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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发现踪迹。...)


 第六十四章


 傍晚,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极细密,天地间朦胧一片, 看不清远处的光景。


 雨不算大, 却绵里藏针似的, 一点一点浸入衣料, 侵入五脏六五。


 平城公安局有跨国重案要查,留给林长野的人不够,他从张局那要了调令, 抽调下头大队中队的人手, 一同搜寻崔明皓和宣月的踪影。


 可惜四十八小时过去,依然一无所获。


 李敬负责查监控、查天眼, 在电脑前蹲得眼底一片红血丝, 密密麻麻,看着都渗人,不知第几十次接到林长野的电话。


 “怎么样了?”


 “没找到。”


 “……”那头沉默片刻, “继续找。”


 他们的搜寻从崔明皓带着宣月离开公墓开始,但崔明皓此人显然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 轻车熟路拐出公路, 沿着乡村小道飞驰而去, 自此消失在监控盲区。


 林长野带人在外奔波,抽空坐进车里, 在笔记本上查阅地图, 大脑飞速转动。


 413乡道通向哪些地方?


 沿途有多少口子?


 崔明皓的最终目标必然是越过边境线,要接近目的地, 他有哪些路线?


 他会选择哪条?


 林长野也就上车十来分钟,车里跟仙境似的, 烟雾弥漫。


 宏立城没忍住劝他:“少抽点烟,队长。”


 林长野微微一顿,耳边回响起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少抽点烟吧林长野,你是生怕自己活太长吗?”


 带着几分戏谑,却又有藏不住的关切。


 他闭了闭眼,合上电脑,掐灭了烟头。


 “好。”


 宏立城大概也没想到这回的劝诫居然奏效了,还纳闷呢,原来自己在队长心里分量这么重……


 他打开窗户透透气,免得被这二手烟熏死。


 窗外夜色辽阔,他们的车停在荒郊野外的乡道上。


 “队长。”


 “嗯。”


 “你眯一会儿吧。”宏立城低声说,再接再厉发起第二波劝诫,“这都两天两夜了,本来之前跟车去边境就没怎么睡好……”


 “不用。”


 “你又不是铁打的,就眯一会儿吧。”宏立城把车前镜拉下来,“你看看你的眼睛,都跟吸血鬼似的了。”


 林长野看着镜子里认不认鬼不鬼的自己,半晌没说话。


 说来奇怪,他不是一个多矫情的人,从来做事雷厉风行,心无旁骛。宣月常常笑话他是个钢铁直男。


 可眼下,他总能轻而易举想起一些平时并不太放在心上的细节。


 比如每回执行完任务,一身酸臭回到队里,宣月总会捏着鼻子说:“这得三天不洗澡才能腌出这么大味道吧?”


 她会细心地准备好肥皂和剃须刀,催促他:“队长要有队长的样子,做汇报之前,先去打理一下呗。”


 会在他敷衍塞责,随手刮一刮胡子就出来时,双臂抱在胸前,斜着眼睛打量他:“有你这么刮胡子的?下巴上还绿油油的,糊弄鬼呢!”


 那时候他怎么说来着?


 “下巴上绿油油的?谁的胡子是绿油油的?”


 宣月翻翻白眼:“没说你脑门儿上绿油油的就很好了。”


 他有些不耐烦,拨开这多事的女人,“开会就开会,没人计较我胡子长多长了……”


 “邋遢鬼。”


 印象里,宣月是个很爱干净的姑娘,不论多混乱的场合,队里的一众汉子有的连衬衣纽扣都系错,她也从头到脚挑不出半点毛病。


 她永远干干净净,像刚从三月枝头摘下的一枝红杏,透着一股春天的气息。


 林长野把镜子拨上去,狠狠揉了把干涩的眼眶。


 “往前开。”


 宏立城坚持道:“不行,你必须打个盹儿,十分钟都好——”


 “睡不着。”林长野的声音像来自荒野,没有一点生气,“一天找不到她,就一天合不了眼。”


 “那她,那她要是……”


 宏立城说了一半,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但车里就两人,他和他都明白那没出口的半句话是什么。


 林长野缓缓侧头,从半开的车窗里望向黑魆魆的没有一丝光的田野。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林长野抽调的人不少,兵分数路,沿着最初的乡道路口,像开枝散叶一样,奔向无数条崔明皓可能的逃亡路线。


 在其中一条路径上,两名年轻干警结伴而行。他们来自下面的中队,连夜被领导从床上叫起来,衣服裤子一穿,急匆匆赶去集合。


 从加油站开车离开时,李芒打了个哈欠:“一路开个不停,油都加三次了,这可比执勤累多了。”


 另一个叫刘鑫的干警生吞了条咖啡,拧开矿泉水瓶咕噜几大口灌下去,含含糊糊说:“也不是啥坏事,这趟也比待中队能学到的东西多多了。”


 “不就是赶路,临检,赶路,临检?”


