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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巧舌如簧


 虽然已经是正月十三,但赵总兵府上,仍旧洋溢着新年的喜庆气氛,不时有宾客上门,甚是热闹。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穿新衣来来去去,大吃大喝,但也有那么几个人,成天愁眉不展以泪洗面。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赵启北的生母胡姨娘。


 清晨,胡姨娘梳妆毕,便带着丫鬟,匆匆往赵启北房里赶。


 路上,遇见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正拿着扫帚在清扫地面。


 大概是起了童心,两人蹦蹦跳跳,你追我赶,脸上是纯粹的笑容。


 胡姨娘看得刺眼,看向丫鬟红杏,冷笑道:“把那两个丫鬟给我叫来!”


 两个小丫鬟不明所以,跟着红杏过来,行礼请了安。


 胡姨娘走过去,劈手就各打了一巴掌,骂道:“贱蹄子,你们乐什么?一大早上,特意来找不痛快吗?”嫌不解气,又朝两人心窝各踢了一脚。


 小丫鬟倒在地上痛哭起来,胡姨娘却觉得心底的郁气纾解了些,冷笑着扬长而去。


 一时进了赵启北的院子,看着嘴歪眼斜、口角流涎的亲生儿子,胡姨娘的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说起来,真是前世的冤孽。


 这个儿子,往日虽爱赌爱嫖不成器,但大户人家的公子,差不多都有这个毛病,胡姨娘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仍旧拿这个儿子当宝。


 更何况,赵启北嘴巴甜,能说会道,素日里挺会讨赵总兵、胡姨娘的欢心。


 家里主母去世多年,妾室中,胡姨娘是最得宠的,又有儿子傍身,日子自然十分好过。


 不想一朝风水流转,赵启北在外面惹祸,被那陈玉兰用茶壶暴打,抬回来时,已经是人事不知。


 经过救治,虽然人醒了,但脑子却出了问题,接近痴傻儿一般。


 更可气的是,他变得不人不鬼,嘴里却一直念叨着“玉兰”。


 面对这样的变故,胡姨娘自是难咽下这口气,加上知道伤害赵启北的是个奴婢,更是无所畏惧,直接带着人上门,想将陈玉兰绑回来,折腾虐待,出一口恶气,为儿子报仇。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轻松事,哪里想得到,对方出乎意料的难缠。


 闹腾一番,不但人没抓着,身边一大票丫鬟、护院还被伤了眼睛,花了不少钱医治。


 儿子成了废人,仇没法报,蚀了钱财丢了面子,府里的人时不时冷嘲热讽,一桩桩事儿,令胡姨娘心里憋着滚滚怒火,寝食难安。


 她心里犹抱着一丝希望,命底下的人到处寻访名医,盼着能将儿子治好,当个正常人。


 日夜折腾,钱倒是如流水一般花出去了,但来的大夫却都一脸为难,勉强写个药方,丢下一句“另请高明”之后,马上就溜了。


 一日日下来,胡姨娘的耐心,被消磨殆尽。


 要说也怪,人人都说赵启北傻了,但有桩事儿,他却一点儿都不糊涂。


 因赵启北日夜念叨玉兰,胡姨娘琢磨着,正主儿寻不来,弄个冒牌的哄着,说不定对儿子的病情能有帮助。


 抱着这个想法,她忍着愤怒,亲自挑了个机灵美貌的小丫鬟,改了名送到赵启北跟前,跟赵启北说这就是玉兰。


 不想,赵启北竟不上当,立马脸色大变,摇头叫嚷说不认得,还在屋里打砸了一通。


 胡姨娘不信邪,换了旁的丫鬟来试,依旧是一样的下场。


 如此,更是给府里添了不少笑料。


 整个春节,胡姨娘是在咒骂与怨恨中度过的。


 几个丫鬟见胡姨娘泪水涟涟,连忙出声劝慰,又递上帕子。


 胡姨娘接帕子拭泪,转头去看赵启北,却见赵启北正抓着一块点心吃。


 胡姨娘叹气,拿帕子给他擦嘴,又亲自倒了茶,递了过去。


 赵启北接过茶水,没喝,冲她嘿嘿笑。


 胡姨娘见他今天似乎要好一些,也笑起来:“快喝吧,别噎着。”


 围着的一众丫鬟见她笑了,都纷纷松了一口气。有那机灵会来事的,便赞少爷今天精神很好,慢慢养着,一定能复原如初。


 虽明知道希望渺茫,但胡姨娘听了这番话,仍旧心花怒放,笑容越发灿烂了。


 气氛渐渐好起来,这时,赵启北却过来牵住她的衣袖,嘴里含糊的道:“要玉兰……玉兰……”


 胡姨娘唇角的笑容凝住,身子晃了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个儿子,是来讨账的吧?怎么专干气死人不偿命的事儿?


