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 180 章

 外面,  有人？！


 陈玉娘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来，隔着窗户瞧见站在院中的那个黑影,  明显吓了一跳，浓浓的睡意随之一扫而空——


 但凡陪着陈鼎外出，玉娘都习惯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带在身边。之前虽然听人说清苑县治安很好，可谨慎起见，玉娘还是托宫澄明找了个安全的小独院。


 这会儿天还黑着呢，突然有人潜进院中，莫不是想要,  图财？


 忙悄无声息的穿好衣服,  又摸索着从墙角那儿点了根棍子,  陈玉娘再次靠近窗户,  却是越看越熟悉。好一会儿终于长舒一口气,  拉开门闩,  举着油灯走了出来：


 “爹——”


 陈鼎回头，见是女儿，明显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


 “回去睡吧，天还早着呢。”


 “爹怎么不睡？是有什么心事吗？”玉娘把一件夹衫给陈鼎披上。


 陈鼎原来并不准备跟女儿说,  可《语苑》的诱惑又太大，终是叹了口气：


 “今儿个不是,  第三天了吗。”


 到现在陈鼎还记得，当年第一次接触到《语苑》时,  他所受到的震撼。那会儿陈鼎就想，要是他早生几百年，能见到原书就好了，那样的话,  他就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可也只能是想想罢了。毕竟陈鼎可是知道，天下读书人，怕不都有这样一个心愿。据闻京城那里，不管是文官魁首左柱国崔贺大人，还是皇上的老丈人承恩侯，都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过对《语苑》这本书的梦寐以求。


 这么想着，转而又有些自嘲——


 他果然是太过着相了。


 这春晖书院新任山长真是有《语苑》，怎么想都应该是送给达官权贵，谋个进身之阶，如何会如此慷慨，送给一个小县城建的名不见经传的书院？


 只虽然这么想，眼瞧着东方出现了鱼肚白，陈鼎还是心跳又开始加剧，草草用了几口饭，便推开院门，要起身往书院那里去。


 不想腿还没探出来呢，热情的招呼声就在外面响起：


 “陈兄！”


 陈鼎抬眼，却是张丰羽几个，正在外面蹲着。瞧见陈鼎，几人边想站起来，却是蹲的太久，腿都麻了。


 一个个顿时就有些龇牙咧嘴。


 “你们这是……”


 “我们陪着陈兄去书院啊。”张丰羽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一想到马上就能拜读传闻中的《语苑》了，几个人可不是兴奋的半夜就爬起来了？


 陈鼎自然能理解几人的心情，毕竟他也没好多少。当下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们同去。”


 几人说着，结伴往书院而去。


 本来想着或者要等些时间才能见到萧山长。不想到了后才发现，袁成已经在等着了。


 “袁管事，山长人呢？”张丰羽快步跑了过去，神情间全是急切。


 “山长正在用膳，怕你们着急，就先让我过来了。”袁成说着，打开旁边的木箱，“你们要看的书，就在这里。”


 事实上不止是《语苑》这本书，袁成这次带过来的还有其他五本毁在战火中的宝贵典籍。


 张丰羽几个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袁成旁边的箱子，舌头都有些打卷：


 “袁管事的意思是，那里面，那里面……”


 袁成是武人，自然不理解几人宛若朝圣一般的心态，随手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语苑》：


 “你们想要看的，不就是这本吗？”


 陈鼎的视线瞬间胶着在墨底蓝花的封面上——


 传闻中《语苑》这本书的封皮是古时号称“书画双圣”的温明阳亲手所做。后代大家根据记忆撰写时，还仿照着印象中的模样，仿制了封皮。


 陈鼎也看过好多不同的版本，却是没有哪一个版本，像眼前这本画面如此冲击人心。


 张丰羽的注意力则是全都在封皮上《语苑》二字——


 温明阳乃是温融先祖，传说中的《语苑》就是温圣人题字作画并亲笔抄录。


 但看这两个字，分明就是和温体如出一辙。不对，应该说，犹在他见过的温体之上。


 一时整个人都彻底傻住，不觉喃喃道：


 “竟然是真的，《语苑》？”


 那边陈鼎已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接过，又一点点打开，先是一目十行的看完前几页，又快速翻到第九页——


 那里是历代大家有争议的第一个地方。


 据陈鼎所知，就在前不久，本朝还有两位声震文坛的大师，因为考究这一处内容真伪而争得面红耳赤，到最后甚至大打出手。


 视线迅速下移，直至最后定格……


 “如何？”张丰羽虽然已经认定这本《语苑》是真的，只他自觉学问浅，并不敢断言，看陈鼎盯着手中的书，一直沉默不语，顿时紧张的不得了。


 却是连问了好几声，陈鼎都没有丁点儿反应。


 张丰羽情急之下，就想动手去推。不及动作，陈鼎终于抬头，却是已经红了眼圈：


 “是真的，这本《语苑》，是真迹……”


