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七十八
聂参听他的声音和平时完全不同透着一股软弱的空灵仿佛是从远处传来不由疑惑目光跟着他。贰.五.八.中.文網
只见江鼎脚步虚飘的走向旁边一个摊子拿起架子上一件衣服。
原来那摊子卖的是衣服且是道袍为主摊主也是个道士。摊子上挂了几件道袍江鼎死死攥住的就是其中一件纯白色的。
那件衣服很是单薄且除了一身白色并没其他配饰简直就是一条白布即使聂参不在意衣衫美丑也觉得太过寻常但江鼎的样子仿佛抓到了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甚至他的目光渐渐地虚化仿佛汪了一谭秋水一般不住的闪动。
哭了?
聂参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荒谬好端端的江鼎怎么会哭?定然是自己眼花。
摊主见江鼎过来本来要招呼但见江鼎拿着衣服不撒手还有些用力过度要撕破了的样子颜色不免难看道:“喂你买不买?”
聂参在旁边道:“买。我买了。”
摊主见江鼎没有表示道:“你们一起的?我这可是道袍修士穿的你穿没用。”
聂参道:“是一起的。”再看那道袍的质量又单薄又粗糙心中暗道:给我我也不穿这衣服有什么用处连寒气都不挡。
摊主道:“既然如此承惠一个灵石。”
聂参脸色一变他不缺黄金灵石却缺少仅有的家底还是偶然得来的但如此情势只有他先垫付便掏出灵石来问道:“你这道袍是哪里来的?”
那摊主眼珠一转原来这件衣服是他收来的估衣早忘了是哪里收来的但是当新货卖道:“当然是我自家做的。我家里就是专做道袍的名店你看这质地这款式又美观又实用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抵挡法术更不在话下。”
聂参半信半疑轻轻拍了拍江鼎道:“江公子你确定要……”
刚一碰他便觉江鼎身上一阵滚烫仿佛烧着了一般聂参吃了一惊道:“公子?”
江鼎突然一动转过头来道:“不好意思失态了。”
聂参摇头道:“无妨您……没事吧?”
江鼎摇头道:“没事。你刚刚替我交钱了?”
聂参点头江鼎将一个灵石交还于是他如今只剩下五枚灵石的身家。
那摊主虽然嫌弃江鼎作怪但交易成功还是笑脸迎人笑道:“给您包起来?”
江鼎道:“不必我带走。”着将道袍摘下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抱在怀里就像是抱一件得来不易的珍宝。
目送江鼎离开摊主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道:莫非是什么传中的法器?我卖一个灵石是不是太亏了?早知道应该卖他一百灵石才对。
两人出了市场聂参道:“江公子你真要穿着这一件?”
江鼎道:“自然。有什么不便么?”
聂参道:“那倒没什么就是出去还是……加点儿颜色衣服压一压太素净了。”
原来这衣服白的刺眼虽然很多人都喜欢穿白但那白色多半不是纯白是米白、乳白一类颜色或者有暗纹刺绣之类款式像这件白的跟孝袍子一样实在太扎眼了。
江鼎道:“多谢。贰伍捌中文www你先回去吧对了你是单独住一间房子还是与人同住?”
聂参道:“我住在公子院中的厢房里单独一间。”
江鼎道:“那就好了晚上若有人去找你千万别吃惊。”
告别聂参江鼎带着白衣回到屋中一路上已经是强忍眼泪回到房中忍了又忍才没哭出来。
这件衣服虽然并不美观也非宝物却勾起了他的记忆。
那段最美好也是最悲伤地记忆。
这件衣服不论款式还是颜色和大师兄最后赠给他的那件一模一样。
当初他就是穿着同样的白衣从天心派离开独自一人走向世界素白的颜色正如他当时的心情白的茫然白的悲伤。
只是那件衣服也是他对少年生活的最后一丝留念也毁了。
身坠裂隙他连自己也不能保全何况外物?那件白衣已经随着他前世的肉身一起化作万千残渣流落在空间裂隙深处最终化为齑粉化为青烟再不能在人间见到一分痕迹。
对此他虽然愧疚虽然悲哀却也无可奈何那些天他可伤悲的事情太多甚至都无暇单独为一件衣服抽出哪怕一刻时间单独凭吊。
所以今天当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如遭雷击完全傻了。
他扑上去抓住那件衣衫如同抓住一根连接前世今生的蜘蛛丝蜘蛛丝细幼脆弱不堪但却倾注了最后一丝希望。
终于他的眼泪滑落下来打湿了衣服。
面向墙壁默默静止许久他站起身除下外衣换上这件新衣。
出乎意料的合身。
白衣的领口、肘腋、袖口都完全贴合他的身体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衣襟垂下甚至没有一丝褶皱。
真的是天意么?
倘若这么一件衣服出现是天意给我的纪念。那么上天总算对我不薄。
穿着衣裳江鼎靠在角落蜷缩起身体仿佛回到了故乡。
师兄……他在哪儿呢?
