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再没想到舜华竟然说出一番话来。一众文武大臣全都目瞪口呆：


 “这位姚县君是不是真被刺激的厉害,  伤了脑子了？”


 “还什么窃取侯府，这罪名怎么听都有些无稽之谈啊！”


 “……诸位先别下定论……还有她口中的穆蕴笙是谁啊？”


 “……我怎么记得,  申国公这一辈的姊妹名字中都带了个‘蕴’字，莫不是，和申国公有关吧？”


 “啊呀，这可更是无稽之谈了……穆家，那不是镇国候的外家吗！”


 “……你们没听见吗，镇国侯府的世子夫人可也跟着同告呢！”


 总觉得这里面水深着呢。


 要知道，林氏的兄长可是林清言！


 和其他武将世家,  小一辈孩子依旧是走军功升迁这条路不同，林清言却是个断案奇才,  从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就没有他断不了的奇案。


 要说姚舜华还可能胡闹，林氏这个世子夫人胡闹的可能性却是不大——


 有林清言这个娘家哥哥撑腰,  律法方面绝不至于出什么纰漏才是。


 “啊呀,  贤侄女，这可是金銮殿上,  可不是你们能信口开河的地方！”秦鸿益冷汗都要下来了，却是下意识的第一时间就想阻拦。


 旁边周景洛也回过神来,  却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好险没把牙齿给咬碎，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  恐惧和绝望如巨浪般不停的翻涌而来——


 这么多年的事了,  姚舜华是怎么发现的？


 明明他和母亲已经很小心了,  更自信清除了所有的蛛丝马迹！结果竟然还被姚舜华一语道破。


 难道是，卢氏那里？！


 可也不对啊，手下可是回报,  他们确实是瞧着卢氏气绝，才回来复命的！至于说那个秀姑，虽然暂时没找到下落，可一个小姑娘家，当年的旧事又能知道多少？


 前后思量一番，周景洛渐渐冷静下来，认定舜华只是虚张声势，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很多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已经离世。至于周寨村也因为天灾的缘故，而成了空村。


 即便她姚舜华有所怀疑，可要想


 找到证据，可也是千难万难。


 当下只做出一副惨然的模样，冲着隆盛帝不住磕头：


 “万岁爷，还请赶紧万岁爷延请太医，救救臣这侄女……我姑姑一辈子为侯府操碎了心，看待平远兄，就和她亲儿子一般无二，这些孙子孙女更是当眼珠子一般……眼下大哥为国捐躯，要是这些孩子再有个好歹……”


 说着，勉强起身，就想去拉舜华：


 “好孩子，咱们让太医看看，好不……”


 却是还没有碰着舜华的胳膊，就被人一脚踹倒：


 “周景洛，你一个下流无耻的奸生子，也敢在我外甥女面前自称叔叔？信不信我一脚踹死你！”


 一个洪亮的声音同时响起。


 众人回头，却是一身戎装的东阳侯江承佑，正从外面匆匆而入，并第一时间护在舜华面前。


 周景洛一下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痛苦的瘫软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东阳侯不可！这里可是金銮殿……”旁边秦鸿益已是大惊失色，下意识就想上前阻拦。


 却被江承佑直接拨拉开：


 “滚！”


 瞧着眼前没了碍眼的人，江承佑随即跪倒，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悲声道：


 “皇上，皇上啊，您一定要给臣的妹夫一家做主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啊！”


 越说越怒，忽然探手揪住周景洛的衣襟，把人就拽了过来，挥拳又要打：


 “……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我妹夫那里对不起你们，要这么丧尽天良谋害他？我真想把你的心给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江承佑本是有名的美男子，只他这会儿愤怒至极之下，怒目圆睁再加上满身的凶煞之气，当真和阴森森的修罗王一般。


 被卡着脖子的周景洛眼睛鼓突出来了——


 事实上按照周氏的策划，姚平远的“遗书”上还要加上这样一句话，那就是以长子重伤为名，请求改立姚子澜为世子。


 是周景洛担心引人怀疑，又对江氏的娘家东阳侯府并林氏娘家昌平侯府，颇为忌惮，最终说服周氏放弃这一条。


 本来想着有关姚


 舜华和姚子澜的婚事无伤大雅，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氏第一个以同告的身份站出来不算，现在就连东阳侯，也这么不管不顾的站到了对立面。


