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零章 《张说》

 孙悟空也算吃过见过的主，上至凌霄殿，下到阎罗堂，五行三界基本算逛个遍，什么没见过，但今日他彻底被张家村惊住了。一脚迈入村内，紫气直冲面门，红光耀目，庆云浮天，这村子的功德之气比仙山神岛强无数倍。村中之人个个慈眉善目，喜气洋洋，男的英俊不乏踏实，女的俊美蕴含贤惠，老者提携童子，幼儿尊敬长辈……整个村子弥漫着无尽和谐的气氛。


 不单悟空受惊，唐僧也没想到天地间竟然有如此的村子，这处比之极乐净土不差分毫。原本心里还存在着“圣僧驾临乡村”的优越感，此时玄奘却步步谨慎，生怕做出什么不符礼数的事在这里丢脸。唐僧进村不久，头顶开始慢慢发出佛光，虽然不明显，凡人看不清，但悟空和村内的道士男女都感觉得到。


 “圣僧，路途劳顿，辛苦您，我二人打理这村中的一间道观，枯卯观，不如入观歇息吧。”男道士说道，“哦，对了，还没介绍，贫道道号九阳，这位是贫道道侣，道号佩彩。”


 “我弥陀佛，贫僧玄奘。”唐僧道，“道长邀约，贫僧不敢不从。”


 “请。”九阳道长带领众人走进位于村子东部的枯卯观。“各位村民，还请回。”迎接唐僧的众人对着玄奘拜了拜，各自散去回家。


 这道观不大，陈设一般，除主厅主卧和一间客房外再无其他房间。九阳道长略带歉意道：“观内狭小，没有其他住宿，只能请四位在一块休息，还请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唐僧道，“云游之人有间瓦室可居足矣。”


 “几位请休息，过后斋饭准备好贫道再来请诸位用膳。”道长和玄奘之后又说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麻烦道长。”唐僧谢道。


 取经几人已经很久没有床铺休息，待道长离开后八戒立刻躺在床上大睡，沙僧坐在凳子上歇脚，悟空看样子还很精神，见桌上有几本书，拿起来乱翻。玄奘本来也是想休息，但心里有些问题想问悟空，又不知从何开口。


 “师父，”沙僧突然说道，“这地方……有些奇怪啊。”


 “哦？”虽然心里有同样的疑惑，但唐僧不说，反而装出什么都懂的样子。


 “师父，这地方的人看起来都……太善良了，而且……”沙僧也说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但总觉得不对，“不会是妖怪吧？”


 “师弟胡言！”孙悟空道，“这等良善之地岂是有妖怪的。”


 “可是……”沙僧摇摇头，不再多说。


 唐僧见三徒弟没有问出自己也想知道的问题，赶紧说：“悟空，路途艰辛，你师弟有些怀疑也是正常。”


 “呵呵！”悟空笑道，“大概是见到坏的太多，突然遇到无数善人不适应吧？”


 唐僧道：“悟空如何知道他们都是善人？”


 “这满村的功德气息便是证明。”孙悟空说，“而且据老孙的火眼金睛仔细观察众村民魂骨，此地之人最少也是两世善人，三世、四世、五世善人极多，甚至有几位是八世善人。咱们遇到太多坏人坏妖，来这等首善地方自然觉得哪都不对劲。唉~仔细想来，实属悲哀，我等之心已然被世间污浊秽物沾染，竟有些无法汇流清白的善良气。唉~”


 “什么！”唐僧和沙僧惊道，“怎么多善人？！我弥陀佛，我弥陀佛。人间有此地，不负佛祖期。我弥陀佛。”


 “算什么善人！”床上睡觉的八戒不知怎么的，竟然醒了，“你看看那些村民，迎我们时很热情，但一个个竟然连道观都不进来就回家，肯定是虚情假意。”


 “你这呆子，不要胡说。”悟空举着手里的书说道，“我猜他们是因为这书里的教导才不进来。”


 “什么意思？”八戒不懂。


 “这书里面有写，‘……君子之乐，止于己；君子之能，止于界；君子之交，止于席……’”悟空念道。


 “老猪听不懂。”


 唐僧解释说：“意思是：君子不可以己之乐强行度于他人；君子有能力也不能擅自对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进行指导；君子之间交情再要好也要有私人的空间，不能亲密过度、过度热情。村民们不进来就是不想打扰我们休息，也就是‘止于席’的意思。”


 “就是这意思。”孙悟空认同唐僧的说法。


 “这书有点好玩，叫啥啊？”八戒凑到悟空身边问。


 “《张说》。”悟空道，“也不知道谁写的。”


 “大概是村中智慧祖辈吧。”玄奘感叹道，“村里这么多善良的人，又有此书鞭策，实乃庆幸。”


 “师父，这书怎么就成鞭策了呢？”沙僧问。


 唐僧笑道：“因为‘止’的原因。你想想，我们路过其他地方也曾经遇到不少善人，他们就是太过热情，常常缠着为师，实在……唉~”


 “原来师父也烦啊，我还以为只有我烦那些磨磨唧唧的老头子呢，哈哈哈……”孙悟空大笑。


 “即使是善良，或者是热情，也需要规则，不符合规则戒律的善良容易造成未知后果。”唐僧道，“我刚刚翻阅一次，这本《张说》里面从方方面面教导着村民，其中一些为师不太同意，但大部分还是比较认可，尤其是关于‘规则和规律’方面。”玄奘说话的时候背后的佛光越发明朗，连八戒和沙僧都隐隐能看到。这个时候说话的人可能是唐僧，但也可能是金蝉子。“我教经文有‘佛祖割肉喂鹰’，意为佛祖以肉喂鹰，换取雄鹰不再捕杀鸽子的故事。这事感动无数信徒，可惜小爷我是不太喜欢的。先不说鹰抓鸽子天经地义，插手是违背自然规则，咱就说说之后的事。那鹰事后天天到师父附近捕捉猎物，等着盼着师父割肉，经年日久，修为渐强，鹰成鹰妖，不但继续指着师父割肉活，而且时不时抓些无辜的凡人吃掉打牙祭。要不是小爷我那鹰妖击毙，不知有多少生灵受害呢。心善这事也是要符合自然规律的，没有规矩的善良就是作恶……”


 玄奘在房间里大说特说，三个徒弟最开始还认真听，之后八戒和沙僧不知太累困倦还是其他原因，先后睡着，只有悟空精神满满地盯着唐僧。


 “泼猴，今天就讲到这了，”唐僧说了很久，突然停下，“有机会的话，小爷和你还会见面。”


 “呵呵。”悟空笑了笑，“小和尚，再见了。”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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