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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沧眉的苦恼

继刘舒佩后,灵舒翁主成了太学院女生们集体咬牙切齿的对象。刘舒佩别人还敢找碴或是冷嘲热讽一番,可灵舒翁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女孩子们除了咬碎一口银牙也别无他法。


 出身高贵,又与十一殿下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诗词歌赋、人生哲理、星星月亮人家那是信手拈来,且又住在宫里头,天时地利人和统统都占了。两相一比较,好些女生认清了残酷的现实,也就减了热情灭了希望。


 也有好些原本是冲着十一皇子来的女生,失望之后反倒真正热爱上了骑射这门功课。南越国的女子骑射热潮,因而一直未退,反而还有燎原之势。最近上学时,知微便瞧见好些女子骑马上学,而不是像之前一样统一坐马车,还觉得颇为新奇。


 “唉。”沈沧眉趁着课间休息跑到棋所找知微,无精打采的趴在知微课桌上,眼睛却牢牢锁着不远处正对弈的云锦亭与灵舒翁主。


 “小姐,你能不能行行好放过我的耳朵。”知微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您这都叹了一百二十八回了,当真不累么?”


 沈沧眉有气无力的又叹了一声,忿忿道:“她怎么那么讨厌呢,天天缠着殿下,殿下骑马她就在一旁递水递巾子,殿下下棋她就跟殿下对弈,殿下作画她就给殿下磨墨,殿下赏荷她就一旁撑伞……殿下不管做什么,她都找得到理由跟在殿下身边。”


 知微不自觉瞥了一眼,却正好撞见云锦亭望过来的含笑的目光,仿佛安抚又仿佛无奈,还有些许小心翼翼的告罪意味。知微脸一热,飞快收回目光,随口道:“嗯嗯,真讨厌……”


 “你也觉得她很讨厌对吧!”沈沧眉很高兴知微站在她这边,以往她说起时,知微都不置一词,一点儿也不上心,害她心里还有些难过呢。


 知微回过神来,回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脸上更热了,索性啪一下把脑袋砸在桌上翻开的书本里,倒吓了沈沧眉一跳,忙推她:“知微,你怎么了?”


 知微摇头,闷声道:“没事。”


 也许天气愈发热了,她脑袋也被这暑气搅的不清不楚了,她也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不过就被他看了一眼而已,心跳凭什么就不听指挥要乱呢?烦人!


 “真没事么。”沈沧眉不放心弯腰摸摸她的额头,担忧道:“莫不是生病了?”


 知微被她的关切弄得心里更乱,忙一把抓下她的手,胡乱道:“别乱担心,我好着呢。”


 沈沧眉定定的看她两眼,才道:“你怪怪的。”


 知微心头一跳,几乎要忍不住心虚的挪开与沈沧眉对视的目光,勉强笑了两声,道:“哪有怪怪的,你想太多了吧。”


 心里却不停的在打鼓,沈沧眉看似大大咧咧神经粗壮,有时候却又十分敏锐心细,被她直视着时,会有种无所遁形的焦灼惶恐感。


 好在沈沧眉并没瞧出什么来,她轻易的相信了知微的说辞,重又趴回桌案上:“昨儿又有冰人上门说亲,我都要烦死了。”


 自太后宫宴后,上镇国公府提亲的人都快把国公府门槛踩烂了。一开始沈沧眉还颇为得意,以往那些断言她嫁不出去的人现如今全上门来恭维她,恭维娘亲,她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不想两天后,她就觉得烦了。因为那些人上门除了恭维外,还带了说亲的目的来。


 镇国公府自老镇国公过世后,因着非长子不得袭爵的规定,使得外人觉得镇国公府有种朝不保夕迟早要被皇帝褫夺这世袭了好几代的爵位封号,皇上太后也没发个话,是以镇国公府门庭自然便冷落了。可现在却是,沈将军镇守边关有功,功绩早已上报了朝廷,而沈沧眉也在太后宫宴上大放异彩,很得太后欢心。皇帝母子又是母慈子孝,虽说太后现如今不大管事了,可秦夫人是太后跟前长大的,沈沧眉又得太后喜爱,沈将军也立下了战功,便是皇帝那里压下不说,太后这头定也不会委屈了秦夫人母女。太后一句话,皇帝想来也不能驳了太后的面子。再说,沈将军也还正值壮年,努力生个儿子来袭爵,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想来镇国公府日后还是很有可能东山再起的。于是,冷却了多时的镇国公府,重又热闹了起来。


 “这回提的又是哪一家?”知微笑着问道。


 “荣国公府二房的长子。”沈沧眉咬住唇,半晌才闷声说道。


 知微在脑子里的内存库里飞快翻找这位荣国公府二房长子的资料,却始终没印象,便道:“这位二房的长子何许人也?”


