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三章 甄稻梅

 冷雾蒙蒙，细雨凄凄，烟波虚幻陷迷离。


 空街浮萍过，民家常聚语，孤身独影魂难齐。


 曾记昨日岸柳荡，断桥不见故人昔。


 粉妆樱树重绽放，青叶已去，红花何依？


 剪了香囊袋，碎了白玉坯，扯断层层叠叠鸳鸯戏，


 忘了双对梅，去了银钗喜，撕坏卿卿我我云来纪。


 再逢烟色会重楼，


 风依旧，雨轻疑，


 侧靠长椅泣相啼。


 尘缘往事因果过，


 点点滴滴，滴滴点点，


 留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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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间华夏区，有郡县，唤之零陵，位于潇、湘二水汇合之地，北望衡山，南依五岭，乃楚粤之门户，先圣舜帝即是葬于零陵的九巍山，是一个山清水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漂亮地方。


 县内有一富户员外，姓甄，富可敌城，坊间诨号称之“甄有钱”。甄有钱有个女儿，叫甄稻梅，生得一身俊丽面貌，倾国倾城，尚未成年就美名远扬，坊间亦有诨号——甄美丽。


 常理来讲，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是一件幸事，但甄有钱并不这么认为。甄家世代单传，男丁不旺，甄有钱自婚配后一直希望有一个儿子，可是除了婚后第一年女儿出生，发妻多年竟然完全没有怀孕的消息。甄员外急不可耐，随后又娶妻娶妾多名，却依旧无法得偿所愿。眼见丰厚家资无人继承，有钱先生怨气渐长，加之妾室挑拨，觉得是拥有绝色容颜的甄美丽占据了“育孕之气”导致自己无法得子，于是对女儿的态度越发冷淡，常有责骂，最后甚至发展至出手掌掴。甄稻梅在家虽每日锦衣玉食，过得却不甚快乐。


 某一日，天朗气清，又一次因琐事受到斥责的甄姑娘出门散心，独自一人来到城内池塘断桥边赏观景色。瞧着岸边杨柳，池内荷花，远处的红缨，美丽姑娘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本来甄稻梅想着美景难得，定要仔细享受一番，彻底把在家中沾染的恶气散去，然而西北玄天却忽然跑来一道黑云，不过片刻工夫弥漫整个天空。很快，细雨飘落，冷雾蒙蒙。


 “这可如何是好？”美丽姑娘没想到下雨，哪会带伞，只得急匆匆往家跑。


 云深光昏，雨色重重，低着头快走的俏佳人没法看清前路，一不小心，“哎呀！”撞上一个男子。撞的这一下可不轻，美丽姑娘差一点摔倒，幸好男子眼疾手快拦腰抱住她。


 “姑娘，你没事吧。”男子是个君子，没有趁机占便宜，在佳人站稳后立刻退后几步，微微行礼。男子手里拿着伞，稍稍往前递送，替姑娘遮住雨水，自己则站在雨中。


 稻梅姑娘痴了，在被抱住的那一刻她已经被长相不错的男子深深吸引，此时见他如此温柔体贴，有理有据，更加喜爱。“你……我……”从小到大，美丽姑娘的心从未像此时这般快速跳动，那懵懂的小鹿撞得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姑娘，盛夏之际，天意难测，还请备好伞。”男子笑了笑，把雨伞放在佳人手中，随后转身离去。


 瞧着逐渐消失在雨中的男子，甄姑娘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


 从那天起，男子的身影一直存留在姑娘的脑海中，自此，她每日都要出门去荷花池，名为游览，实则希望再碰到男子。只是接连月余，竟然一直没有遇到，姑娘心急似火，开始四处打听，最终经过多番波折，终于得知那男子的情况。那人叫吕贤，是个书生，出身贫苦，多年来一边卖伞，一边读书，据说十分用功，颇有才名，不日便要进京赶考。


 “你好，我叫甄稻梅，你还记得我吗？那天在断桥边。”闺秀大胆地来到书生家，一间简单的茅草屋，“这是你送我的伞。”


