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世仇人
那么这个和“她”一起的男人，难道是……
零飞快地转头朝那男子看去。
第一印象是他很高，同行的少女的发顶只到他的肩膀。他脸上戴着一个至少遮住了三分之一脸的银色面具，面具从右边的额头一直到右唇上方，却无法掩住他由内而外的光华，这个人只是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疏离而又带着些许傲慢的气质。
且不论他面具下的脸孔到底怎样，从面具之外他菲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和微微上挑的左眼来看，他的五官轮廓应该十分好看，可惜零却无法欣赏，只觉得对方那种令人看不透的眼神十分危险——这个男人绝对要比他身边的少女危险很多，就算他此刻穿着湿漉漉的蓑衣，雨水不断地从他额际、身上滴落的样子实在是狼狈得让人有几分同情。
不是“他”！
零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僵硬，不知道应该觉得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当她认出蓝衣少女之时，她几乎以为当年的一切会在此刻重演。
但这个男人不是“他”！
虽然此人的气质跟当年那人一样让她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但从他下巴的轮廓看，他们应该是两个人。
零一不小心有点跑神，一直没有说话，于是刚才敲门的男子只好又开口了：“姑娘，在下二人偶经此地，可否请姑娘借屋避雨？”语气很客气，却莫名地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零顿时回过神来，她在前世也见过不少达官显贵，几乎可以肯定此人绝对不是凡人。
她亡羊补牢地露出一个熟练的娇憨笑颜，声音软绵绵的：“我不是什么姑娘，你们叫我零就可以了。”
两位访客不由地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长相不俗的少女竟似乎有些异于常人。
男子多看了零一眼，耐心地用更白话的方式又说了一遍：“零姑娘，可否让我们进屋躲雨？”
“我叫零，不是什么零姑娘。”零上前半步，一脸认真地看着男子。
气氛僵硬了一瞬间，男子还没有反应，零已经又退了回去，热情地侧身作出请的手势，“雨下得很大，你们快点进来吧。”
“零姐姐，真是多谢了。”那名蓝衣少女露出甜甜的笑容，对着零肩上的白色鸟儿多看了一眼。
而男子脱下身上的蓑衣挂在门边，掸了掸衣角的水珠，便信步朝屋里走去。
少女紧随其后。
零看着少女的背影，表情陡然间冷了，但很快又变得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她也跟了过去，好奇而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问道：“你们应该渴了吧，要喝点热茶吗？”
蓝衣少女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讨好地笑道：“多谢零姐姐。”
“不用谢不用谢。”零咧着嘴傻傻地笑了。这时的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此刻看着少女，她突然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
她若有所思地眯了一下眼，把肩膀上的小黑放到了桌上，然后解下绑在她左手尾指的线圈，递给少女，“这位妹妹，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我的鸟儿，我去厨房给你们烧水。”
“当然没问题。”少女爽快地答应，随口问，“这是你的宠物，它有没有名字？”
“它叫小黑。”零满眼宠溺地又笑了，这一次的笑容没有一丝作假。
『我才不是小黑！』小黑在桌上“呱”了一声，可惜被人无视了。
“小黑？”少女闻言两颊鼓鼓的，好像随时要笑出来的样子。她摸了摸小黑白得有些刺眼的羽毛，眉眼璀璨如星辰，笑嘻嘻地夸道，“零姐姐你可真会取名字。”
“你也这么觉得啊。我觉得这个名字特别适合它。”零一脸沾沾自喜地说，“我的小黑很聪明哦，它刚刚在跟你打招呼呢。”她睁眼说瞎话地翻译。
少女抿着嘴不予置评。
“小黑，你要乖乖的，别乱跑哦。我马上就回来了。”零拍了拍小黑的头后，蹦蹦跳跳地走向通往厨房的门帘。
小黑在她背后歇斯底里地叫道：『你是不是又想让我帮你偷听？你这个坏人，我是绝对不会如你所愿的。』
零当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反正它不听也得听。
厨房里，早上烧的热水还放在炉上。