 “你也不想想,咱待中队的时候能干嘛啊?处理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纠纷。”


 李芒撇嘴:“都不如在家里睡大头觉。”


 刘鑫:“……”


 车子拐了个弯,黑魆魆的国道旁出现了零星灯火。


 李芒定睛一瞧:“前面那光是什么?”


 刘鑫放下矿泉水瓶,看了眼地图,“图上没更新啊。”


 李芒:“居民住宅?”


 刘鑫:“不能够吧,好几层楼呢,哪家农民盖这么高房子?”


 李芒:“去看看。”


 车开近了,才发现是一家宾馆,破破旧旧,常年风吹雨打,外墙上的白瓷砖都七零八落的。


 招牌上的霓虹灯半截亮,半截不亮,歪七扭八的几个字:平安宾馆。


 大门口立着灰扑扑的广告牌:住宿,餐饮,下午茶,棋牌娱乐,农家乐,土特产……


 李芒把车停下,眯眼说:“好家伙,业务还挺齐全。”


 “这一看就开了不少年了吧,怎么地图上没更新?”刘鑫还在研究地图,拼命戳戳戳。


 “黑店呗。”


 “荒郊野外的,不标个地图点,谁来啊?”


 李芒:“咱们不就来了?”


 刘鑫嘀咕:“这年头开店不标点的,姜太公钓鱼呢,愿者上钩?”


 大半夜的,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车驶过公路,都是载满货物的大卡车。


 两人推门而入,小小的前厅没有人,李芒打着嗓门儿叫了好几声:“有人没?哈喽?来人啊!”


 扯着喉咙喊了一分多钟,才有人从走廊那头慢吞吞走过来。是个中年男人,穿了身皱巴巴的睡衣,没精打采揉着眼睛,“谁啊?”


 两人拿出证件:“公安,麻烦你出示一下营业执照。”


 男人睡意顿无,神色紧张起来,“……公,公安?”


 ……


 “警官,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个前台,老板请来的。”


 “我们这儿就是普通的农民自建住宅,平时顶多给开卡车的司机提供点吃的喝的,晚上留个落脚点,真不是为了逃税避税……”


 “执照过期这事儿我也不清楚,至于为什么没更新地图,我们老板说这也不是啥旅游景点,更新地图也没人会来。”


 “您查,查就是了,每间房都给您查。”


 男人慌慌张张跟在两位干警身后,一路拿出房卡,从101开始刷开。


 “今晚有多少房客入住?”


 “就,就俩。”


 “其他房间都空着?”


 “对,都空着。”


 “那俩人住哪屋?”


 “一个107,一个209。”


 “都是什么人?”


 “相熟的司机,搞货运的,长期在我们这儿落脚。”


 起初,刘鑫比较谨慎,没尽信前台男子的话,依然一间房一间房地检查。


 刷开一间,空无一人。


 刷开两间,空无一人。


 如男子所说,107敲门后,里头传来人声,刘鑫喊了句“警察临检”,房客就把门打开了,检查证件和驾照后,证实他的确是个货运司机,车还在院子里。


 上了二楼后,李芒打着哈欠,嘱咐刘鑫:“节约时间吧,你检查二楼,我去三楼看看。”


 他是嫌弃刘鑫做事死板,每个空房间打开,明明一目了然就能看清全景,非要进去把衣柜、厕所都检查一遍,纯属浪费时间。


 刘鑫点头:“也行,那你仔细点。”


 “知道了,要你说。”


 李芒冲前台要了张万能房卡,“那我上去了。”


 前台微微一顿,还是把房卡老老实实交过去,“三楼走廊的灯坏了,我陪您上去吧。”


 ……


 三楼的灯的确坏了,黑魆魆一片,要打着手机灯光才看得清脚下的路。


 走廊上铺着猩红色地毯,不知多少个年头没换过,一股陈旧的味道,这么暗的光线也能看出灰尘遍布。


 李芒问:“怎么不换灯?”


