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你刚才的话, 再说一遍？”睨视着对面的波鲁尔，隆盛帝只觉怒气一波一波的往上涌——


 和其他番邦人都身材高大不同，这个波鲁尔却是五短身材, 却不是一般的结实，黑红的脸膛, 一身的腱子肉，说话声音也是和洪钟似的。


 但看这人五官, 怎么瞧都是个老实人。


 当初, 隆盛帝可不就是被对方这幅老实人的面容给坑了个透心凉？


 如今虽然已经解决了羊毛问题, 可再瞧见波鲁尔, 却依旧恨不能把眼前这个混账东西剁碎了喂狗。


 说起来这段时间, 因为滞留大楚，波鲁尔也不止一次想要求见隆盛帝，结果却全都被恼羞成怒的隆盛帝拒之门外。


 这次之所以会同意他的陛见, 也是皇后劝了一句, 说是波鲁尔是不是害怕了，过来求饶的。


 隆盛帝这才同意，给波鲁尔一个机会。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波鲁尔跪拜后，第一句话竟然就是, 他想要求娶镇国侯府的那位姚县君。


 “尊敬的皇帝陛下, ”波鲁尔恭恭敬敬的再次弯腰致意, “波鲁尔知道那位镇国候爷是您手下的得力干将, 以那位侯爷对您的忠心，想来肯定愿意把女儿嫁给在下，好为英明的陛下您分忧……”


 身为本国第一聪明人，波鲁尔一直自信, 他最了解人性的弱点。比如眼前这位楚国国君。


 说什么英明神武，根本就是好大喜功吗。


 年轻的时候，或者还有几分拼劲，现在则根本就是头拔了牙的老虎——


 年轻的老虎，还会执着于捕猎，拓展自己的地盘，年老的老虎则更习惯独自舔舐已经不再锐利的爪牙。隆盛帝就是如此。


 年龄的衰老，注定了他早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雄心壮志，沉迷于外在的追捧，填补空虚的灵魂。


 而事实证明，波鲁尔的判断非常正确，两个极品美女加上他放到最低姿态的卑微讨好，成功的让这个骄傲的帝王丧失了曾经的警觉。


 至于说自己的生命会不会受到威胁，波鲁尔也没有在意——


 那么好面子的帝王，怎么会允许他竟然被一个视若蝼蚁的人给坑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波鲁尔相信，假以时日，为了虚假的面子，隆盛帝会自己找一个完美的理由，把这件事掩盖过去，到时候，他就可以以戏耍过猛虎的勇士的身份，胜利回归草原。


 当然，如果能在离开的同时再带一个绝顶美丽的大楚贵女一起回返，波鲁尔相信，他的荣光将会达到顶点。


 巧的是，想什么有什么，这几天，一个耀眼的楚国贵女的身份，被送到了波鲁尔的案头——


 那个屡屡给父汗带来耻辱的镇国候之女，姚舜华。


 波鲁尔当即就决定，他要带回去的贵女人选有了，那就是非姚家女不可——


 够美，更重要的，还是镇国候的女儿。


 至于说隆盛帝会不会答应，波鲁尔更是丝毫不担心，毕竟一个为了虚无缥缈的脸面就白白被坑了上千万两白银的人，自然会继续为了脸面做出更愚蠢的事情来。


 五百万两买下一个美人和隆盛帝的愚蠢以及镇国候的忠心，这生意真是稳赚不赔。


 更别说，他波鲁尔还真不缺钱花。不说封地内那座仓储量丰富的金矿，就是他周游列国做生意的高妙手段，这些年，积累下多少财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波鲁尔却依旧是一副卑微讨好的样子：


 “波鲁尔是您忠心的盟友，这五百万两，是波鲁尔的一点心意，希望皇帝陛下您能给波鲁尔成为镇国候女婿的殊荣……”


 “波鲁尔，是谁给你的自信，认为朕就一定会按照你给的剧本走？”隆盛帝简直要被气笑了。


 “陛下息怒，要是陛下不满意，那波鲁尔可以再追加五十万，不，一百万两……”波鲁尔依旧低眉顺眼，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好，好，好。”隆盛帝磨了磨后槽牙——


