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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道独欲叹道古道今



凛冬挟裹着寒意而至,皇城一片风雪飘摇。


不倦吹卷的北风冷得刺骨,深庭内,几处美丽的金色牡丹正于瑟瑟飞雪中盛绽。


“难得这等花儿也会在凛冬盛开,倒是有趣。”


顾念晚系着件厚厚的兔毛披风,随着引路侍女走进楚家内院,观景说道。


前面引路的侍女闻言淡笑:“我家小姐一向不爱侍弄这些花儿草儿的,只是冬景寂寥,看久了难免厌倦,便叫花匠专门温养了些许,添些意趣罢了。”


约莫又走了一刻钟,绕过一座泛着清辉的明湖,穿过层层曲廊,终于到达了临疏阁。


抬眸而望,但见这是一处建在花园深处的典雅楼阁,楼阁通体呈朱红色,飞檐之下描绘着舞姿绰约的花神图,掩映在青竹雪梅间,别显曼妙风雅。


顾念晚跟着侍女上到二楼,刚走过月洞门,便闻见满室的浓浓药味。


目光向里寻去,却看得楚令昭肩上随意披着件外裳,额头上还带着条深青色的抹额,一张小脸毫无血色,正歪歪靠坐在软榻上。


而一旁的小太监,手里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满面愁容的低声说着什么。


许是药汁太过苦涩,少女闻着便蹙了眉,她冷着脸推开小太监的手,竟是说什么都不肯喝那碗药。


“噗嗤。”顾念晚忍俊不禁。


听到笑声,楚令昭偏头望过来,颇有几分不悦,“怎么?顾家妹妹是特意来瞧我笑话的?”


顾念晚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了,“瞧令昭姐姐说的,阿念如何便是那般的人了?”


她说着,细细打量过楚令昭,神色收敛了些,轻声问道:“我是听到了皇城中沸沸扬扬的传闻,说令昭姐姐在几日前的夜里,命人于城外活埋了将近三千人……”


楚令昭神色恹恹的抚弄着指甲,听她说完,她唇角含笑地望向顾念晚,虽尚在病中,却仍是目光锐利,仿佛一眼便能望穿人的心迹。


顾念晚脊背有些发寒,嗫嚅着低了头:“阿念只是担心。”


楚令昭本也无意吓到她,她淡淡收回目光,声音清冷:“有些事,问太多可不好。”


顾念晚惨白着脸儿,低头不语。


见她这副模样,楚令昭更扰神了些,她出声唤道:“听袖、浮白。”


一边侍立着的两个青衣侍女立即上前,“小姐?”


“带顾小姐下去吃两盏热酒暖暖身子,外头这天儿怪冷的,没得也染了风寒。”


楚令昭揉了揉眉心,态度缓和不少,倒也没真的落了顾念晚的面子。


顾念晚起身,笑了笑:“那阿念便先去蹭姐姐几杯酒。”


待她走后,小太监甘醴捧着药歪了歪头,“小姐,她这是……”


楚令昭斜倚着瓷枕,一边拿银夹拨弄着珐琅小手炉里的金丝炭,一边慢悠悠地说:“这般匆匆忙忙的跑来试探,想必整个皇城骂我骂得不轻罢。”


因着病了好些时日,她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懒倦。


甘醴见她顾着旁的,赶忙趁她不注意,用小汤匙舀起一勺药汁递到她嘴边。


楚令昭看也没看便喝了下去,直到苦涩之意弥漫开来,才狠狠剜了甘醴一眼。


甘醴苦着脸,又舀起一勺药汁,“小姐还是喝了罢,皇城近几日骂您的传闻已是沸沸扬扬,后面且有的忙呢,您身子不好起来,可该如何处理这摊子事儿呀?”


他喂着药,嘴里还不停的絮絮叨叨:“您也是,好好的偏要用冰水沐浴,这大冷天儿的,怎么消受得了。”


楚令昭喝了几勺药,只觉这小太监近些天格外的烦人,同他拌嘴道:“你在宫里也是这般啰啰嗦嗦的?难怪我刚跟崔公公开口,他便立刻将你丢给了我。”


小姑娘这些时日病着,时不时就爱冷言冷语的挖苦人,甘醴早已习惯,全当耳旁风,倒是唐小将军来找她谈事,愣生生被气走好几回。


二人正说着话,听袖与浮白两位侍女从一楼上来,走到楚令昭身侧,低声道:“小姐,郡王爷来了,正在小花厅里同顾小姐交谈。”


“咳咳!咳!”