 一句话甫出口，却忽然又想到什么，探手就拉住了袁成，神情不是一般的紧张：


 “袁管事，你怎么这般心大！”


 “啊？”袁成明显怔了一下，不明白陈鼎这话什么意思。


 “你怎么不多带几个人！”陈鼎急的都要跺脚了——


 这可是《语苑》真迹。根本就是无价之宝！不说里面的内容，就是这封皮，就能让人发疯！


 他一说，张丰羽等人也急的团团转：


 “啊呀，就是，这可是真迹！”


 “要是被贼人觊觎……”


 “快快快，去外面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


 袁成被几人搞得哭笑不得：


 “诸位放心，书绝不会出事的。”


 顿了顿又加了句：


 “没有人敢动，山长的东西。”


 那可是睿王爷，下面更是掌管着皇城司。


 除非是活腻味了，不然袁成可不信，有人敢打睿王东西的主意。


 这么说着，又把手边的箱子往前推了推：


 “这里还有几本，有什么《说难》《列国》……山长和夫人说了，全都捐给书院，各位……”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疯了似的陈鼎几人挤开——


 《说难》、《列国》……


 呜，这些可全是足可和《语苑》媲美的古代典籍啊！


 山长家里竟然全都有吗！还要全都捐到书馆中，让所有读书人看？！


 “能不能请袁管事你转告山长，陈某不才，想到春晖任教，不知山长大人可应允？”


 “……还有在下恩师齐渊先生……”


 “齐渊先生？”张丰羽嘴一下张大，“可是江南三贤之一的齐渊先生？”


 “不错。”陈鼎点了点头，“若然山长答应，我这就拜书恩师，想来几日内，恩师必然就会到了。”


 自家恩师齐渊虽然名满天下，可也是出名的书痴，直到春晖有这么多书可读，必然会最快速度赶来。


 “那自然是成的，我们山长肯定答应的。”张丰羽眼泪都要下来了——


 那可是齐渊啊。别说齐渊来春晖任教，要是此生能和江南三贤之一有一面之缘，那可真是死也能瞑目了。


 便也催促着袁成赶紧去回禀。


 袁成很快给几人带来了好消息：


 “山长说，但凡是人才，那就多多益善。”


 其实这话是他们家大小姐说的。不过袁成却是“狡猾的”按到了山长萧恪的头上。


 而当晚，陈鼎就写了一封急信，请人重金送往江南。


 只陈鼎没有想到的是，齐渊竟然来的那么快，不过半月时间，竟然就带着一众友人，从江南赶了过来——


 这些文人大贤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就是袁成也吓了一跳。实在是看他们的样子，竟是各个都去了半条命似的。


 如果说袁成是惊讶，那陈鼎等人则是惊吓了——


 能和齐渊做朋友的，又有哪个会是小人物？


 来的这十余人，不论哪个拎出来，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师级人物。等闲根本是他们没资格求见的存在。


 陈鼎也吓了一跳，唯恐恩师身体出什么温体，便想着先让众人歇息一番，谁知道齐渊等人不过匆匆洗漱一番，就提出想要看看陈鼎说的那些典籍。


 而等亲眼瞧见后，齐渊他们的模样，明显比之当日的陈鼎还要疯狂。


 竟是接连数日不眠不休。齐渊这会儿已是七十高龄，他的那些好友，也都过了花甲之年，一路奔波之下，本就体虚，这么一熬，顿时就躺倒了三四个。


 可把陈鼎给吓坏了，忙让人找来袁成，一再给几人保证，他们随时可以看，才好容易让他们节制些。


 几人却又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他们要亲自拜见愿意拿出这等宝贵典籍的山长。


 袁成转达后，萧恪也带着舜华来见了这些老先生。不想刚一见面，齐渊就连称：“山长高义！”


 颤颤巍巍的当时就要下跪。


 萧恪虽然身份尊贵，平日里也不少被人跪拜，可瞧着齐渊等人一头白发，到底是拦了下来。


 虽然没拜成，齐渊等人心里却是把萧恪视为世所难寻的真君子。更是写了不少信，向亲朋友人推介萧恪这个新任春晖书院山长。


 而《语苑》等价值连城的典籍在清苑现世的消息也随之传遍天下，一时各地读书人纷纷朝着清苑县云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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