 沈沧眉嘟嘴:“就是个读死书的书呆子。”


 “秦姨是什么意见呢?”知微见沈沧眉眉间显然的嫌弃,不愿多提这位长公子一句,便知她是绝对不喜的。便也不再继续刨问那位长公子的资料,转而问起秦夫人的意思。


 沈沧眉情绪愈发低落,语气也焦躁了起来,“那人走了后,我娘就让人去打听了,说他这也不错那也很好……仿佛竟是上了心,如果我爹在家,娘同我爹商量了,肯定就要应下来。”


 知微一想也是,只要那人品行没问题,荣国公府这样正得圣宠的家庭,又并非长房长子,将来也不用担起一府重任,又是二房的,离尔虞我诈也稍微要远些。家底又厚,就算老国公死了底下儿子们要分家,想必也能分得丰厚的家产,几辈子怕也是挥霍不完的。这样的家庭,秦夫人能瞧上,确实也有道理。


 沈沧眉十分认真的在苦恼,知微却有些晃神。


 “……知微,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呢!”


 “啊?你刚说什么了?”知微忙回过神来,歉意的对蹙眉瞧着她的沈沧眉笑了笑。


 “我说,你家难道就没有上门说亲的?”沈沧眉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只当知微是在想着孔府的事情,遂又问了一遍。


 “这我倒不知道。”知微笑道:“母亲病好了后,府里事务我便插手的少了。即便有人上门来说亲,我也不可能会知道啊。这种事情,父母之命嘛!”


 沈沧眉急了:“你就不担心,万一你那母亲没安好心,随便给你应一门亲事,看你日后怎么办?”


 知微对这一点倒是很笃定:“她不会的。府里还有老太太呢,真要定下我的亲事,她也不能越过老太太去。老太太耳聪目明的,什么样的好,什么样的不好,还能骗得过她吗?再说了,还有太后照拂着,她不敢随便决定我的婚事的。”


 沈沧眉听她这一分析,倒也觉得有理,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道:“话虽如此,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是小心着些。这事儿对我们女孩子来说,可跟投胎一样重要,万一去了那不好的人家,上有恶婆婆,下有坏小姑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什么的,累也累死你。”


 “嗯,我晓得哩。”知微连忙笑着道,沈沧眉对她越好,她心里头便越是堵得慌。


 “还有一件事,你肯定没听说。”沈沧眉忽然想起一事来,凑近知微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道。


 “什么事啊?”知微实在提不起半分好奇来,却又不忍瞧着沈沧眉失望。


 “知道北疆王妃和菲燕郡主为何迟迟未到达京城么,原来是路上出了事,说是遇到劫道的了,护送她们回京的还是北疆王的亲卫队呢,结果却被劫匪打的落花流水。嘿,算她们运气好,遇到谢东离那厮,她们娘儿俩才算捡回条命,听说王妃受了惊吓,结果病倒了,说是病得还挺严重,这就耽搁了下来。皇上昨儿才派了兵马前去接她们进京,紧赶慢赶,怕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到达京城呢。”沈沧眉说起人家的倒霉事时,一扫方才的郁闷,就差没手舞足蹈了。


 “谢东离?”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蓦然想起这人正是沈沧眉提起过的,沈将军给她买回来的玩伴,谁知最后却成了沈将军的爱徒,并跟随着去了战场,“他不是在边关么,怎地回京了?”


 “不知道,说是奉我爹的命令回来的。一回来就进宫见皇上去了,可能跟边关战事有关吧。北疆王妃和菲燕郡主的事,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哦。”知微点头表示了解,思绪却在胆敢打劫北疆王妃的匪徒身上打转。“谢东离可跟你说过,那些劫道的是什么人?”


 “说是山贼打扮,谢东离却道从那些人的杀人手法上看,绝不是什么山贼流寇,倒更像江湖杀手。”沈沧眉冷嗤一声:“反正不是北疆王得罪了人,便是北疆王妃或者那菲燕郡主得罪了人,人家才会做出这等买凶杀人的事来。好在她们命不该绝,遇到我们家谢东离,不然,哼哼……”


 “是,你们家谢东离最厉害了。”知微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明白沈沧眉对菲燕郡主的不喜与排斥毕竟,这又是她的另一个劲敌。


 沈沧眉得意洋洋的嗯了一声,仿佛被知微夸的正是她本人一样,“你找个时间来我府上一趟吧,谢东离说他最近都不会离京,你来让他教你两招,就当防身也好。”


 知微应了,沈沧眉又拉着她说了一会,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医学所。


 徐氏“病”好后,知微自觉地交出管了大半个月的管事权,让姜嬷嬷去跟徐氏做了交接。趁着徐氏生病的当头,春熙院里该换的人换了,该发卖的发卖了,如今的春熙院,再不是徐氏能随随便便伸手的了。


 只除了文杏。


 文杏的问题实在不好解决,她帮过她,得罪过徐氏,知微也答应过不会亏待她。可她的父母以及她自己的卖身契都是拿捏在徐氏手中的,于是文杏在春熙院里,便俨然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存在。在姜嬷嬷大肆换人时,文杏也整日惶惶不安,不知道姜嬷嬷会怎么发落她。


