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夏禹并没有注意, 他开口说出的话虽然负者、壹号他们不懂什么意思，但是他的声音颤抖中又带着坚定跟愤怒，那种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 足以让任何一个智慧生物品味出他的不平静。


 壹号扭头看了夏禹一眼。


 然后，壹号一拍负者的肩膀，跟大力一起一把放下怀中跟背后的藤筐, 然后怒吼着蹿了出去。


 他们居住的山洞也并不安全，以前不是没有猛兽偶尔会出来袭击。但壹号比以往任何一次感受到了愤怒，因为现在的生活，他们过的比以前任何一天都要好。这种好的生活只要想到会被破坏殆尽，壹号就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以及愤怒。


 负者跟在壹号跟大力的身后追赶, 夏禹因为站在藤筐中, 所以死死抱着负者的脖子防止自己掉落下来。


 但很快，夏禹就发现了不对。


 壹号跟大力的速度太快了, 而负者则落在了后面。


 负者明明是这个族群跑的最快的野人，哪怕以前背着他，负者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负者...要追上他们，一定要追上他们。”夏禹双手不自觉用力握拳，他假冒神棍，打算在这个族群‘坑蒙拐骗’好好活着, 但真的真的也想这个族群的野人好好活着。


 屠夫、工匠、大猴...那些野人, 夏禹想让他们好好活着。


 负者奔跑的速度停顿了一下, 但他感受到了神的情绪。下一刻，负者肌肉紧绷，在呜啊的吼声中骤然加快了脚步，几乎很快就追上壹号他们。


 很快, 夏禹一行人就从长走的丛林、山路蹿了出来，他们跑到烟火四乱的山脚，骤然的野人蹿出，让混乱一片的山底再次传来愤怒的虎叫声。


 负者一把放下夏禹。


 而夏禹，则快速打量四周。


 这头猛兽有两米多高，后背的毛发黄黑相间，而四脚跟腹部的毛发则是呈现灰黑色。它盘踞在原先夏禹他们熏鱼熏肉的地方，粗壮的四肢踩在地面，偶尔长有力的尾巴在身后轻轻甩动，微黄色的眼睛定定看着新出来的野人，有警惕但更多的则是肉食动物对食物的那种嗜血打量。


 ——呼——


 这头野兽外形有点酷似猛虎，但它比猛虎大了一圈，骨架看起来极其魁梧，同时，它的上牙那边长着长长的犬牙，偶尔呼气的时候有略微的腥风在空气中微微扩散。


 工匠、肆号、叁号等成年野人，甚至有大猴等三个小野人，他们都拿着简单的武器，他们没有什么规章制度的打法，只是举着手里的木棍呜啊的吼叫企图恐吓这头猛兽。


 这头猛兽抬着头目光巡游的看着夏禹这些人，它似乎没有立即攻击夏禹他们的意思，而是望向避开一些火堆嗅闻着那些熏鱼干，它开始进食。


 夏禹深吸着一口气，心脏在胸膛中剧烈的跳动。


 在野人的怒吼中，夏禹猛的抬起了手。


 这个动作似乎有种特别作用，但至少这一刻，野人们懂了夏禹的意思。他们闭上了嘴巴没有再恐吓那头巨兽，而是跟随夏禹的脚步慢慢后退，把整个山脚留给那头巨兽。


 巨兽肆虐着山脚下晾晒以及熏烤的所有鱼，几乎把这段时间以来收获的三分之二的熏鱼都吃了个干净。


 吃完之后，巨兽又在山脚下随意肆虐，那些火堆它很不舒服，于是原本堆的那些制陶炉子、搭建的一些晾晒架子，全部被破坏的彻底。


 夏禹跟野人们慢慢撤退出了很远一段距离，但他们也没离去。


 夏禹被野人保护在最中间，他让负者把他放在肩膀上，隔着远距离看着那头巨兽的肆虐。四周被破坏得差不多后，那头巨兽又开始吃剩下的熏鱼，一直到完全吃不下，它慢慢打了个舒服的饱嗝。


 示威的吼叫在山脚下再次响起。


 最后，这头猛兽慢慢转身，一点点向着来的丛林方向走去。但在快走进丛林的那一刻，这头猛兽猛地扭头。


 微黄色中的竖瞳错觉一般跟夏禹的目光直直撞上，那冷漠嗜血的眼神中，夏禹看到了这头猛兽的戏谑。


 那种吃掉猎物之前的戏谑。


 也许是这头猛兽的智慧，也许真的是错觉。


 然后这头猛兽一个跳跃，彻底消失在了山脚底下。


 夜。


 今晚，整个山洞的族群气氛有些低落，或者说很低落，山脚下还是一塌糊涂，夏禹没让他们收拾。


 山洞口的火堆更加明亮了，似乎这样才能让这个山洞更安全一些。大猴三个小野人都不敢吵闹，他们安静的缩在山洞里面，甚至连胃口都没有。


 山洞里面是还有一些熏鱼的，可惜的是夏禹为了防止熏鱼潮湿生虫，每天都要晒晒，结果被那头巨兽祸祸得差不多了，现在山洞中剩下的不多了。没有野人敢发出声音，就连刚刚恢复意识的昏迷野人，也没什么野人有心情去照顾他了。