 等缓过神来,对上赵启北的痴傻模样,她只得将怒火憋着,起身摔帘子走人。


 走出来吹了会儿冷风,胡姨娘心灰意冷回了屋。


 过了一会儿,红杏进来行礼,低声道:“姨娘,外面有人要见你。”说着凑近胡姨娘,耳语了一番。


 等她禀报完,胡姨娘冷哼道:“上次我信了这小贱人的话,跟她合作,本以为陈玉兰手到擒来,最后却功亏一篑。她怎么还有脸来见我?”


 红杏忙道:“据赵小姐派来传讯的丫鬟芳思说,赵小姐恨毒了陈玉兰,上次的确是真心想帮姨娘。事情不成,全是因为陈玉兰太过奸诈,跟赵小姐并没有什么关系。且这些天来,陈玉兰越发得意,赵小姐却因她之故,脸上受了伤,几乎被毁容了。经历此事,赵小姐对陈玉兰的恨,不比姨娘少呢。”


 胡姨娘沉默半日,再次开口时,心境平和了些,叹气道:“论起来,上次赵小姐出的主意并不差,但陈贱人实在太狡猾,我又没防备,竟着了陈贱人的道儿。”


 红杏颔首道:“正是这话呢,姨娘,细论起来,最了解陈玉兰的,没人能比得过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赵小姐。且赵小姐跟你都是一样的心思,巴不得将陈玉兰千刀万剐。奴婢觉得,姨娘该去见一见赵小姐,强强联手,弄死陈玉兰不在话下。”


 胡姨娘没有答话,眼眸却慢慢亮起来。


 上一次铩羽而归,但心底这口气,她根本就没办法咽下。


 这些天来,就连做梦都会梦见陈玉兰。


 梦里,她终于将陈玉兰抓住,殴打、令男人凌辱虐待、割肉放血、用刀子划脸……凡是能想到的手段,她都施展了。


 梦里,她乐得哈哈笑,梦醒了,却不得不面对儿子废了、仇人逍遥自在的苦逼局面。


 做梦都想弄死的人,偏偏有个齐世子毫不犹豫护着,竟令她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如今,赵清颜派人上门,想必是有了什么好主意吧?


 虽然上次落败了,但赵清颜的心计,还是让胡姨娘十分认可的。


 自己束手无策,偏又不能放下此事。如今,迎来了转机,迎来了机会,难道自己要白白放任吗?


 越想,赵姨娘越觉得不甘。


 越想,越觉得机会难得。


 红杏跟了她多年,见了她的神情变化,知道事情有了指望,心底欣喜,再接再厉道:“姨娘,少爷这样,奴婢知道你是最心疼的。赵小姐头脑聪明,派人来请,必定心底已经有了章法。且奴婢觉得,就算退一步,就算她想不出好主意,见一见也无妨。”


 胡姨娘并不是扭捏的人,何况心里又有事儿,极盼着能有人指点迷津。


 听了这番话,她顾不得多想,颔首道:“你这话也有道理,也罢,你回复那丫鬟,就说我愿意见她家小姐。”


 红杏大喜,连忙道:“芳思说,赵小姐本想亲自上门的,但又恐人多嘴杂说话不便,且她若来了,府里旁的人知道了,必定会东问西问。倒不如姨娘改装了,明儿个去华云客栈悄悄见她,既稳妥,又能自在商议。这是赵小姐的意思,不知姨娘意下如何?”


 赵姨娘想了一想,点头道:“我亲自去见她,有纡尊降贵之嫌,但那又如何?只要能将陈贱人弄死,这些小事,我是无所谓的。”


 红杏见她应了,连忙奉承了几句“两人联手,必定马到功成”的话,这才退了出来。


 等事情妥当,红杏着荷包里的银子,笑得很是舒心。


 一夜无话,且说到了次日,赵姨娘果然借口要逛一逛,带着人外出,去了华云客栈。


 由人引着进了幽静的雅间,蒙着轻纱的赵清颜现了身。


 虽然之前联过手,但论起来,赵清颜、胡姨娘还是初次相见。


 照了面,彼此说了身份,赵清颜便挥退身边的丫鬟、婆子,只留了芳思在侧伺候。


 胡姨娘有样学样,也只留了红杏,将其他人都打发了。


 屋里静寂片刻,赵清颜开口道:“胡夫人,你家少爷情况如何了?”


