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疼……”


 在四肢百骸苏醒之前，还紧闭双眼的张含之的大脑收到的第一个信号便是疼痛。


 众多研究表明，人类痛感存在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大脑和身体在警告人类周围存在或者已经发生的危险。很显然这一次张含之对于危险的信号接收有些太迟了。


 张含之感到自己的大脑似乎快要爆炸。后脑那一阵又一阵的抽搐，让她感觉有一个可恶的小人正在用一板生锈的斧头不断地砍着她的中枢神经。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但是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并不受大脑控制。


 好不容易缓了一会，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空白的天花板。稍微移动了一下她尚且有限的视线，她慢慢注意到原本以为是一片空白的天花板的周边其实嵌满了隐藏的射灯。顺着灯光望去，墙面上错落有致地挂着线条简洁硬朗的后现代主义画作。衬着雾霾灰色的墙面，整体的家居风格简约而摩登，称的上是十分有品位的设计了。


 但是……这个地方似乎……


 含之混沌的大脑此刻似乎才慢慢苏醒过来。


 “这是……罗、罗宁的家……”口中尚在喃喃自语的含之，转头看到了还兀自睡得香甜的、赤裸着上身的罗宁，证实了她的想法。


 她顿了两秒似乎想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身体已经先于还没有理清思路的大脑弹了起来。


 “呃……”刚刚坐起身，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伴着强烈的恶心感猛烈地向她袭来。她不得不躺回原来的位置稍作休息。


 等待晕眩感稍稍平息，张含之睁开双眼。她盯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俊脸，有一瞬间差点以为之前发生的都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他们还没有分手，他们还很相爱。然而残留的理智并没有让她有机会陷入回忆，她开始试图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


 这是什么情况？


 我，昨天参加了聚会，一开始只是和往常一样默默地关注着罗宁的一举一动。我还记得自己酸涩地看到他和其他的女生打情骂俏。这期间，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我还喝了好几杯酒试图麻痹自己。然后，然后罗宁意外地跑来和我喝酒……我们聊了很多生活近况，然后……


 然后她就没有记忆了。


 突然，张含之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忍着大脑仍旧断断续续传来的晕眩感，伸手掀开了被子。


 果然……一丝不挂。


 她有些不敢置信。


 她抬起惊恐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躺在身边的罗宁，不期然地撞进了他微微睁开的眼睛。他的眸子似乎比平时都要暗许多，像是注满了浓浓的墨汁，让人看不清情绪。


 “你……”


 “早上好。”


 抢先于张含之呼之欲出的问题，罗宁打断她的话头，微微扬起双唇，长臂一伸顺势熟练地将含之搂进怀里，并轻柔地在她的头顶落下一个吻。


 被一顿抢白和突然其来的早安吻打乱思绪的含之，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原先充满恐惧和不安的心，似乎突然被向往已久的温柔轻轻地撩拨了一下。


 这意料之外的变故让她一下子不确定刚刚心里对罗宁产生的可怕指控是不是自己反应过激。如果就像他们之前的约定只是暂时的分开，那这是不是被默许的行为？


 “饿了吧，给你做早餐？”


 感受到发丝间传来属于罗宁掌心的温度和轻柔的摩挲，张含之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慢慢地按下自己惊恐不安的情绪，她试图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罗宁松开怀里若有所思的张含之，缓缓的起身、穿衣、洗漱。


 一切似乎都自然得让人挑不出刺，似乎这只是一个和平日没有任何不同的平凡早晨。罗宁和张含之和天下所有的普通情侣一样正要起床迎接新的一天。


 但是，为什么心里会这样的不安呢？


 ……


 厨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含之知道是罗宁正在开始准备早饭。她甚至可以猜到罗宁一定一如既往地给她做两个煎蛋配上一片烤土司和热牛奶。煎蛋上会搭配上他最喜欢的罗勒叶当作香料点缀。但是，对别人都心细如尘的他却似乎一直都记不住自己是乳糖不耐受的体质。


 摇了摇头，想要把乱成一团的思绪暂停。


 缓缓下床准备洗漱的张含之用余光看到了床角边微微泛着白光的包装袋。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它正不动声色地安静的躺在地上。


 而完整如新的橡胶套被包裹在缺了一个角的包装袋中，它歪歪斜斜流出的一小半身子像是一张上扬的嘴巴此刻正无情地嘲笑着她的无知和天真。


 背脊像是被雷击中一般迅速的窜过一阵不自禁的颤栗，含之难以置信地停下正在穿衣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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