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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火

白水镇,深山草庐

秋伯插上门闩,站在院子里听了好一会儿动静,方才松了口气,向一边的红栾,道:“看来没有人发现。”

红栾摘下厚厚的斗笠,将背上的竹篓放下,道:“现在魔教的人已经追查到了这里,镇里人经历了上次的事,大部分都逃了出去,如今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大街上十室九空,根本找不到郎中,幸好,这山里药草倒是不少。”

秋伯浓眉紧皱,道:“也不知道少主子怎么样了,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他回江南?迦木那愣头青连话都说不明白,看起来,是不知道内情的。”

红栾宽慰道:“放心,虎毒尚不食子,轩儿不会有事的,我们再等几天,等大树恢复过来,我便去雪冥附近探听一下情况。”

“嘭!”木门猛然被踢开,倚靠在门边的黑衣少年神态阴冷,道:“不必再等了,很快,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了。”

红栾刷得抽出手中赤云剑,眉心微蹙,道:“是你!”

寒星没有说话,意态悠闲的指了指上方。

一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然立在墙头之上,面容清癯,身材瘦削,眼神却似苍鹰般锐利。

红栾与秋伯俱是一惊,便见草庐四周皆已被十数名黑衣人守住。

中年男子当先开口道:“我与二位虽无瓜葛,但你们窝藏我们雪冥的叛逆之徒,在下只好得罪了。”

红栾冷哼:“你们借此名义骚扰百姓,滥杀无辜,依我看,真正的叛逆之徒是你!”语罢,飞身掠至院墙,剑势如虹,只取那中年人。

中年人闪身避过,赞了声‘好身手’,便退了数步,道:“姑娘心中明白,你不是在下的对手,既然结果已经明了,又何必徒费力气,难道,姑娘不想保住那老者的性命么?”

红栾一惊,俯身看时,便见寒星手中的剑已然架到了秋伯颈上。而四周黑衣人均是弯弓搭箭,对准院落中央。

大树不顾迦木阻拦,跌跌撞撞的由屋内出来,道:“秋长予,你要抓的人是我,放了他们。”

秋长予面沉如水,道:“池林,你私逃幽狱,自身难保,没资格插手金部之事。”

红栾翻身而下,盯着大树,道:“池林?你当真是雪冥之人?”

池林不敢直视红栾双目,只点头答道:“没错,我骗了你们。”

“你——!”红栾长剑直指池林,怒道:“我早就说过,我们不欢迎魔教中人,你既然知道,为何一直隐瞒身份,招来今日之祸,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可轩儿是为了救你才身陷险境,我决不饶你!”

池林面露苦楚,紧紧闭目,道:“栾姑娘,你杀了我吧,能死在你手里,是我池林的福分!”

迦木见情况不妙,连忙拉住红栾,道:“我说栾姑娘,咱们千辛万苦才保住这家伙的命,就这么让他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而且,既然他是雪冥的人,说不定,咱们可以用他把轩儿给换回来。”

秋伯亦道:“我相信,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留他性命,总会有些用处。”

红栾愤然收回长剑,背对着池林而立,再不回头,池林眸中闪过一丝伤痛,抬头,道:“秋长予,我从未想过与你争抢部主之位,你却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非我不仁,是你不义,今日,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伤害他们。”

秋长予不语,却是瞥了眼寒星,寒星会意,手上剑刃在秋伯颈上划出一抹血色,冷笑道:“你信不信,我先要了他的命!”

“住手!”一声清冷的呵斥,青蘅由门外走来,盯着寒星,道:“星儿,你在做什么?!”

寒星面色一变,略有不甘的收回长剑,没有说话。

青蘅抬头,扫了眼秋长予,道:“没想到,秋堂主也在这里。”

秋长予飞身而下,作揖道:“青蘅小姐,长予有礼了。”

青蘅笑道:“秋堂主客气,论资历,我还要多向秋堂主请教,只不过,哥哥似乎没有命令让秋堂主来这里搜查,擅离雪冥,可不像是堂主的作风。”

秋长予指着池林,道:“小姐明察,池林这叛逆从幽狱逃了出来,教主此刻恐怕还被蒙在鼓里,秋某此行,便是为了将这叛逆捉拿回去,交由教主处置。”

“哦?”青蘅看了眼四周,道:“真是巧的很,金部的消息竟然比哥哥的还快,哥哥调集暗卫搜寻了大半日,毫无所获,没想到,秋堂主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里,莫非,秋堂主知道这其中内情?”