 壹号看着夏禹一如既往坐在山洞口，可今晚也没什么月色，有些寒冷的山风中，夏禹小小的身体缩在火堆前，他抬着头看着黑暗的夜色跟压抑的丛林，到现在为止一句话也没说过。


 壹号有点难受，她想，如果神害怕的话，他们可以迁徙。


 虽然在冬季快要来临之前迁徙是不明智的，但壹号觉得这样的神更让她担心。


 夏禹抿着嘴唇，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还在回想着白日看到的那种猛兽。这样造型的猛兽，他似乎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过，应该是巨颏虎。


 巨颏虎曾经是原始野人们最大的威胁，它们的食谱上，原始人是优先级。因为对还没有掌握大量工具的原始人而言，在攻击上，原始人的四肢本身没有太强的破坏力，也没有食草动物那样的顶级速度。


 另外原始人是群居，这样的‘动物’对巨颏虎来说极其容易捕捉，自然也就把原始人放在了食谱上。


 不过有区别的是巨颏虎体型没有杂志介绍的那么小，那明明是一个庞然大物，而且尾部也比较长且粗壮，抽到身上估计力道不小。


 今天这头巨颏虎只是完全破坏了山脚底的熏鱼场所，但它没有伤人，而是示威性地在附近盘旋之后才离去。


 但夏禹跟这头巨颏虎对视中，他就明白不是这头巨颏虎没有吃人意思，它只是有些过分聪明了。


 肉食动物是不会对自己的食谱捕食殆尽的，因为这会影响它后续的食物来源。再则，山脚底下有足够的熏鱼，也足够它这次饱腹了。另外还有火堆的缘故，山脚下太多火堆了，野兽怕火，巨颏虎也有些警惕。


 可夏禹知道，一定会有下一次。


 这头巨颏虎已经将这个地方当成了它的猎场，他们这些野人都是它的食物，无外乎取决于它什么时候想吃。它不可能次次都吃熏鱼，野人才是它最爱的食物，再说，夏禹也不想次次损失大量的熏鱼。


 现在只有两条路了。


 一条，是在彻底入冬之前迁徙。


 另外一条，那就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闭了闭眼，夏禹再次回想起了那头猛兽离开前的眼神，那种嘲讽一般的戏谑跟冰冷。


 夏禹深吸了口气，他想，那就赌命吧。这次损失了大量的熏鱼，那最后，就用熏虎肉来弥补上。


 想通之后，夏禹一回神发现山洞出奇地安静。


 等他扭头，就看到野人们一个个安静地呆在山洞里面，壹号紧张地看着他，三个小野人更是巴巴地看着他，眼中甚至有点恐惧。看到神那样安静不言不语严肃的模样，小野人甚至比面对巨颏虎还要忐忑。


 夏禹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


 “没事儿，我就是在想点事儿，晚饭都还没吃，先吃晚饭，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解决掉那头巨兽。”


 夏禹站起来拍了拍手，轻松且开心地跑到壹号身边，指了指还剩下的两三筐熏鱼，让她搬出来分给野人们。


 饭还是要吃。


 夏禹甚至还用蜜汁水再次清理了一下醒来昏迷野人的脚，然后夏禹决定给他取名叫蜜蜂。虽然夏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蜂蜜救回来的，但夏禹之前就说过，对方醒来了，他就给这个野人取个名字。


 那就叫蜜蜂好了，有纪念意义。


 清理完伤口，夏禹又给蜜蜂泡了一碗蜜糖水，但这次夏禹除了给蜂蜜，其它就弄了一点给小野人跟老野人喝了点。


 瓦罐里面的蜂蜜不够多了，只能省着点用。


 大家吃饱喝足，有了足够的饱腹感，加上夏禹重新恢复了以往的轻松，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野人们渐渐也放松了起来。


 之前的不知不觉间，夏禹甚至已经顶替了壹号，成为了这个族群的主心骨。明明夏禹看上去比小野人还要柔弱，但好像只要他开心起来，野人们也觉得巨颏虎也不可怕了，那些损失的熏鱼虽然心疼，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夏禹一拍脑袋，甚至可惜的指了指远处，“今天下午，我们还丢了四筐野果在外面没拿回来，离外面山洞也很近，明天去看一下，还在的话一定要带回来。”


 一看夏禹指了指藤筐跟野果，又指着之前来回来的方向，负者跟壹号马上就明白了意思。


 负者也立马开心起来，马上点头。四筐野果呢，要不是巨颏虎，他们这次的采集成果是非常优秀的。


 然后负者就开始期盼起天快点亮，他得去找找那些野果。


 而夏禹，吃饱喝足刷牙之后，则是躺在干燥的兽皮上，闭上眼睛思索起弄死那头巨虎的办法来。


 他也想活着，好好活着，那这头巨颏虎就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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