 胡姨娘立刻愁眉不展,叹息着说了赵启北的现状,然后咬牙切齿的道:“我儿子多伶俐的一个人,如今一生都被毁了。那姓陈的贱人,我饶不了她!”


 赵清颜露出同仇敌忾之色,咬着牙道:“那就是个狐媚子、害人精,谁沾上了谁倒霉!胡夫人,咱们的梦想是一样的,你愿意跟我联手吗?”


 胡姨娘眼中一派肃然与杀意:“我若不愿,今天我就不会来了。”


 赵清颜喜不自胜:“既然咱们目标相同,客套话我就不说了,直接说正事,如何?”


 胡姨娘道:“我正有此意。”盯着赵清颜,问道:“赵小姐让人传话,说能帮我报仇,不知赵小姐有何妙计?”


 赵清颜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告官。”


 胡姨娘瞪大眼睛,露出诧异不解的神色。


 赵清颜绞着手里的帕子,解释道:“胡太太忙着照顾赵公子,自然不知道陈玉兰的近况,我却是一清二楚的。之前齐世子力护陈玉兰,胡夫人可还记得?”


 胡姨娘听不得这一茬,立时脸色阴寒,柳眉倒竖。


 赵清颜叹气道:“当时齐世子并没有解释缘故,近来却是直接说了,他喜欢上陈玉兰,想纳为侧室。”


 胡姨娘猛地瞪大眼睛,笑得有些狰狞:“一个下贱坯子,只有他才会当成宝。”


 赵清颜嘿嘿一笑:“咱们都知道她下贱,但齐世子偏就看中她了。更可笑的是,那陈玉兰还拿乔,根本就不肯答允齐世子。如今两人折腾着,不知起了多少闲话。”


 胡姨娘倒抽一口凉气:“她拿乔?她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拿乔?”


 赵清颜耸肩:“她怎么想的,我并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我知道,她这个人是天生的狐媚子。齐世子为她失魂落魄,若不尽快将她解决,来日齐世子执意纳了她,她便成了人上人,到那时,必定后患无穷!”


 胡姨娘听了这番话,脸色大变,怒得太阳穴都鼓了起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硬是将满腔的怒火压下来,冷笑道:“就凭她,也配当人上人吗?真要笑掉我的大牙。”


 赵清颜淡定从容,缓缓道:“如今瞧着,似乎不太可能,但齐世子确实瞧上她了,这一点胡夫人若是不信,只管派人打听去。”


 她看向胡姨娘,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对于男人来说,瞧上了,便不太可能会放手。而女人嘛,心眼儿都比针尖还小。胡夫人跟陈玉兰,虽只交锋了一次,但在彼此眼里,却是死敌一般。若胡夫人什么都不做,坐视不管,来日陈玉兰得了势,难道会放过胡夫人吗?不管旁人信不信,我是不信的。”


 胡姨娘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上头,如今被她提醒,不由得面如死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清颜见状,也不打扰,任由她陷入沉思中。


 过了好一会儿,眼见得胡姨娘抬起头来,赵清颜叹气,抬起手来,解下面上的轻纱。


 眼见得她露出真容,芙蓉面上显现出一道长长的疤痕,胡姨娘吓了一跳,目瞪口呆。赵清颜声音苦涩:“很吓人吧?胡夫人,之前我也是个美人儿,若不是陈玉兰,我赵清颜岂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她说完这番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笑得前仰后合。屋里众人都惊疑不定,不由面面相觑。


 赵清颜笑够了,脸上虽是笑容满面,却透着森然冷意:“若论恨她的心,我跟胡夫人是一样的。可惜的是,我这脸伤不是她亲自弄的,根本就奈何不了她。不过,胡夫人却不一样。贵府的公子,是陈玉兰下死手打伤的,这一点,能做见证的不少。奴婢伤人,罪加一等,胡夫人,你不能带人去抓她,但你能告她,令她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胡姨娘若有所思。


 赵清颜目光如淬了毒一般,继续道:“若她真被下狱了,即便齐世子心里有她,又能如何呢?难道齐世子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出面护着她吗?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还能入皇室吗?那可真成笑话了。”


 胡姨娘沉默半晌,咬着牙道:“你这话似乎有几分道理,但你想过没有?齐世子既在意她,岂会让她被抓上公堂?再有,我儿子虽是她所伤,但起因却是我儿子想抓她在先。若事情抖落出来,我儿子免不了身败名裂。”