 一个姚舜华已经让周景洛头疼不已，现在是三家侯府，周景洛要是还敢抱有侥幸，那就真是蠢货一个了——


 要是五皇子在，还会和他互为援助，结果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倒霉，五皇子人这会儿还在外面跪着呢，对他眼下的处境根本就是鞭长莫及。


 这会儿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皇上了！


 当下勉力挣扎着，冲龙椅上的隆盛帝凄声道：


 “皇上，救臣……东阳侯咆哮朝堂……”


 殊不知瞧着小鸡仔似的被江承佑抖来抖去的周景洛，隆盛帝却是长舒了一口气，神情中不但没有什么愤怒之色，反而还轻松了些，淡然道：


 “东阳侯做事虽然鲁莽了些，却自来没什么坏心眼，倒是周卿，这身子骨是不是太弱了些？”


 说着冲江承佑点了点头：


 “江爱卿莫要激动，你是国之重臣，真有什么冤屈，朕一定会替你做主。”


 就这，就这？周景洛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皇上肯定是眼睛不好使吧？什么叫自己身子骨太弱？没瞧见自己一身的伤吗。


 更何况，江承佑是什么人，那可是堂堂大将军，力能扛鼎的人物。


 还有后面的话，更让人无法接受——


 明明被卡着脖子快要闷死的人是自己，结果皇上竟然问江承佑，他有什么冤屈，还说一定会为他做主！


 这不是明摆着认定了自己说谎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江承佑已经抖手把周景洛摔在地上，趴在地上又磕了个响头：


 “皇上圣明！”


 这诡异的发展，让其他臣子也看的呆了。心说皇上之前不是这样的啊，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能单凭姚家女和东阳侯三言两语就信了啊。


 更有拥护三皇子的那些大臣，直觉不妙——


 周景洛以宣抚使的身份前往边疆迎候镇国候归京，可是五皇子力荐。


 真是皇上最后拍板，确实是周景洛谋害镇


 国候，那五皇子也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姚平远死了，可以他在军中的声威，五皇子必然会招致诸多不满。


 郑沁玉的父亲、监察御史郑国忠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道：


 “皇上，兹事体大，姚县君并东阳侯指控周大人一事，还是要靠证据说话。”


 下面顿时一片附和声：


 “正是……”


 “法律者，国之重器，须得慎重……”


 “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周氏义薄云天，抚育镇国候，恩同再造，便是镇国候还在，也定然不能接受他刚离世，就有人往老太太身上泼这样的污水……”


 “就是……一个年过花甲之人，一生坦荡，临老却要遭此污辱，未免让人齿寒……”


 “郑国忠，你怎么就知道姚家并东阳侯没证据？”隆盛帝看郑国忠的眼神就跟看白痴似的——


 都不用东阳侯从旁佐证，姚舜华一开口，隆盛帝立马第一时间就信了。


 刚才那道惊雷可是差点儿劈了他们家老五！


 周景洛这个始作俑者，更不可能逃脱惩罚。


 果然，隆盛帝这边话音一落，大理寺卿林清言就跟着出列：


 “皇上圣明。周景洛生性残狡、罪大恶极，不独意图染指侯府，谋害镇国候，更着人杀害历尽艰辛辛苦抚育他长大的嫡母，所犯罪行，令人发指……如此罪大恶极之辈，非凌迟不足以赎其罪！”


 “林大人，请慎言。”郑国忠气的眼珠子都是鼓突的——


 这一个两个的，都有病吧？


 皇上不是最厌恶下边臣子结党营私，结果眼下镇国侯府、东阳侯府、昌平侯府三家公然连成一气，他却和看不见一样，一颗心简直偏到胳肢窝里了。


 还有那林清言，枉为众人交口称颂“铁面直断”的大楚第一青天，结果为了维护亲戚，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林清言却是根本理都不理他，只盯着地上涕泗交流一副悲愤模样的周景洛：


 “周大人，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一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


