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追寻1

 两三人一舟，轻轻荡在湖面上，空气格外清透，没有一丝杂质。


 神尊与师叔相对而坐，面面相对，默然无语，气氛甚至有一丝尴尬。多数云舟都三五凑做一堆互相追赶挨挤，独独他们附近空空荡荡，甚至水面都十分沉寂，不起一点波澜。


 神尊手里仍是白玉折扇，十分矜雅地摇着，整个人十分淡然，只有一双眸子荡漾着盈盈笑意，眼角微微流露出一抹老父亲般的慈爱柔情，静静看着一群活力四射的少男少女尽情享受美好夜色。偶尔一盏湖灯飘到附近，他便略一挥扇面，将灯驱远。


 “你太纵容他们，任着他们越发没规矩了。”师叔轻咳一声，沉了脸正色说道。


 “无妨，偶一为之。”仍是淡淡的，没有过多表情。


 “之意和阿糖虽然年纪小，却也不能太过放纵，须得严加管教才是。”


 “好，以后严格些便是。”抬眸望了一眼月亮，黑白分明的眼珠迟疑的转了转，眉尖颤了一下。


 怀景一人坐在树干上，茂密的叶子和浓重的阴影几乎将他整个人隐藏起来，只有一张白净的面庞还隐隐看的见。


 师叔朝他瞥了一眼，貌似有些艰难的张口道“怀景他？”


 神尊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事。”


 顿了一阵，又开口道“不必挂心。”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稳稳落到树尖上。衣袂微舞，负手而立，流洒的月光下像一尊精美的玉像，着实赏心悦目，又有不容侵犯之姿。


 “怀景，明早你去万花山一趟，昨日来报，那里丢了两个童子，去查查有无线索。”


 “是。”黑衣仍旧浸着草药味道没散，拱手之间便挥出一阵浅淡的香气。


 一阵欲言又止之后，神尊还是轻轻坐到怀景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手指在他肩头用力捏了捏，又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头也没抬的说了句：“按时服药，万事小心。”


 “嗯。”抬眼看着身边白色的身影，他身上很暖，手掌十分柔软。整齐的乌发下是一脸十分稳重可靠，和煦温雅的样子。漆黑的眸子微垂着，半晌都没有眨一下眼。


 “带着之意吧，沿路再找找云熹的下落，回来的时候去望荷山看看。”


 目光落到湖心，之意阿糖和清雪共乘一船，正分外虔诚的对湖灯许愿，莹莹点点的柔光映得他们面色十分柔和，轻歌妙语回荡盘旋，一副岁月静好的光景。


 “不去放一盏湖灯么？”


 “不了。”略有些空洞茫然的低下头，束发带子划过肩头，垂在脸旁，悠悠荡了两下。


 之意注意到树上的两人，兴奋的站起身朝他们大力的挥手，整个小舟随着他的雀跃摇摇晃晃，清雪和阿糖也挥起袖子招呼着。谁料一个兴奋过头，小舟猛地倾斜，翻了个底朝天。


 可能是翻船翻得太过迅速，湖面并没有惊起多大的水花，小舟船底朝上缓缓没入水中。只有三串气泡咕噜噜翻了上来，便再无动静，水面缓缓不见了微波，静寂非常。


 这时大家才慌了神，呼喊的呼喊，下水的下水，原本坐在树上一脸笑意看热闹的神尊和一副了无生趣脸的怀景两个人也离弦之箭一般飞身跃上湖面。正一团慌乱的时候，啪的一声，水中的小舟飞出湖面三四丈高，携起的水浪哗啦啦兜头淋下。


 于是，原本衣着端雅的一群人瞬时变成了落汤鸡，只有闪避及时的神尊和怀景，还有远离人群的师叔，幸免于难。


 湖面探出三个脑袋，皆是笑的花枝乱颤。还在不断努力地扬着水花，泼洒到近前一脸懵逼的人身上。……

 