楚令昭闻言被呛了一下,浮白立刻给她顺了顺气,“小姐慢点喝,这药还多着呢,不够还有的呀!”


楚令昭咳嗽得更厉害了,她拍开浮白的手,尚有些气息不稳道:“听袖。快下去看顾着些,莫要叫这二人又闹起来!”……

 


楚令昭咳嗽得更厉害了,她拍开浮白的手,尚有些气息不稳道:“听袖。快下去看顾着些,莫要叫这二人又闹起来!”


听袖“嗳”了声,便匆匆下去了。


小姑娘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把小手炉搁到佛桌上起身,浮白立刻叫来小丫鬟们替她更衣。


待梳洗完毕,楚令昭扶着甘醴的手往楼下的小花厅而去,秀眉微蹙:“这一个个儿的,都教人不省心得很。”


可等她下去后,却发现小花厅里哪里还有二人的影子?


“人呢?”她望向周围侍立的侍女。


侍女恭敬道:“方才郡王送来了些东西,见顾小姐也在,说了几句话,便一道离开了,听袖姐姐已跟着去送了。”


楚令昭挑眉,似是有些诧异,但也未再说什么。


她在大椅上坐了,打开旁边桌上放着的几个锦盒,里面是一只漂亮的芙蓉石蟠螭耳盖炉,另几个锦盒里,则是一些朱红色的香料。


想起楚殊吟前几日说要给她送新些制的香,她心下了然。


“殊吟可说了什么?”


“回小姐,郡王说您近日事忙扰心,又染了风寒,不适合总用贡莲香,锦盒里是他特意制的香料。好似名唤……裁云弄。”侍从答道。


楚令昭闻此言,不禁出声低喃:


“深庭拾得旧花栽,晴风断月弄云裁。


春夜停烛忧不见,静日倚窗袭人来。”


侍立在她身旁的浮白听后了然,笑吟吟道:“这不是小姐幼时作的诗嘛,咱们郡王用小姐的诗作给香料取名,是想哄您欢喜呀!”


“那时刚刚试着去写诗词,不过是首连平仄都不拘的小诗罢了,哪里值得他这般费心……”楚令昭垂眸笑道,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朱红的香料。


这首弄花诗,是叔父还在时她写下的,当时有叔父相护,她整日闲在深闺,倒也难得过了几年悠闲安逸的日子,可若再往前,在皇后姑母身边时就……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望向隔扇外幽静华美的庭园,殊吟是希望她能少些忧思,像从前叔父在时一般安心悠然。


他用意总是好的,可近几月异事频发,各国使臣即将抵达,皇城时局却动荡不安,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事情逐渐脱离掌控的无力之感……


“也罢,但愿是我多心了罢……”


她轻叹,暂时抛开那些繁杂之事,“甘醴,去点一炉香来罢,就用殊吟送来的这味裁云弄。”


“是。”甘醴应道。


而府外的明渊书阁内,楚殊吟坐在书阁三楼的雅座内,冷眼看着顾念晚:“顾五,你特意来找姐姐,就是为了跟本王对着干?”


顾念晚面色不大好看,沉吟片刻,终是开口道:“郡王何必瞒着令昭姐姐,她对外面的传言清楚些,总好过以后措手不及。外面可是说她命人坑杀了三千儒生,而非方士!”


楚殊吟声线沉冷:“传言之事自会有人解决,无需你顾小姐多嘴。而姐姐如今还在病中,你若再跑去让她忧心,本王便命人宰了你!”


“郡王哥哥。”顾念晚软声,含泪望他。


楚殊吟不耐烦:“顾小姐,还请您收起那副扭捏作态的模样,你从小在侯府做的那些阴毒之事,姐姐不知,本王却是清楚得很,若是让你父亲定远侯知道了……”


顾念晚眸光微变,面上柔弱之态尽数消失,不再言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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