水其实还是热的，但零并不想那么快就回去，硬是加了柴，又把水给烧开了，然后才倒了两碗水放在托盘上端了出去。
门帘一被拉开，小黑就“呱呱”地对着零叫唤：『坏人，就算你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虽然它这么说，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去回忆刚才听到的对话——
“薛大哥，这个叫零的……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
“薛大哥，这荒山野岭的，她一个看起来有点傻的女子独居于此，会不会其中有诈？”
“是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静下心来看着便是。”
“薛大哥你心里有数就好。”
接下来便是少女逗弄小黑时说的几句话，其中自然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零有点失望，心里希望这场雨下得越久越好。
“来了来了。”她快步走到桌前，热情地将茶水放到两人跟前，“你们等急了吧？炉子里的火灭了，我只好又生了一遍火。”
“不急。多谢零姐姐。”少女甜甜地道了谢，然后把牵在她手里的小黑还给了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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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又把线圈绕回左手，然后在少女的身旁坐下，逗弄着愤慨地“呱呱”叫个不停的小黑。
而蓝衣少女捧起青瓷碗，樱唇沾了一下碗沿，却没有喝下热水。她借着喝茶的姿势好奇打量这个简陋的屋子，还有坐在她对面的零。
第一眼看到零的时候，她就有点被吓到，虽然她心里不信什么狐鬼神魅，但聊斋什么的看多了，在如此荒野之地看到如此美人，第一感觉就忍不住往那方面想。当然，她的理智很快就撇开了那些荒谬的猜想，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能相信普通的山里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姑娘——
神清骨秀，清新脱俗，虽不施粉黛，却在顾盼间自有一种清水出芙蓉之美，绝非一般的小家碧玉。
可没想到一开口，就把原来空灵的气质全给破坏掉了。
这个女子，她是真的有点傻吗？
一个弱女子又如何在此刻荒山野岭生存？
蓝衣少女越想越觉得怪异，越想越觉得就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许是其中有诈……
她心下微微一跳，有些紧张地看着身边的青衣男子，觉得这手上的瓷碗好像烫手山芋一般……里面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可是男子的形容却看不出有什么异色，还是十分淡定地饮着手上的热茶。
见此，蓝衣少女又想许是自己太多疑了，这次出门前，家人曾告诉她，这位薛公子为人性子冷傲得很，但江湖阅历丰富，跟着他尽可以放心。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放松，再一次环顾周围：简陋的桌椅，几个粗糙的竹篓，靠墙有一排木架，上面放着零零散散的杂物，再过去有两道陈旧的门帘，一道应该就是通往厨房，而另一道……
“今日真是多谢零姑娘。”青衣男子突然放下手里的热茶，客气而又得体地说了一句，连带蓝衣少女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我叫零。”零答非所问地说道，红润细腻的两颊鼓鼓的，露出明显的不悦。
青衣男子视而不见，继续道：“这雨看来还要下上一阵，我们恐怕是要叨唠零姑娘了。”他抬手作了个揖，“在下薛聿然，这位是舍妹。”
他这句话惹得在场的两名女子都怪怪地看着她，蓝衣少女很快撇过了视线，而零心里有几分好笑：妹妹吗？
相由心生，连带表情都染上一分淡淡的戏谑，只是一闪而逝。
虽然前世她和这位姑娘相识不久，却也知道对方不姓薛，而是姓颜，单名一个沫字。
她飞快地看了坐在她身旁的颜沫一眼，视线在那碗几乎没有少过的热水上停了一下。
看来她被人防备了呢？只可惜她虽然恨这个颜沫害她冤死，却不会这么随便粗糙地动手。首先，这个姓薛的男子就不是好相与之辈，再其次，若是她此时杀了这个颜沫，又该到哪里去寻她前世真正的仇人！
义父说了，做人要学会等待最好的时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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