程默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已经忘了自己这样走了多久似乎是从天地初开的时候开始走起要走到世界毁灭。
然而理智告诉他他不过走了一个多月时间。
一个多月前他一时冲动跟着师弟跳下裂缝在空间裂隙处游荡终于流落到这个地方。
那时他不免后悔跳下裂隙是他一时情急抛弃了师父抛弃了同门抛弃了责任追寻着自己的冲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更重要的是他没找到师弟。
进了裂隙之后天昏地暗罡风猛烈他用所有的修为支起防护罩又以法宝护身也仅可自保。周围全是各种虚无连黑暗都不是他不知道天地在何方就像一粒微尘在苍茫混沌间漂流。
随身的法宝和法器一件件的破碎连师父所赐的护身法宝也未能幸免。真气更是飞速的流失以至于最后接近精疲力竭心力交瘁。
正在这时虚空中出现了一道缺口露出一线天光他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看上外面一眼就重重的坠落摔在地面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他醒来时看见的就是灰突突的天。那种天不是阴天也不是夜晚。无论是阴云密布还是夜色降临天或多或少还有些颜色而这里的天让他怀疑天本来就是灰的。
不仅天是灰的地也是灰的。周围是一片灰色的荒原没有草木也没有花草甚至连块石头也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川不带一点儿起伏。
灰色平原的尽头和灰色的天连接在一起交织成一种颜色死灰色。
世界失去了色彩。
程默甚至怀疑自己落入了阵法之中因为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世界会是造化生成。但他用尽了办法也查探不到一点儿阵法的痕迹。不仅没有阵法连一丝灵气都没有只有灰色、灰色和灰色。
就算是阵法也是他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找不到破绽也只有认命。
然后他就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最初他的心情是急切的因为害怕师弟也流落在这里。师弟年纪又从没出过门落到这样灰暗的地方不定多么惶恐他理当快去找师弟安慰他带他回家。
但是……
这样的心情慢慢的在漫长而绝望的旅途中消磨掉了。空旷和死寂是情绪的大敌何况还有无休止的奔波和劳累。很快他的脑子变得空白情绪变得空洞动作也变得僵硬异常。
如果他还有一点儿念头维持着灵台的一点清明那就是——
师弟在哪儿?
今天是第几天了?
程默已经不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没有心力去思考他只是走着走着走到地老天荒……
突然。
眼前的景色出现了一点儿变化。
灰色的大地尽头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线。
如此不起眼的变动却像是剧烈的地震震动了程默枯死的心绪。
是什么?
程默几乎雀跃起来经过漫长的冬眠之后一点点复苏的迹象也会造成极大的轰动。
是河流?
他定睛看去立刻有了猜测。
这荒芜的大地上竟也有一条河流?
程默吐出自己仅存的本命飞剑飞快的向那边飞去。
近了靠近了
就在靠近河流不过数百尺的地方飞剑一阵震动刷的落了地他险些摔倒。
灵气不稳定
程默赶紧收回飞剑他感觉到周围除了紊乱的灵气之外更有污秽之气四处弥漫若不收回飞剑本命法宝被污染了并非玩笑。
一面疑惑的看着周围一面向河流走去无论如何他总要看一看别样的风景。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到了河岸上猛地僵住。
那是一条河流河面宽阔足有数里河水湍急泛着浪花奔腾向前。
那又不是一条河流河里的水不是洗涤万物的清水而是浓稠鲜艳的血液
鲜血在河道中翻滚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而河中翻腾着各色物体。白色骷髅、鲜红的血肉、黑气蒸腾的妖邪还有青面獠牙的大鬼怪。
鬼哭声妖嚎声高低起伏响成一片混合着腥臭的气味和殷红的颜色诠释了何谓“地狱”
冥河
难道自己被空间裂隙带到冥界来了?
这里是黄泉?地狱?还是传中的天魔界?
程默栗栗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境况一时无措。
“哟——”
一声长长的吆喝从远处传来声音清亮仿佛一阵春风吹开了阴霾。
程默抬头只见一艘船从冥河上摇晃而来船上站着个船夫悠闲地摇橹。
船越靠越近程默看清了那船夫的模样。
莫非……真的有神仙?
那船夫虽然只穿着寻常青布褂子头戴斗笠但身上出尘的气质宛如谪仙甚至玄思真人也难比。而相比之下虽然他的相貌也英俊无比却已经不算什么了。
船夫靠近河岸橹篙一点水面笑道:“远方的客人欢迎。上船吧。”
程默迟疑道:“君从何处来?船往何处去?”
船夫笑道:“从来处来向去处去。渡你去彼岸。”
程默道:“彼岸是哪里?”
船夫道:“彼岸是极乐世界。”
程默一凛道:“我死了么?”
船夫道:“不曾。极乐世界只向活人敞开死人无知无识如何乐呢?”他见程默兀自踟蹰不前笑道“好你不上船。我去也。”
程默忙道:“且慢——”心中一狠心暗道:若不跟他去这荒野冥河哪里是头?不如豁出去闯它一闯。轻轻一跃跃上船头。
船夫笑着荡开一篙船再次离岸。
程默坐在船头发觉船出奇的稳定底下鬼怪不住的互相撕扯吞噬鲜血仿佛要翻江倒海却没有一只敢靠近船身三尺以内。
过了好久彼岸遥遥在望。
程默的心突然不安起来问道:“世上真有极乐世界么?”
船夫笑道:“你马上就能看见了。”
程默正要接口突然觉得一阵光芒耀眼刺得他双目眯了一眯。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目瞪口呆。
只见一座金碧辉煌宛如仙宫一样的城池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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