 赵清颜冷冷道:“胡夫人担忧的这些,我都想过了,其实根本不足为虑。胡夫人让人写状子时,留意一些,不要将齐世子牵扯进来。等知县大人接了状纸,派了衙役去传陈玉兰,胡夫人再多找些人,跟着一起去看热闹,鼓噪一番。到那时,齐世子如何阻拦得住?说到底,他如今手无实权,有的不过是个封号罢了。哼,就算他想拦,陈玉兰的名声也坏了,将再无容身之地。”


 她喝了一口茶,歇了片刻,续道:“至于当初百味楼那桩纠葛,就说赵公子不过是寻陈玉兰叙旧,是陈玉兰反应过激,直接出手伤人。毕竟,当时在场的,除了陈玉兰这边的,就都是赵府的人。事情翻转,不过片刻功夫。”


 胡姨娘仍旧一脸担忧:“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我总觉得太冒险了。”


 赵清颜微微一笑,声音中带着鼓励之意:“夫人不必瞻前顾后,富贵险中求,胜利也是从险中求来的。何况,夫人的胜算还是挺大的。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俗话又说,官官相护。贵府的老爷是总兵,本县的知县大人岂能不给几分面子?夫人再破费些,送些银子,案子自然会照夫人的意思判决。”


 胡姨娘皱眉道:“有些事,你根本就不知道。之前的知县,跟我家老爷关系倒是不错,但年前家里亲人过世,上折子告了丁忧。候补来的李知县年纪甚轻,乃是去年科举的二甲之首。李知县不但年轻气盛,还有背景,乃是户部尚书的庶子。他来了后,摆出勤政爱民的款儿,根本就不参加宴席,更别说上咱们府拜访了。这样的人物,岂是能拿金银打动的?”


 赵清颜怔了一下,才哈哈一笑:“照这么说,新来的这知县爱惜自己的名声,不畏权贵,这岂不是更好?胡夫人只管写状子告陈玉兰,到时候,齐世子不出面便罢,一出面,李知县见牵涉进了皇室权贵,必定要乐开花。到那时,形势反而于胡夫人更有利。”


 胡姨娘瞪大眼睛:“真的吗?”


 赵清颜颔首:“年轻官员,年少得志又不缺靠山,心底自是有一腔抱负的。政绩得慢慢努力才能显现出来,但若是遇上了什么案子,打压一下权贵的气焰,必定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个道理,连我都明白,那李知县岂有不懂之理?”


 她眼巴巴看着胡姨娘,声音说不出的真诚:“胡夫人,我跟你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难道我会害你不成?我给你出的这主意,看似奇怪,实际上是一招制敌的妙招。我言尽于此,胡姨娘是聪明人,且慢慢思量就是。”


 胡姨娘听了,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大脑却飞速转运着。


 她虽恨极陈玉兰,但并不是莽撞之辈。


 赵清颜出的主意,出乎她的意料,她不能不细细考虑一番。


 一口气说出心底的算计,赵清颜反而慢慢镇定下来,不急不躁落座,等着胡姨娘的答复。等了许久,胡姨娘才出声道:“你的主意,倒也不是不行,但我总觉得太迂回了些。要不,咱们来个直截了当的吧。”


 赵清颜见她不肯沿自己的想法走,心底有些失望,却并不露出来,反而挤出笑容道:“胡夫人有何高见?愿闻其详。”


 胡姨娘双眼如同两道冷电,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毒:“你不是跟陈玉兰同住一个屋檐下吗?要不,还是你亲自出马,将齐世子支开,再将陈玉兰哄到身边,不拘春药还是迷药,给她灌下几杯,划花她的脸,再找人将她毁了。嗯,然后再将她弄出来,交到我手上,让我继续收拾她。如此一来,齐世子自然不会再要她了。且我这方法,也容易得多呢。”


 赵清颜叹息道:“胡夫人这主意不错,但根本行不通。我与陈玉兰,差不多已经算撕破脸了。再者,陈玉兰的戒心,比寻常人强得多。就算我放下身份,让人请她求她,她都不可能来见我。至于在饮食里下药什么的,我并不是没想过,但我到底是寄人篱下,大厨房的事儿,我的人难以插手。还有,齐世子的戒心,也比之前重了很多。在他眼皮底下算计陈玉兰,难于登天不说,还会打草惊蛇。”


 胡姨娘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泄了气,一脸失望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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