 直到春熙院的人换了个彻底,姜嬷嬷也没有动她,却让她更如惊弓之鸟一般,好在她本性沉稳,倒也没出什么乱子来。可今儿知微一回来,便听姜嬷嬷说,杨嬷嬷与文杏搭上了话。


 “姑娘,老奴觉得,文杏留不得了。”姜嬷嬷对刚换了身家常衣裳的知微说道,“她虽没有害姑娘的心,可到底她们一家三口是拿捏在夫人手里的。”


 姜嬷嬷担忧的,知微又何尝不知,只是……她叹口气,文杏确实不能再留在春熙院里,“画蔷,你去请了文杏来。嬷嬷,我单独与她谈谈。”


 画蔷与姜嬷嬷便都下去了,知微坐在梳妆桌前,取了头上的钗环配饰,散下如缎青丝,取了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


 文杏很快来了,脸色有些白,略带小心的请了安,便有些拘谨局促的站在一旁。


 知微并未回头看她,只淡淡道:“文杏,你跟着我这些时日,受我连累吃了不少苦头,我都记在心里了。我也承诺过,只要你不让我失望,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大姑娘,奴婢……”文杏慌慌张张跪了下来,“杨嬷嬷是来找过奴婢,可是奴婢并未做任何对不住大姑娘的事,求大姑娘明察。”


 知微终于转过身来,“我知道,可这一次你没做,下一次呢?她拿捏着你的父母,你又是个孝顺的,忠孝如何两全?”


 文杏面上血色尽褪,呐呐的说不出话来,额上冷汗却是不断。


 知微起身,上前扶了她起来,诚恳的看着她:“老太太的福安院你可愿意去?”


 文杏惊讶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瞧着知微:“姑娘……不是要把奴婢送回碧水院吗?”


 知微笑着拍了她肩膀一下:“你想回去?”


 文杏赶紧摇头,似乎生怕摇的慢了便要被知微送回碧水院一般。


 “我会去求祖母,你去了她那里,不用夹在我与你父母之间两难,有老太太在,母亲也不能再为难你。”知微笑着道:“你可满意我的安排?若你还有别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奴婢愿意服侍老太太,多谢姑娘成全。”文杏激动地满脸通红,连眼眶似都红了起来,“多谢姑娘为奴婢想的这样周全,奴婢,奴婢无以为报,便给姑娘多磕两个头吧。”


 说着又要跪下磕头,知微忙拉住她,摇头道:“我进府这些日子,你也帮过我不少。你虽对我不是最忠心的,到底也没害过我,主仆一场,我能为你做的也不多。你先收拾收拾,我现在便去祖母那儿。”


 文杏忙不迭又道了谢,转身退出去时,似乎抬手抹了抹眼睛。


 姜嬷嬷知道知微的决定后,叹了口气,问道:“姑娘可有问她,夫人到底要她做什么?”


 “没问。”知微摇头,见姜嬷嬷不赞同的皱了眉,忙笑道:“嬷嬷也别担心,左不过便是要文杏打听我的事情而已。文杏去了老太太那里后,母亲日后也没办法再用她了。咱们这院子里,多亏了姜嬷嬷才能这样干净呢,今儿我便让小厨房做了嬷嬷爱吃的菜,好好感谢嬷嬷,好不好。”


 “你就不怕她再寻了旁人?”


 知微笑道:“她若有旁人可用,定不会寻文杏的,所以啊,这都是嬷嬷的功劳。好了嬷嬷,我要去祖母那儿一趟。”


 姜嬷嬷知道知微不欲再提这事儿,便也不说了,喊了人进来替知微梳了头,陪同她一道去了福安院。老太太没有二话便应承了下来,怕春熙院里人手不够,又要将自己院里的拨过去,知微忙劝了,说自己院里的人够使了,老太太这才罢休。


 成功的解决了春熙院里唯一的隐患,知微连胃口都觉得好了,多吃了小半碗饭,晚上也睡的格外香甜些。


 唉,如果能将云锦亭沈沧眉的事情一并也解决了,那该多好啊。


 日子流水一样的往前过,这期间,知微又进了两次宫,一回是栖桐拉她去帮忙选花样子,一回则是太后下旨令她入宫。太后似乎极喜欢知微送给她的寿礼,找了戏班子,让他们熟读包公奇传后,便要开锣演出来,叫知微进宫,便是陪着太后看了一天戏。太后直道,她是撰写人,有哪里不对的,一定要她说出来,务必要将包公奇传演的毫无瑕疵才行。


 沈沧眉始终也没有答应荣国公府的亲事,为此她甚至喊了谢东离一道潜入荣国公府狠揍了那位长公子一顿,威胁他不准打她的主意。其实也不用她威胁,那位长公子挨了一顿胖揍,说什么也不敢娶这样的母老虎过门。好在那位长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挨了揍也没对外宣扬沈沧眉潜入人家府邸揍人的行径。


 知微也见到了传说中的谢东离,少年郎一表人才,沉默坚毅,身上有一股武将特有的落拓气质,然而却并不粗鲁莽撞。知微对他的印象非常好,拗不过沈沧眉的劝说,跟着学了一套简单的拳法。谢东离教的很认真,沈沧眉在一旁陪练,知微握着拳头嘿哈出拳时,视线总会不经意瞥见谢东离的目光悄然安静的落在沈沧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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