 这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畜生。


 还不够吗？波鲁尔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些开裂，抚了抚衣服上的宝石，刚要再继续往上加码，就被耐心告罄的隆盛帝打断：


 “王全，把他给，叉出去！”


 从前会任凭波鲁尔在眼皮底下晃荡，不过是因为羊毛问题没有解决，担心这个杂碎把自己的蠢事抖搂出来，隆盛帝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随波鲁尔怎么宣扬，都不会损及英名分毫，还有必要再忍下去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忍了！


 波鲁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侍卫架起来往殿外拖去。


 波鲁尔淡定的面容终于彻底裂开——


 楚国皇帝疯了吧？


 他就不怕曾经做过的蠢事被宣扬的人尽皆知？


 而且自己不就是想要带走个楚国贵女吗？曾经被坑的那么惨，都能忍气吞声，现在有必要为了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


 “慢着！”隆盛帝忽然开口。


 波鲁尔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隆盛帝还不是太蠢，这是后悔了吧？


 艰难的扭转脖子，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


 “皇帝陛下，波鲁尔这算不算通过您的……”


 却在接触到隆盛帝隐晦不明的视线时，哽了一下，后面的“考验”两字也跟着咽了回去。


 看波鲁尔露出惶恐的样子，隆盛帝终于开了口：


 “波鲁尔王子，知道你自己错在那里吗？朕有一句话，你记住了，镇国候是大楚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任何妄图折辱他的人，都要承受来自大楚帝王的怒火。”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个蠢货怎么知道，姚舜华这三个字，对大楚而言，有什么样的意义。


 那可是仙使的代言人，是他成为千古明君的最有力保障，更是上天对他作为大楚皇帝的认可。


 换句话说，放眼大楚，谁都可以少，唯有姚舜华，是绝不能有丝毫闪失的。


 而现在，波鲁尔这么个杂碎，竟然妄想染指大楚立国以来最大的保证，根本就是妄想。


 更是挑起了隆盛帝最大的怒意。


 好日子到头了？波鲁尔心一沉，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妙——


 难道自己这次真是太托大了？隆盛帝竟然肯为了手下一个将领做到这个地步？


 可还没等他想清楚，就被彪悍的侍卫拖了出去。


 静静的注视着波鲁尔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隆盛帝却依旧余怒未消。


 直接吩咐王全：


 “传话皇城司那边，给波鲁尔一个教训，让他明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隆盛帝一句吩咐传下去，消息很快递到汪海手中。


 “波鲁尔王子？”汪海眉毛一挑，嘿嘿一笑——


 说起来，他早就对波鲁尔感兴趣了——


 那么自以为是又多金的家伙，根本就是一块肥肉吗。


 只是上面没发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不是？这会儿终于得了旨意，汪海可不是兴致满满——


 他早就看那个眼高于顶的矮陀螺不顺眼了，明明长得个人嫌狗憎的模样，还每次出现，都是一副“爷最帅，快来跪舔”的欠揍模样。


 “不过皇上之前不是一直不让动他吗，怎么今儿个突然改主意了……”汪海边嘟哝着边一目十行的往下看，突然“卧槽”了一声。


 马车里的萧恪正闭目小憩，听他这么一惊一乍的，眉头顿时蹙了一下：


 “滚。”


 汪海吓得头一缩。要是往常，他早就麻溜滚了。可这次不同啊：


 “殿下，那个杂碎想要拿五百万两，跟皇上求娶姚县君……”


 一句话说完，周围空气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殿下，您息怒，波鲁尔怎么说也是番邦王子，可不敢出人命……求婚什么的，皇上他老人家根本没答应，还让我们给波鲁尔一个教训……”


 总觉得这句话要不交代，殿下说不定会直接杀了波鲁尔，然后再去掀翻皇宫。


 只可惜话音未落，马车门就直接碎裂成两半，萧恪的身影如闪电一般从车中跃出，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隔着空荡荡的车门，只有那张恐怖的兽头面具，骨伦伦滚在车厢里。


 汪海一下捂住小心脏——


 虽然早知道殿下心里对姚县君看的很重，却还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般地步。没瞧见竟然失态到连面具都忘了带吗！