 湖面探出三个脑袋，皆是笑的花枝乱颤。还在不断努力地扬着水花，泼洒到近前一脸懵逼的人身上。


 片刻的静默之后，湖面炸开了锅。左右都淋了个透心凉，大伙也不再矜持，纷纷跃到水中，酣畅淋漓的打起水仗，连日沉闷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神尊右手的折扇啪嗒啪嗒敲在左手掌心，竟笑得微微颤了颤，轻巧悦耳的笑音自樱红的唇瓣中飘出，一双眼睛比云舟还要弯上几度。


 夜深，人群渐渐散了，惊雾湖又归于平静，原本四散的小舟也整整齐齐排在岸边。只有飘远的湖灯，诉说着这一场狂欢是真实真切的存在过。


 第一缕阳光洒下来，云脉天脊还是静悄悄的，许是昨夜睡得太迟，连今日的晨光都觉得懒洋洋的，之意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一步一颠儿跑到怀景门前。


 他早已准备妥当，仍是穿了一身黑衣，只是比昨日的更简洁一些，衣摆没有暗纹，发带也换成了没有装饰的一条素带。虽然他穿什么都好看，但相较于黑衣，之意更喜欢他白衣胜雪，冰清玉洁的样子。


 一大一小，牵着手出了云脉天脊，直奔万花山。


 清雪不在的日子里，万花山没人闹腾，反倒是更加清净了些。山上丢了孩子这个事情，神尊并没有告诉她，这几天她耗损过大，正需要调养，再心急焦虑的话，怕更是一时半会恢复不了的。


 刚一进了山门，便被两个仙子拦了下来，矮的娇俏，一张小圆脸，粉面桃腮尽是笑意。高的温婉，眉清目秀，亭亭立于石阶之上。


 怀景一拱手，施了一礼。“奉扶虚神尊之命，特来查找线索。”


 一听是神尊派来的，两个仙子各退一步让出路来，欠身回礼，开口道“一路辛苦，多谢。”


 随着两人往内山走去，矮个儿仙子看着年纪与之意相仿，倒是十分活泼，一路上侃侃而谈，不多会儿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仔细。


 自从各族相继丢了孩子，万花山也是每日晚间清点人员。只是两日前的傍晚，突然丢了两个刚化人形不久的童子。


 据说最后一次有人见到他们，是在欢思亭，两个孩子正追逐嬉戏，四处疯跑，笑的很大声。还被责骂了一通。但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人就不见了。


 人间蒸发一般，万花山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连根毛都没找到。两个大活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欢思亭处在万花山深处，位置算是僻静，日常里去的人也并不算多，外人更是难以找到，老旧的亭子上爬满了藤蔓，绿莹莹的叶子遮得阴影比亭子大了一整圈。石阶上散了零星的石子。围着亭子绕了一周，两人一左一右分头行动起来。


 小仙子月七跟着之意走左边的小路，窄窄的石阶两侧散碎开着黄橙橙的花朵，一阵蜜糖甜味扑面而来。他走的极慢，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松，仔仔细细查看。花簇随着微风摇摆，一处花叶略微稀疏的角落吸引了之意的注意。


 伸手轻轻拨开花丛，这里乍看之下实在没什么问题，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索性蹲着身子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扒拉来扒拉去的查找起来。不知道把眼前的小苗折腾了多少个来回，终于发现了那么一点点的奇怪之处。得了一点进展，之意仰面朝天闭起眼睛裂开嘴，狠狠伸展了一下腰身。随后步子也迈的更轻快了一些。


 月七紧走了几步追上之意，鼓起脸颊略带委屈的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怎么突然走这么快，也不等等我。”


 一心找线索的之意分毫都没听见她的声音，仍旧自顾自飞快的往前奔去。见他不理自己，月七直接来了一股恼火，小跑着追上去扯住之意的袖子，气冲冲道：“你怎么回事？干嘛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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