秋长予作惶恐状,道:“小姐言重了,其实,这一次,多亏了寒星公子,秋某才能找出这叛徒行迹。”

寒星冷冷瞧了眼秋长予,颇是不屑的转过头去。

青蘅思量道:“如此,倒是我多虑了,秋堂主事务繁忙,剩下的事,交给我便可以了。”

秋长予立即道:“小姐这是何意?池林乃金部之人,捉拿他,金部义不容辞。”

青蘅无奈道:“秋堂主以为这是我的意思么?”

秋长予正不解何意,便见黑鹰手执墨玉令,肃然而入,道:“教主有令,将池林连同窝藏我教叛逆之人全部带回雪冥,各部均不得插手此事。”

青蘅当先跪下,道:“地部接令。”

四周黑衣人见到墨玉令,亦纷纷跪落于地。

秋长予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撩袍跪地,道:“金部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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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栾望着青蘅,道:“你又是谁?我们凭什么跟你们走?”

青蘅含笑,道:“我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红栾冷声道:“真是笑话,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青蘅走到红栾跟前,声音极轻,道:“因为,我是轩儿的姑姑。”

红栾咬牙,道:“我便信你一次。”

夜里,青渊命黑鹰将秋伯带到了天人殿。

秋伯看着独自坐在案后翻阅书卷的身影,眼中溢满恨意。

青渊头也未抬,道:“即使看不见,我也感觉到了你的恨意,你对千影,倒是忠心得紧!”

秋伯苍凉长笑,道:“落到你手里,不过死路一条罢了!死有何惧?没想到竟值得你这魔头亲自动手,哈哈,老夫不枉此生!”

青渊叹道:“你错了,我若真要杀你,根本不必将你带到这里。”

秋伯丝毫没有喜色,反而面露警惕,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青渊想了片刻,修长的指节摩挲书页许久,方才道:“轩儿似乎和你的感情很好。”

秋伯情绪蓦然激愤,道:“魔头!你要是还有点人性,就不要伤害他!”顿了顿,语调忽转黯然,道:“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你是想用我的性命威胁他,我宁愿去死。”

“呵,人性?”青渊咀嚼着这个词,不解道:“正邪之争,归根到底只是立场不同,可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却总喜欢这样形容我,好像魔教所作所为,你们正道便没做过一般,你倒是说说,谁可以称得上是有‘人性’的人,千影么?”

秋伯凛然道:“我不会将你这种人与我家公子相提并论!”

青渊语气似是无奈,道:“冥顽不灵,愚不可及,不过,为了轩儿,你肯牺牲性命,倒是令我很是欣赏。”

秋伯面色涨红,道:“你究竟将他怎么样了?!”

青渊微微抬了眼,道:“为了你们,他可以对我拔剑相向,我还能把他怎么样?”

秋伯一惊,道:“你说什么?!难道他已经——”话未完,秋伯已然浊泪满目,哽咽不成声。

青渊声音辨不出喜怒,道:“你多虑了,你觉得,我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么?”

秋伯性子向来耿直,再忍受不住,道:“魔头!你不必同我绕弯子,要杀要剐,你倒是说句爽快话!”

青渊以手扶额,愈加无奈道:“轩儿那些话,原来都是随着你们学的,开口闭口要杀要剐,听着好像我多想杀了他一般。你也不必激动,我既以客礼待你们,自然不会想着杀你们,秋管家若无他事,便与我这魔头谈谈如何?”

秋伯冷哼,道:“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休想从我这里套到东西!”