 男人殷勤地拿卡刷开房间门,“您瞧,三楼很久没人入住了,咱们这儿生意冷清,压根儿用不上这一层,也就一直拖着没换。”


 房间门打开,李芒拿着手机粗略一照,确实没人居住。


 扑面而来一股潮湿阴暗的霉味,叫他连打好几个喷嚏。


 他赶紧退出来,摆摆手,“行了,下一间吧。”


 301,302,303……


 一间一间查下去,李芒越来越懈怠,因为对霉味过敏,他干脆懒得踏进房间,让男人把门刷开,手机一扫,就走向下一间。


 还剩下走廊尽头的最后两间了,朦胧间,李芒似乎听见了一点动静。


 “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忽然窜出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他身侧掠过,那毛茸茸的触感擦过手背,吓得他哎哟一声,一个激灵坐在地毯上。


 地毯也果然有些年头了,这一屁股坐出一大片灰尘,直接导致他鼻敏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打起喷嚏来,根本停不下来。


 前台慌忙伸手扶他:“没事儿,没事儿,就是一只猫。咱们这儿野猫很多,您没事儿吧,警官?”


 听到他的叫声,二楼的刘鑫也几步跑上三楼,“怎么了这是?”


 李芒一边喷嚏连天,一边爬起来,“厕所在哪儿?”


 前台:“在一楼大厅,我带您去!”


 和刘鑫擦肩而过时,刘鑫问他:“三楼都检查完了?”


 李芒:“人都没有一个——啊啾,啊,啊——走了走了——啊啾!”


 他揉着鼻子往楼下跑,骂骂咧咧:“什么鬼地方!”


 刘鑫拿着手机,借着电筒光找了一圈三楼,回头问:“都检查仔细了没有?”


 李芒已经奔向厕所洗鼻子去了,前台男人走到一半,回头说:“都检查了,那位警官一间一间看了的。”


 刘鑫最后瞧了眼三楼,转身离开。


 农民自建住宅并不算隔音,用料材质都很差劲,也因此,外间的声音悉数透墙而入,再清晰不过。


 走廊尽头的房间内,所有灯光都暗着,早在楼下传来车辆声的第一刻,阿皓就熄灭了夜灯。


 他将宣月死死压住,手攥着手,足抵着足。


 再加上她手脚都被绑住,他又以全身力量压在她身上,压根动弹不得。


 宣月想尖叫,那只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生生憋死。


 可整整两天看不见任何希望,如今忽然有了一丝曙光,宣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挣扎。


 阿皓死死钳制住她。


 外界的声音逐渐靠近,逐渐清晰,宣月听见有人叫着“警官”,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尖叫。


 有救了!


 有人找上门来了!


 挣扎无门,宣月索性张嘴咬人,那只覆在她面上的手被她竭尽全力一咬,阿皓浑身一颤,却半点没放松力道,反而更用力地堵住她的嘴。


 尖利的牙齿咬破了皮肉,鲜血汩汩而出,淌在她的脸上、口中。


 温热的液体,咸湿的味道。


 宣月不顾一切地撕咬,手脚并用,但崔明皓像张细密的网,铺天盖地压下来,将她牢牢束缚住。


 终于,走廊上的声音渐行渐远。


 她听见他们说:“都检查过了”,“走吧”,“来了”。


 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坠入深海,冰冷的潮水慢慢盖过头顶,灌入耳鼻,宣月的耳边嗡嗡作响,终于被巨大的绝望淹没。


 这样的对峙又持续了好几分钟,宣月再也没有听见外界的任何动静。


 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大颗大颗滚落。


 阿皓在黑暗里望着她,埋头在她耳边,像情人耳语一样对她说:“别哭,别哭……”


 她恍若未闻,眼里是永不干涸的泪。


 楼下传来引擎发动声,两位干警开车来,开车去。


 确认他们离开后,阿皓松开了伤痕累累的手,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轻轻擦了下宣月满嘴的血,“我去拧张帕子,你擦擦脸。”


 宣月望着天花板,轻声说:“我要上厕所。”


 “再等等——”


 “我要上厕所。”


 “……”阿皓沉默片刻,把她扶起来,“走吧。”


 他把人抱进厕所,宣月麻木地说:“出去。”


 “我守着你——”


 “滚出去!”她忽然尖叫起来。


 阿皓与她对视两秒钟,看见她通红一片的眼底,到底还是转身出去,替她关好了门。


 厕所里没有逃生出口,只有一扇很小很小的窗。


 宣月停止尖叫,用被绑住的手艰难探进内衣里,摸出一只纽扣大小的金属制品——窃听器。


 那是阿皓从她的双肩背包里拆出来的那一只,砸在墙上砸的七八烂。


 她趁他外出时,从地上捡起了外壳,藏在内衣里。


 厕所里仅有一扇小小的天窗,宣月轻轻放下马桶盖,一点一点踩在马桶上,站稳了,照着那扇窗用力一掷。


 力气没了,好在准头还在。


 那只金属外壳以一道利落的抛弧线穿过天窗,消失在半空。


 宣月静静地望着窗外,内心是难以抑制的焦躁与绝望:那两个人已经离开,又怎么会再回来?