 可就是他们家殿下的长相，可别引起更大的混乱才好！


 事实上不得不说汪海有先见之明。这会儿驿馆那里但凡见到萧恪真面目的人，可不全都处于震惊到失语的状态？


 尤其是被隆盛帝叉出去丢到宫外的波鲁尔——


 一向自诩能掐会算，波鲁尔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丢人的时候。


 也是在被丢到冰冷石阶下的那一刻，波鲁尔才察觉，他引以为傲的分析洞察能力，好像突然不管用了。


 明明之前已经掌控了隆盛帝人性中的缺陷，结果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缺陷突然就消失了，一切好像都脱离了掌控。


 对危险的敏感，让波鲁尔马上决定，他应该赶紧离开大楚。


 没想到这边正吩咐手下赶紧收拾东西，房门一下被人踹的四分五裂，然后一个绝顶美人跟着从天而降。


 波鲁尔一下看直了眼——


 虽然长得难看，可谁让他是可汗唯一的儿子呢？先天的优势，加上够聪明的脑子，以及无边的财富，他身边从来最不缺的就是各色美人儿。


 波鲁尔一直以为，不可能有任何美人俘虏他的心，他更不会犯隆盛帝那样为美色所惑的蠢事，可直到瞧见一身煞气站在门旁的绝顶美女，波鲁尔终于理解了隆盛帝——


 这美到让人意乱神迷的脸蛋，这大长腿……竟是无一处不长在波鲁尔的审美点上。


 甚至那看过来的冷酷眼神，在波鲁尔看来也是风情万种。


 波鲁尔痴迷的瞧着萧恪，腿都是软的。好在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更因为突然生出的独占欲，让他无法忍受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几乎是梦幻般的朝着萧恪站的地方走过去，还不忘驱逐手下：


 “你们全都滚出去，美人……”


 只可惜“美人”两个字刚出口，一只铁拳就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砸了下来。波鲁尔的鼻血“嗖”的一下就飞出老高，鼻梁跟着塌了下去。


 还没等他痛喊出声，又一拳朝着他下颌处袭来。波鲁尔一嘴的牙齿几近全部脱落不算，脱落之前，还把舌头咬的稀巴烂。


 波鲁尔的那些手下哪见过这样凶残的打法？尤其是那人恐怖的气势下，哪里是什么绝顶美人，分明是来自地狱的魔鬼还差不多。


 一直到萧恪生生折断了波鲁尔两只手，又拽着波鲁尔的脚往外拖，才算回过神来，纷纷发一声喊，就往上冲。


 可没想到已经疼到话都说不出来的波鲁尔竟然冲他们拼命摇头。


 当然他摇头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这些拿着刀剑的手下，根本连美人衣裳角都没碰着，就跟遭遇了飓风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倒飞了出去，刀剑全丢了不算，断胳膊断腿的更不是一个两个……


 汪海匆匆赶过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波鲁尔的手下无一例外，全都昏死当场。至于波鲁尔本人，更是四肢俱断，整个人也就剩下一口气罢了。


 小心翼翼的送走自家依旧满脸冰寒的殿下，汪海这才不紧不慢的招来驿长，让他去请太医过来。


 又打发走闻讯而来的顺天府尹，这才装模作样询问了已经苏醒的波鲁尔手下几句，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是个，美人，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得多的美人……”


 除了美之外，甚至这些人，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能确定。


 倒是最后醒来的波鲁尔沉默良久。


 汪海不觉摸了摸腰间长刀——


 听说波鲁尔可是他们国家的智多星，真是这人竟然发现了什么线索，自己要不要，索性，杀人灭口？


 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波鲁尔好容易能张口说话，竟然不是描述“凶手”的特征，而是直着眼睛，一遍遍喃喃自语：


 “羊，羊毛……”


 被踩断四肢时，映入眼帘的就是美人锦袍下，纯白色的羊毛衣，随着美人狠绝的动作，羊毛衣翩翩而动，让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死亡逼近的同时，更是不自觉想起家乡那成片的云朵一般的羊群，那一刻，波鲁尔无比绝望的意识到，这个姿容绝世，让他一见钟情的美人，是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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