青渊墨眸闪过一丝笑意,道:“与你们这些人打交道,有时候,真是累得很,我们之间,其实还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的,比如,你跟我谈谈轩儿的事,我跟你谈谈重建慕容家的事,我知道,若不是顾忌我在慕容旧宅和西洲居附近安插了眼线,轩儿这两年不会一直留在漠北。”

秋伯沉默了下去,思衬许久,神色郑重道:“你真的想知道关于少主子的事情吗?”

青渊语气也含了恳切,道:“你不必怀疑我的诚意,更不必担忧我会害他,我只有这一个骨肉,以后也不会再有其他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慢慢解开他的心结,你应该知道,当初,是我的妻子将轩儿托付于我,而我并没有照顾好轩儿,以后,我必须对我的妻子有个交代。轩儿现在把自己弄的浑身是刺,见到我跟见到仇人一般,我根本无法跟他心平气和的谈,所以,我只能与你谈了。”

秋伯琢磨着青渊不像是说谎,便道:“其实,少主子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别人对他一分好,他便对别人十分好,别人若是惹了他,他也必然不让那个人好过。他虽整日看起来一副天塌下来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我知道,他在乎很多东西。他这孩子,平时嘴里说的是一套,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套,就像以前,背着公子的时候,少主子总是埋怨公子的各种不好,可公子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他比我记得都清楚,都明白。”

青渊含了笑,道:“你倒是了解他,在西洲居的时候,轩儿是怎样的性子?”

秋伯心中怅惘,道:“没有发生那件事之前,少主子可是个明朗活泼的孩子,除了公子,在谁面前都霸道的厉害,西洲居根本无人敢惹他,连不苟言笑的老爷都夸他灵动慧黠。那件事以后,公子将少主子赶出了西洲居,两年后,公子无意中得知少主子进了风雨楼,为了风雨楼的情报,便又将少主子找了回来,那一日,公子特地在红幽亭摆了宴,可连我都不敢相信,那个整晚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的沉默少年会是曾经那般活泼的少主子,我给他倒酒,他竟还会说谢谢,公子看在眼里,却是含了嘲讽的笑,我那时总算明白,公子之所以让少主子回来,仅仅是为了利用而已。此后,大家心里都明白,公子是不待见少主子的,所以,他们对少主子也是冷眼相看,怠慢的很,可少主子好像浑不在意,也不理会别人,只是独来独往,做自己的事。”

青渊默然,烛火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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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伯倒也忘记了自己与面前的人有仇,只是继续道:“少主子回来后,肺不好,似是有过旧伤,伤了肺,一遇寒气或冷天,便咳嗽得不停,都是我多嘴,将这事告诉我公子,本以为公子医术高超,会帮少主子医治,谁知,公子却故意派少主子去西北执行任务。后来,我才知道,公子是得知了厉清风要派少主去江浙一带杀一个人,才故意让少主去西北雪山,少主子秘密往返在西洲居与风雨楼之间,为了不让厉清风看出端倪,每次都是趁执行任务的空隙回西洲居,那一次,厉清风给的期限是七日,为了及时回风雨楼复命,少主子不惜代价迅速解决了江浙那个人,而后又不眠不休千里奔波西北,回来时,已是十日之后。风雨楼的规矩很残酷,误了期限,少主子被罚了重刑,暂时不能执行任务,第二日,少主子便偷偷回了西洲居,公子非但没有怜惜,反而怪少主子办事不力,寒冬腊月,愣是让少主子在红幽亭跪了一夜,次日,还让少主去刑室领了杖刑。那天晚上,他一直咳,咳了满地的血色,我明白,他肺部的旧伤,真的落下了病根……”

那天晚上,秋伯说了很多,说到最后,秋伯也心痛不已,道:“你们总是在他需要依靠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推开,抛弃,你们能明白一个孤独了许多年,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面临困境时,一回头,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而那些所谓的亲人只是冷眼旁观他越陷越深的情景,是什么样的感觉与滋味吗?他只会更加绝望,更加坚信只有他自己可以保护自己。我承认,公子对少主子,的确苛刻无情,可是,我更加明白,让少主子绝望心冷的,不是公子,而是你这个亲生父亲。你们出现在江南之前,少主子虽然活得辛苦,可并不绝望,可自从你出现后,一切全变了……以前那么多年,我从未听少主子提起过关于父母亲人的只言片语,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经常会跟我提起‘娘亲’两个字,那时候,我便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只是从未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青渊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道:“今晚谢谢你。”