 “哦~原来是姑娘你呀。”吕秀才先是躬身接过伞具，随后与甄美丽交流起来，期间目不斜视，面无异色，谦谦有礼，侃侃而谈。


 如此君子，甄姑娘爱之渐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都会来见吕贤，风雨无阻。一来二去，两个人关系越发密切，吕贤本就对温婉清丽的甄姑娘有好感，情愫暗生，君子有情，佳人有意，无需几次见面，双方即互表心意，约定彼此，海誓山盟。


 与秀才见面的这段日子大概是甄稻梅一生中最高兴的一段。可惜，好景不长，吕贤即将去京城赶考。在离开的前一天，美丽姑娘特意来送别，她除了偷偷从家中带出不少钱财送于情郎作为盘缠，还暗暗表示希望能与秀才“鸾凤和鸣”。不过秀才自持君子，不敢越礼，婉拒。


 “吕郎，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的。”


 离别的那天也是烟雨蒙蒙，就像他们相遇的日子，甄稻梅十分期待吕贤能够的考取功名，回来娶她。


 不过情况总是事以愿违。


 甄稻梅每日伫立重楼，等待情郎，可是吕贤一去不复返，三年没有消息。姑娘焦虑万分，心急如焚，“吕郎，你怎么还不回来？”城里有人说吕贤上京遇到匪寇，已经命丧，但甄姑娘却依旧坚定地等着她回来，“吕郎，你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你还要回来娶我呢，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吗？我等你，我在等着你。”


 佳人不离不弃，在默默等着情郎，佳人她爹却不想继续等。员外爷在生子无望后只能将未来寄托在女婿身上，他几经努力联系上当地主官，愿意将女儿嫁给主官的儿子。主官大喜，早听说甄家有女美貌无双，而且甄氏富可敌城，没有子侄，娶了甄稻梅当真是财色双收的买卖。没有废话，甄员外和主官立刻定下婚期，即日让儿女婚配。


 “不！我不嫁！我要等吕郎！我不嫁！”


 在得知自己即将出嫁，稻梅姑娘大声拒绝，吵闹着宁死不嫁。甄有钱大怒，狠狠责打女儿一顿，厉声斥道：“要不是因为你占了我儿子的位置，老爷我何以至此！家族几代积累的财产都因为你的出生而不得不拱手送与他人！你还敢拒绝！我打死你个不孝女！”十几年的怒气积累，甄有钱火气滔滔，下手没个轻重，差点把女儿打死，“我告诉你！你不嫁也得嫁！死也得嫁出去！”


 躺在地上，姑娘满身伤痕，泪流不止，“吕郎，你快回来呀，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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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甄有钱打得太狠，姑娘直到出嫁前都一直在养伤。不过经历一顿打骂，甄稻梅似乎已经“怕了”，不再激烈反抗婚事，而且还央求在婚期前一天便化妆。


 云色如墨，风雾飘碎，今天还是阴雨，而且风很急。


 拿着秀才送她的纸伞，甄姑娘走在无人的巷道内，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口，来到与秀才相遇的断桥，“吕郎，你还是不回来吗？”站立许久，挥手将纸伞扔进池塘中，稻梅姑娘转身离开，迈着沉重的步伐，风雨中慢慢前行，“老天，既然无法相依，为何还要安排我们相见？”


 “轰隆隆！”滚雷在云海中轰鸣，似是在回应佳人的质问，又似是上天无奈的哀叹。


 回到家中，甄姑娘已经全身湿透，在父母姨娘的责骂中开始换上红衣喜妆。甄家毕竟是有钱大户，衣装配饰十分讲究，本就漂亮的甄姑娘在穿上喜服后更加娇艳。


 “可以让我最后再看一眼远方吗？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上重楼，风雨旧，


 情郎远，泪清眸。


 昨日情深意重，今日哀怨覆愁。


 君去功名陌路远，佳人倚窗望眼候。


 栖身金窝非心愿，草屋茅舍不嫌陋。


 今日难得结连理，期会郎君在九幽。


 早就藏好的白绫挂在梁上，结婚前一天，甄姑娘一身喜服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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