 郑国忠当即就要怒斥——


 为了维护亲家，林清言真是脸都不要了！竟然甩了这么多大帽子扣到周景洛头上。


 不期然一抬头，正好瞧见隆盛帝点头的样子。


 察觉到他的视线，隆盛帝也看了过来，却是冷哼一声——


 枉郑太傅一世英名，结果却生了这么个糟心儿子。


 根本是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没瞧见连自己这个亲爹，这会儿都不会帮老五说话——


 前些日子就是想了下，纳姚舜华入宫，结果就天降暴雪。


 眼下镇国候出了这样大的事，老五吃些挂落，不是应当的吗？


 眼下既然有周景洛顶下所有罪名，老五那边还算轻松些，郑国忠竟然还要跳出来。他以为是维护老五呢，其实根本是给老五招祸。


 被隆盛帝这么冷眼看过来，郑国忠直接就熄了火——


 怎么万岁爷的神情如此不善？感觉真要再多嘴，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郑国忠这么一熄火，其他萧玦的势力，也跟着偃旗息鼓。


 林清言瞥了他们一眼，神情里全是嘲讽——


 别说一个小小的周景洛，就是哪家藩王，犯到他手里，照样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


 更别说，对方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妹妹家里。他林清言只是断案如神，可不是六亲不认——


 从林氏和舜华把卢氏祖孙送到府中，就意味着周景洛已经在劫难逃。


 当下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周景洛：


 “周景洛，你敢说自己不认识周卢氏？那周寨村里正周炼总认识吧？”


 说着抬头看向隆盛帝：


 “……皇上可着人查阅周景洛的籍贯，上面记得清楚，周景洛两岁失母，四岁丧父……多亏同宗伯父周元、伯母周卢氏善心收养，并在同族见证下入了周元族谱……”


 大楚自来以孝治天下，而这“孝”不仅是指亲生父子，也指嗣父母子女之间。


 甚至后者因为承袭了同宗长辈所有财产，从旁监督的人更多——


 毕竟，有句老话，叫生恩不如养恩重。


 “周家二老省吃俭用，供你


 读书，甚至你十五岁离家时，还变卖所有家产，把全部十七两三百文银钱全都交予你手中……”


 “结果你又是如何回报他们的？一旦高中，便不认为你耗尽心血的嗣父嗣母——你可知道，就在你高中的第二年，你父亲周元就因饥馑，病饿而死；你母周卢氏带着外孙女四处漂泊以乞讨为生……你自己每日衣纨绮，食膏粱，却任凭养育你的父母这般悲惨度日，更甚者在嗣母周卢氏找上门来，还为了掩盖罪恶，痛下杀手，周景洛，你真是枉披了一张人皮！”


 说着从衣袖里摸出几张颜色泛黄瞧着就很陈旧的文书递给王全：


 “周卢氏侥幸不死，如今就在微臣府中，还有周炼以及周寨村数位旧人……还有这些……有周景洛的出继文书，还有周寨村族谱，以及周寨村立正周元及乡邻按得手印……请转呈皇上御览！”


 这番话出口，别说隆盛帝，其他人也都变了脸色——


 既有前因，又有后果，还有这么多证据……


 难道说姚家女的控诉竟然是真的？


 隆盛帝从王全手里接过一系列证据，一目十行的看完，抬手执起御案上的镇纸，朝着周景洛就砸了过去：


 “简直是猪狗不如！”


 隆盛帝盛怒，周景洛如何敢避让？头上顿时被砸了个血窟窿。只他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那就是完了，他真的完了。


 “把他丢出去，不要污了朕的大殿！”隆盛帝气的直喘粗气。


 王全一挥手，便有武士上前，拖着周景洛就往殿外走。


 刚下台阶，就听见天空中又一声雷炸响，电闪雷鸣中，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从天而降。


 武士抬脚，直接把周景洛丢下台阶。


 怒不可遏的江承佑随即追到台阶下，一脚踩在污泥中的周景洛身上：


 “你真是枉披了一身人皮，苍天有眼啊！”


 说着，却是悄悄把早就布置好的连接着不远处树冠顶部的一条细铁线神不知鬼不觉的系在周景洛发髻上。


 朝着周景洛吐了一口唾沫后，江承佑才恨恨回转。


 他这边刚进金銮殿，又一声惊雷从天空滚过。


 很快，一个太监惊恐的叫声就跟着响起：


 “周景洛，被雷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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