秋水别宫

南宫麟甫一步出梅花阵,便见别宫内火光冲天,惊呼声奔走声此起彼伏。

盏盏梅花灯光华流溢,此刻,却凌乱的摇摆在风中。

南宫麟施展轻功,黑裳如墨,落于玉阶之上,随手抓住一个容色慌乱的侍女,道:“究竟出了何事?”

“大……大祭司!”那侍女见南宫麟回来,当即失声痛哭,道:“紫月圣女她……她摆了阵……阵里面突然燃起大火……圣女她引火自焚了!”

“啊——啊!”南宫麟痛苦长啸,银发四散,一把扔开那侍女,发力奔向起火处。

九宫流转,阵内离火正旺,幽蓝的火焰熊熊燃烧,似要烧尽世间一切生灵。

“滚!都给我滚!”

南宫麟将守在阵外的侍女们喝退,却是发疯一般奔入阵内,在一片幽蓝中疯狂的寻找着什么,向来深不见底的双眸此刻却是血泪齐流。

“紫衣!紫衣!……紫衣!”南宫麟哀声嚎叫,声音悲痛欲绝,穿透了整个秋水别宫。

离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南宫麟颓然的坐在阵内焦黑的地皮之上,容色枯槁。

“说,你究竟是谁?”

一把寒匕无声的抵在南宫麟颈上,凉如一泓秋水。

南宫麟如遭雷击,回首,难以置信的望着身后的女子,道:“紫衣,你没死。”

南宫紫衣只是直直盯着南宫麟,道:“秋水宫的大祭司从来都是称呼我为紫月,你到底是谁?当初为何要将我困在秋水宫?我不相信你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守护者。”

南宫麟放声长笑,道:“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哈哈!老天!算你有眼!若不然,我南宫麟就算逆天,也要与你抗争到底!”

南宫紫衣蓦然变色,手中匕首滑落于地,如看鬼魅般退了数步,华容颤抖道:“你……你怎么会知道二哥的名字……不会的,他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他,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用他的名字!为什么要用我们南宫家的名字?!”

南宫麟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道:“紫衣,你不要害怕,难道,你不记得我在后院给你搭的那个秋千吗?你喜欢鸢尾,我就在秋千周围栽满了鸢尾,你嫌开的花少,我就带着你去忘情崖看鸢尾,你不是总夸我比大哥好,比大哥聪明吗?”

南宫紫衣捂着心口,失声痛哭,不住的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二哥已经死了,是大哥亲自把二哥三哥的尸体带回来的,我们都亲眼看着他们入土,跟娘的墓挨在一起,二哥不可能再回来了,你不是他!二哥的样子我永远记得,不是你这张脸!”

南宫麟望着天空,面容悲苦,道:“大哥带回去的那具尸体,不是我的,我将那个人毁了面容,把随身玉坠挂在了那个人身上,才瞒过了你们所有人!我亲眼看着三弟死在我面前,我好恨,苍天不公,江湖无道,我发誓,只要能杀尽魔教妖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一路北上,我拜入秋水宫,被老祭司收作弟子,他毁去我真容,赋予我一张全新的面孔,还将毕生所学传给我。我知道,那个老不死的只是为了让我当他的替身去祭鬼,所以,我让他自食其果。”

南宫紫衣怔怔走到南宫麟面前,道:“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二哥,你为什么会见死不救?为什么要告诉我轩儿已经死了?昨天晚上,你去了雪冥对不对?你告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到了那道紫光,那么远,却那么清晰,我知道,那是轩儿,他又动了紫水晶里面的力量,我能感受到他的虚弱,他出事了,对不对?你告诉我,你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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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周末没有更。。是因为断网。。。所以,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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