯救祂的人，将他们扒骨抽筋，连骨髓都被吸干净了。”


 “走吧。”


 她透过杨柳，像是在看什么别的人：“走吧，离开这个地方，要不然，你迟早也会步了祂们的后尘。”


 杨柳摸着下巴，像是忽略了周围的所有人，答道：“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遇见问题，我们要解决问题，而不是绕过问题。”


 “如果不能解决问题，”二人异口同声：“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杨柳后退一步，拱起双手，向老妪行了一礼：“礼赞山神娘娘。”


 山神娘娘降临在了老妪身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为他们都像是冻在琥珀里的虫子，对外界的刺激没哟佮一点反应。


 “不知道山神娘娘见我，是为了什么？”杨柳问道：“我一个丁级异人有什么能耐让山神娘娘刮目相看？”


 山神娘娘摇摇头，道：“其实余就是来看一眼。”


 老妪身体一晃，旋即静止在空中。


 一道极美的女子光影从她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她看不清容貌，身材较为单薄，像是未长成的少女。


 “我只是来看看，”她喃喃道：“看看注定走在一条不归路上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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