 “好了吗?”门外传来阿皓的声音。


 等到她回答“好了”,阿皓重新进来,将她抱出厕所,强行灌了杯牛奶给她。


 宣月没有抗拒,喝下了牛奶。


 她知道里面有安眠药。


 崔明皓并不想毒死她,也不会危害她的健康。他们心知肚明,在不吃药的情况下,宣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睡个好觉。


 在她沉沉睡去的同时,外头的车开了好几公里,李芒忽然叫了句:“遭,我钱夹不见了!”


 刘鑫:“……掉哪儿了?”


 “多半在宾馆厕所,我就说我上厕所的时候好像听见什么动静。”


 刘鑫:“……”


 刘鑫:“那怎么办,开回去?”


 李芒:“证件还在里头呢,回去回去!”


 车头调转,又朝着那家宾馆回去了。


 李芒急匆匆跳下车,“你在这儿等我,我拿了就出来!”


 刘鑫嗯了一声,点了根烟,靠在车旁打量四周。


 荒郊野外,夜深人静,远离城市喧嚣,居然还听得见虫鸣鸟叫。


 他放松了些许,揉揉干涩的眼睛,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什么东西在发亮。


 什么玩意儿?


 走过去一看,地上有只小小的金属盖,圆圆的,看着像是枚纽扣。


 刘鑫弯腰把纽扣捡起来,翻来覆去地看。


 不一会儿,李芒拿着钱包冲出来,凑过来问:“看什么呢你?”


 “你看这是什么?”


 李芒接过去一看,“什么东西?纽扣吗?”


 “不像吧,扣眼都没有。”


 “那就是什么零件吧。”李芒把钱夹揣进裤兜里,“走吧走吧,还剩一半的路呢,不知道要查到啥时候去了。”


 刘鑫捏着研究那只“纽扣”,坐上了车,掏出手机。


 李芒:“你干嘛?”


 刘鑫:“给林队打电话。”


 李芒:“不是吧你,这都半夜几点了,现在汇报工作?”


 刘鑫:“是他说的,每隔两小时汇报一次进度。”


 李芒:“开什么玩笑,这你也当真?大半夜的,只有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还在干活儿,人领导早就睡下了。”


 刘鑫:“那也要遵守命令,完成任务。”


 李芒翻了个白眼:“再有一小时天就亮了,再等等吧,天亮了打给他也不迟。”


 “可是——”


 “信我的没错,哥好歹比你多混了几年公安系统,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刘鑫迟疑片刻,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


 天刚泛起鱼肚白时,林长野和宏立城从又一处废品处理站钻出来,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干警叫刘鑫,汇报了昨夜他们负责的路线有何发现。


 “我们检查了两个加油站,一个加气站,三家招待所,还有一个执照过期的宾馆,就在国道边上一个岔路口,地图上没标记……”


 和林长野接到的所有汇报一样,这通电话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发现宣月与崔明皓的踪影。


 每一通电话响起时,心头都有一簇火苗被点燃,像是丹麦童话里那个小姑娘点燃一根火柴,希望同时燃起。


 可每一通电话都以失望告终,火柴的耀眼只有瞬间。


 就在林长野准备挂断电话时,那头忽然犹豫了一下,说:“林队,您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


 车里,刘鑫摊开手,凝视着掌心里的那只小小“纽扣”,简单描述了它的外形。


 一旁的李芒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这也要汇报……”


 刘鑫没理他。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捡起这只“纽扣”,甚至揣了一路,来回打量。


 只是半路上,李芒放起电台广播时,收音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信号不好,老是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奇怪,之前还好好的……”李芒捣鼓一阵,信号始终是受到干扰的状态。


 是在刘鑫给林长野打这通电话,因为汇报工作有些紧张,所以下意识把玩着手里的金属时,才忽然想到什么。


 像是醍醐灌顶般,他看向手里的金属“纽扣”。


 特殊金属。


 信号干扰……


 信号干扰?!


 他赶在电话结束前急匆匆汇报了这只可疑物件,电话那头,林长野怔忡几秒钟,音量忽然大了数倍不止,连声追问:“那间宾馆在哪?”


 刘鑫吓一跳,“在,在432国道——”


 “把具体地址发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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